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城之恋

《宋城之恋》由作家出版社在中国发行
正文

《宋城之恋》连载之二十:第十章 东京中秋 (上)

(2021-11-01 11:38:34) 下一个

赵卓请马贩子从吐蕃购买的河曲马终于运到了。

那日下午,赵卓从枢密院办完了公务回府,刚到府门前,就看见拴马柱上拴着三匹高大的骏马。在一旁看护骏马的仆人见赵卓回来了,连忙迎上去,向他通报了三匹河曲马运到的消息。

河曲马,产于中国甘肃、青海和四川三省的交界处。古时候,黄河上游在那儿形成了一道河弯,把那儿的土地变成一大片草原。在黄河的这个河曲处盛产的名马,称河曲马。北宋时期,由于吐蕃占据着这片产马地,因此在那儿出产的马又称吐蕃马。

对于马匹的重要性,中原的汉人很早就有了清楚的认识。东汉人马援曾对汉光武帝刘秀说过:“行天莫如龙,行地莫如马。马者,兵甲之本,国之大用。安宁则以别尊卑之序,有变则以济远近之难。”

自古以来,人们对骏马的追求一直不遗余力。早在西汉时,汉使张骞就曾经两次出使西域,带回过大宛国有“天马之誉”的汗血宝马。后来,汉武帝刘彻又曾专门派使团,来到匈奴西南的大宛国,希望能用重金从那里换回种马。当遭到大宛国的拒绝后,汉武帝不惜发动战争,派遣大将李广利率领数万骑兵,行军四千余公里,直抵大宛国,才终于迫使他们献出了数千匹骏马。这些骏马中的一部分被当作种马,放牧于青海一带,同当地的土种马杂交繁衍,使得中原地区马匹的品质得到了改良。这些经过了改良后的马匹,体形好、速度快、耐力好,善解人意,能长途行军,非常适合用作军马。

然而,优良的马种却很难在中原一代代地延续下来。其中最主要的原因,是中原缺少优良的牧场。要想养好马,靠得是肥美的水草。《新五代史·四夷附录二》中记载:“自上京东去……至褭潭,始有柳,而水草丰美,有息鸡草尤美,而本大,马食不过十本而饱。”在塞外,这种根大、肥美的“息鸡草”,马匹只要吃十本就能饱。可中原的牧场却不生长这种草,在那里放牧的马匹因此常吃不饱。另外,古人为了防止军马在战场上发情受惊,常常阉割战马,使得它们无法繁衍后代。因此,当年从大宛国带回来的优良马种,在经过几代之后,就在中原大地上消失了。

由于从河曲到中原山高路远,想要得到河曲的骏马,在当年十分不易。所以,能从吐蕃买到这三匹骏马,让赵卓非常高兴。当然,他可是花了血本的。这三匹马,不算上另付给贩马人的佣金和奖赏,光是本金就足足花费了他五十两黄金。

这三匹骏马当中,有一匹栗色马,是纯种马。它的体型优美,头细颈高、四肢修长,浑身上下没一根杂毛。此马能日行千里,夜行八百,乃是一匹宝马良驹。

这匹马一见赵卓,就仰起头打了一个响鼻。赵卓慢慢地走过去,用手抚摸着这匹马的脖颈,没想到它居然弯下了头,也来蹭他的脖颈。赵卓把马牵出来,小心地骑上,原本还担心它或许会撒欢撂撅子不好驾驭,可没想到它的脾气一点也不犟,被赵卓骑着走得平平稳稳。

赵卓见这匹马跟自己这么投缘,心里格外地欢喜。他真的太喜欢这匹马了。这么多年了,他终于找到了自己的法拉利。他给这匹马取了个名字,唤作“追风”。

赵卓虽然把追风当成坐骑,可平时根本舍不得骑它。他把追风养在城外的马场中,差人小心地看养。只有当自己偶尔高兴时,才会来到城外,把追风从马场中牵出来,骑着它来回跑上几里。虽说这样并不太过瘾,可每当骑上追风时,赵卓的心里就感到一种出奇的畅快。赵卓从来不拿追风去飙,而这匹马也不喜欢出风头。每当追风跟别的马竞跑时,总是仅领先一身之地。因此,赵卓从来都不知道追风究竟能跑多快。

 

一说到马,就说到了宋人的心中之痛。宋朝在统治中原的三百多年中,一直缺少品质优良的战马,无法组建起一支强大的骑兵部队,使其在抵抗外族入侵时在军事上陷入羸弱的困境。

当后人评价同属“后三代”的汉、唐、宋三朝时,常会提到“强汉、盛唐、弱宋”的说法。这里的强、盛与弱,指的并非是经济实力,而是国家的军事力量和其所控制的疆域范围。

先来说汉朝。汉朝在建立初期,国家一穷二白,屡受北方的匈奴帝国的袭扰。汉高祖刘邦在国家处于明显劣势的情况下,不得已采取了同匈奴进行和亲的政策。后来,汉朝经过了“文景之治”长达几十年的休养生息,国力逐渐变得强盛。到了汉武帝刘彻时期,汉朝开始向匈奴帝国反击,经过了几次大规模的决战,将匈奴打得节节败退,迫使其由漠北迁徙到漠西。

汉元帝刘奭在位时,汉朝发生了两件大事,都同北方的匈奴有关。一件是“昭君出塞”:汉宫宫女王昭君,同亲汉的南匈奴呼韩邪单于结好。这次和亲,使得匈奴跟汉朝和平得以相处了近半个世纪。另一件是西汉名将陈汤千里奔袭,成功地斩杀了与汉朝为敌的北匈奴郅支单于,并且喊出了“明犯强汉者,虽远必诛”的豪言壮语。

此后,汉朝同匈奴又进行了长达百年的战争。直到最后,匈奴在汉朝、西域和鲜卑等国的夹攻下逐渐走向了灭亡。到了东汉末年,鲜卑族崛起,取代匈奴占据了蒙古草原,并趁中原地区出现混乱的时机,逐步变得强大,建立了南北朝的北魏。但总体说来,在汉朝统治中原的将近四百年(公元前202年—公元220年)里,无论只西汉还是东汉,在对外族的战争中虽然也常有败绩,但大体是处于战略强势。

