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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情小说]《堕落ING》第十四章 救 赎

(2004-11-29 05:27:52) 下一个

                                           第十四章       

 

世上的事有时真是东边不亮西边亮,该亮时不亮不该亮时才亮。她本以为得罪了Eric,黎孝诚申请学校的事就算没戏了。谁知道那天闲来无事和小赵老师去华人教会,闲聊中认识了一位姓蔡的台湾老先生,在生物工程系,差不多相当于那个实验室里的二老板。因为大老板就要退休了,所以什么都让他来管。不仅如此,他太太就在那个实验室做秘书,简直快成了他们的夫妻店了。

 

可能因为是老基督徒了,蔡先生讲话很谦卑也很随和,“我们最近正要招学生,老板很喜欢你们大陆来的留学生,都很勤快,又聪明。有没有知根知底的,帮我们介绍两个啊?”,还没等她问,蔡先生竟然自己笑呵呵地提了出来。“有啊有啊”,她连忙把黎孝诚的情况介绍了一下。“很不错啊,还有一点你肯定忘了介绍——就是长得一定是高高的帅帅的对不对?”,头发花白了的蔡先生还挺爱和小姑娘开玩笑,“我见过好几个你们北方的男孩子,全部都是又高又帅的”。“其实——现在南方男孩很多也又高又帅”,她尴尬地笑了两声,有点不好意思地看着比她矮了整整一个头的蔡先生。

 

蔡先生还真的帮了大忙,在他的敦促下,申请的事渐渐有了眉目,很快黎孝诚那边便收到了录取信。电话里黎孝诚还稀里糊涂的,“那个Eric Yang那儿怎么办呢?就这样不去了?”。她一直没告诉黎孝诚她那天和Eric的过节,又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再说也没必要让他知道后心烦。她也没跟黄鲲提过,她怕黄鲲一怒之下去找Eric算帐,要是在学校里闹大了,吃亏的还不是作学生的?“嗯……我觉得他那个实验室不好,新升的faculty都喜欢拼命使唤人,还是蔡先生这边比较有前途”,她说。“那我这几天就打电话预约签证时间——可能怎么也要约到十月份了,要是签证顺利,年底前我就可以过去了”,黎孝诚高兴地说。“好啊”,她努力调动大脑中所有高兴的细胞。

 

可能也是因为蔡先生的缘故,她从那时起几乎每周都去教会。刚开始是怕蔡先生为了黎孝诚申请的事找她,尽管牧师的讲道她几乎一点也听不懂。后来,她渐渐喜欢上了那个教会和那里的人。他们都很热情,好象有点爱心过剩,一个个轮流过来关心她,问她生活上有没有难处,让她觉得受宠若惊。有一次聚会时,她和大家一起拿着诗歌本唱诗,唱到一首歌词上说,“我不知明天将如何,每一天只为主活,我不借明天的阳光,因明天或不晴朗,我不要为将来忧虑,因我信主的应许,我今天要与主同行,因他知前面路程……有许多未来的事情,我现在不能识透,但我知谁掌管明天,我也知谁牵我手”。

 

她唱着唱着,不禁想起和黄鲲这场没有明天的恋爱。就快要结束了吧,一切的一切,没有了他的明天,不知道要怎么过……被他松开的我的手,上帝啊,求你来牵住它。可能是教堂里那种圣洁的气氛,让人格外脆弱,诗歌还没唱完,她竟在钢琴声中忍不住当着众人的面哭了起来。她觉得大家都在看着她,很不好意思,想努力控制住情绪,没想到却哭得愈发不可收拾,象山洪暴发一样,又是眼泪又是鼻涕一塌糊涂的。

 

