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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大篷车队,想起王力雄的《黄祸》

(2018-10-22 19:25:32) 下一个

      从中美洲来的移民大军继续向美墨边境推进,人数据说已经从两千增至七千人。大军中有妇女、儿童,也有青年人。也许每个人都有一个进入美国的合理理由吧,也许所有中美洲居民都有权力进入美国,去追求自由幸福的生活吧。墨西哥警察在与移民发生了一些摩擦之后已经不再使用暴力阻拦大篷车队的推进了,川普总统真的能够调动军队堵住这七千人的进攻吗?川普敢动粗吗?我不知道。反正CNN, MSNBC, ABC, CBS的摄像机都架好了,就等着向全世界转播美帝的暴行呢。

      可如果川普不阻止这个带着电视直播的移民大军,后边还会有万人大篷车接踵而来,再大的富户也会被遍地的游民吃成骨头架子!

      我想移民大军中的大多数人并没有申请难民的资格,他们只是在用一个不大的代价赌一个美好生活。就像这两天大家忙着买16亿巨奖的彩票一样,输了,就当一个汉堡包喂狗了,赢了,你就直接进入亿万富翁俱乐部了。

      可如果爆发了真正的难民潮,我们又如何在本国利益和人道主义中间做选择呢?这让我想起了王力雄先生的小说《黄祸》,分享给大家的这段节选描写了中国难民逼近欧洲边境的悲壮情景。

      以前觉得小说《黄祸》很荒诞,但看看这两年发生在欧洲和美国的难民危机,你会发现王力雄对难民问题的洞见很有些先知的味道。

 

------《黄祸》--节选------

从天亮起, 中国难民一直在斯洛文尼亚境内集结。队伍前端由一排肩并肩的年轻男人组成人墙, 始终无人超越。

现在, 人墙如同门一样打开。一排老人从中走出。

老人们走得很慢, 分散成散兵线队形走向国境线。最中间那个老人足有九十岁了。邢拓宇认得他。刚上路时他还风头挺健, 敢跟六十岁的人比脚力。以后的旅程全是他固执的孙子用自行车推着走过来的。老人自己则见人就惭愧地唠叨∶活不了几天的人了, 还拖累队伍, 分吃食物。

现在, 老人虽然步履蹒跚, 却自豪地挺直胸脯, 高昂着头。

国境线上的高音喇叭用汉语警告∶前面有地雷和炸弹, 不要前进! 欧洲军队在边境线布设了几百万颗地雷和炸弹。主要目的是让中国难民望而生畏, 不敢逾越。

炸弹全都暴露着, 涂上醒目颜色。地雷前面插着吓人标志。真真假假的拉火索如蛛网般密集, 明明白白地告诉每一个人∶往前走就是粉身碎骨!  老人们的头发在风中好似一排飘扬的白色火焰, 显得那么圣洁。

他们不理会警告, 继续向前走, 好似前面不是炸弹, 而是天国。

将军一把抓过麦克风, 用德语大声叫喊, 震得山谷嗡嗡鸣响, 发出多重回声, 老人们却依旧不停地往前走。

第一声爆炸使每个人全都不自觉地痉挛。随后爆炸便连成一片。那些腾起的火球快速地吞没老人的身影。当爆炸停止, 硝烟随风散去, 已不见老人们一点踪影, 好像全体飞走了, 飞上了天。

地面干干净净, 只剩一角衣服在一棵燃烧的桩子顶端飘了一下, 也化成升腾的火焰。

爆炸后显得极静。

邢拓宇心中没有叹息或悲伤。如果他在老迈之年能选择这种死法, 应当算最安乐也是最心满意足的。

德意志军官们震惊的身影使他第一次在外国人面前为中国人感到自豪。

这个民族曾经深深地堕落过, 被强权、暴政、贪婪和欲望扭曲, 丧失道德、人格, 在世界面前丢尽脸面, 做尽了丑陋的中国人的丑事。然而在这最大的苦难降临之际, 低到极点的物质水平却使贪婪失去立足之地。逐级递选保证的分享不仅是维持生存的唯一方式, 也成为美德、牺牲和友爱精神得以恢复的基础。也许, 这个民族在被灾难毁灭的同时, 也将被灾难拯救吧 国境线这一侧的欧洲士兵在爆炸时训练有素地卧倒, 刚起身不得不又一次卧倒。

难民队伍中走出的第二排老人从第一排老人打开的缺口继续深入, 引爆了剩余的炸弹和地雷。

倒下的老人带着微笑。活着的老人一直走到卧倒的士兵脸前。

整个难民队伍从凝固的波浪变成洪流, 无声而和平地开始流淌, 流进老人们用血肉之躯敲开的欧洲大门。

士兵的手指勾住扳机, 无数威力强大的武器在等待驱动的命令。

军官们的眼睛全盯住将军。将军的脸从铁青变成紫红, 呼吸中透出窒息的嘶鸣。突然, 将军转向邢拓宇, 一把揪住他的衣领, 狂怒吼叫。

邢拓宇不做任何反抗, 看着那张通红的大嘴在眼前猛烈张合。

“他在跟我说什么  ”当将军最终放开手, 他扬起眉头问翻译。

翻译是个壮实小伙子, 用和将军相似的凶狠眼光瞪着他。

“将军问中国的军队在哪 为什么用绵羊来侵略别的国家 这是一场卑鄙的不公平的战争! 中国有再多的军队武器我们也能把你们打进地狱。

你们这是在侮辱德意志军队的光荣!  ” 将军已经冷静, 双手背在身后, 沉默地注视正在深入的难民。

他长叹一口气。

“您能向他们开枪吗  ”他问身边一个少校。

少校的表情像吃了一剂苦药, 只是摇了摇头。

“我被全球军界誉为防御专家。”将军惨然地一笑。

“但我从来不知道还有这样一种战争。

要抵御的不是残暴的敌人, 而是无边无际的绵羊。

我等了一辈子战争, 自信能抵御一切强敌, 到头来却是白当了一辈子军人。”   国境线上, 中国难民已开始长驱直入。

坦克大坝被人海淹没。人们从坦克上面翻越, 只当是跨过一道土墚。

从了望塔上俯瞰, 根本看不见坦克, 只是人海隆起的一道鼓包, 就像撞上了横礁的河流, 虽然掀起一道翻卷的波浪, 却依然不停地继续奔流。

邢拓宇突然感到眼前这番景象和他少年时代的梦境产生了一种神秘的相通。

这铺天盖地蓬头垢面衣衫褴褛的枯槁人群与凯撒、拿破仑的大军别如天壤, 却同样是胜利者, 由这亿万双老人、孩子、怀抱婴儿的女人的赤足踏起的黄尘将所向无敌地弥漫全世界的天空。

“再见。”他对将军行了个中国式的军礼。

他真心地产生出一种同情和尊敬, 就像从小对那些勇敢的败将感觉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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