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回人间

跨跃中美文化,勾通双項信息探讨人生感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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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在激情燃烧的日子里(二)

(2020-09-11 14:40:08) 下一个
(二) 人往高處走
王老師確實當過中學教師,他的老婆、孩子、丈母娘都在農村。有過兩地分居的人都知道這分居的日子不好過。人人都有同情心,為他成功調動了工作感到高興,他現在必竟比原來離家近多了,買張汽車票一天能打兩個來回。那時候夫妻分居兩地想調動的人太多了,我們單身宿舍樓住著十幾個家在外地的男老師,調不回老家去,老婆、家屬也調不進本市。一年年拖下來,孩子大了,人也老了,慢慢的心就涼了。老王不但調到了省府,還往上跳了一級,到了大學,真是不可思議,更讓許多人妒嫉的是他民辦教師的老婆農村戶口,隨後也調到了本市,進了一所中學圖書館。有人說他父親在縣教育局工作,聽老王說話的口氣他爸爸權利不小,大概是人事科正付科長之類的人物。一些想調出學校回外地的老師曾試探著問他爸爸有沒有門路,認識不認識能說上話的人幫忙調動工作。老王引而不發,不說認識也不說不認識,活像一個令人垂涎的小財東,口說沒錢卻故意抖一抖口袋裡的錢兩,發出誘人的聲響:他說他爸爸忙得很,辦公室整天擠滿了找他辦事的人,躲都躲不開,下班回家,一群人又提著大包小包追到家裡,到省裡開會都躲不過,總有人在招待所外面等著他,老王能走到今天自然是因為有個好爸爸,但他也沾了不少文化大革命的光。六十年代初高校為了貫徹階級路線,一些名牌大學降低了錄取分數線,破格招收了一定數量的考分低的工農子女入學,老王破格被南開大學英語系錄取。這學校只管保送入學,不保送畢業。他連續兩年期末考試不及格,不能再佔著茅坑不拉屎了,學校額令他退學,退學後他入了伍,屬於天津警備區編制,在天津碼頭保衛處工作一直幹到文化大革命。紅衛兵造反,南開大學的紅衛兵抓出了”四十個人叛徒集團",揪出劉少奇的那一夥紅衛兵很得勢,這時又想到了被退學的王仁武,他們把王仁武像英雄一樣請回了學校,他一下子變成了批判學校資產階級反動路綫的重型砲彈,成了批判反動學術權威迫害工農兵子弟的典型,他被邀參加各種批判會,現身說法控訴舊的教育制度對他的迫害,他最感人最扇情的一句話是:沒有共產黨就沒有我王仁武,沒有文化大革命就沒有我的今天。他如期畢業,大部分學生去了解放軍農?接受解放軍的再教育,因為他被教育過了,所以被直接分配到天津第十八中學當一名英語教師。那時正好是動員老三屆畢業生上山下鄉的時候,開始學生和家長看到有人敲鑼打鼓申請上山下鄉時,以為可去可不去,到非去不可的時後,找種種困難藉口賴著不走。老王憋一肚子的革命熱情爆發了,找同學談話、家訪,甚至找到工作單位做說服工作,但他愛信口開河,說過一些沒有原則,過激的話,做過一些不符合政策的事招至家長的投訴:他自己編一些帶火藥味的豪言壯語,如:生為貧下中農的人,死為貧下中農的鬼。他碰了不少釘子甚至和學生家長鬧翻了臉,於是得到了眼鏡蛇的外號。老王毫無忌諱常常把那些事當故事講給我們聽。六十年代過去了,文化大革命結束了,時代滾滾向前,沒有落下老王,一夜間老王換了身份,成了大學教師。
 