再来说唐朝。唐朝在建立初期,国势也非常羸弱。面对北方强大的突厥汗国,唐高祖李渊同样只能采用和亲的办法。唐太宗李世民登基后,励精图治,国家通过“贞观之治”逐步走向了强盛。此后,唐朝与突厥汗国进行了长达四十年之久的战争。突厥汗国由于内部发生了内乱,后来一分为二成东、西突厥。公元630年和公元657年,唐朝分别彻底地击败了东、西突厥,俘虏了东突厥颉利可汗和西突厥沙钵罗可汗,直接灭亡了突厥汗国。

与此同时,唐朝还不断地同周边的薛延陀、吐谷浑、以及西域诸国作战,并逐渐控制了漠南、漠北和西域等地区。到了唐高宗龙朔年间,唐朝的疆域扩大到东至朝鲜半岛,西达中亚咸海,南到越南顺化一带,北至贝加尔湖。为了能有效地管理突厥、回纥、靺鞨、铁勒、室韦、契丹等族裔,唐朝分别增设了安西、安北、安东、安南、单于、北庭六大都护府。

再到后来,唐朝由于发生了安史之乱等内讧,国家实力遭到了严重地削弱。公元790年以后,西域所属的地区逐渐被吐蕃占领。到了唐朝末期,虽然其疆域进一步缩水至中原汉地,但仍保留有河套地区。因此,在唐朝统治中原的将近三百年(618年—907年)里,在对外族的战争中基本上也是处于战略强势。

可宋朝的情况却不然。宋朝无论是北宋还是南宋,经济实力都很强大,却都没有强大的军事力量来保护自己。在对外族的战争中败多胜少,常需要通过支付岁币来换取和平。宋朝的疆域,最远端也仅是在北宋末年所达到的陕西和河北一带。不仅如此,由于靖康年间对金朝战争的失利,北宋发生了令汉人蒙耻的“靖康之变”而灭亡。到了南宋,几代皇帝都一直偏安于江南。虽然期间也曾有心北伐,可终因实力不济而没能成功。由此而知,在宋朝统治中原的三百多年(960年—1279年)里,在对外族的战争中,基本上一直处于战略劣势。

只所以会出现“强汉、盛唐、弱宋”的历史结果,其中有多方面的原因。一个主要的原因,是由于北方的游牧民族通过从汉到唐、再到宋的发展,一天天逐渐地变得强大了起来。

自古以来,地处黄河流域的中原王朝进入农耕时代比较早。而北方游牧民族,由于地理的原因发展得比中原要晚,因此一直受到中原文明排斥和歧视。中原的历代王朝,大都以中央自居,称南为蛮,东为夷,西为戎,北为狄。

然而,随着时间的发展,北方原来单纯游牧的民族,通过学习和效仿中原汉人的农耕文化,逐步实现了向半牧半耕文化的转变,并建立起了能与中原王朝相抗衡的强大国家机构,使得他们在同中原王朝的对抗当中,一步步由弱到强。宋朝之所以在对外族的战争中屡遭败迹,最主要还是因为宋朝所面对的外族敌国的势力,要远比当年汉朝和唐朝时面所对的敌国势力要强大得多。

除此之外,宋朝之所以在军事上表现羸弱,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那就是同汉、唐两朝相比,宋朝一直缺乏一支强大的骑兵。

在冷兵器时代,骑兵对步兵在战场上占尽优势,主要表现在两个方面。首先,骑兵的冲击对步兵有极强的破坏力。冷兵器时代的战争,是人与人、面对面刀枪见骨的惨烈搏杀。当庞大的骑兵军团如滚滚铁流,以排山倒海之势向步兵军团发起冲击时,将会给步兵军团造成难以形容的心理震撼,很容易瓦解步兵军团的斗志。西汉人晁错在《言兵事疏》中说:“平原广野,宜于战车、骑兵作战,步兵十不当一”。明人章潢在《马政叙》中说:“阵马之勇,势比风樯,甚言马之有益于国也。”

其次,骑兵对步兵具有高度机动性。在战场上,骑兵军团如果获胜了,就可以迅速地追歼与合围步兵军团;反之,如果失利了,则可以仰仗速度上的优势,迅速地撤退来摆脱步兵军团。而步兵军团却恰好相反,即使在战场上获胜了,却无法对骑兵军团进行追击;可一旦失利了,又会因为跑得不够快而会遭到骑兵军团的围歼。

汉朝时,国家所拥有的军马数量众多,总数超过了六十万匹,因此可以组建强大的骑兵。元狩四年(前119年)的漠北一战,汉武帝刘彻仅动用正规骑兵就有十多万人,除此之外还有三十万步兵,以及大量随军的马匹、骆驼做为后勤保障。

唐朝所拥有的军马数量也很多,在其马政最鼎盛的时期,光是在各地设牧监畜养的马就有近七十万匹。无论是唐太宗李世民剿灭东突厥的作战,还是后来唐朝对西部地区一系列的远征,每次都能动用骑兵数十万,这还不算用于后勤保障的马匹以及其它牲畜的数目。

相比之下,宋朝只有在前期同外族进行大兵团的作战中,才有能力动用数量过万的骑兵。可到了后来,宋朝基本上都是以步兵军团同外族的骑兵军团进行作战。究其原因,重要是因为宋朝无法拥有足够数量的战马。

同汉、唐两朝相比,宋朝自开国时期就失去了主要的产马地。在中原王朝所统治的地区,自西汉时期开始,主要有四大产马区。分别是:位于今河北北部和辽东半岛的燕、辽地区;位于今宁夏的河套地区;位于今甘肃的河西走廊地区;以及位于今新疆的西域部分地区。这四大产马区,随着唐朝帝国的分崩离析,再经过了五代十国,到了宋朝建国时,清一色全部丢失给了外族势力。其中,河套平原和河西走廊的两个产马区被西夏所占据。盛产优良马种的西域,由于西夏对河西走廊的控制,在地理和贸易上同中原彻底地隔绝了联系。唯一剩下的燕、辽地区,又在五代时被后晋献地给了契丹,落入了宋朝的劲敌辽朝的手中。