不过,没有一个人笑她,这里的人们好象早就看惯了这种长久压抑下的宣泄和崩溃,离家久了,大概换了谁都会有这种控制不住大哭一场的时候吧。旁边递过来一片洁白的纸巾,是牧师的太太,在她肩上轻轻拍了拍,好象在说“哭吧,我们都了解”。诗歌唱完了,她也哭够了,接下来牧师的讲道她听得格外明白。当听到那段最有名的马太福音十一章二十八节:“凡劳苦担重担的,可以到我这里来,我必使你们得安息”,她再一次泣不成声。心里没有重担的人永远不会了解,从前那个无忧无虑的她永远不会了解,这样的应许中包含了多大的爱与宽容。

 

聚会结束后,牧师太太走过来笑眯眯地拉住她的手。她有点不好意思,可人家根本问都没问她刚才为什么哭得那么凶。“上次我们聊天时你说,你不很明白‘罪’的含义……”,牧师太太和蔼地说。“师母,您别说了”,她一脸的惭愧,“我是个罪人,我罪不可恕”。她痛苦地用双手掩住了面孔,脑子里象放电影一样闪过了无数画面——一个女孩和一个男孩手牵手漫步在珍珠梅丛中,女孩无忧无虑的笑声将睡梦中的白色梅花惊醒,纷纷争相绽放,女孩幸福地靠在男孩的身上,一遍遍地诉说着自己的梦想——就是和他完成那个一辈子的约定……可是,为什么这个世界上有这么多的诱惑?她自问不会向金钱和名利屈服献媚,却在美艳绚丽的爱情面前溃不成军、一败涂地。

 

“我们大家都是罪人,这没什么可耻的”,师母拍拍她的肩说,“耶酥基督已经在十字架上为了洗净我们的罪流下宝血,只要认罪悔改,神会洁净我们,主耶酥为我们背起了沉重的十字架,以后的重担,都有主耶酥帮你来扛,以后的道路,都有主耶酥带你来走”。

 

“认罪”容易,“悔改” 可就难了。小林和胡玲已经搬了出去,前些日子刚登记结婚。她也搬出了原先学校附近的那栋房子——那片公寓楼里住的中国人太多,低头抬头总能碰到熟人,或是熟人的熟人。而且,大家对谁找了个老美、谁跟谁离婚了、谁又跟谁同居了这类消息特别敏感,总之,住在那里是非太多。她在稍远一些的地方找了个小一点的2-bedroom公寓,说不定等黎孝诚来了以后,他们俩就可以在这个新家安安稳稳地过日子了,她想——如果一切进展顺利的话。

 

出于这个考虑,她尽量把小小的新家布置得温馨舒适,还添置了不少新东西,象书架、电脑桌、沙发、音响、还有成套的餐桌和餐椅,当然也少不了买张大床。厕所里的新浴巾、新牙刷、甚至睡袍,全部是两套,她俨然变成了一个等心爱的男人下班回家的小女人。可是,来自黄鲲的巨大引力就象是个磁场,她所做的这一切努力,在那磁场中简直是可笑的徒劳挣扎。每当她换上干净的床单和枕套,深深吸着房间里芳香油那甜甜的气味,憧憬着即将开始的二人世界,脑海中那个朝夕相处的男人总是变成了黄鲲。唉,她重重叹了口气,黎孝诚,你快过来吧,我都想不起你的样子了。

 

她没和黄鲲讲黎孝诚拿到录取信的事,毕竟他签证顺不顺利、什么时候能过来都还不好说,而且,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和黄鲲说——他这些天也够忙的,婚期只有几个月了,现在正和家里商量在天津办酒席请客的细节。即使说了,会有什么分别吗?他会在意吗?和黄鲲在一起时,她的话越来越少。她不想问他筹办婚礼的事,也不想说自己的事——这是个特殊时期,再加上他俩间这种特殊关系,任何话题都会惹他心烦。甚至当她察觉到月事晚了三四周还没来,吓得饭都吃不下去,也没敢把自己的担心告诉他。

 

