盗火者之野（三十四）

（三十四）

从陈书记那儿受命，或者说交易后，张诚开始重新思考了一下自己的全盘战略。自己已经从一个小打小闹的科技掮客，慢慢转变为很多地方和药品行业部门的权力掮客，而现在却正在走向中国的权力核心，利益和风险都在增大。

在中央级别，张诚自酌，目前自己只是通过皮肉，接触了几个好色的淫荡贵妇，能否以此为契机，打入权力人士本人圈子中，张诚还是没信心的。当吕夫人的情人，就算吕主任不计较，但也不至于会把自己引为知己。

张诚思考几番后，觉得不能把鸡蛋全放在陈书记这个蓝子里，反正这条关系还在，如果干不成圈进吕主任这个任务，最多陈书记不给自己大单做而已，还不至于得罪。张诚决定还是把工作中心放在华美M101项目上，至于上海董微在做的事将继续进行，他相信席书记也是人，中国的官员都是一个模子里出来的。

童颜的医学部，是目前M101项目的核心，张诚和童颜一起到临床试验涉及的城市去招聘临床专员。张诚订下了原则，只招收女性，需要医学相关专业毕业，35岁以下。“是否要求更年轻一点，再加个未婚，性感的要求？“，童颜问。

“这样太明显了，如果在美国，人家会起诉的“，张诚说，”反正最后都需要面试的，要谁不要谁，面试后再决定吧！“

由于开的工资明显高于其它公司的类似职位，投递简历者很多。张诚根据照片，学历，年龄和婚姻状况，每个城市选择了二十个候选人，从中挑出三个最好的，然后开始发录取信。在最后录取阶段，也会发生波折，有人会拒绝，有人有好几个工作录取信，会讨价还价，还有，人招来了发现名不副实。有三个备选，发生这种情况时容易处理点。

为了验证性感这个核心要求，张诚设计一个问题。“如果你的客户，在工作中提出了暧昧的要求，你会如何处置？“

那些回答“给他一耳光的“，肯定淘汰了。但回答”我们开房吧“的，也不行，那成了妓女了。张诚遇到的最意想不到的，最性感的回答，是有个叫韩雪的求职者说,”我已经有男朋友了”，同时给了张诚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这个回答好！”，待韩雪出去后，张诚对同时参加面试的童颜说。

“好什么啊，这不是相当于拒绝了客户吗？”

“这就是含蓄，有男朋友了，意思是你还有机会，但有风险，特别是那个眼神，给了对方鼓励。你想，有这个意思的男人，谁在乎你有没有男朋友？有了更刺激！”

“你们男人真变态！”，童颜笑道，但决定权在张诚手上，韩雪和另外十几个女临床专员在一个月内被陆续雇用了。张诚让童颜雇请美国的临床试验CRO康泰公司，对新员工以及医学部其它人员，进行为期一个月的强化培训。医学部除了为W101临床试验服务，还要为重组胰岛素的市场和销售服务，部门内也配置了统计人员，报批人员和行政人员。

张诚把王英的编制也放入了医学部，虽然她直接隶属于自己。华美公司职员的工资，在投资阶段都是由投资方华龙集团出的，张诚的很多差旅费用，也是由华龙支付的，他甚至有工资，虽然这只是他财富的零头。华美依然是张诚工作的重心。

“王英！有没有研究一下在太原娱乐城开个妓院的可行性？“，张诚的女人里，最近和他呆在一起时间最多的是王英。文君，菲菲在杭州，董微在上海并有自己的家庭，童颜在广州，而王英在北京。最近因为报批和贵妇交往，张诚在北京的时间最多。

“老板，好像最近形势不对啊！“，王英说，她自从被张诚雇用后，就再不去偶然当小姐赚钱了。虽然一心想到美国，但她的托福和GRE的成绩都不理想，没能拿到任何美国学校的录取信。给张诚作事后，她的收入非常好，并成了张诚的情妇，也就死了出国的心，一心为张诚做事了。

“怎么？“

“坊间盛传山西的省委书记要下台了，最近山西开始严打，很多娱乐城都拆了，小姐都失业了“

“这样啊！“，张诚很失望，本来他想把娱乐事业当作自己的另一个龙头，而且那也是自己很感兴趣的事业，看来中国娼妓合法化的道路依然任重而道远。”好吧，给你个新任务，上海的陈书记不久后要到中央，你和他单线联系，好吗？“

在北京，有关药品报批方面的业务，张诚已经交给王英负责了。而那些与贵妇人的交易，张诚都是自己跑的。最近，陈书记提出让他找个人与之联系，一般肯定是要女人啦。张诚在中国的女人里面，只有菲菲是专属自己的（其实也是张诚自以为的），其他的包括妻子文君，都是别人的情妇，王英也不例外。让王英去和陈书记联系，张诚也明白她需要和陈书记睡觉的。

正在为太原妓院计划的落空沮丧时，张诚却意外接到了吕太太的电话，“张诚，我先生和儿子想见见你，后天晚上有空吗？

这太令人惊喜了，张诚虽然和吕太太大战了近百场，但从来没机会和吕主任见面。而这也是陈书记交给他，他自认为无法完成的任务，真是天无绝人之路啊！“当然有空，怎么去？”

