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德正是克服休谟人学 强调人的价值在于人是超自然、超感性的理性存在，能意志自律，但康德的人及自由是抽象的

强调人的价值在于人是超自然、超感性的理性存在，能意志自律，但康德的人及自由是抽象的。

休谟人性哲学的意义及困境

雷红霞 杨伟清

(武汉大学哲学系 武汉 430072)





摘要：本文试图探讨休谟哲学的真实意义及其与现代非理性的人本主义哲学的逻辑思想联采。一般常认为休谟哲学的主题是认识论，本文则主张是人，是关于人性科学的哲学，使哲学从人识论转向了人学，改变了哲学研究的方向。休谟人性科学的根本原则——观念联想及其他原川所体现的人性思想，具有情感主义、自然主义、心理主义的特征，破除了传统的宗教人性论、里性人性论，为现代非理性主义哲学奠定了基础。其人性哲学的经验基础和知性方法，最终堵塞了研究人性的通道。

关键词：人性科学；观念联想；情感；知性方法

中图分类号：B561．291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l003—854X(2002)09—0C陴8—03





休谟是西方近代经验论哲学的最后代表。一般常认为休谟哲学的主题是认识论。本文则主张休谟哲学的主题是人，是关于人性科学的哲学，使哲学从认识论转向了人学，改变了哲学研究的方向。休谟关于人性科学的根本原则——观念联想及其他原则所体现的人性思想，具有情感主义、自然主义、心理主义的特征，破除了传统的宗教人性论、理性人性论，为现代非理性主义哲学奠定了基础。其学说闪耀着人性思想的光辉，体现了强烈的人文精神，既为研究人性提供了新视野、新思路，又因人性哲学的经验基础和知性方法，最终堵塞了研究人性的通道，走向死胡同。

改变了哲学研究的方向，研究主题从认识论转向了人学

一般常将近代哲学的主题确定为认识论，分为唯理论与经验论两大认识派别，休谟哲学是继巴克莱哲学之后，英国经验论的最后代表，常认为休谟哲学的主题是认识论，将经验论哲学贯彻到底了，其必然结论是怀疑论。其实休谟哲学的主题是人，是关于“人性科学”的哲学。在他看来，一切科学都或多或少与人性有关，“任何学科不论似乎与人性离得多远，他们总是会通过这样或那样的途径回到人性”，人性是一切学科的“首都或心脏”，一旦被掌握，“我们在其他各方面就有希望轻而易举地取得胜利”。所以“关于人的科学是其他科学的唯一牢固的基础”，休谟自认为其哲学就是“建立在几乎是全新的基础(即人性科学这一基础)上的完整的科学体系”O，其研究对象自然是一切学科何以可能的基础、根据即人的本性，其探究目的必然是说明人性的原则或原理。他十分明确地声称自己的哲学为“人性科学”，人性在他那里又具有广泛的含义，包括了与人的认识、情感、趣味、道德和社会行为等有关的一切方面。人性科学最基本的内容是逻辑、伦理学、美学和政治学，因为这些学科直接以人本身为研究对象，与人性密切相连，逻辑研究人的认识和推理即求真，伦理学、美学研究人的情感、道德行为和鉴赏力即求善、求美，政治学研究结合在社会里并互相依存着的人类，这四门学科“几乎包括尽了一切需要我们研究的种种重要事情，或者说一切可以促进或装饰人类心灵的种种重要事情”①。休谟的人性哲学体系就是按这四个方面建构起来的，他的哲学也是西哲史上第一个将知、意、情或真、善、美有机统一起来的人学体系，克服了以前人性学家单纯从某一领域研究人的片面性。

休谟致力于人性的探究，试图说明人性的原则，使哲学研究的主题从认识论转向了人学，确立了人在哲学中的重要地位，人是哲学研究的对象，关注的本体，以致哲学从古代的自然本体论(指希腊哲学家对自然本体的探究，表现在以水、气、火、四根、种子、原子等作为世界万物的本原)到中世纪的神的本体论(指经院哲学家对神灵本体的探究，表现在以上帝作为世界万物的本原创造者)，转向了近现代人的本体论(指由休谟开创为康德继承的近代人学直到叔本华、尼采、海德格尔等现代非理性的人本主义哲学对人自身的探究），以人的本体论取代了神的本体论，宣告了哲学与神学的断交，哲学与人学联姻。因为近代哲学虽注重于研究认识论，促进了科学的进步和哲学的发展，但并未砍断神学的枷锁，获得自身固有的本性。笛卡儿、巴克莱论证了上帝存在，莱布尼兹说明了上帝万能，哲学的矛盾、难题被推人上帝的避难所中(如偶因论)，上帝这一巨大的绊脚石阻碍了哲学的发展。在此情况下，休谟则说明以哲学理性不能论证超验上帝的存在，有力批判了设计论证明，认为上帝的存在属于信仰的事情，实即表明哲学理性与神学信仰的分离，这就为哲学彻底摆脱神学束缚，真正达到自我认识，完全独立向前发展扫清了障碍。以后康德便将上帝灵魂置人道德信仰领域中探讨，其后的哲学家遇到哲学难题不再求助神灵，而是在哲学自身基地上进行探讨，从而促进了哲学的进步。休谟真正使哲学与神学分离、与入学结合，开创了哲学研究人的新方向，其后康德正是沿着这一人学方向向前发展的，具体地说应是休谟人性科学的逻辑、伦理学、美学三方面的研究为康德的三大批判开辟了道路，为康德整个人学体系作了直接的理论准备，奠定了重要的思想基础。再后的叔本华、尼采、海德格尔等的非理性的人本主义哲学则标志现代入学的兴盛发展。

