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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青瑞士行(18)－雪中的名城

(2024-03-24 07:35:32) 下一个

如果让我说出瑞士的名城，我会如数家珍：日内瓦湖边的日内瓦、苏黎世湖边的苏黎世、卢塞恩湖边的卢塞恩等等。这些因湖而生，海拔低于500米的城市会不会令你心动，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但它们却都会让作家心动，成为作家笔下的宠儿。有着“法兰西国宝”之誉的科莱特在日内瓦写成了她晚年最重要作品之一的小说《蓝灯》；诺贝尔文学奖得主，爱尔兰作家和诗人乔伊斯在苏黎世生活时，写出了意识流小说代表作的《尤利西斯》前几章；俄国最伟大文学家，也是世界文学史上最杰出作家之一的托尔斯泰用卢塞恩的名字写成了短篇小说《卢塞恩》，从而使卢塞恩远近闻名，让世界各地的游人对之趋之若鹜。

达沃斯

而在阿尔卑斯山中，也有一个因湖而生的名城，它也受到了作家的青睐。但跟这些“低地”名城不一样的是，它的海拔高达1560米。这个名城曾让诺贝尔文学奖得主，德国20世纪最著名的现实主义作家托马斯·曼写出了被认为再现了当时整个欧洲生活精髓的小说《魔山》。在小说中，作者把来自世界不同国家的各种人物安排在此名城的肺结核疗养院的狭小天地里，通过独白、梦境、哲学讨论等方式去揭示生与死，灵与肉之间的矛盾，向人们展示了一部欧洲生活的交响乐，成为了德国现代小说的里程碑。

这个名城就是达沃斯湖边的达沃斯(Davos)。可是，为什么达沃斯会成为肺结核病人的疗养地呢？因为它的地理环境。它夹在群山之中的山谷里，除了达沃斯湖外，它还有一条起源于达沃斯湖的兰德瓦塞尔河(Landwasser River)。当19世纪肺结核还是不治之症时，达沃斯就因海拔高，又四面环山，还有湖有河，且空气干爽清新而被医学界认为是各种肺病患者的最佳疗养地。20世纪初这里设立了呼吸系统疾病的治疗所，医院数不胜数。

达沃斯

如果说“肺病治疗基地”这个标签还不能让达沃斯闻名遐迩的话，那达沃斯论坛(Davos Forum)，也称世界经济论坛(WEF)的名头则足以让它享誉全球。每年一月，全球受到邀请的政要、企业界和社会团体领导人等都会聚集在这个人口只有1万多的小城，探讨世界所面临的最紧迫问题。这是世界上“非官方的最高级论坛”，更是“世界经济的风向标”。它还被称为“顶级富豪的社交圣殿”和“各国元首的俱乐部”。

跟达沃斯论坛这个名号相比，达沃斯所有的标签都会黯然失色，其中就包括滑雪胜地。虽然瑞士的很多小城都是滑雪胜地，但达沃斯与众不同。当肺结核病不再成为疑难杂症后，来达沃斯疗养的人便骤减。好在此地夏季凉爽，因而很多欧洲人前来避暑，可冬天就无人问津了。为了走出这个困境，达沃斯出台了“买一赠一”的政策，即如果冬天来此度假，第二年夏天的房费全免。此招儿一出，立刻奏效。因海拔高，冰雪覆盖期长，所以达沃斯有得天独厚的条件发展冰雪运动。这里不仅有欧洲最大的高山滑雪场，还有欧洲首屈一指的天然滑冰场。

去达沃斯沿途

我们来的时候是夏季，根本无法滑雪，而且我们也不会滑雪，我们只是慕达沃斯的大名而来，想一睹这座名城的风采。从装有测速仪的库尔出来，我又沿着莱茵河向北开，然后拐入了阿尔卑斯山内部，沿途又是令我们心仪的青青牧场，那是我们最爱的瑞士景色之一。湛蓝的天空配上朵朵白云，有的白云还在山腰处飘，山脚下是从草地中跃出的小镇，那画图，让我想高唱一首《世外桃源》：“愿活在梦幻世界，身穿千尺浪，自由是国邦。从愁绪中离航，热情象红日发放”。因为太留恋这幅画图，因而我特意在谷歌地图中设上“免走高速”。可我免去了高速，却无法免去隧道。在盘山道上也不知道穿过了多少隧道，我才开进达沃斯。