宋朝失去了天然的产马区,也就从根本上丧失了战马的主要来源。即使能引进优良的马种,也无法在境内大规模长期地进行饲养。而仅仅依靠国内少量的小产马区,以及同外族通过以物换马的交易,而得到的马匹数量,远不能满足一场大规模战争的需求。

宋神宗时期,国家为改变现状,进行了著名的王安石变法。其中一项重要的举措就是恢复“马政”,鼓励全民养马,但后来却因遭到来自朝廷和民间的极力反对而最终流产。其原因很简单:由于宋朝没有优良的天然牧场,养马必然会消耗大量的人力和物力。中原当时养马的精饲料是粟,也就是小米。而这正是当时中原百姓的标准口粮。如果要大量养马,所需要的粮食必然会是天文数字,国家在经济上根本无法承受。到了北宋后期,朝廷基本上不再鼓励民间养马,出现了“定牧不如游牧,游牧不如买马”的现实。

实际上,如果不能夺回在北方主要的产马区,宋朝即便是不惜国力地开展全民养马,依然无法解决战马品质的问题。这是因为优良的战马,只有在严寒地区才能放牧出产。古人早说过:“马喜高寒,非炎方所利”。战马一般都体型巨大,当气候炎热时,会本能地避暑而不跑动。如果让一匹体型高大的马,在高温下持续地奔跑,要不了多久,就会因体温升高过快而中暑倒毙。这就决定了在炎热地区所养出的马,无法经常进行负重奔跑而成为战马。

除了气候的因素,要想培养出品质优良的战马,还必须要有广阔的场地让马奔跑。不要说河湖纵横的江南地区和山岭密布的西南地区,就连辽阔的华北大平原,能让战马自由驰骋的地方都不多。宋朝曾经尝试过在黄河边牧马,可由于没有一望无边的牧场和肥美的水草,养出来的大多是不堪军用的羸弱之马。

于此相反,北方民族在饲养战马方面,则有着无与伦比的天然优势。北方的气候寒冷,牧场众多,水草肥美,地域宽广,非常适合养马。因此,他们所拥有马匹的数量众多,甚至可以给一名士兵配备多匹战马,从而能根据在战时的需要,依靠战马从容地进行长途奔袭。

不仅如此,北方民族半牧半耕的生活方式,使得他们可以将战争与生产这两个不同的模式统一起来,并在两者之间随意地切换。北方民族的民众可以“出则为兵,入则为民”。这使得他们即使在人口的总数上远少于中原王朝,依然能够保证足够的兵源,从而可以将战争长期地进行下去。

这就是为什么在冷兵器时代,经济和文化都远落后于中原王朝的北方民族,却能够在战争中屡屡战胜经济和文化都领先的中原王朝的原因。北宋前期在与辽朝的战争中屡遭挫败,后来好不容易联合了崛起于北方的金朝灭掉了辽朝,却马上就又被金朝灭了国。南宋撑过了金朝在初期对其疆土的蚕食,后来联合了崛起于北方的蒙古灭掉了金朝,可转眼又被蒙古灭了国。又过了几百年后,明朝也没能躲得过同样的厄运,被崛起于北方的清朝灭了国。

刚才说到,燕辽地区曾是中原王朝拥有的四大产马区之一。这最后的一个大产马区,在五代的后唐时还在中原人的手里。那么,它又是如何丢失的呢?这就要从五代的后晋献“燕云十六州”给契丹说起。

燕云十六州,又名“幽云十六州”,包括了幽州(今北京)、顺州(今北京顺义)、儒州(今北京延庆)、檀州(今北京密云)、蓟州(今天津蓟县)、涿州(今河北涿州)、瀛州(今河北河间)、莫州(今河北任丘北)、新州(今河北涿鹿)、妫州(今河北怀来)、武州(今河北宣化)、蔚州(今河北蔚县)、应州(今山西应县)、寰州(今山西朔州东)、朔州(今山西朔州)、云州(今山西大同)。这十六州自古都是险要之地,易守难攻,乃是中原地区的北部屏障,同时又有拥有天然的产马地,因此战略意义十分重要。

公元936年,五代时后唐的河东节度使石敬瑭,反唐自立,请求契丹出兵相助。他应允一旦事成后,就割让燕云十六州给契丹。契丹皇帝辽太宗耶律德光答应了石敬瑭的请求,御驾亲征,出兵助他灭掉了后唐,扶植他建立了后晋。两国从此结为父子之邦,后晋向契丹行父子之礼。当时辽太宗只有三十七岁,而石敬瑭已四十七岁了,因此成为了历史上有名的“儿皇帝”。天福三年(938年),石敬瑭按照约定,将燕云十六州作为回报割让给了契丹,将其变成了契丹的国土,从而使得契丹的疆域扩展到了长城沿线。

燕云十六州的丢失,是华夏历史上一个重要的事件。契丹族从此由单纯的游牧走上了游牧和农耕相结合的道路。同时,契丹族开始大量向燕云地区移民,同居住在那里的汉族混居在一起。

对中原的汉族来讲,燕云十六州的丢失使得北方的门户大开,让他们失去了抵抗游牧民族的高度机动的骑兵南下入侵的天然屏障,导致了中原大地完全暴露在北方民族的铁蹄之下。

对北方的契丹来讲,燕云十六州乃是其国土上最为发达的一片富蔗之地,同它原有的游牧经济形成了很好的良性互补。同时只要拥有了燕云十六州,契丹就掌握了在军事上向中原进犯的便利。契丹在占据了燕云十六州后,以此为基础开始了向中原地区的扩张,并逐步变成了中原王朝的劲敌。

