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拾贝少女

(2020-01-27 22:33:33) 下一个

拾贝少女

第一章

很多年过去了,但是还能清楚地记得那一天的情景。

酷热的中午。走出海滨浴场的停车场,是一条通向海滩的用木板铺成的小路,路边是一片齐膝高的灌木,粗壮扭曲的枝条间一些硕大的苍蝇在嗡嗡地飞着,让人好不心烦。在这木板路上走大约5分钟,再穿过一排高大的树木,呈现在眼前的便是完全的另一个世界。

安静,彻彻底底的安静,静得让人忘记了一切,时间也仿佛停止了。

金黄色的海滩上仅有为数不多且相距甚远的几个游客。从海滩延伸出去便是一眼望不到尽头的蓝色的大海,海浪轻柔有节奏地扑打着海滩,刺眼的阳光从通透碧蓝的天空中直射下来,给眼前的一切都抹上一层炫目的亮色。在凉凉海风的吹拂下,再也没有那种闷热烦躁的感觉,取而代之的倒是一种彻底的放松,还有就是无所不在淡淡的忧郁。

此刻在海滩的尽头 Penny 那小小的身影在沙滩上低着头,跌跌撞撞地东奔西走,好像在一心一意寻找着什么重要的东西。

。。。。。。

第二章

“爸爸,还要开多久?”女儿的问话使我的思维从回忆中猛然回到现实中来。

“大概还要半个小时吧。”我望了一眼车上的钟然后说道。

车子此时正行驶在芝加哥西郊294号高速公路上。车窗外三月的美国中西部,虽然春寒料峭,阴云密布,但是灰蒙蒙的一片中已能隐约察觉到些许绿色的生气。

就在这前一天,下午5点半的时候我还呆在密苏里州的圣路易斯市,刚刚编了一整天的程序,昏头昏脑之中便灌上一杯咖啡,跳上我的丰田佳美,开上三小时的高速赶回 Urbana的家。然后睡上四到五个小时,天还未亮便带上 Penny 再开上三小时的高速驶往芝加哥西郊的 St Charles 市。

Penny 是要来参加 Illinois State K8 国际象棋赛。

到达停车场,天已经下起了小雨。看上去从停车的地方到比赛场地的会议中心要走上一段距离。不知怎么了,突然之间这时的心情变得糟糕起来,心头仿佛被一块大石头堵住般有点喘不过气来。是因为担心 Penny 在停止比赛长达半年后是否还能继续她过去的出色表现?还是因为自己最近工作中遇到的一些烦心事?或是一些其他的什么原因,比方说惧怕国际象棋家长圈中的风言风语?其实我自己也说不清楚,也不想搞清楚。

“要镇定,当爸爸的绝不能让 Penny 看出自己软弱的一面。”我心里暗暗想着。

带着这种烦躁的心情来到了会议中心门前。我一只手搭在大门铜把手上,很不情愿地要拉开这扇铁皮包着的厚重大门。

“不管发生什么,都要保持镇静。OK?” 我转过身边看着 Penny 边用发颤的语调说到。

“知道了。” Penny 用手抹了一把被雨水打湿的脸,轻声而清楚地回答我。

走进了这扇门,穿过长长的走廊,再进入另外一扇大门便进入比赛大厅了。这是一个很大的厅,大厅里此刻早已是人群熙熙攘攘,大人小孩都在急匆匆地走着。看到认识的人,有人假装没有看见,有人勉强给出一个干巴巴的,面部肌肉紧绷的微笑,然后快速走开。大厅头顶上的灯光很亮,有点刺眼,三面都是高高的水泥墙,剩下一面墙的二楼高处是一间间带有落地玻璃窗的观摩室。观摩室的玻璃窗后面是一些在黑暗中晃动的鬼魅般的人影,怎么感觉好像都在向我们这边盯着看。

不容置疑我这时的形象肯定糟透了:由于长期工作辛苦,头发变得有些灰白,胡子几天没刮,眼中有一些血丝,面色发黄憔悴。上身一件灰色的灯芯绒西式便装,里面一件穿了很多年领口都磨破了的布条格衬衫,下身一条洗得发白的牛仔裤,手里提着一个装满食物的破塑料袋。我把右手插进上衣口袋,尽量挺直上身,装作很放松的样子,只是企图掩盖自己内心的慌张与不安罢了。

 “爸爸,要去登记比赛了。”