(三)激情燃燒的日子。一九七零年秋季我們敲鑼打鼓迊來了第一批工农兵学员,他們來自河北四面八方,操著不同的方言,帶著同樣的微笑和自豪向我們走來。新生入学第一課是千里拉練。總指揮是我校革委員會主任,來自華北製藥廠的老轉業軍人。千里拉练不光是拉练學生,它包括所有教职员工,政工干部及一切科室人员,他们被分到各系各班组参加活动,每一个系就是一个连,书记和連长分别由工宣队和系支部书记担当。最显眼的是食堂的炊事員,他們有十几辆排子車,拉著糧食抬著大鍋跟在隊伍最後,只有保衛科的人騎著摩托車負責通訊聯絡。幾千人的隊伍拉開,首尾有數里之遙,十分狀覌,前面紅旗招展,後面鑼鼓宣天,学校醫護人員背著急救包跑前跑後,还有收容人員把突然走不动的老头老太太架出來,抬上排子車,一些老教師不搞特殊化死,活不上車,經過三推兩讓才勉強就犯,由壯小伙子拉著車一路小跑跟著大部隊走,早上出發和晚上宿營時都要查对人口,一级级上报总指挥,就像一场战役后清点人员伤亡一样,每天如此,中途不見减员。几千人的大队人马浩浩蕩蕩,吃不成問題 ,炊事班隨時可以挖坑燒火作飯,難就難在解决内急的问题,進了村絕對沒問題,分住老乡家,到处都有厕所,但在行军的路上,在野外,公路上,內急问题不好解决。後來有人發明男女分開数百米,找隐蔽处四五個人圍一圏拉起一个床单就是临时厕所。晚上宿營时各連分散在各村老鄉家里或倉庫里,進村前指導員先分析敵情,通告本村有多少地富反壞右分子。有一次連指導員特別警告說這個村破鞋爛襪子事多,不要單獨行劫,要注意三大紀律八項注意。其实我們的行軍路線早就設計好了,沿途各县、各公社、大隊都做好了準備工作,不等我們到,村里己安排好了住处,四類分子早已經被集中控制起來,還有民兵執槍警戒,所以從沒發生過什麼意外之事。拉練的曰子,每天都過得熱氣騰騰,這種熱度很符合一些人內心的熱度,我們老王雖然小四十了,但能量比過我们任何老師,他很少和我們走在一起,願意和学生打成一片,混在学生堆里卷旱煙, 拉東扯面,外系的老师誤以為他是新入學外語系的學生:他活跃,有生氣,朝氣蓬勃,就像上滿了發條一樣靜不下來。有一天隊伍經過行唐县,老王就是行唐县人,他显得特別激動,帶著幾個宣傳隊的同學,叫号子,唱紅歌,打快板,好像是個軍團長,拉著大隊的紅軍,走州過府又回到了老家。這家乡的空氣,家乡的水又使他想起當年告別親人走出庄稼地的場景,旁人难以体会到那种真挚的对家乡的感情。一般下午四点钟隊伍就到了宿營地,后面的活动还很多,放下行李,第一件事就是做群众工作,幫助老鄉挑水,磨面,掃院子。晚饭后 由生产隊安排听老貧农忆苦思甜。回來后集体学毛选,开总结会表揚好人好事。人走了一天,脚都磨出了血泡,就盼早点能上炕休息。到了行唐那天晚上,老王的兩條腿走不動了,他本來就是平面足走起路來吃力,但他仍不歇着,扫完自己的院子,又把连部住的院子也打扫了,加上他一路拉這個,扶那個,跑前跑後,腳上打了很多血泡,連長進來看望我們時,老王他摔掉兩隻鞋,露出了一尺八的大腳,晾在連長面對,嘴裡蹦出一句滾燙的革命詞句:不走在長征路上,體會不到革命老前輩的苦呀!第二天他來了灵感,編了幾句順口溜,念給指導員听爭求修改意見:火紅太陽東方升,心中想念毛澤東。千里拉練千里營,不怕苦不怕累,革命路上打冲锋。第二天早上出发前列队动员时,指導員表揚了王老師,並动員連里每個人都要写詩,大家互相交流互相學習,以后搞個赛詩會,再出個新長征詩集。講評會過後,王老師要求出列,提醒大家防止脚打泡的方法:一是鞋要大小合适,二是襪子里不能進沙子,每天要燙腳,有血泡一定要挑,这样第二天才能更好地走在革命的大道上。按照总指揮部的命令每個連隊每個晚上必須安排值班站崗,要特別注意伙房的安全,絕不能忘記階級鬥爭。总的指导思想是:貧下中农把孩子交給了我們,這是政冶任務,是党和國家對我們的信任,我們要對貧下中农負責,絕不能出半點差錯。雖然沒出差錯,但也發生了一件令人驚慌的事。