我们知道瑞士的酒店很贵，但不知道达沃斯的更贵。我们以为星期天瑞士所有地方停车都免费，没想到酒店让我们付15瑞士法郎，17块多美元的停车费，并告诉我们，在达沃斯，没有免费停车的说法，也没有免费停车的蓝线。这是我们在瑞士遭遇的停车费最贵的城市，也是唯一没有免费停车的城市。我们心不甘情不愿地付了钱，临走时，服务员告诉我们，酒店提供免费公共汽车票和免费上山的缆车票，这让我们心里多少有了一点儿平衡。我们没坐公共汽车，因为达沃斯根本不大，我们完全靠我们的“11路”就能逛完。

达沃斯

跟有6千多年历史的库尔相比，拉丁语中意为“峡谷”的达沃斯几乎没有历史。它首次被提及是在13世纪初，之后也没有什么亮眼的表现，只是一个贫穷、偏远的小山村。要不是19世纪中叶一位德国医生偶然发现这里适合治疗肺结核，恐怕达沃斯永无出头之日。这样的达沃斯，注定没有中世纪小城格调的，我们走出酒店，在坡度很陡的小城里走来走去，也没看见一个让我们养眼的建筑。街道两边都是现代风格的办公楼和平顶的公寓楼，以及各类酒店和户外用品商店，可我们对这些一点儿兴趣也没有。是啊，我们在这个没什么历史的达沃斯到底想看到什么呢？既看不到达沃斯论坛的盛景，也看不到浓浓的中世纪风，但至少可以坐缆车去山顶眺望一下这个名城吧。可我们走到缆车站一看，缆车因为星期日而停营，我们对达沃斯失望极了。

达沃斯

回到酒店后，我从窗口眺望着教堂上的塔尖和其背后的山峰，越想越不甘心，于是一个人走去了山顶。此时是晚上5点，温度是11摄氏度，我穿着羊绒衫和外套走出了酒店。就在我走到山脚下时，本来晴朗的天空忽然飘起了细雨，可往回走不是我的性格。我继续沿着台阶往上爬，路上一个人也没有，好在路上有哗啦啦的瀑布在陪着我。我一直走到路的尽头，才在那里眺望达沃斯。有着绿色山峦做背景，有着教堂塔尖撑起天际线的达沃斯远眺起来虽谈不上美，但也不是那么不堪入目。我心满意足地朝酒店走去，路上下起了中雨，路过一家餐厅，发现里面连英文菜单都没有。我进去躲雨，可雨肯本没有停的意思，天也渐渐黑透了，我只能摸着黑走回酒店。到酒店时，我差不多成了落汤鸡。我一边洗热水澡，一边在心里给达沃斯打分，它是我们去过的瑞士所有城市中最无聊的，但却是营销最成功的。

我们以为被达沃斯骗了，可早晨我起床一看，教堂塔尖后的山顶披上了一层白衣。我不相信自己的眼睛，让先生来看，果然是雪。看到洁白无瑕的雪，我们兴奋极了。临来瑞士前，我们知道我们会与冰川相拥，却从未想过会与白雪相逢。我在印度喜马拉雅山时看过雪墙，但没见过一点儿雪花。没想到，两个月后，我居然能在瑞士的夏天看到雪。凭这夏日里的白雪皑皑，达沃斯的地位便在我们心中提升很多，我们立刻爱上了它。