在 Penny 的催促下我们来到角落里的登记处,桌子后面坐着一个中年妇女,看到 Penny是一个女孩,便露出了一个诡异的笑容,然后说道,“It is nice to see a girl here.“ 是啊,说的不错,参加比赛的绝大多数是男孩子,女孩子绝对是这里的希有之物。

第三章

State K8 是美国中西部大州伊利诺伊州最大的青少年国际象棋赛事。比赛一共要打7轮,第一天(星期六)打4轮,第二天(星期天)打3轮。一共有大约600多个选手参加四个年级组的比赛,分别是幼儿园到一年级,二到三年级,四到五年级和六到八年级。在 Penny 的那个年级组(六到八年级,初中组)共有大约160多位选手参赛,其中大概只有5到6个是女孩。这项比赛每年三月份在 Chicago 或 Bloomington 轮流举办一次。

没过多久比赛第一轮就开始了。我急忙跑到两楼,在一间观摩室内找到靠近落地窗的椅子坐下,顺便想休息一下。从这里望过去,整个比赛大厅尽在眼底。大厅的四个角摆放着长排桌子和椅子,每个角正好是比赛的一个年级段。大厅正中央是一个用白布围成的方块,里面是四张小桌子,特别是为每个年级段的第一名准备,他们将在这接受其他选手的挑战。

Penny 的第一个对手是 Christopher V,应该是来自南美的什么国家,几年前曾经打败过Penny,现在个子长高了许多。这盘棋下到中盘时,Penny 抓住了他的一个失误,开始进攻。整个比赛过程中 Christopher 一直站在那,此时由于棋局不利面部表情有一点窘,好像在拼命思考,同时不停地咬他的手指头。Penny 还是坐在那,手托着下巴,不时仰起头瞟几眼她的对手,以略带顽皮的表情“欣赏”着眼前的这个大个的“猎物”。

就这样 Penny 第一盘赢了下来。

Penny 的第二个对手是 Jonathan H,是一个面色红润,头发卷曲的犹太小孩。第三个对手是 Niresh T K,是一个皮肤黑黑的印度孩子。虽然并不轻松,这两盘棋 Penny 都不出意外地拿下了。

当天的最后一个,也就是第四个对手是一个比 Penny 小好多岁的中国孩子,名叫Haoyang Y。按照他的年龄,他应该在低年级的组比赛,但和一些其他六年级以下的国际象棋幼年高手一样,为了能和高水平的选手较量,他们都“跳级”参加高年龄组的比赛。小伙子长得精瘦精瘦的,看样子有点坐不住,每次走完自己的那步棋便跑开了。场面看上去有点对 Penny 不利,可见她坐在那捧着头陷入长考。Haoyang 则和其他几个男孩站在桌子的另一头窃窃私语,不时用一种得意的表情对着 Penny 那边指指点点。时间过得很慢,渐渐地 Haoyang 开始在他的位子上坐的时间长了,表情则变得严肃起来,甚至开始抱头苦想。我知道 Penny 一定是从开局不利的情况下慢慢扳回来了,取得优势了。

这盘棋下得时间很长,结束的时候整个大厅都快空了。比赛过程势均力敌,最后是 Penny 的两个 Knight 对 Haoyang 的两个 Bishop。Haoyang 犯了一个小错,push 了一个不该 push 的 pawn,使得本来已经 close 的 position 变得 open,让 Penny 的Knight 有机会跳到了自己的后院,输掉了本该和的棋。

比赛结束时已近晚上8点,Penny 和我都很兴奋,总算第一天的4盘棋都赢下来了。更高兴的是,当我们正要走出会议中心,在走廊里竟然遇见了 Penny 过去在芝加哥的国际象棋教练 Hector H。

第四章

Hector 是芝加哥一个公立图书馆的馆长,长着矮矮宽厚的身材,腰板挺得很直,带着一副细巧的金丝边眼镜,上衣口袋总是别着至少四五支笔。大概3年前的夏天,我们看到住家附近的公立图书馆在组织国际象棋夏令营,就想让 Penny 参加。组织者是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先生,腿是瘸的。他劝说我们因为来下棋的都是一些附近高中的男生,Penny 这样一个小姑娘参加进去不合适也不安全。他建议 Penny 去参加当地另一家图书馆的国际象棋俱乐部,也就是 Hector 主持的那个俱乐部。这样我们就认识了馆长 Hector,后来就请他到我们家给 Penny 上国际象棋课,一星期1个小时,每小时35美元。Hector 授课都是认真尽责,我们对他也非常友好,每次来都端上日本绿茶,新鲜果汁等等饮料。可是非常奇怪,见他喝这么多水,却从没见过他用我们家的厕所。