一天夜裡,兩個夜哨看見一個黑弯着腰,圍着屋子繞了一圈,溜出了村口進了玉米地,他們立即向指導員報告了“ 敌情” ,老師們立即緊張起來,外面有情況!過了半個時辰,這個黑影又悄悄地溜了回來,開門進了屋,原來這是個城里來的学生,半夜溜到玉米地裡解大手去了,他嫌村里的廁所髒,蹲不下去。這件事引來了一?不大不小的批判會,王老師會上搶先發言說:貧下中农蹲得下,工宣隊師父蹲得下,你怎麼就蹲不下,這是資產阶级臭思想在作怪,不是茅房臭,是你思想臭,缺乏无产階级感情,貧下中農把大糞當成宝,你卻嫌髒,對大糞的態度反應了你對貧下中農的態度,對待革命的態度。我旁邊的一位老師捂著嘴樂,小聲對我說:這个綱再往上走,他就惹事了!王老师是几个年轻教师党章学习小组组长。我只写過一次入党申請書,我以為寫過一次表過态就行了,老王提醒我要多找书记汇报思想,特别在拉練中,誰表現怎么样大家看的一清二楚。你要表現一般,誰能看到你的进步。通過這次 拉練,我认清了老王,也认清了自己。和老王相比我就是跟着走下来的,不像老王带头呼口号,指揮唱革命歌曲,也没做过特别的好人好事,也没主动靠近党組织,沒主动找党員談心交流思想。千里拉練,在自我反省,自責,自愧中結束了。我們轉入了另一個战?,回校闹革命。
 
(四)而今迈歩從頭越。
千里拉練是一?熱熱鬧鬧的群体活動,無論你多麼倦戀那浩浩蕩蕩的?面,留念那沿途有人射過來的對大學生羨慕的眼光,这一切都要结束了。没承受过学习压力的新一代大学生开始了課堂上艰苦的腦力勞動,有学生私下說,我寧可再走一千里也不願背這書上的單詞。的確,不少人低估了自己學習中的困難。有人多年沒摸書本,有人不記得什麼時候摸過課本。有學員開玩笑說,我就认识几个英文字母,还是從扑克牌上學的。一切要從头开始,這是師生共同面對的挑戰。文革前的教材一律冠以封資修之名,不可再用。教材要自己編自己印。英語課文內容多參考兄弟院校的版本。前幾課都差不多:幾個萬歲,幾個熱愛。上每一課之前有一次三結合的集体备課:工宣隊代表,学生代表和任課教師坐在一起讨論教材教法。工宣隊主要政治把關。有一次备課,糸里工宣隊代表說學生光喊囗號不行,突出政冶不能形式化,要防止“ 穿鞋戴帽” 他提议先從「老三篇」學起,他說:戰士入武先读老三篇,貧下中农学毛选也是先從老三篇开始,毛主席的老三篇解決了人生三個基本问題:人為什麼活著,怎麼活著,為誰活著... ,千百年來都是壓迫有理,剝削有理? 。每次三结合备課都有人作纪录,和政冶学习一样,王老師每次都主动作纪录员,会后他把记录给发言的老师传阅,怕有出入,因为这白紙黑字记录的发言要上交系办公室。集体备课到讨论具体业务问題时工宣隊和学生代表就退席了,但最后教案要拿到系办公室备案。不久毛主席又发表了一条有关教育革命的最新指示:学生以学為主,兼學別樣,即不但要學工,學農,也要批判資產阶级。我記得以前一到最高指示发表,人群就敲鑼打鼓,上街遊行,向党委報喜。要做到傳達最高指示不过夜,不漏人。住在校外的老师半夜騎車來到了學校和同學們一塊兒歡呼最高指示的發表。接下來全国的口号变了,從開始的工农兵上大學,變成了工农兵上大學,管大學,改造大學。物理系教学以服务农村的"三机一泵” 为主,即电动机、柴油机、拖拉机,一泵是水泵。数学系学生产成本合算,绘图造表,外语系学英文语录去涉外单位教口语,用英文写家史。各系又 推广 “工农兵学员上讲台” 的新生事物 。“ 工农兵學員上講台” 就是学生自己講课。被推荐的学员要講一课,一章或一个单 元,老師並不是无事可做了,他比自己上課還累:老師要帮助学生写教案,多次小范围试讲,老师幫助少了,說你大撒把,等著砸鍋看熱鬧,幫助多了,說這是“ 我裝藥你放炮” ,弄虛作假。每天课余时间老师要到教室辅导学生,晚自习直到最后一个关灯离开。老师不但教书还要育人,要找同学谈心做思想工作。其实学员比老师强,何须我们做工作。