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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篇小说:《离离缘》 J

(2022-12-20 06:07:45) 下一个

长篇小说 :作者马儿

 

离离缘

 

J

       那些存在于虚无的梦幻世界中色彩艳丽的非物质性气泡,它们没有声音,没有面孔,没有固定形状,它们幽灵般的形式正是无数个魔鬼的化身,它们是纯粹的能指之物,它们证实了存在的世界和不存在的世界中全部的二元对立关系。

       它们会导致人类躯体之外不可触摸的精神领域自我颠覆,自我解构,自我毁灭。

      人类是不可触动这种荒廖存在的。人类只能与此若即若离。人类始终在欺骗性地书写自己和别人。

 

       这是沿海城市。

       这个晚上,夜已是很深了,遥遥完成了最后一个商务谈判,她紧张的身心才松懈开来,遥遥开了车正独自穿越遂道。几公里的遂道只有遥遥一人的车在飞快地行驶,如同穿行在时光的遂道里,让遥遥感觉自己进入了动画片的情境中,因为一整天的疲累她需要用飞快的车速来释放精神压力。遥遥经常这样子,精神状态不好,心理调节不佳,或者忧郁难解,内心有负担,总之她在无处释放也无处倾诉的时候,便会独自开了车外出,以每小时一百公里的车速让车带着她离开这个城市,随心所欲地在公路上奔驰。路标、广告牌、树木、楼群、车辆,通通从她的车窗外闪过,让她产生飞翔之感,世界全都变得简单起来了,还有什么是不可以忘掉的呢?可是遥遥喜欢驾飞车让所有认识她的人为她提心吊胆。人们会善意地劝阻,可是遥遥说,别担心,没事的,我反应快,再说我的车非常灵敏,而且我也不是在所有地方都开得很快。我懂。

       她的电话响了。遥遥猜不出来这么晚了,还会是谁?在车窗外的灯光不断闪过的同时,有几个人的面孔排着队似地依次闪过。电话一直在顽强地响着,大有遥遥不接便响到底的示威,这是很少有的。通常人们的电话响过几声之后,便客气地停止,然后等待遥遥的回复。

       在深夜的遂道的车内,声嘶力竭的电话声让遥遥从心底生出烦躁。可是因为在遂道里的车速太快,而遂道里是出事的多发地带,此刻连一个人影和车影都没有,一旦出事,后果不堪设想。等到车开出了遂道,遥遥才拿起电话,想不到是永虹。永虹从常州打来。

       永虹责怪遥遥说,打了一晚上你的电话,关机,现在开机了又不接,你干什么呢?

       遥遥说,我开了一晚上的会,我在开车,刚才正在过遂道。

      有一个很不辛的消息,建国去世了。

       谁?

       建国。

       是不是真的?什么原因?

       晚期肝癌。

       遥遥的脑子里嗡的响起,以致遥遥的手脚都麻了,冰凉的感觉让遥遥以为自己都要死掉了。遥遥把车停在了路边上,遥遥记起以前的建国,印象中总觉得他的脸色时常不太好,是黄,是泛着苍白的那种黄。如此看来,建国很多年前就已是患有肝炎了,可是从来没有听他谈起过,也许那时候他自己都不知道已染有肝炎。这是中国发病率最高的疾病,属于消化道疾病,与中国人的饮食习惯有关,尤其是一些小餐馆里卫生条件极差,消毒设施是根本考虑不到了,那些碗筷你吃他也吃,仅仅洗干净是没有丝毫用处的,肝炎病毒只在摄氏一百度的高温下才有可能被杀死。可是急功近利的餐馆会常常为你们煮沸碗筷而消毒吗?

      遥遥问,已经去世了?

      是的。追悼会都开过了。是小王今天打电话告诉我的。实在不能相信。很可怜,建国的那对双胞胎还只有三岁。

      孩子可怜,他的妻子也可怜,年轻轻的就成了寡妇。

      他妻子不要紧,悲伤过后,她还会嫁人。可是孩子却永远都不会再有父亲了。

      大家多保重吧。

      遥遥你一个人在外,更要多加保重。

       谢谢你,永虹。

       快回去休息吧。再见。

       放下电话,此时此刻,在这个沿海城市的深夜里,遥遥感到从未有过的疲倦袭上心头。人生真的是很虚无,一个人怎么就可能说没了就没了?他从哪里来又去了哪里?关于建国的一切往事纷纷涌现眼前。关于死亡之事来得太早了些,太突然了些,让人猝不及防。

       遥遥想到年少时候建国对自己的那一番心思,想到建国为自己拍下的那么美的照片,想到那个草原之夜,想到那个他和李强先后来找自己的晚上,想到那之后自己突然就莫明其妙地患起肺结核病,再以后的一切全都变得好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平静。这一切好像全都因为此刻建国去世的消息而变得不真实了。遥遥突发奇想,自己当初没有嫁给他究竟是对了还是错了?想一想,实在可怕,如果做了他的未亡人自己又会怎么样?那么自己还会在那个高原城市里吗?人生中的命题怎么就变得几十年前有因几十年后才有果?因与果之间的距离究竟有多远?人处在这个因果的距离中又怎么能清楚看到它们会在哪里出现汇合?

       遥遥的耳边响起那塔尔寺里喇嘛们的诵经声,这是多少年来从没有出现过的事情。大脑接受了什么指令?让回忆归结到那个夜晚?那个晚上,事情本该有另外一种样子的,本该有另外一种结局的。

      本该又是什么呢?