Hector 总共给 Penny 上了一年的课直到我们搬离了芝加哥。相隔2年后这次意外相见,我们都分外高兴,就请他一起去吃晚饭。晚饭选在一家墨西哥餐厅,是为了照顾 Hector是墨西哥裔的缘故。虽然很晚了,餐馆里客人还是很多,很热闹。菜上得很慢,份量很大。因为赢了棋,Penny 兴致极高,一边和 Hector 谈着国际象棋一边不停发出咯咯的笑声。

时间过得很快,我们叁人离开餐馆时已过11点。芝加哥初春的夜晚,乌云早已散去,星空璀璨,空气清新但略带些寒意。

一切看上去都是那么的美好。

可是我们哪里知道,就在此时此刻,不确定的危险也正在一步步向我们靠近。

。。。。。。

第五章

凌晨6点,我勉强睁开干涩的双眼。早晨的阳光穿过木制百叶窗的缝隙,照在旅馆床头的墙上。一夜几乎无眠,头很痛,喉咙很干。我赶紧起身看看旁边另一张床上的 Penny,顿时我的心彻底凉了。只见她还在不停地翻滚扭动,种种迹象表明,和我一样,她也几乎是通宵失眠!

国际象棋比赛是一项高强度的脑力劳动,耗时非常长,对人的体能智能来说都是一项严峻的挑战。很难想象一个人在睡眠缺失的条件下还能够集中精力应付高强度的比赛。我这时后悔极了,后悔不应该带 Penny 去餐馆吃得这么晚又吃得这么多。看样子这次要灰溜溜提前打道回府了。

“你还是放弃剩下的三场比赛,我们提前回去吧。不然的话,你很可能会输,rating 会降很多。”

“不,还是打吧。其实国际象棋比赛和睡眠没有太大关系的。”

就这样,你一句,我一句,争论了一会,最后争不过她,我只好让步。

“那就去吧。不过多穿些衣服,注意保暖。”

“知道了。” Penny 一边回答一边用沾了水的梳子将散乱的长发梳整齐,苍白的脸上的皮肤因为欠缺睡眠显得特别粗燥。

第六章

因为头四场都赢了,这一轮 Penny 将要在比赛大厅的中央挑战头号种子选手,大名鼎鼎的 Sam S。说起 Sam,他可是芝加哥国际象棋界的 legend,很小就崭露出国际象棋非凡的才能,不要说伊州州内大大小小比赛的冠军,就是全国比赛的冠军也拿过数次了。他小小精干的个子,一头金黄色的头发,戴一副金丝边眼镜,总是一副很害羞的样子。

透过观摩室的落地窗,我能清楚地看到 Penny 此刻端坐在 Sam 的对面。Penny 穿着一件白色的 North Face, Sam 穿着一件绿色的运动衣,正在记录纸上写着什么。此时的我反而一点都不紧张,反正 Penny 本来实力就和 Sam 相差甚远,再加上睡眠不足,比赛看样子是要输的。但是一个人坐在那里,很无聊,不知干点什么好。

就在这时候,一个熟悉的身影走进了观摩室。是 Allen G 的爸爸。他在芝加哥的一家金融公司工作,平时在他儿子 Allen 的中学里帮忙管理国际象棋俱乐部,这次也陪 Allen 来参加比赛。他总是戴一顶棒球帽,脸色红润,讲话温文尔雅,慢条斯理,是很 nice 的一个人。这样我们就坐在一起,天南海北地聊开去,同时也会不时地观察一下比赛的情况。

不知不觉,两个小时过去了,这轮比赛也快到点了。白色的围布内还剩下 Penny 和  Sam。Sam 弓着背,Penny 一只手不停地将落在额头的头发撸回耳后,两人都死盯着棋盘上剩下的那些棋子。就在这时,突然之间 Penny 的一个动作让我眼睛一亮。只见她的右手拈起一个棋子,看样子应该是 Bishop,手臂在空中划过一条长长的斜线,将棋子轻轻地放在 Sam 那半边的棋盘上,然后静静地坐在那,继续撸她的头发。观摩室的玻璃窗是隔音的,但此时此刻,就算隔着玻璃,我仍能感觉到比赛大厅里顿时产生的一股能量在流动。已下完棋的孩子有一些涌向大厅中央,盯着 Penny 和 Sam 的那盘棋看,交头接耳一会又跑开,另外一些孩子又跑过去看。Eric R 的妈妈,Illinois Chess Association 青少年部的指导也远远地站在那观看,Eric 则用他的相机对着 Penny 和 Sam 不停拍照。

看上去有点麻烦的 Sam 则将头低得更低,眼睛死盯着棋盘,下巴都几乎要碰到桌面。

一定是发生什么事了。我的直觉告诉我 someting is happening there,Penny 在赢这盘棋!