很多老师家住校外,下午回家较早,被认为缺乏无产阶级感情,受到不点名的批评,同时表揚王老師做的好。王老师課後很少見他在呆在教研室里他主动找同學談心,了解學生思想,他工作做的很細,連誰在家乡有對像沒對像都知道,告戒人家上了大学不要学陈世美,快畢業時他甚至幫助某些人在城裡找工作、找對象。他還喜歡個別輔導,去女生宿舍給病號補課。他把備課時間放在晚上。凡是看過老王夜間在教研室備課的都無不為之感動。夏天他脫了鞋,一尺八的大腳蹬在椅子上,敞開懷,擼起袖子,桌子上攤開一堆字典參考書之類的東西。老王備課很認真,他把課本上不認識的字用紅筆勾出來,注上音標和中文意思。他自製一個自己用的小字典,捜集平日每一篇課文他不认识的单詞,把课文每一句話都翻成漢語。為了找出一個英語名字的中譯法他可以翻幾本字典,遇到難懂的語法如「冠词」的用法,他刻鋼板把語法書上講的全抄印給同學。学校有一段時間要求老師給学員“ 加深加寬” ,学生有個習慣,下課各班對筆記。谁教的多谁就是好老师。學生認為,“ 吃不了可以兜著走” 以後用得着。王老师班的同学跟着他抄字典,抄语法书,这些笔记又流窜到各班。期末到了,學生堅決反對考試,全校學生統一口徑:不能走回頭路,不能用分數压学生。最後把考試変成“ 摸底測驗” ,老師只給“ 參考答案“ ,不打分,不記分,不入檔案。这三不政?尤如文革中” 不打棍子,不揪辮子,不秋後算帳“ 何其相似。 
累了大半年的學生們終於盼來了“ 開門辦学” 的喜訊。要把課堂搬到“ 工廠” 去,搬到“ 地頭” 去。五月天,麥子剛發黃我們就坐不住了,要到井徑山區開門辦学。
 
(五)课堂搬到地头上
 
座落在井徑山區的這個小村只有百十來戶人家。這裡只有山沒有水,只有石頭鮮有樹木。老鄉們基本過著與外界隔绝的生活。我們的到來使小山庄沸腾了。用他们的話说“ 一輩子沒見过城里人出门到乡下。'' 无论我们走到哪儿,干什么都有围观群众。依我看,要真為當地人民群眾著想,這個村就不該該來。第一。這村子地少人多,山坡上竟是巴掌大的地,每當我們出工時,生產隊長都想半天,派不出活儿來。村子不大,我们一百多号师生的到來给村里造成了很大的压力。老乡要腾出些房子给我们住,另外增加了吃水的困難。全村就一个水窖,那是个天然大水坑,座落在半山腰,下雨时山坡上冲下来的黃湯子夾著豬狗糞流到窖裡,水面蓋著厚厚的一層綠毛,綠毛上是一層叫不出名字的,會飛的,會爬的,會游泳的小動物。也許系裡就衝著這水窖選的這個點,叫我們體會一下什麼叫苦。為子減少用水的压力,連里規定每人每天一盆水,連部統一派一班男同学取水,撒藥,漂白後分到各班。我們看到老鄉早晨更省事:含一口就算漱口了,然后吐在手上擦臉。老鄉吃的大多是一種用紅薯面和柿子麵混在一起蒸的餅子。山區特產就是柿子,家家院子裡有幾 棵柿子樹。他們把柿子晒乾了磨成粉,當糧食吃。我們最搶眼的地方就是伙房。伙房設在大隊部一間倉庫裡。廚師是學校食堂派來的,政治可靠的老黨員。他炒的菜,燉的肉能香遍山村每個角落。每到開飯時伙房都圍著一群群的孩子。我不知別人有何感受,反正我有罪惡感,可憐這些孩子!大隊部的院子就是我們吃飯的地方。這食堂唯一使人想吐的是,有一口公用的洋灰棺材貼在牆根上,我們都躲它遠遠的,只有老王不在乎,他似乎在證明他和貧下中農有深厚的階級感情,吃飯時他敢把大腿一邁,一隻腳蹬在棺材蓋上,一隻手端著碗,另一隻手往嘴裡塞饅頭。王老師不但胆子大,食量也大。有一次吃紅繞肉,肉很肥,女同學嚇得不敢吃,問他要不要,他來者不拒,一直吃到支持不住倒下為止。赤腳醫生半夜探訪他,他又拉又吐,醫生說他不是食物中毒,是吃肉吃撐了。開門辦学不光勞動,還要訪貧向苦,憶苦思甜,吃忆苦飯,編寫贫下中农家史,村史。收集材料後,編成英語教材,然後坐在山腰里,老鄉的院子里上課。