撒哈拉神秘的异域风情吸引着众多游客,而我最期盼的,是今晚的沙漠露营,和篝火旁的浪漫之夜。第二天,老天赏赐了一场沙尘暴,我们的人生又完整了一回。
1. 下午不到4点,我们到达沙漠边缘的小镇Merzouga。从公路上眺望Erg Chebbi连绵的沙丘。
2. 沙漠中,风吹动细小沙粒汇聚成沙丘,而沙丘也会随风移动。但Erg Chebbi的大沙丘高达上百米,却并不随风移动。导游哈桑解释,‘因为这里有地下水,水的流动渗出形成湿气,沙子在湿气中粘和凝聚,所以Erg Chebbi的大沙丘是不移动的。’小镇Merzouga也因此永久地座落在Erg Chebbi脚下。
3. 小村的支柱产业是旅游业,沿街很多旅馆,都代办骑骆驼进沙漠露营等旅游项目。
4. 村里养了很多骆驼,据说圣诞新年那周游客最多,届时很可能出现骆驼短缺。
5. 骆驼们在抓紧时间吃草,进了沙漠里可就没有吃喝了。
将大件行李寄存在Merzouga的旅馆,今晚我们只带一个背包进沙漠,里面放了厚衣服,相机和两瓶1.5L的水。后来因为天气冷,我们两连一瓶都没喝完。
哈桑在这里将我们交给两个当地的沙漠导游。穿蓝衣服的莫罕默德(伯伯人的名字好像就那么几个,不是哈桑就是莫罕默德)能讲一点英文,他接待过很多中国游客,居然会写繁体的马,虽然写出来是镜像的。当年哈桑的外语也是这样跟游客学的吗?
6. 我们跟沙漠导游进Erg Chebbi,司机哈桑则带了大家的背包开车去沙漠营地。
7. 在Sahara骑骆驼听起来浪漫,其实非常痛苦。骆驼走得不快,但是一起一伏,虽然铺了两层毯子,大家还是屁股磨得生疼,下了骆驼都叫苦连天,难怪哈桑宁可开车进沙漠。
8. 路上看到一头小驴,驮着沉重的营地供给。
9. 日落之前游客汇集在Merzouga,各路人马都要赶在日落前进Erg Chebbi。
10. 这一队是中国游客。远远地听到乡音,分外亲切。
11. 骆驼在沙上留下一串串脚印。
14. 日落时分,沙丘从金黄逐渐变成橘红。
15. Erg Chebbi的大沙丘
16. 风的形状
17. 日落大漠
18. 我们在沙上写下海誓山盟,第二天风吹过沙面,一切又恢复如常。
19. 太阳一下山,天转眼就黑了。我们来到营地,这是我们今晚的房间。
20. 帐篷四周和地上都铺了伯伯地毯,中间是一张大床。虽然事先看过aranjuez的游记,知道沙漠露营的条件不错,看到我们的‘房间’还是有点惊喜,从没这么奢侈地露过营。哈桑说圣诞节期间这里全部订满,圣诞夜将有21名游客在这个营地露营,届时Merzouga小镇的骆驼很可能出现紧缺。
在沙漠营地我们碰到另一名游客,来自印尼的John。John在剑桥读法律,圣诞假期本打算去法国玩,没料想资料不全签证被据,于是来了摩洛哥。他跟我们走的方向相反,从菲斯过来去马拉喀什,3日的Private Tour一个人要600欧。
21. 导游将骆驼的前腿腿弯过来用绳子捆了,防止他们四处乱窜。半夜里,LD和John骑的淘气骆驼还是挣扎着逃跑了。第二天导游费了很大劲才把他们找回来。地上一粒粒黑色的栗子,是骆驼的Poopoo。LD拿起来研究了一下,一点不臭。
导游安顿好骆驼,去另外一个帐篷休息。我们五个游客喝着Mint tea - 摩洛哥的威士忌,在帐篷外的‘露天餐厅’聊天。Abhla也在英国学法律,跟John很有公共语言。两人就从业方向展开热烈讨论,John主攻商业法,Abhla尚未决定。她很喜欢英国的文化,妈妈也希望她能留在英国工作,但这对一个本科生谈何容易。法律和前途的问题很沉重,我们很快改变了话题。John开始向我们传授他在Fes Medina逛街的经验,我们则向他提供游览马拉喀什的秘诀。
22. 晚饭做好了,是热气腾腾的牛肉Tagine。事先功课做得太好,我没象其他四人那样特别惊喜,不过能在沙漠里吃到正宗的摩洛哥饭,怎么都开心。
24. 天上一轮明月,哈桑,骆驼导游和营地的厨子生起篝火,唱起歌来。我们一致同意,哈桑还是穿传统伯伯服饰更帅。
吃过晚饭,大家围着篝火打鼓、唱歌、跳舞。篝火半明半暗,映着一张张兴奋、欢快的脸孔,这就是我盼望已久的Sahara浪漫之夜了,跟预想的一模一样。。。忽然觉得旅游功课做得太详细也有缺点,少了一份旅途中的惊喜。
跳累了,我们躺在帐篷外看流星。那天是农历十六,满月后的一天,一轮明月高悬,其他星星都黯然失色,银河也看不清楚。Abhla有些失望,一直在大城市生活的女孩,还没见过银河。
撒哈拉冬夜很冷。我穿上所有御寒的衣服,手套里还放了取暖的Little Hottie,仍不敌沙漠的寒夜。10点多篝火燃尽,大家只好上床睡觉去了。我穿着所有的衣服,身上又盖了N条毯子,虽然不冷,但被沉重的毯子压得翻不了身。
半夜起来上厕所,沙漠之夜是如此静。明月西斜,北斗七星高挂天空,猎户座,七姐妹星团清晰可见。后半夜开始起风,吹打着我们帐篷的门帘,呯呯作响。