果不其然,比赛结束后 Penny 出来时脸上的笑容告诉我这一“奇迹”是真的。

从比赛大厅到休息的地方要穿过很长的走廊。我和 Penny 假装若无其事的样子走着。像电影一样,看不清也顾不得看清是谁,只是感觉两旁的很多人都转过头朝我们看,不时有人蹦出一句,“Congratulations! Penny!”。

“Thanks!” Penny 总是报以微笑,轻轻地答道。

我想此时我们父女俩看上去一定是酷呆了。

第七章

接下来是第六场比赛。因为已经打败了头号种子选手 Sam,拿了最高分5分,Penny 仍将待在白布圈内,接受其他选手的挑战。这一轮她的对手是 Phillip T。

Phillip 是一个混血儿,妈妈是白人,爸爸是黑人。Penny 以前和他在芝加哥的一个小比赛中交过手。记得当时他留着长长的头发,看上去像一个女孩。比赛一开始 Phillip 便将钟拍得非常响,像是两军对垒,其中一方将战鼓敲得咚咚响,让人觉得心惊肉跳。

在整个比赛过程中,我们和 Phillip 的妈妈都坐在离比赛桌子不远的地方等着比赛的结果。她在我们旁边则不停地咳嗽,看上去身体很不好的样子。

其实不用去看就能猜出比赛的情况,Phillip 拍钟的声音一点一点地轻下去,直到最后几乎听不到什么声音。

那场棋他输给了拍钟总是拍得非常轻的 Penny。

比赛结束后,Phillip 的妈妈没有说话,有点蹒跚地走过去,将儿子带走。望着他们离去的背影,不知怎么了,我心中产生了一种难过的感觉。

可怜天下父母心啊。

看来国际象棋赛一直是残酷的,这次也不例外。经过一番战斗,Penny 又赢了下来。

“比赛中我看到 Phillip 有段时间站在那,好像要赢的样子,究竟怎么了。”我问道。

“噢,他看错了 position,以为自己在赢,等他认识到自己判断错误时已经太晚了。” Penny 回答道,position 这个词的爆破音 pe 发得特别清楚。

就这样 Penny 赢了头六盘棋,最后一盘的对手将是 Chase W。

“怎么会是他?”看了 pairing 后我心里暗暗嘀咕,一种不祥的预感笼罩了我的心头。Chase 是 Penny 的“老对手”,两年前在 Bloomington 的一系列比赛中,不知是巧合还是别的什么缘故,Penny 竟然在连续三个星期周末的比赛中和他对阵。悲惨的是,Penny 输掉了所有的三场比赛。现在 Penny 的 rating 已经远远超过 Chase,可是昨晚失眠的影响加上以前完败的记录使我不得不怀疑 Penny 能否走出心理阴影,拿下这最后一场比赛。

就在这时我的脑海里闪现出了一条“妙计”。

Chase W 和他的弟弟 Aaron W 是一对双胞胎兄弟,长的很像且都下棋。在比赛中他们通常穿着一摸一样的衣服,让人分辨不出谁是谁。可是 Penny 能分辨他俩,

“他们脸上的黑痣有点不一样。” Penny 曾经略带神秘地告诉我。

Chase 一家住在 Bloomington,离 Champaign-Urbana 大概有50分钟的车程。Chase 的爸爸是美国白人,据说是一家美式烤牛排餐馆的老板,可我从未见过他。他的妈妈是第二代日裔,长的很小巧,每次比赛都是她带 Chase 和 Aaron 来。我和她见过很多次面,彼此很熟。

“要不要我现在去找一下 Chase 的妈妈,让她去和 Chase 说一下,你们最后一盘和棋算了。”比赛大概15分钟后就要开始,我一边和 Penny 在走廊里走着,一边带着有种近乎企盼的目光看着 Penny,谨慎地问道。