至于经验主义认识论则是休谟考察人类认识的限界，知识不可超越经验之外，确切地说经验论是休谟入学体系的基础*，其结论怀疑主义是其入学体系的方法，认识论并非是休谟哲学研究的主题，只有人才是他关注的本体，研究的对象。实际上休谟是以怀疑的方法来拒斥对形而上本体的世界与上帝的研究，“把人的一切思想都投回到人本身的存在上来”，怀疑论是“坚定的人本主义的副本”*，所以休谟使近代哲学认识论开始转向人学，思辨的形而上开始转向人的现实生活，自古代到中世纪直至近代哲学中被遗忘的人、人的自然的本能、习惯、情感被休谟作为人性哲学的研究对象进行了深入探讨，开创了哲学研究人的先河。

破除了传统的宗教人性论、理性人性论，人是自然的、情感的人

休谟以人的本性为研究对象，力图提出能够解释一切精神现象的普遍有效的人性科学原则。他在《概要》中曾提到，“贯穿全书有一些重大的哲学新发现，但如果有任何事情能使作者配得上“发明者”的光荣称号的话，那就是他对观念联想原则的运用”O，可见休谟将观念联想原则视为自己哲学的新发现，是精神领域中的万有引力，起着普遍而重要的作用，这一原则实质上是休谟人性科学的最重要的根本原则，他把此原则运用于认识、道德、审美活动之中，试图构建一个全新完整的人性哲学体系，揭示出在人类生活中真正起作用的一些原则。所谓观念联想原则是指人心对观念的联结和想象，可以归结为三种：类似联想、接近联想、因果联想。联想原则“是将宇宙的各个部分结合在一起，或把我们同我们之外的任何人或任何对象联系起来的唯一纽带”，“实际上就是宇宙的粘合剂”e，人心正是以此原来认知对象，它应是经验的认知原则，当属知性的范围，但休谟注重的却是这一原则在认识、道德、审美领域中的运用。

在认识活动中，观念联想原则在休谟的因果学说中得到了充分的运用，由过去的经验和观察，反复重复，在心理上自然形成了一种习惯性的观念联想，因果观念才得以产生，因果必然性的本质只是人类心理上形成的一种观念联想的自然习惯，“自然确实可以产生出一切由习惯发生的行为”，“而且习惯也只是自然的一条原则”⑦，休谟强调“习惯原则是人生的伟大指南”，是指导我们人生的重要原则，没有它，世界上的一切只能是散漫分离、杂乱无章的印象与观念，人生没有可以把握在手、确定无疑的东西，因为有了习惯，人类才能正常生活。这里显示出休谟自然主义、心理主义的人性特征。在道德活动中，休谟对同情的论述集中体现了观念联想原则在道德学中的运用。凡能激动一个人的情感能使他人借观念的联想而感觉到，“任何感情的同类感应”，“心灵的交感”，就是同情，这种情感实质上是人们借着心理联想由一个观念之转化为一个印象的过程(观念源于印象是休谟人性科学的第一原则)，它是一种十分自然的、感性的天然情感，是道德感的源泉。同样在审美活动中，艺术家要创作一件的作品，必须把有目的的创作与观赏者自然的心理联想活动结合起来，当人心从一个观念联想到另一个观念，从一种情感激起另一种情感，并与心理活动相和谐时，才能产生美感。同时调动观赏者的同情心，使一个人体会到同类具有的美感对审美鉴赏力起着巨大的作用，“同情是人性中一个很强有力的原则”*，由上不难看出休谟观念联想原则是人心自然而然的联结和想象观念的原则，是人性中最重要、最普遍的根本原则，这一原则运用于认识、道德和审美领域中所体现的习惯原则、同情原则，虽也是人性的重要原则，但却缺乏联想原则的原初性、普遍性，不过是把联想原则的自然主义、心理主义特征更加突显出来，尤其是同情原则表现的情感主义特征，强调了人的感觉、本能、激情等的重要作用。至于理性则“应该是情感的奴隶，除了服务和服从情感之外，再不能有任何其他的职务”，甚至“只是我们灵魂中的一种神奇而不可理解的本能”e，理性在此竟被化归于本能，休谟这种抬高本能情感，贬低理性的思想无疑为现代非理性主义哲学的产生作了先行的理论准备。