一个人住就是爱疑神疑鬼,不过这种事一个孤身在外的女孩子又怎么能泰然处之呢?她一遍遍努力地回忆前几次的详细经过,黄鲲一直都很小心的,应该没有意外啊。可还是越想越怕,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而且,事情往往按照最倒霉的版本发生。如果是真的,我该怎么办?她想出了一身冷汗,坚决不能告诉黄鲲,更不能生,黎孝诚又快来了,真该死,怎么偏偏赶在这个节骨眼上?那天晚上她梦见自己的肚子变得老大,她跑去医院,医生说堕胎违法,然后警察就出现了,把她关进监狱里,她抓着牢房的栏杆歇斯底理地喊着“放了我,我得去机场,黎孝诚今天的飞机”,这时牢房的门真的打开了,进来的却是她神色憔悴的父母……噢,上帝啊,求求你杀了我吧,她大叫着从梦中惊醒。

 

第二天天黑后,她偷偷跑到Walgreens买了一个验孕的kit,交了钱掉头就跑,象做贼一样,生怕撞见熟人。到了家手忙脚乱地拆开包装,看清了使用说明,呆呆地坐了半天楞是没有勇气验。最后又是耶酥又是菩萨地胡乱叨咕了一通,终于鼓足勇气进了厕所。等她翻过来倒过去地检查了无数遍,确认验孕棒上只有一条带出现,和说明书上画的阴性结果一模一样,这才发现早就吓得腿肚子都转筋了。

 

黄鲲通常来找她前会事先打个电话,有时也会直接来敲门。除了车钥匙,她还给了他一把门钥匙,这样如果她下班晚了或是正在洗澡,他随时都可以进来。俩人还和从前一样一起做饭、吃饭、看牒、做爱。好几次她想说是不是今后应该少见几次面,可两人剩下的时间已经屈指可数,指不定哪次约会就是最后一次。这样一想,再怎么过分的缠绵亲热似乎都变得理直气壮——反正这条路,已经快走到头了,干脆就闭上眼睛一路走到底,直到撞墙为止。

 

偶尔黄鲲也会留下来过夜。“你下次什么时候过来?”,清晨她总是裹在被子里这样问他的背影。他一边穿衣服一边头也不回地答道,“再说吧,我不能每天都说在程乐家通宵打游戏吧”,然后弯腰在她脸上亲一口。“你一定是撒旦派来引诱我的”,她恨恨地看着他说。他还是那种不屑一顾的笑容,一边的嘴角扬起,“哈,怎么可能?我自己就是魔鬼撒旦!”。

 

黄鲲不来找她时,她就去网上瞎逛,在中文聊天室一泡就是一晚上。她在聊天室里有两个名字,一个叫Amy,和男生聊天时用,还有一个叫Kevin,当然是和女孩子聊时用。她喜欢在网上大大咧咧地说话,一副嘻皮笑脸的无赖相,真的象是个无聊的男生。她从来不提自己的私事,只是有一搭没一搭地瞎聊,看到失恋的可怜人会过去劝劝,可要是看到有人在那里不识趣地大叫“我要结婚啦,我太happy啦”,就会象饥民撞见了肥财主冲上去痛扁一顿,临走再骂一句“结婚是因为不敢承认爱情已经消失了这个事实——我鄙视你”。尽管她隐藏得很好,有时还是有细心的网友问她,“你听起来怎么总是不太开心的样子?”。她本来打算按一贯的作风胡说八道一番,可想了半天,终于还是缓缓地敲出了一行平平淡淡的字,“我爱的人要结婚了,新娘不是我”。

 

晚上她接到黎孝诚的电话,“我今天拿到签证了,那一组就我一个人签下来了,太悬了!看来你的祷告还真灵,你以后爱信上帝就信吧,我也不笑你了……还有,机票订好了,就在下周!快想想还要带什么?”。“这——这——这么快啊?”,她突然有点结巴。“是我爸托旅行社的朋友订的,正好找到一个空座,怎么样,高兴吗?我能陪你过生日了!”。“哦……高兴……你把航班号e-mail给我,我那天去接你”,她失魂落魄地挂上了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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