我们来看一下现在的形势吧,Penny 现在的比赛积分是6分,Chase 是5.5分,其他选手最多才5分。如果最后一盘和棋,Penny可以拿到6.5分,稳坐第一名,这也将是伊州很多年来的第一个女孩赢得初中组国际象棋冠军。同时 Chase 可以拿到6分,至少也是第三名,好的话可以拿到第二名。我相信 Chase 的妈妈会接受我的请求,毕竟这样对双方都好。

Penny 没有立即回答我的建议。

此时我们正穿过一条大约20米长的连接两座建筑物的走廊,走廊的两边是一扇扇很大的窗户,明媚的阳光透过窗户照在 Penny 苍白的脸上。由于长时间的鏖战,小姑娘显得有点虚弱甚至是弱不经风,一件显得过大的白色夹克空荡荡地披在她身上。

“不要去问 Chase 妈妈。那是cheating。” Penny 两眼盯着前方,仿佛是在自言自语般缓缓地说道。停了一会,又补充道,

“这样吧,如果我局面上占优,我会 ask for draw。”

“那好吧,”我悻悻答道,“你到时候不后悔就行。”

第八章

很巧,我待的观摩室的隔壁被 Chase 所在学校的国际象棋俱乐部包下。我经过他们房间门口时,可以看见 Chase 的妈妈和一些家长教练站在落地玻璃窗前,边看着 Chase 和Penny 对局,边兴奋地聊着。房间与房间之间的隔音很差,他们讲话的声音又响,我能清楚地听到他们。这情有可原,在state K8 最后一轮比赛上能坐在 first board 上已经是莫大的荣誉。和我一样,他们都在焦虑地等待着这场冠军之战的最后结果。

Chase 和 Penny 都是比较内向的孩子,比赛时基本上都是不露声色,所以很难从他们的表情上能猜到什么。可是我还是尽力试图从他们的动作表情中搜寻到一丝有利于 Penny 的迹象,比方说提出和棋或接受和棋。

“怎么还不和棋,快和棋吧。”我有点迫不及待地心里催促着 Penny。

很遗憾,直到比赛结束了,我也没等到期盼中的和棋。

此时孩子们大都结束了比赛,离开了大厅。只有几个裁判还在那忙着什么。Penny 坐着,Chase 站着,两人一边收拾着棋子一边平静地交谈着,好像刚刚结束的激烈战斗没有发生似的。我离开房间朝楼下走去,在经过隔壁房间时我特意朝里望了一眼。房间里变得很安静,黑暗中,几个人影低着头,凑在一起仍在轻声地交谈着什么。

关于比赛结局,看不出一丝一毫的迹象究竟是谁赢了。

我只好待在楼下比赛大厅外焦虑地等着,感觉这几分钟过得真慢。突然间,门被打开了,Penny 面无表情地走了出来,到我面前将手中的笔和记录本递给我,然后抬起头,突然露出笑容,说道,

“我赢了。”

霎那间我感到一阵晕眩,眼睛有些湿润,看着 Penny 的笑容,幻觉中仿佛回到了很多年前。

。。。。。。

头顶上的阳光是如此的强烈,金黄的沙滩,蓝色的大海,静,还是那么的静。

小小的 Penny 赤着脚,裤脚管卷的高高的,手里捧着一些东西从沙滩远处跑到我面前,然后抬起头。

强烈的阳光使她眼睛眯得只剩一条缝,脸上的皮肤晒得又黑又红。

“爸爸,你看,这都是我拾到的,送给你。”Penny 自豪地对我说,露出阳光一般灿烂的笑容。

小手展开,一片片五颜六色,形状各异的美丽贝壳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第九章

在回家的路上,天色已暗,车子仍旧行驶在I-294高速公路上。

Penny 坐在副驾驶座位上,手里抱着那个赢来的巨大的奖杯。

“最后一盘到底发生什么了。”我低声问道。

“开始我的局面一直有些不利,后来我的 position 好起来,感觉局面比 Chase 占优了,就向他 offer draw,可他拒绝了。可怜的 Chase 最后只拿到第8名。”

“噢,对他来说,这是有点可惜,应该接受和棋。可碰到你,你会怎样呢?”我好奇地问道。

“我想我也会拒绝和棋的。Best or nothing,你懂的。”

“我想也是。好了,你一定累坏了,睡一会吧。”

“你和 Chase 都是我心目里的小英雄。”

说完我加大油门,浓浓的夜色中汽车像箭一样向南飞驰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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