公元944年,后晋出帝石重贵即位,不愿继续向契丹国称臣。契丹皇帝于是以此为借口,趁机率军南下入侵,企图一统中原。公元947年,契丹军攻克了后晋的都城东都(今河南省开封市),后晋因此灭亡。同年,辽太宗耶律德光改国号为辽,辽朝正式建立。虽然辽太宗有意长久经营中原,然而辽兵所到之地,四处烧杀抢掠,招致了中原人士的强烈反抗。辽太宗不得已被迫从东都引军北返,最后病逝于河北栾城。虽然辽朝没有能够占住中原的腹地,但对经济和战略意义都至关重要的燕云十六州,却再也不愿意割舍。

此后的四百年间,中原的每一个王朝,都把收复燕云十六州当作一个梦想。后晋灭亡后,中原经过了后汉短暂的统治,进入了后周时期。公元959年,后周世宗柴荣率领强劲的后周大军北伐燕云之地,先后收复了瀛、莫两州共十七县,以及益津关、瓦桥关、淤口关三处要害,取得了五代时期中原对辽朝作战的最大胜仗。只可惜,柴荣此时却突然患病,不久便病逝,收复燕云的大业也因此半途而废了。

 

再说东京城里,这一天正是“三秋恰半”的八月十五中秋佳节。

赵卓在京城的生意,恰好有一批丝绸布料刚从江南运来。他想起还欠徐家姑娘一份回礼,就让人从中挑选了两块颜色鲜亮的丝绸布料,又找出自己之前收藏的一对儿玉牌,打算把布料和玉牌送给徐玉婉。

宋代时,朝廷专门设立玉作,负责宫廷里用的玉器的雕制。所用的玉料,大都是从全国的几大产玉地挑选和收购而来,有些甚至来自其它的国家。这一对儿玉牌,正是赵卓前年从宫廷的玉作中买来的,原产地在西域。

两块玉牌是青碧色的,各呈长方形。牌头刻有龙凤纹,便于穿系。牌面上没有任何雕刻,乃是取“平安无事”之意,寓意平平安安,万事如意。

赵卓将这对儿玉牌装进丝袋,放进一个檀木的小盒子。然后,把装着玉牌的盒子和布料放在一起,准备待会儿用布包了,差人给徐府送去。

此时,赵卓又想起了徐玉婉送他的那条链子,便取出来拿在手里把玩。不知是何原因,赵卓对这条手链感到相当好奇。之前,他曾专门让人去给手链配了一个锦袋,平日里就把锦袋带在身上。

按理说,赵卓是个见多识广的人。可他为何会对一条女人的手链如此上心呢?

原来,赵卓觉得这条手链非常神秘。从第一次见到它,他就一直感到很迷惑。首先是手链的颜色,竟然和他童年记忆中的那条银色丝线的手环完全一致。其次是手链的做工。链上的每一个小环,都被磨得光滑锃亮。这些小环虽然被串接在一起,可每个环上却找不到任何接缝的痕迹。手链末端的坠子上,有一粒边缘被切得非常齐整的小石头,透明晶亮,十分耀眼。赵卓无论如何也想不出,究竟是何方高明的工匠,才能打制出如此精致的物件。最后是手链的材料。这不是普通的银或铁,虽然很轻,却十分坚硬与耐磨。赵卓曾用一把利刃小心地划割链上的一个小环,可无论他怎么用力,都无法在环上划出任何痕迹。赵卓想:要是能弄清楚手链的材料是什么,然后用同样的材料打造一把刀,那可太好了。

赵卓哪里能猜到,这是一条铂金的链子。它是在差不多九百年后,由现代人采用高级冶金技术,先从铂金矿里提炼出铂金,然后再经过了多道现代工艺技术才制作而成的。即使不算上钻石的切割与镶嵌,单是制作铂链本身,就经过了熔金、倒模、抛光、执模、压光、车花、电金等一系列的工艺技术。

赵卓正对那条链子看得出神,不期有人从背后捂住了他的眼睛。那一双温润的手,不用猜就知道是女人的。

赵卓把捂在眼前的手掰开了,回头去看:果然是孟冬洁。这个冬洁,性情活泼,率真洒脱,而且还会武功。平时兴致来了,居然还能跟自己对练上两手,所以两人一直交情很好。

赵卓笑着说:“我就猜到是你。你这么爱玩爱闹的,如何今日闲在家中了?”

孟冬洁吁叹了一声说:“哎,一言难尽。自从刘云龙去了江南,平时我连寻个玩伴儿都不易,真的好生无聊。今日乃是中秋佳节,我可不想孤零零地无人陪伴。”她眼瞅着赵卓,试探地说道:“我听说今年街上的花灯非比往年,十分热闹,正想晚上找人同去。”

不巧的是,赵卓今晚早有安排。原来,城南将作少监薛安,老父今日正好六十生辰。今晚他在府里摆了寿筵,约赵卓前去,一起共度中秋。薛少监掌管着皇宫的内务,诸如钱、粮、衣、茶、瓷、炭等物品的出纳,许多都要他经手。这等人物,赵卓不得不用心去结交。为此,他早已备下了一份厚礼,单等借薛父生辰时送上。今晚的场合,实不过是些交际与应酬,不便带着孟冬洁同去。

赵卓有些惋惜地说:“实在不巧,今晚城南的薛少监约我赴宴,免不了得去应酬一场。这看灯之事,只好等来年了。”

孟冬洁听赵卓这么说,知道晚上又落单了。赵卓平时的应酬极多,要找他作伴看灯本来就不切实际。她呆了半晌,盘算着该如何才能掩饰住尴尬。她忽见赵卓的手里,正拿着的一条晶亮的链子,便连忙地问道:“从哪里得来的链子?如此精美别致,是一条手链么?”

