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香的书

母亲说, 我和你爹爹经历的事, 能写成厚厚的一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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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母亲在一起的日子 (9 - 父亲回乡后的变故)

(2020-09-04 13:02:12) 下一个
    1947年,父亲正式参军那年,村里搞土地改革复查运动。那时我家已经与爷爷奶奶分家另立了锅灶,有六亩四分地。父母亲加三个姐姐,  按人口衡量,我家被划成了中农。
 
    爷爷张廷佐是个强壮魁梧的大汉子,特别爱干活儿。不讲究吃喝穿戴,腰上缠个草绳当腰带。有口东西吃饱肚子就行,常常是在锅台边站着吃口饭就去干活儿了。爱好就是喜欢置地,  挣下点儿钱就置地。听奶奶说,我的曾爷爷那会儿家里并不富裕,爷爷娶的是在要饭吃的我奶奶。爷爷会持家,  种着地又做龙口粉丝。干活儿舍不得雇人,不光是爷爷自己没白没黑地劳作,还逼着全家人一起干。奶奶是爷爷使唤最厉害的一个,还常常挨打。
 
    我父亲只上了一年学,就让爷爷叫下来牵骡子跑50里地外的龙口,送粉丝再往家带绿豆。两天一次,风雨无阻。回来就是漏粉晒粉。漏粉的粉浆做肥料,地里的庄稼长得就好,打得粮食多。
 
    到土改时爷爷拥有十多亩地。叔叔张会春那时也参军当兵了,但他没有与爷爷分家单过,就被一起划成了富农成分。
 
    母亲曾说过,那时候经常开村民大会,会场常设在东沙河洁白的河床上,竖根杆子,搭个台子,摆上个桌子便就是会议主席台了。村民自带小凳马扎坐在台下,有的就地而坐。另一边上蹲着一拨儿地主富农。母亲看到爷爷那高大的汉子蹲在那里,后面腰上露出自己用马莲草搓成的系裤子的腰带。一个从小受穷,大了跟婆婆慢慢积攒积累了自己家业的六十来岁的公公蹲在那里,看他那副受折磨的无奈神情,心想他还真不如死了好。奶奶在嫁进张家以前是要饭出身的,她不用在地主富农那拨儿里,那时候奶奶还有选民证,爷爷就没有那个资格。
 
    父亲参军从村里带走了40多个劳动力。在家的人不光得种自己的地,还得为烈军属家代耕代种代收受累。有的人就对父亲产生了怨气。父亲活着复员回家,被他带出去参军的,有的牺牲在战场上成了烈士, 个别家属也怨恨着父亲。村干部里也有怕父亲回来抢班夺权,就联合了对父亲有意见的人造谣生事,编造谎言,说父亲回来要杀村干部, 说我爷爷张廷佐家是富农,他儿子家怎么能是中农?就应该给他改成富农。
 
    结果村里把父亲的成分改成富农,就连伤残等级也从二等给降到了三等, 这样村里就不用为我家代耕代种土地了。
 
    那时父母亲被气得死去活来,窝囊得都病倒了。大姐说父母亲都躺到了炕上,炕两头一头一个,家里的日子就像天塌下来一样。父亲不服一直上告。 直到1957年, 伤残军人办事处出据了当时的伤残鉴定证明,说伤残等级怎能瞎改呢?父亲才得以恢复了二等乙级伤残身份。
 
    可是父亲被改成富农的问题是村里的事,上级部门没法管就没有改过来。这顶富农帽子压制了父亲一辈子,也严重地地影响了我们这些子女的进步和前途。是1979年不唯成分论的政策实施后,我们才得以做个平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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