从休谟所揭示的人性原则中，我们能清晰地看到休谟视野中的人本质上是自然的、感性的、情感的人，这种自然主义、情感主义的人性论是对中世纪的宗教人性论(即以神来说明人的一切现象)的完全否定，体现了休谟入学的反神学性质；同时也是对自古代以来直至近代的理性人性论(即以理性来说明人的一切现象)的彻底颠覆，体现了休漠人学的反传统、反理性特征。难怪美国学者斯特德说：“休谟是一个人性哲学家，他指出了关于人的一个新的理论和看法”O。在此也表明休漠曾雄心勃勃地要在人性哲学(即人类精神领域)中所实行的哥白尼式革命的真实意义就是：从听命于神灵的人转向自然、本能、情感的人，从按照理性或逻辑推理行事的人转向自然、感性、情感的人。从历史发展来看，休谟的自然主义、情感主义的人性哲学正如罗素所说：“代表着18世纪注重理性精神的破产”，预示着“非理性的大爆发”@，为现代非理性主义哲学奠定了基础开辟了道路。休谟不愧是旧观点、旧体系的摧毁者，又是新观点、新体系的建造者。

人性哲学的经验基础和知性方法，最终堵塞了研究人性的通道

诚然，休谟自然主义、情感主义的人性论破除了宗教人性论、理性人性论，冲出了神学的藩篱，摆脱了理性必然性的限制，为人的自由发展开辟了道路，对人性的科学研究提供了新视野、新思路，体现了强烈的人文精神，闪耀着人性思想的光辉。但其人性研究的经验基础和知性方法，却导致对人性的研究陷入困境，走人死胡同，最终堵塞了研究人性的通道。

休谟十分重视方法，他的整个人性哲学体系就是采用实验推理方法的一个尝试，它以观察和经验为基础，任何结论都从经验而来，不能超出经验之外。休谟想对人性进行精确研究，“打算以规范的方式对人性进行解剖”@，实即将知性分析方法也就是牛顿的自然科学方法运用于人性科学中，牛顿将物理对象分解为最细小的物质微粒进行研究，休谟则将人性分解为最原始的知觉原素，从它们最基本的特性和心灵最基本的活动研究起，通过经验推理，获得几条简单的原则，观念联想原则就是这样既简单原始又普遍实用的人性原则，所有其他的如习惯、同情等人性原则则依赖于联想原则，是联想原则的运用和体现。休谟告诫人们应满足于这个由经验得来的联想原则，至于引起此原则的深层原因则不加追究，将其归结为“人性中的原始性质”，而人性的原始性质、人的本质那是超出经验之外，人的能力所无法解决的，“凡自命为发现人性终极的原始性质的任何假设，一下子就应该被认为狂妄和虚幻，予以摒弃”9。休谟人性哲学的经验基础划定了认识的界限，把人性研究引向了泥潭，走人绝境，确实在经验现象范围内凭着知性分析的方法又何以能发现人性的原始性质、人的真正本质呢?同时知性分析的方法无法解释具有精神情感、实践意志的人，知觉原素、观念联想的学说只能使人成为自然的、经验的、心理的知觉集合体，人与按本能、经验、习惯行动的动物并无本质区别，人性被降低为动物性，失去了应有的人格尊严与价值，其后的康德正是克服休谟人学的这一弊病，强调人的价值在于人是超自然、超感性的理性存在，能意志自律，但康德的人及自由是抽象的。所以休谟那种作为机械的知觉原子统一体的人完全丧失了自由，人的有意志、有目的的能动实践活动只能在休谟人性哲学的视野之外。只有马克思主义人学才真正把休谟这种自然的、感性的人置于现实社会历史实践的基础上，为人的自由、全面的发展、人的本质的正确阐明指明了方向。



注释：

①②③⑦⑧⑨⑩休谟：《人性论》商务印书馆1980年版，第7—8、7、8、205、620、453、9页。

④卡西尔：《人论》，上海译文出版社1985年版，第3页。

⑤⑥@休漠：《人性论，概要》，转引自周晓晓著《休谟及其人性哲学》，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1996年版，第356、357、344页。

⑩巴里·斯特德：《休谟》，山东人民出版社1992年版，第l—2页。

四罗素：《西方哲学史》下卷，商务印书馆1981年版，第210-211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