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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烟记事(423) 陪老婆

(2024-04-18 18:08:17) 下一个

【按照张杰忠的山大王逻辑,当权派是一块肥肉,能叼到自己嘴里,干嘛要和对立派分享?武斗已经打到这步田地,还讲什么阶级感情?你不仁,我也不义,看谁狠过谁!只要把当权派捏在手中,保皇派就不敢硬来,这叫“挟天子以令诸侯”。 再说“一线指挥部”老想搞“三结合”,农场像点样的“革命干部”都归了我,你结合个屁去!

张杰忠虽然胆大妄为,打家劫舍的谋略还是有的。当权派关在青卫山上,而自己的势力范围在西边,强攻实难奏效,只能智取。于是他选在晚上8点动手,因为棒子队耀武扬威一天,已经回家歇息去了。只有长征兵团的红卫兵还坚持夜间巡逻,以保卫广播站。这广播站基本上成了哑巴,但长征兵团对自己的胜利果实很看重,于是把指挥部搬到此地,还在门口像模像样地挂上了牌子。

长征兵团是捍总的友军,因此哨兵见到张杰忠领着几个人经过,并不介意。青卫山本非哪一派的地盘,只不过红联的人多一些,显得像是它的主场。其实捍总的人也经常光顾(吃饭、开会),而且有些队员就住在这边,红联没理由拦阻。杨崇兵成立棒子队,除了有备战的考虑外,主要还是造声势。它并不像当年的赤卫队那样拥有“纠察”的权力,也没有哪级组织赋予它这样的权力。

练功房里,当权派们正在认真学习毛选,两个看守无精打采地坐在门口说闲话。这是一份无聊的差使,当权派个个老实,没谁会想逃跑。而且关了这么久,习惯已成自然,到点该干什么都知道,根本不需要提醒,所以看守实在无事可做。

见到张杰忠过来,两人赶紧站起。其中一人是捍总成员,喊了声:“张总好!”张杰忠笑着说:“同志们辛苦了!我们今晚组织批判会,需要借当权派用一下,明天一早就还回来。”

当权派赶夜场的事,虽不多见,但也发生过不止一次。按照规矩,一派提走当权派,需要得到另一派的许可。红联那名看守正准备出去打电话请示,捍总的看守把他拉到一边,悄声说:“哥们,你费那个劲干嘛!这个点谁还在办公室呆着?不如咱俩都回去睡个好觉,明早人就还回来了,啥也不耽误。这帮家伙又不是什么宝贝,值得咱俩整宿陪着吗?我还想回家陪老婆呢!”说得那位心动,就让张杰忠他们把人带走了。

当权派这一走,如同羊入虎口,再也出不来了。事后红联百般讨要,张杰忠硬是不放人,还喊出狠话:“有种就来抢!死俩当权派都算在你们账上!”杨崇兵和当权派没啥感情,真准备派棒子队过去大战一场。严进学这回却站在伍涤非一边,坚持和谈,避免为此伤人。再说硬抢当权派,不把自己“保皇派”的名头坐实了吗?所以属于下策。

张杰忠觉得奇货可居,便拉着捍指,一起对当派权进行深揭狠批,同时欢迎各造反组织(红联司除外)派出代表,前来参观。我和大戴、老谢等三位“818”的派友荣幸获邀,于是穿戴整齐、胸佩像章、手持红宝书、兜揣笔记本,相约来到车队小楼外面。四名手持管叉的门卫对我们进行了盘问。由于上头已经打过招呼,他们并没有废太多话,就打开大铁门,由其中一人领路,带我们曲曲折折地穿过几道门,每道都有人把守;再爬上一座狭长的铁制楼梯,每层拐弯处都有哨兵拄着锐利的标枪恭候;如此转过四道弯,才到达目的地。这使我想起李白的诗句“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对立派想把当权派劫走,真可谓“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

这是一间矮小的阁楼。我们进去后,见几位原总场领导都到齐了,沿着北墙乖顺地低头站立(姜书记不在里面,他是鹤岗造反派的资产,回来游斗一圈就被送还了)。南边靠窗,三名审问员坐在桌子边,向我们点头示意。我们就在西北角的小板凳上坐下。屋内还有几个头戴红星帽、腰扎武装带的红卫兵,看着像宪兵,造反派应该就是他们押过来的。

批斗马上开始。头一个被点名的自然是石书记,他答了一声“到”,就出列站在两米见方的空地上,主动大弯腰,双臂下垂。这本是一个广播操动作,难度不大,可久久为之,就不好受了。两侧各有一名红卫兵席地而坐,专门纠正受审者的姿势,如不符合要求,就要采取行动。比如腰弯得过久,本能地会慢慢抬高弧度,这时双目圆睁的红卫兵就呵叱道:“老实点!”再不听话,就上前拽住对方的头发往下拉。石书记就被如此纠正了两次。

看得出来,每个当权派都害怕这些嘴上无毛的中学生。我一进屋就注意到两名红卫兵里有一高个儿,再端详一阵,便认出是张国刚之弟,名叫张国疆。之前我只见过他一次,还是小学生,刚由老母带着从安徽老家来投奔其兄。老母长得白净富态,虽是小脚,但很勤快,待人一团和气。文革刚开始,她就被当作“地主婆”揪出来,天天跟五类分子一起劳动,不过因为年老而允许回家住。后来张国刚从家乡搞来证明,她的成分实为上中农,或称“富裕中农”,够不上剥削阶级,算是错斗一场。这也怪老太太嘴上没有把门的,跟人聊天时常说自己没受过穷,而且保养得确实好,不像地主婆都没人信。

张国疆在石清镇上中学,几年没见,竟长得如此魁梧,虽比其兄尚低半头,但若打起架来,白头阿三肯定不是对手。这回他有了扬眉吐气的机会,频频站起来修理当权派,以表现自己有很强的革命性。当然也不排除对老母被揪斗怀恨在心,借机进行阶级报复。毕竟石清镇的文革也在总场领导之下,石书记曾指使工作组和赤卫队进驻过镇中学。这里的红卫兵造反以后,称为“第二司令部”(二司),与当权派有着天然仇恨。

再过两三年,张国疆初中毕业,也分配到一队当农工,而且跟我在一个班。前面说到有个肩扛204斤麻包上三级跳板的,就是他,那时他的块头已经快赶上武二郎了。】

2023-9-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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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中美 回复 悄悄话 还以为是文燕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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