赵卓见孟冬洁很好奇,便把链子递给她说:“亏你一眼就认出这是条手链,端的好眼力。这是上回我去徐府赴宴时,徐家姑娘给我的馈赠之物。因我始终猜不出它究竟是由何种材料打制而成,故此常拿出来把玩揣度。这链环虽看上去似镔铁,却比镔铁还致密坚韧,不象是咱中原之物,莫非是产自胡地?你不妨也仔细瞧瞧,兴许能看出些门道。”

孟冬洁接过手链,拿在手中来回认真地看了,也讲不出这种材料的来历。她摇了摇头,无奈地说:“我也不知。看似精铁,却如何这般细密白亮?”她抬头望着赵卓问:“方才你刚说这是徐府的姑娘送你的,难道她没告诉你这件东西的来历吗?”

赵卓摇了摇头说:“连她自己都说不知,只讲是从开宝寺的灵感塔上偶得的。你想,这不好生奇怪么?”

孟冬洁把那条链还给赵卓,若有所思地问道:“这条手链看似是个女人用的物件,徐家的姑娘因何将它送给了你?”

“咳,这都要怪我。”赵卓有些难堪地说:“那日她给大家点茶助兴时,不意间露出了腕上的这条链子。我见了好奇,不该盯着看得久了,才让她错以为我喜欢此物,便馈赠于我。”

孟冬洁听了笑道:“公子岂不是夺人心爱之物吗?人家姑娘跟你客气一下,你竟真的笑纳了。若是过后她后悔了,不知道会不会恨你?”她见赵卓的脸上露出了尴尬,又赶紧打圆场说:“这徐家姑娘,肯把如此精美的东西送你,实在是重情义。只是,敢问她芳名何许?”

“她姓徐,名玉婉。”赵卓答道。他把那条手链重新放回了锦袋,又说:“我已打算择日设宴请徐家兄妹来府上,届时你便能见到她。那可是个乖巧精灵的女子,抚得一手好琴,还颇善茶道,举手投足之间,有种不同寻常的姿韵。”他一边感叹着,一边指着桌上的那两件东西对孟冬洁说:“我刚备下了一份回礼,正想差人送到徐府,好歹算是还一份人情。”

孟冬洁思忖了片刻,然后笑吟吟地说道:“即是如此,不如就由我把回礼送到徐府,如何?一来,我正闲着没事。二来,这不恰好是个机会,让我去结识一下徐玉婉。如果真的同她有缘,日后能结成闺友,也好多一个能在一起玩耍的伴儿。”

赵卓想了一下,觉得是个好主意。他于是把装有玉牌的檀木盒子和两块丝绸布料一起用青布包好,把它交给了孟冬洁说:“如此最好,那就劳你辛苦一趟了。”赵卓随即告诉孟冬洁徐府的地址,然后又嘱咐她说:“如果见到徐玉婉,拜托再代我向她致谢。”

“公子放心就是了。”孟冬洁答应说。她接过了那包东西,心里想:待我去会会徐家姑娘,看看她又是何等乖巧精灵。

 

前面讲到,自西汉以来,北方民族开始由原来单纯的游牧,逐步地向半游牧、半农耕的方向发展。在长年同汉人接触的过程中,他们通过学习和吸收中原汉人农耕文明的经验和技术,使得自身的农耕水平取得了长足的进步。同时,他们还学习了中原文明的管理制度,积极改革自身的政治体制,甚至任用汉官、招纳汉民,因此逐步建立起了相对稳定的国家政权。

到了一千多年后的北宋时期,北方民族已由原来汉、唐时匈奴和突厥那样以单纯游牧为生的草原部落联盟,转变为半牧半耕的二元制的政权体系。由于农业的发展和推广,北方民族的国力比以前得到了极大地增强。同时,其国家管理的水平已经能同中原王朝比肩。这使得他们在与中原王朝的对抗中,越来越能经受住持久的战争。不仅如此,由于北方民族依然保持着尚武悍勇的民风以及高度的机动性,进而形成了集游牧和农耕两者的优点于一身的国家政权。这就给北宋王朝的安全,带来了极其严重的威胁。

北宋王朝的生存环境,可以说是强敌四顾。它的北面有辽朝(契丹)和金朝,西北有西夏和西州回鹘,西面有吐蕃,西南有大理。其中,辽朝、西夏和金朝是北宋的主要威胁。吐蕃和大理,虽然不足以对北宋的生存构成威胁,但也都曾同北宋发生过相当规模的战争。

先来说西南的大理。公元937年,后晋通海节度使段思平联合洱海地区的贵族高方、董伽罗等消灭了大义宁国,定都羊苴咩城(今云南大理),国号“大理”。大理国是在西南一带的多民族政权,疆域覆盖现今的中国云南、贵州、四川西南部,以及缅甸、老挝、越南北部等部分地区。乾德三年(965年),北宋在平定了后蜀之后,大将王全斌建议乘胜攻取大理,将大理的版图收入宋朝。宋太祖赵匡胤鉴于唐朝同南诏战争失败的教训,手执玉斧,划大渡河为界,,声称宋军将不会渡过大渡河,史称“宋挥玉斧”。虽然大理国力弱小、经济落后,但宋朝之后始终没有对其发动过战争,大理国也从未曾有过染指中原的企图。

再来说西面的吐蕃。公元六世纪,随着西藏地区生产力的发展,原来松散的部落联盟经过不断地战争与兼并,逐步发展成了一个奴隶制政权。到了公元七世纪初,松赞干布用武力降服了古代羌人苏毗(今西藏北部及青海西南部)、羊同(今西藏北部)诸部,将首邑迁至逻些(今拉萨),正式建立了吐蕃王朝。松赞干布在位的期间,用武力平定了吐蕃内乱,统一了整个西藏。为了适应经济和政治的需要,松赞干布在吐蕃颁布了历法,制定和统一了度量衡,并且依据于田、天竺等文字创造了吐蕃文(今日藏文的前身)。同时,他还参照唐朝的中央官制和府兵制度,建立了从中央到地方一系列的政治和军事制度。

