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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檐下的冤家9

(2023-12-29 15:23:05) 下一个

第九集:哑巴和鸣巴搂被窝了

 
1,
美娟去厨房烧水煮饺子。
学文进来,手里攥着一把剥好的蒜。他要捣蒜泥。
投票结束后,美娟一直想跟大哥说说话。现在机会终于来了。
美娟叫了声大哥。
学文蹲在地上,蒜臼子是个石头的,捣蒜的声音又大又急,他没听到。
美娟提高嗓门说:大哥,保险的事儿,谢谢你。
学文听到了,说:谢我啥,我又没给李想出一分钱。
美娟一想,谢他啥呢?谢他走了繁琐的程序,最后回到原点来。每个人都卖了人情给她,让她感恩。其实跟他们有个毛线关系呢?钱还不是老头老太太每天买烂菜叶子省出来的。就因为学理不在了,她在这个家里是个敏感的存在。
美娟转而说:李想打算明年出钱给爷爷奶奶弄块墓碑。
学文:还早呢。
美娟:也不早呢,现在是11月,明年开春就得准备这事。
学文:李想别去抢那个风头,他又不是老大,我们家李帅是。
说完,捣蒜的声音更大了。
美娟猜不透大哥的心。他恨老大的位子,动不动又把老大的位子揽过来。这回又捍卫他儿子李帅的老大地位。
往好处想,他知道侄子混的一般,家底空,做大伯的还是为李想着想。
2,
吃饺子的时候,学武和学智坐在一起,一人守着一小碗蒜泥加油汪汪的辣子,吃的满嘴通红。
沈玲看着自己的男人和小叔子,忽然说:小四,你和你三哥长得太像了,好像双胞胎。
虽然这是一个早就存在的事实,听闻沈玲这么一说,学智和学武都把嘴里的饺子快速吞下,相互看了对方一眼,仿佛照了个镜子,原来自己是这副熊样。
两人都有两道浓烈的眉毛,国字脸。
沈玲又说:就是小四单薄些,学武身架子大。
学智:要是我小时候吃上咱妈的奶,说不定比三哥长得还高。
学智小时候体弱多病,用李老太的话说,好歹活下来。因为多病耽搁了生长,所以,他是个小号的老三。
家人之间随意的聊天,就是葫芦和瓢胡扯。谁也没当回事。
吃完饭不久,学文接到通知,说结果出来了。李家李老三的检测结果是阳性,其他都没事,所以李老三要被拉去方舱治疗,其他人在家严格隔离。
靴子落下了。
果然是学武。
学武两道眉毛一拧,他不服。他没有一点症状。这明摆着就是造假。
学文:服从组织安排。
学武:敢不服从吗,胳膊拧不过大腿。
学武今年五十了,身体里还有个20岁的小伙子,热血冲动。抱打不平,对这个世界毫不妥协。
沈玲忽然跑到院子里,大着嗓门破口大骂:哪个王八蛋吃饱了撑的,跟社区告状,不得好死…
这么大嗓门,东邻老张家,西邻老孙家,都听了清清楚楚。沈玲猜测大概率是东邻老张家告的状。
两家今年夏天闹了一场矛盾。
老张养了一只大狗,那大狗不像狗,像只狮子。大约狗太大,狗腥气大,老张常把大狗拴在胡同里那棵大柳树下。
李家子女来李老太这里,被迫都要绕到胡同那头进来。李家自然是不悦的,也说不出啥来,因为柳树长在老张家的那边。
有一次学文小孙子在胡同头玩耍,学文老婆接了个电话的空儿,小孩子从老张家的胡同头跑去老奶奶家。孩子刚到树边,大狗忽然站起来,把小孩子吓的哇哇大哭。虽说老张一步跨出来,大狗也没有扑孩子,但是小孩还是被吓着了,好几天都精神不济。学文老婆去找老张算账,老张反怪她不看好孩子,失职。
因为这只狗,两家原本表面上过得去的关系,如今过不去了。