訪貧問苦,忆苦思甜有时也出些問題;有时他們不按著我們的想法說話:山區人心地誠實,善良,一訴苦就沒了時間界線,把眼前的苦也扯上了。這裡的人生活困苦,除了紅薯是甜的,很難想出什麼別的甜的東西。“ 解放前有沒有出外逃荒的?” 我們問。“ 沒有,家裡有棵樹能結柿子就餓不死人”, “ 村里有沒有賣兒賣女的?” 我們又問。“ 都窮,誰買得起呀!自己家的嘴都顧不上? 。”  山里有這麼多柿子為什麼不拿去賣,換點錢?”,  “ 現在到處割資本主義尾巴,一籃子雞蛋,在汽車站剛一擺出來就給治安沒收了(治安相當今天的城管)。村子里和其它地方一样,到处刷滿了“ 農業學大寨” ,“ 堅苦奮鬥建設社會主義新農村” 的標語。難到這裡的人不艱苦奮鬥嗎?還要學嗎?他們起早貪黑地蹂躪腳下這不長糧食的薄地,他們不知道外面的人是怎么生活的,不知道還有大碗吃肉吃到吐的事。村里光棍很多,有人家兄弟兩叁個都是單身。民辦教師大宝,三十出頭沒有對象,連他這樣不用下地干活,有現金補助的人都找不到對象,更甭說那些土生土長,一輩子沒出過門的莊稼漢了。老王和几个老师住在大宝家的院子里,老王和房东混熟了想给大宝提親。老王在大宝娘面前拍著胸脯說大宝的事包在他身上。他一把火烧的大娘不知如何是好,又下掛面,又磕鸡蛋。老王就势讓大寶一家看了一張姑娘的照片,說是他表妹,在市裡一個塑料廠工作。因為這個承諾和這張照片,老王立刻變成大宝他娘的“ 半個兒” ,有事沒事請他來家坐坐,吃些土特产。我們的開門辦學終於勝利地結束了。臨走那天,?面十分感人:村民們真像十送紅軍一樣,戀戀不舍。我們邀請他們有事沒事進城時一定要來學校作客。老王大包小包塞滿了不少山里土特產:花生,紅薯乾,柿餅,大紅棗,石榴。我們看了也不眼饞,自知無功不受?,另外也替老王捏把汗,“ 老王你有把握嗎?別叫人家空歡喜。”  “你想我表妹能找個吃農業糧沒有城市戶囗的人嗎?這一家子缺心眼,見梯就往上爬,能怪我嗎?” 開門辦學那狂野的激情像大潮一樣慢慢褪去,一切又恢復了正常,沒有人再提起那個小山村。我們也知道下次開門辦學也絕不會去那个村了。我們最最想不到的事發生了。大宝久不見老王音信,自已找到学校來了。他说来看王老师。老王找借口躲著不見。學生把大宝請到宿舍,管吃管喝陪著說話,到下午四五點,他還沒有走的意思。老王慌了。他跟老師們講大宝是代表村里人来看望大家的。咱们凑点錢,请他出去吃頓饭吧。一位黨員教師拿出二十元錢說:我這裡有,不用湊了,请老王代表我们大家就行了。” 老王並无推托,欣然從命。第二天上班,他說他已把大宝送走了。我們不知道他是如何把大宝打發走的。這頓飯那麼管事?他把招待費做了口头報銷:我買了一個古老肉,兩籠包子,端上來才知道大宝不吃肉。我就給他要了一個海鮮面,又要有一瓶啤酒。大宝沒喝過酒,幾口下肚臉就紅了, 大宝讓我替他向大家好? 。" 一切該辦的都辦了,一切該還的都還了。我想這次開門辦學到此才真正結束。
 
(六)花落誰花。七十年代中期當教育革命還在迅猛發展的時候,四人幫垮台了。學校就像一潭污水慢慢沉澱下來。文革後一批無處安插的老幹部分到了學校,把學校當成休幹所,療養院,還有一些本不屬於學校的閒雜人員現在紛紛離去,還有一些進了高校發現哪“竽”不是好吹的,也開始另謀出路,不知花落誰家。第一批高考錄取的新生入學不久,老王突然消失了。消失的突然就像當初來的突然一樣。不知這支落到牆外的花飄落到了哪裡。和他一同共事七八年,每當提起他同志們自然有些傷感。如今我們都己退休,老王也一定有一個安祥幸福的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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