吐蕃处于青藏高原,空气稀薄,地势险要,距离中原的路途非常遥远。唐朝曾数次对吐蕃用兵,但每次都铩羽而归。贞观十五年(641年),李唐远支宗室女文成公主远嫁吐蕃,成为吐蕃赞普松赞干布的王后。景龙四年(710年),唐中宗李显养女金城公主又远嫁吐蕃赞普赤德祖赞。这两次和亲,都对唐朝和吐蕃之间的交往有相当大的贡献。

到了宋朝,吐蕃帝国逐渐被瓦解成了几个松散的政权,国力大为减弱。宋真宗在位时的大中祥符九年(1016年),吐蕃唃厮啰政权的李立遵自诩为全藏的领袖。他不满宋朝赐封给的节度使封号,想以赞普自称,遭到了宋朝的拒绝,双方由此发生了三都谷之战。战争的结果,宋军以秦凤军的六千多骑兵,击败了来犯的吐蕃三万军队!这一仗让吐蕃人从此惧怕宋朝的军队,从而保证了秦陇及关中的安全。不仅如此,此战对北宋的蕃汉关系还具有更为重要的意义。此战之后,唃厮啰的李立遵再也没有反叛过北宋,也没有归附西夏。宋神宗熙宁年间(1068年 - 1077年),宋朝积极拓边西北,大将王韶成功地收复临洮与武胜城(今甘肃临洮),并乘胜追击,进攻河州(今甘肃东乡西南),直捣定羌城(今甘肃广河)。到了熙宁七年(1074年),宋朝共收回了被吐蕃侵占的二十万平方公里的土地。宋徽宗崇宁元年(1102 年),宋朝又再度收复了吐蕃先前占据的青唐地区。

接着再来说西夏。西夏的祖先党项族来自四川松潘高原,在其建立和发展的过程中,西夏同宋朝一直摩擦不断。西夏的历史要上溯到唐朝初期。唐代中和元年(公元881年),拓跋思恭占据了夏州(今陕北地区的横山县),因平定黄巢起义有功,被封为定难节度使、夏国公,赐姓李,准世代割据相袭。从此,拓跋思恭及其李姓后代以夏国公成为了当地的藩镇势力。在五代十国时期,李氏(拓跋氏)谨慎地处理着与中原王朝和辽朝的关系。经过两百多年建设,使得其所统治的整个地区变得十分富饶。

北宋太平兴国七年(982年),赵光义计划削去藩镇的兵权,想将李氏亲族全部移入京城,以便根除其在西北的盘踞势力。夏州节度使李继捧的族弟名叫李继迁,不愿入京,借故逃离,遁入了茫茫草原。后来,他潜心经营,势力在当地逐步地强盛起来。雍熙二年(985年),李继迁占据了银州,并攻破会州(今甘肃靖远),与宋朝彻底闹翻了。宋太宗于是派兵伐夏,李继迁不得以,只好联辽抗宋,双方兵戎相见了数年,互有胜负。宋太宗驾崩后,即位的宋真宗为了息事宁人,割让夏、绥、银、宥(陕西靖边)、静(陕西米脂)给李继迁,事实上承认了其独立的地位。

后来,李继迁遭吐蕃暗算,伤重而死。其子李德明继位后,倾力发展河西走廊,南击吐蕃,西攻回鹘,极大地拓展党项羌族的生存空间,公元1019年,李德明选定怀远镇为都城,改名兴州。公元1032年,李德明死后,其子李元昊继夏国公位,开始使用西夏自己的年号,并创造了西夏文字。在政治和军事上,他延续了联辽抗宋的方针,并在北宋仁宗景祐五年(1038年)称帝,建国号为大夏。因其领土在宋朝的西方,因此宋人称之为“西夏”。

由于西夏截断了宋朝与西域的商道,同时禁止西域诸部卖马给宋朝,严重影响了宋朝的经济与国防建设。宋朝对西夏大为不满,双方的关系完全破裂了。此后,宋仁宗在位时,从宝元二年(1040年)到庆历二年(1042年)的三年里,宋朝和西夏发生了大规模的战争。两国相继进行了三川口之战、好水川之战、麟府丰之战、定川寨之战等四场的战役,但每次都以宋军的失败而告终。此时,西夏与原来的盟国辽朝也反目为仇。公元1044年,双方爆发了河曲之战。辽兴宗耶律宗真率领十万精兵御驾亲征,却被西夏所击败。然而,尽管西夏打赢了这几场战争,但由于同宋朝和辽朝的经济往来因此而被断绝,从而导致其国力大减。

宋英宗治平元年(1064年),西夏进攻宋朝的庆州,在大顺城被宋军击败,夏毅宗李谅祚受伤,并在一年多后去世。从此,西夏在军事上逐渐转入守势。北宋中后期,由于和西夏的连年交战,陕西成为宋朝精兵汇集之处,陕西军逐渐取代河北军与河东军成为了宋朝最为精锐的部队。

宋神宗即位后,任用王安石为相,变法强国,励精图治,对西夏也加强了军事上的攻势。治平四年 (1067年),知青涧城种谔率兵逼降了西夏绥州的嵬名山部。熙宁初年(1068年),宋将王韶开始开拓熙河,在随后的几年里,先是击败吐蕃,又进攻西夏。到了熙宁六年(1073年),共拓边二千余里,收复熙、河、洮、岷、叠、宕六州。元丰四年 (1081年),西夏梁太后囚禁了夏惠宗李秉常,导致国内的政乱,宋神宗趁机兵分五路大举进攻西夏,但战果并不明显,最后只占领了银、石、夏、宥诸州和横山北侧一些军事要点。此后,宋军采取了步步为营的战术,开始在宋夏的边境修筑大量的军事城堡和要塞,并且逐渐将这些堡垒推进至西夏境内,不断地蚕食西夏领土。元丰五年(1082年),给事中徐禧和鄜延道总管种谔率兵攻夏,在永乐川(今宁夏境内)筑永乐城,后又被西夏攻破,宋军战败。