所以,家里有人发烧的事儿,沈玲无意中说出来,很可能是老张家听了去,报告了社区。
沈玲在院子里骂了一会儿,神清气爽了很多。两边邻居都没有回声。
她偃旗息鼓回到屋里,对学武说:学武,我替你出口气了。你去洗个澡,听说那边洗澡要排队。我去帮你收拾东西。
又一想,有啥可收拾的。大家突然被封在老房子里,甚至连换洗的衣服都没拿带来。沈玲和美娟好歹有老太太留下来的秋衣秋裤可以倒换。家里男同志的东西,因为老爷子早走了,一件也没了。三个男人的胡子像硬茬的草,都冒出来一大截了。
学武坐着没动。
学智说,我不是跟三哥长得像吗,我去吧,只要手机有电,我在哪都行。
学智是个超级宅男,只要有网络有手机,他就会把日子过成得不寂寞。所以,小杨离开他快三年,网络世界是他的另一个老婆。
学武站起来说:你去啥,组织让我过上了饭来张口的生活,别跟我抢。
3,
半夜里,沈玲看见卧室门口的玻璃上,李老太在瞧着她。她面容清晰,一头银发,仿佛活着的样子。
她一个猛子,醒了。
她睡在婆婆生前睡过的床上,其实心里有些不安。
李老太活着的时候,她和婆婆之间的矛盾最多。四个儿媳妇,各有脾气。老大靠着大哥这棵大树乘凉。老二家会说话。老四家不爱说话。只有她,嘴巴厉害,要是心里不痛快不说出来,她就会憋到爆炸。
多亏学武睡在自己身边,尽管两人私下里没有多少话。但人在,就有安全感。
这回,却发现身边的学武不见了。
转运的并没有半夜来,说是明天一大早。学武很可能去洗手间了,起夜太正常了。但沈玲觉得有些不寻常。
她起床悄悄出了卧室。
上了个洗手间。出来后经过厨房。
她推门进去。
发现学武在厨房里,
他把油烟机拆了。正拿着抹布,仔细的擦洗油烟机。
以前每到过年,李老太为了省钱,是绝对不会花钱请人打扫的。擦洗油烟机这样的活儿,多数时候是学武来干。
今年老人都走了,大哥曾经提出一个建议,说今年过年各家还要回到老房子里再聚一次。各家带点吃的,在老房子里一起包饺子。既是为了相聚,还是为了孤单一身的小四。封的这么紧,小杨自由上瘾了,估计不会回来。
但是离过年还早,学武就先把自己的活儿干了。
沈玲说:这是干嘛,不睡觉。
学武:睡不着,干点活儿。
沈玲也不劝学武去睡觉,也找了块抹布,默默当起了帮手。她也是个勤快人儿,以前儿子出事,她也睡不着,就起来擦玻璃。整个单元楼,就属她家的玻璃明亮。
油烟机很快被两个勤快人收拾干净。两人又对着厨房的角角落落擦洗。
半夜里,厨房里有俩哑巴,一起默默的干活。
厨房这个油污重地,如同狗舔的一样干净了。
沈玲挽袖子说:再去擦玻璃吧。
学武这才眼皮眨巴几下:困了,睡会儿。
两人重新躺下。
平时一人一床被子裹尸一样,谁也不越界。这回,学武把被子的围墙拆了,掀开老婆的被窝,和她拥抱在一起。
沈玲的心先湿了。
李成闹出一处处网贷事件时,虽说最后都用一笔笔钱填了窟窿,李成也发誓痛改前非。但学武从此不跟沈玲说话了。他在沈玲面前成了哑巴,两人也在家分居。沈玲知道自己的错在于生了这样的儿子,她的子宫就是罪。直到李老头去世,沈玲伤心不已,学武这个哑巴才开口和老婆说话。但也只是维持表面功夫。李老太的离去,又让学武和老婆私下相处时,变成了一个哑巴。
沈玲爱说,老家话形容这样人叫鸣巴。
下半夜,哑巴和鸣巴搂被窝了。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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