“你晚6点在上次那个宾馆大厅里等，有人会来接你！”

吕主任，全名吕跃进，一听名字就知道是大跃进那时候生的。作为出身平民的一介小白，能混到这个地位，绝对是一个奇迹。但他这样的性格，彷佛就是为这个体制而生的，他的成功，可以说是马克思主义哲学关于必然性寓于偶然性之中原理的有力证明。

吕跃进没有读过大学，并不是他不会读书，而是那时代，压根儿没机会读大学。高中毕业后，他当了家乡县里的印刷厂工人。在车间里，按规矩热水瓶是大家轮着打水的，但吕把打水的工作包干了，以至于有几天他生病时就没人打水了，吕病后上班时还遭到工友的责骂。吕不但没反击那些工友，反而在厂里贴出了大字报，对此事作了深刻检讨，于是引起舆论反转，也引起了厂党委书记的注意。

吕被立为“学雷锋模范”，雷锋的特点就是不求报酬，不求名誉地做好事，当然这样做实际上也是有酬劳的，那就是能得到一个上升的阶梯，但并非每个人都能成功，大多数“雷锋”，就像冯小刚电影“芳华”里的刘峰那样沦落了。但吕忍受住了人们对他的年复一年，日复一日的严格要求，坚持每天都像雷锋那样做人做事，整整五年，他由县标兵，省标兵，一直升到全国学雷锋标兵。终于，在他23岁时，时来运转，共青团中央在全国选拔人才，他被安排到团中央工作，开始了在中国官场上艰难的跋涉。

中国历史上，曾经在如何选拔人才上为世界提供了宝贵的经验，其中以举孝廉，九品中正制和科举最有代表性，可惜西方行之有效的民主制一直没有成为主流。到了1990年代，中国的人才制度又退回到类似于举孝廉的地步：初级官员是由各基层组织推选，然后一级级历练，有些客观的考核指标，如政绩，但更多的是主观的指标，如领导评价，群众口碑，但重中之重的升迁标准，就是能否得到有决定权的领导的欣赏。

中国官员级别有12级（不同时代有所不同），从最低级的科员开始，能混到县处级的不到万分之一，司厅级的百万分之一，省部级的接近千万分之一了，到副国级可以说稀罕如珍宝了。吕主任不到50岁，就混到了拥有实权的副国级，真是个奇迹。由于他没有什么显赫的家族背景，其成就更是令人惊叹。当然，有人会说这是逆淘汰，只有没有能力，把自己出卖得干干净净的人才能混到金字塔的顶端。但这种说法并不完全符合事实，存在的就是合理的，吕主任能到这一步，也必然有其过人之处。

和很多人的猜测不同，吕太太并非出生于什么显赫之家，只是吕跃进在县团委的一个同事。吕跃进一路走来，吕太太给他带来的麻烦比帮助要多的多，但不知为什么，吕跃进对老婆依然是又爱又怕。两人要孩子也很不容易，结婚后十几年，历尽艰辛，终于在30多岁时才怀上，吕跃进对这个独生儿子宠爱备至，但儿子从小就是个太岁，给他惹了很多麻烦。

吕跃进一直风闻太太组织贵妇淫乐团的事，也想法阻制过，但强悍的太太毫不收敛，还老是提谁谁谁也这样。吕所以没出死手，是因为政法委周书记的老婆也热衷此道，吕太太因为这事还拉近了吕和另外也热衷此道的几家的联系，一度有助于吕的事业。但现在新班子将要上台，新老板胡主席是个生活作风非常严谨的君子，吕太太的这些淫行将给吕跃进带来麻烦。

吕跃进能在中办当上主任，并不依靠胡主席，而是他善于为人处世，深得前任曾主任的信任的原因。在中国要当官，前任的推荐很重要，而前任最看重的是那一个人继任后，自己能够控制该人从而能够延续其影响力。曾主任觉得，吕跃进是这样的人，而当时的江主席也欣赏吕，所以，在胡主席继位前，吕已经担任了好几年中办主任了。

胡主席曾任团中央书记，以前吕跃进和他共事过，深知胡的行事和江完全不一样。为了得到胡的信任，吕觉得必须处理好自己太太和儿子的事。他和太太和儿子谈到要把他们送到外国去的方案，当时很多高官的家属都在国外，这既能避免家属行事不端影响了官员的名誉，又可以在万一官员政治斗争失败后有个退路。吕太太也同意这个方案，但坚持一定要由自己的朋友安排，她提到了张诚。

吕跃进一直行事如履薄冰，没有在国外积聚财产，也没结交有国外背景的商人，听太太这么说，也派人调查了张诚，得到的消息是，这个张诚是个技术掮客，在美国有不菲财产，目前和华龙集团合作一个新药项目，除了好色，没有和外国情报机构有勾搭的迹象，在国内和浙江，上海的官员来往密切，但这些过从甚密的官员中，没有吕的政敌。

为了进一步了解张诚，吕跃进提出和张诚见面，当面接触后再决定是否把家属交给张诚，安排到国外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