宋哲宗在位时,宋朝同西夏继续进行着在边境上的拉锯战。元祜二年(1087年),西夏联合吐蕃进攻北宋,被宋军击败。元祐七年(1092年),西夏梁太后领兵大举亲征,向宋朝发动了强大攻势,又被宋军瓦解。之后,两国交战不止,到了元符二年(1099年),宋朝在军事上逐渐占据了上风,逼迫西夏遣使谢罪。

宋徽宗即位后,宋朝再次加强了对西夏进攻。《宋史》中记载:当时的形势是,宋朝“今既得石堡,又城银州,西夏洪、宥皆在吾顾盼中。横山之地,十有七八,兴州巢穴浅露,直可以计取。”就在宋朝准备扩大战果时,辽朝施压迫使宋朝与西夏议和,并归还了开战以来所占领的西夏领土。到了政和三年(1113年),宋徽宗以童贯总领陕西六路兵马,又一次向西夏发动了大规模进攻,并于次年在古骨龙大败西夏军。到了宣和元年(1119年),宋军夺取了全部横山一线,使西夏失去了国之屏障,不得不向宋朝称臣求和。

接着再说辽朝。辽朝建国于公元916年,灭亡于1125年。国号曾经在“契丹”和“辽”之间有过几次转变。后梁贞明二年(公元916年),辽太祖耶律阿保机称帝建国,国号契丹;辽太宗大同元年(947年),改国号为辽;辽圣宗统和元年(983年),又改回契丹;辽道宗咸雍二年(1066年),复号辽。契丹族源于东胡后裔鲜卑的柔然部,“契丹”一词是镔铁的意思,象征着契丹人顽强的意志和坚不可摧的民族精神。

北宋和辽朝之间曾经发生过多次大规模的战争,其中对燕云地区的争夺一直是主要的战略目标。北宋在刚建立时,宋太祖赵匡胤就同谋臣赵普定下了“先南后北,先易后难”一统天下的策略,对北方的北汉和契丹在战略上取守势,先行实施剪灭南方的各个割据政权。北宋在平定了南唐之后,宋太祖仍不接受群臣请加给他的“一统太平”的尊号,说:“燕(幽云)、晋(北汉)未复,可谓一统太平乎?”可见,他把平定北汉和收复燕云,视为统一全国范畴之内的事。对于辽朝所占据的燕云十六州,宋太祖非常重视。他在内府库专置“封桩库”,每年从财政收入里划出一定比例的盈余存储起来,打算等积攒储满五百万缗时,从契丹手里赎买回燕云十六州;并说如果到时候契丹不肯归还,北宋就用这笔钱来招募将士,借助武力北伐攻取。可惜不久宋太祖猝然而逝,他所订下的统一大计只好留给后人来完成。

宋太宗赵光义继位后,很快完成了中原和南方的统一。公元979年,他亲自统帅大军北上围攻太原,灭掉了北汉王朝。随后,他不顾群臣的反对,立即率领大军向辽朝的幽州进攻。起初,宋军进展地很顺利,击败了前来对阵的辽军,涿州、蓟州的守将先后归降。接着,宋军兵临幽州城下,从四面猛烈攻打,历时近一个月,却始终无法破城。此时,辽朝的援军纷纷从北方赶到,与宋军在高粱河(今北京西直门附近)展开激战。早已疲惫不堪的宋军很快就被辽军击溃。宋太宗的腿部中箭,只身乘驴车逃回。宋朝伐辽失败后,辽朝得势不饶人。于同年十月派南京留守、燕王韩匡嗣率耶律沙、耶律休哥领军南征,以报复宋朝之前对幽州的进攻。

虽然第一次伐辽失败了,可宋太宗并不甘心。公元986年,在得知辽国皇帝病死、萧太后听政后,宋太宗又集结了二十万大军,兵分四路,再度试图一举收复燕云地区,史称“雍熙北伐”。当时燕云地区的辽军只有几万人,宋军在兵力上处于绝对优势。起初,各路宋军连战皆捷,收复了不少城池,由潘美和杨业所率领的西路军,先后攻克了朔州、应州、云州、寰州;田重进所率领的一路宋军攻克了蔚州;东路军曹彬也攻克了涿州。

然而,在这场决定燕云命运的关键之战中,辽朝最终得以翻盘。由于契丹人平时都是以游牧为生,散布在辽朝内境各地的契丹人,在各自部落首领的带领下,人不离鞍、鞍不离马,昼夜兼程赶往燕云战场。他们甚至不需要国家提供任何装备和补给,都是自带战马、武器和粮食。在短短两个多月内,辽军就在燕云地区迅速增兵至四十万人,而且是清一色的骑兵。辽军采用了诱敌深入的办法,乘机切断了宋朝东路军的粮草供给。两军在岐沟关、拒马河一带激战,结果宋军惨败,数万人战死,使得积尸成山,河水为之不流。宋太宗见战场失利,只好连忙下令各路宋军撤退。随后,在辽军的穷追不舍下,宋朝西路军的副帅杨业受伤被俘,后绝食而死。这位著名的杨家将,因为收复燕云十六州而血洒疆场,流芳百世。

雍熙北伐之战,不仅令宋朝收复燕云十六州的计划变成了泡影,也让宋军从此对辽军产生了惧怕,认为难以在野战中战胜辽军。自此,宋朝在战略上开始由进攻转为防御。而辽朝则乘胜企图蚕食宋朝的领土。辽军始终保持着原始野性,把宋朝的华北大平原当成秣马厉兵的战场。《旧五代史》中记载,辽军“以弋猎为耕钓,栉风沐雨,不以为劳,露宿草行,不以为苦”。

在随后的二十几年中,由于辽朝多次发兵南下骚扰、打家劫舍,让宋辽两朝始终处于敌对的战争状态。绵延不断的战火,使宋朝每年必须用数百万银两的军费开支来疲于应付。两朝在边境上互为攻守,谁都无法取得绝对的优势,从此进入了战略对峙阶段。