       多年来遥遥对自己的感情好像是一直清醒着,就是在别人已经为她痴迷的时候自己依然是清醒着的,可是自己居然清醒地就成为孤身一人了。倒不如枫的赌气,倒不如永虹的心死,就那么无意地嫁掉自己,反而会意外地有个好的结局。人活一生要那么清醒干什么呢?人世间原本就是一笔糊涂账,算不清楚的,也没必要算清楚。可是遥遥从来都在心底里坚持着,她只是要一个自己清清楚楚、心甘情愿、欲罢不能地爱着的人,这点可怜的要求一点也不苛刻呀!

      永虹后来被她母亲诊所里的一个病人介绍了一位男朋友。刚从西安某大学毕业,分配在钢铁厂做助理工程师,酬躇满志的样子,一心想要在不久的将来主宰世界,很有野心的一个人,有时候会摆出一副世界唯他还有谁的自负,自我感觉简直好的出奇。永虹的父亲有点隐隐的担心,担心这样锋芒毕露,言语犀利的人是永虹难以驾驭的,可是永虹早已是五迷三道的进入了状态,并且还坚定地认为他志存高远,他为自己设定的目标是一个男人应该做的事业。永虹兴兴头头的,对这个小伙子算是满意得不行了,好像天下就只有这个男人才是男人。两人的交往发展了一段时间,在这段时间里,永虹长期瘦弱的似乎没有发育好的身体居然就充气似地变得丰满起来了,那腰是腰,胸是胸,臀是臀,甚至就连面部表情也生动异常。

       遥遥惊叹道,永虹你真是变了,爱情的力量让美女更美女。

      可是好境不长,那个小伙子就知道了永虹父母亲的故事,尤其母亲的历史成为小伙子的沉重负担,他拒绝约会并请介绍人转告永虹,他自己的家庭几代清白,他无法接受永虹这样一个有污点的家庭,虽然不是永虹的错,虽然他也认为永虹是个不错的女孩子,但他的父母不同意,他只能忍痛割爱。他搬出来一个拒绝的特别理由,就是他父母坚决不同意,否则断绝父母儿子的关系。

       应该相信吗?可是谁还会相信现在的儿子会被父母的危言吓倒的?更何况,他的父母还是一对陕西乡下的农民。

      永虹告别了带给她美丽的短暂爱情。

      永虹永远都背上了母亲的污点。

       永虹的心已死。

       永虹嫁给了学校里的另一位男教师。永虹对男教师本来就认识,本来就了解,他们一拍即合很快就结婚了。永虹很快就生了一个孩子。然后他们夫妇也很快就调动去了男教师的老家常州。那个西安来的小伙子后来娶了省人大副主任的女儿。遥遥她们都知道副主任的女儿脸上长满了雀斑,是省政府家属院里的受气包,从小就是学校里最差的女生,心理发育有障碍,以后患了肥胖症,一张长满雀斑的脸肿得像贮藏零用钱的猪头罐。他们结婚的时候,房子、家具、请客全都是副主任家操办的。后来小伙子调去了市经委,当然仕途顺利。可是最后谁也想不到副主任的女儿居然红杏出墙了,而不是小伙子有外遇。小伙子就在他的家庭这个阴影下郁郁寡欢地继续着他远大的志向,小伙子郁闷成了胃溃疡,小伙子以工作为人生的一切内容和目的。别无选择。因为他知道,副主任虽然离休了,但几十年里形成的影响威力依然在这个城市里存在。只要副主任的女儿不想提离婚,那就是势必跟定了他,而且还会不时地暴出绯闻又奈和不了她。小伙子工作闲暇或者无事可做之际,那脑子里会想些什么呢?还会想到爱情什么的吗?还敢想到女人想到情投意和的性事吗?他有吗?他每天在面对副主任的女儿时性心理一定受压抑,你瞧瞧他的面孔就知道是典型的性压抑者,可怜的被生活目标扭曲的人!

       自己都做不了自己的主人了。

       幸福不幸福,快乐不快乐,只有他自己可怜的心知道!

       他们一直都没有孩子。

       还有小劲呢?也结婚了,有了儿子,和干爹与母亲生活在一起。小劲也会带了妻子儿子经常去外省看望父亲和妹妹一家人。小劲现在自己有了一家很大的汽车修理厂。

    李强呢?还是娶了那个售货员。李强大学时俄语功底非常好,现在是一家中国方面驻

俄罗斯的总代理商。很少时间在国内。孩子大了,可是夫妻感情不好,很多年里冷淡的连吵架的兴趣都没有了。

       青哥哥依然在他的红玫瑰与白玫瑰之间周旋着,也疼苦并幸福地爱着。此外青哥哥现在是电影电视制片人,经常拍一些绝代佳人和缠绵绯恻的爱情故事,以倾注他对人生、爱情的理解。

 

       遥遥靠在车坐的后背上,建国去世的消息让她感觉到人生的极度虚无。她想起了很多年前的一切事情。她又想自己何必一定要坚持着自己呢?她突然间就决定,这两天如果有人对她表示爱情,那么她一定接受,并且愿意嫁为人妇,过那种一日三餐,油盐酱醋茶的日子,然后让自己在生活的遗憾与满足中渐渐老去,死去。

      活人一世不就这么回事么?(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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