达沃斯

走出酒店，达沃斯在飘雨。我在细雨中一边注视着群山的白色山顶，一边驶向瑞士国家公园。开过达沃斯，我没有按照谷歌地图的指示走，而是从达沃斯湖旁转去了28号公路，此公路冬季关闭。我没想到，我的选择如此正确，因为我就此踏上了山中的冰雪之路。从踏上瑞士土地的那一刻到此时，我们见过气势磅礴的冰川；见过清澈透明的湖泊；见过蜿蜒流淌的溪流；见过一望无际的森林；见过青翠欲滴的牧场；见过小路阡陌的田园；见过树影婆娑的木屋，也见过悠闲洒脱的牛羊。我们以为，瑞士万象包罗的风景，已经全部在我们眼底闪过，我们从未想过，我们会跟白茫茫的冰雪相伴相随。这是我们此次瑞士之行的唯一一次，兴奋之情溢于言表。

这条路上，几乎一辆车也没有。随着海拔的提升，本来在山顶的白雪开始慢慢向山坡延展，温度也从达沃斯的4摄氏度降到0摄氏度。路边是穿着白衣的绿色群山和清澈的小溪及悠闲吃草的牛羊。到最后，变成了高山草甸风光。浓云铺天盖地地扑向覆盖着白雪的山峰，让它们不要轻易露出自己美丽的姿容。这天苍苍、野茫茫的山间景色，我在冰岛见过，再次重温，我仍然激动不已。先生提醒我不要乐极生悲，于是我干脆把车停到路边，走下车，在能见度很低的广阔荒原里，尽情享受与天地融为一体的快感。我太感谢达沃斯晚上的那场雨了，虽然我差一点儿被浇个透心凉，但它却在第二日补偿了我，给了我极致的美景。

达沃斯

我慢慢悠悠地开往雪山上的最高峰，然后驶向山下的峡谷。到峡谷时，雪消失了，温度也上升到7摄氏度。虽然峡谷中的景色也美不胜收，但跟难得一见的白茫茫山峰相比，还是差了一截。走过无数盘山公路和湖泊及河流，我驶进了阿尔卑斯山内的瑞士国家公园。我们以为，这个瑞士唯一的国家公园内的风景一定有别于它处，但事实是，这个占地面积超过170平方公里，给欧洲其它国开辟先河，同时是阿尔卑斯山区最古老的这个公园内的风景一点儿也不出彩。路边什么吸引人的风景也没有，河流都是干枯的，动物也没看见一个。

不过，在这个国家公园的米施泰尔山谷(Val Müstair)，却藏着一个世界文化遗产，它就是本笃会圣约翰修道院(Convent of St. John Müstair)。跟达沃斯一样，我们也是慕它的大名而来。到达这里时，温度已经升高到11度，而且阳光明媚，我们呼吸着山间的凉爽空气，觉得神清气爽。该修道院修建于查理曼大帝时期，距今已有1200多年的历史，今天被改成了博物馆，门票12瑞士法郎，不到14美元，但修道院教堂免费。

米施泰尔山谷

米施泰尔山谷具有重要的战略价值，它通过2千多米的奥芬山口(Fuorn Pass)跟意大利相连。公元772年左右，查理曼大帝占领了今天意大利境内的伦巴第王国的北部地区。为了从地理上和精神上征服这个王国，查理曼大帝于775年在米施泰尔山谷内修建了加洛林风格，主建筑一侧附有半圆形后殿的本笃会圣约翰修道院。9世纪初，这座修道院由本笃会接管，成为男修士修行的地方，12是初变成了本笃会女修道院。

该修道院之所以用 “圣约翰”命名，是因为教堂内有一组名为《圣约翰施洗》的壁画。这组9世纪的壁画如今是教堂内惟一的珍品，别的壁画都已残破，但仍然能从残破的壁画中看出壁画的基调是红色，黄、蓝、紫等颜色是配色。壁画中的人物体态丰满，不苟言笑，跟我在法国看过的很像。而修道院里也有保存完好的具有卡洛林艺术风格的壁画和建筑，还保存着罗马时期的水彩绘画。这些画作被认为是世界上规模最大的中世纪前期壁画群，也是卡洛林时期艺术的精品，堪称瑞士最伟大的艺术杰作。本笃会圣约翰修道院正是因为这些精美的壁画而熠熠生辉、闻名遐迩，并在世界艺术殿堂以其独特性占据一席之地，而这都要归功于伟大的查理曼大帝。

米施泰尔修道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