景德元年(1004年)秋,辽朝的萧太后与辽圣宗耶律隆绪亲率二十万大军倾巢而出,大举入侵宋朝。辽军一路高歌猛进,跨越宋朝的数十个州县,兵锋直抵黄河北岸的澶州(今河南濮阳)城下。澶州是东京汴梁的门户,若澶州有失,京师则会危在旦夕。当时的皇帝宋真宗赵恒,在宰相寇准的力劝下御驾亲征,也到达了澶州。宋军见皇帝亲临前线,士气大振,在澶州城下射杀了辽朝的名将萧挞览(一作凛),挫动了辽军的锐气。此后,双方在澶州城下激战了数十日,胜负未分。辽军由于深陷宋朝的境内,形势非常不利。萧太后不敢恋战,最终决定罢兵休战,并同宋朝订立了盟约:两朝结为兄弟之邦;宋朝向辽朝每年献绢二十万匹、银十万两,史称“澶渊之盟”。

“澶渊之盟”是历史上的一个重要事件。在当时的情况下,无疑是宋辽两朝双赢的结果。此后的一百多年当中,宋辽两朝再未发生大规模的战事,这为两朝带来了切切实实的发展机会,使得百姓得以休生养息,安度和平的岁月。宋朝用每年不到两个县的税收,换来了在北方边境的长久和平,因此更能把精力花在国家经济和民生的建设上。辽朝也由此加快了燕云地区的建设,完成了从单纯的游牧民族,向游牧与农耕相结合民族的过渡。同时,契丹人还以空前的规模向燕云地区迁徙杂居,从而实现了同中原的汉人们在经济、文化、语言、习俗等方面的深度融合。

当然,宋辽两朝在其间也有一些不太合谐的插曲:1042年,宋朝与西夏在西北发生了战争,此时辽朝趁火打劫,要求宋朝归还瓦桥关南的十县地。宋朝与辽朝谈判,双方最终达成协议,领土保持现状,宋朝在澶渊之盟所规定赠辽的岁币上,再增加岁币银十万两、绢十万匹,此称“增币”事件。1074年,宋军同吐蕃在边境发生了战争,宋军兵败踏白城。辽朝这时又遣使到宋朝,要求重新划定蔚、应和朔州一带的边界,扬言如果宋朝不答应,就将以武力解决。当时正是宋神宗赵顼在位,他权衡利弊,最后同意了辽国重新划界的要求。宋朝因此弃地约七百里,此称“划界”事件。

在此后的上百年里,虽然辽宋两朝一直和平共处,但由于燕云之地事关中原的安危,宋朝的几代皇帝始终无法放下收复燕云十六州的梦想。尤其对宋神宗来说,“划界”事件让他丢失了祖宗之地,远比“增币”事件更为可恶。在他看来,辽朝这种趁火打劫的行为,本身就是对“澶渊之盟”的背叛。宋神宗在临终时依没有忘记这份屈辱,他留下了一份遗诏说:将来若有谁能帮宋朝收复燕山之地,哪怕是异姓也可封王。

当历史演变到了这里,北方外族势力的强弱发生了重大的变化。曾经强大一时的辽朝,在经过辽圣宗、辽兴宗(1031 - 1055年)的盛世之后,因为朝中奸佞当权,政治腐败,国家逐步走向了衰弱。而一股新的外族势力,正在辽朝的后方快速崛起,这就是女真族。

女真族原来臣属于辽朝。天庆四年(1114年),金太祖完颜阿骨打(完颜旻)在统一了女真诸部后,不再愿意做辽天祚帝的臣民,开始正式起兵反辽。由于完颜阿骨打在起兵时只有两千多人,辽朝刚开始并未将其当作一个重大的威胁。只是在数次派兵弹压均遭失败后,辽天祚帝才于1115年御驾亲征,可惜又被女真族的军队击败。不久,辽朝国内的上京发生了叛乱,女真族借机占领了辽朝的东京(今辽宁辽阳),随后又攻破了会宁府(今黑龙江阿城区)。不久,完颜阿骨打在会宁府建都称帝,庙号太祖,国号为金。之所以选“金”为国号,有人说是由于女真族兴起于金水。而另据《金史》中记载,金太祖完颜阿骨打称:“辽以宾铁为号,取其坚也。宾铁虽坚,终亦变坏,惟金不变不坏。金之色白,完颜部色尚白。”

此时已是北宋末年,当时的皇帝宋徽宗赵佶,想做一个锐意进取的皇帝。对内他积极推动改革,在登基不久就废弃了持重保守的司马光的经济政策,转而采取了积极改革的王安石的变法路线。对外他主张适度用兵。政和四年(1114年),宋徽宗下令童贯和种师道率军同西夏政权交战,在古骨龙大败西夏军。宣和元年(1119年),宋军又攻克了西夏政权的发祥地横山,使得西夏不得不向宋朝称臣乞和。

大国需有大战略,收复燕云十六州是宋徽宗宏伟蓝图中的一项。随着曾经强大的辽朝在同金朝的交战中,国力一天天地变弱,北宋的统治者们看到了一个收复燕云十六州的绝好机会。他们通过研判,认定辽朝有被金朝灭国之势,于是决定联金攻辽。1118年,宋徽宗遣使以买马为幌子,赴金朝商议联合灭辽的事宜。双方经过了几次的商谈,终于于1120年达成了协议:金军负责攻取辽朝的中京,宋朝则负责攻取辽朝的南京和西京。辽朝灭亡后,宋朝将原来每年赠给辽朝的岁币转赠给金朝,而金朝则答应将燕云十三州(缺三州)归还于宋朝。由于当时宋金两朝并不接壤,中间隔有辽朝的国土,宋朝的使者想要去金朝谈判,必须先坐船渡海,故宋金两朝的盟约称为“海上之盟”。

然而,风起于青萍之末,大变匿于无形之间。“海上之盟”虽然使得金宋两朝联手很快灭亡了辽朝,却随后也给北宋王朝带来了灭顶之灾。

[ 打印 ]
阅读 ()评论 (0)
评论
目前还没有任何评论
登录后才可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