Day 3 Merzouga/Fes
26. 第二天六点,天蒙蒙亮,大家纷纷起床看日出。爬上大沙丘,远远地可以看到我们的营地,我们几个人的帐篷围成一圈,边上是导游的小帐篷兼厨房,最小的那个帐篷是厕所。两头骆驼趁夜色逃跑,只剩三头老实地趴在原地。我开玩笑,LD和John这下要走回Merzouga村了。
27. 日出时刻,曙光照耀着Erg Chebbi, 一片金红色。
28. 沙漠倒也不是寸草不生的。我们还看到一只猫咪在营地出没,哈桑说沙漠里有老鼠的。
我们几个都收集了一些沙子做为旅游纪念。John用饮水瓶装的沙子,一眼看去以为是橙汁。我们因为那袋沙子,回程时托运行李居然被开箱检查。到家一看,脏衣服被翻了遍,压在箱底的那袋沙子跑到了最上面。
29. 看过日出,我们回营地吃早饭,这是我们的露天餐厅。
30. 吃过早饭,默罕默德已将逃跑的两只骆驼捉拿归案。据说LD的那头浅棕色骆驼翻过一个大沙丘,跑了很远。
31. 风越来越大,很有变成沙尘暴的趋势。我们不敢在沙漠中久留,赶紧收拾行李,骑骆驼返回Merzouga村。
32. 村口狂风中的伯伯女孩,抱着fennec fox在路边摆姿势给游客拍照。拍下这张照片后,我从包里翻出文具送给她们。沙漠导游莫罕默德告诉我,给她们这些没用,她们不去上学的。莫罕默德的话让我很难过,拍照给东西是不是也算是变相鼓励她们辍学?
33. 伯伯妇女坚持在路边展示伯伯地毯编织,女儿躲在她的衣襟下避风。
回到Merzouga的旅馆,我们稍微梳洗一下,就要继续上路。临行前,大家去跟沙漠导游告别,他们已经脱去传统的长衫,换上了现代的便装。我们给的小费,每人只收了20dirham, 多的被退了回来。沙漠里的善良、友好、真诚的伯伯人啊,真是让人感动。跟摩洛哥其他热门景点,尤其是马拉喀什和菲斯那些贪得无厌的人相比,沙漠导游简直高尚的超凡脱俗。
今天要翻越Mid Atlas山脉,途经Rissani,Erfoud,Midelt,Ifrane几个城镇,目的地是菲斯。从地图中可以看到,今天的一路前半段仍是干旱的沙漠地带,过了Azrou才转成绿色。
33. 风越来越大,我们出Merzouga时沙尘遮天蔽日,公路上能见度很低。真庆幸昨天到达这里,如果晚出发一天,岂不是看不到沙漠的日出日落了?
34. Erg Chebbi大沙丘外是Black Desert,这片沙漠看起来并不黑,不知道这名字从何而来?来的路上大家光顾着看沙丘,根本没注意Black Desert,这会儿LD倒大无畏地顶风下去拣了块石头做纪念。一分钟的功夫就弄了一身细沙,晚上在菲斯的Riad洗澡,浴盆底都是一层金红的沙子,衣服上的沙子更是一路带回了家。
35. 过了Erfoud,沙尘才有所减弱,但风仍然很大。哈桑说幸亏是北风,如果风从沙漠南面吹过来,整个摩洛哥都会被沙尘暴笼罩。这是出沙漠一路向北的景色,第三天我们仍在High Atlas山脉中行驶。
36. 翻过High Atlas,途经一个碧湖,三天来第一次见到这么大的水面,居然有点激动。
中午我们几人一致决定去摩洛哥本地人的饭馆解决午饭。哈桑找了一家路边加油站的饭馆,要了两个大份的羊肉Tagine,加上摩洛哥大饼和Mint Tea,五个人一共才80Dirham,是我们在摩洛哥吃到的最便宜的一顿饭,正宗的Tagine,味道当然错不了。旁边一桌六七个人也在吃饭,大家合着吃一个Tagine,真好奇他们的账单是多少?
37. 午饭时哈桑的朋友打电话来报告,前面的Mid Atlas今天下雪。我们下午经过时,雪已经停了。气温很低,摄氏零下5度。
38. Mid Atlas的雪景。我一路听着Tinariwen的音乐,还拍了一段录像。
39. 路边的长毛山羊。哈桑说我们中午的Tagine就是这里出产的山羊。
40. Azrou一带气候较冷,出产苹果和木材。摩洛哥的橘子和橙子便宜得象白送,苹果倒是比较贵,物以稀为贵吧。山上森林里有不少猴子,一些猴子聚集在路边等待游客喂食。
41. 我们先跑到森林里去方便,回来一看,猴子已经爬上车。估计是等不及,要自己觅食了。
路过Ifrane时已是傍晚,天色昏暗,不过仍能看出这是一个很漂亮的城市。路边的房子非常现代,跟欧美小城如出一辙,同前面看到的摩洛哥城镇可是有天壤之别。冬天这里是滑雪胜地,号称摩洛哥的瑞士。哈桑说Ifrane是有钱人,比如政府员工的度假村。这里的私立大学在摩洛哥排名第一,不过只有富人的孩子才上得起。
快到菲斯时,路上的车一下多了起来,不少德国,日本车。过去三天的旅途中,路上车辆稀少,哈桑也一直非常放松。这时他好像忽然变了个人,驾驶具有攻击性了。菲斯这个千年古城的魔力,我们还没进城就见识了。
到菲斯时天已经全黑,哈桑给我们预订的旅馆打电话。我们的Riad在Medina的蓝门外,门口可以停车,比较方便。Abhla和Mohammed的Riad在老城内,车子开不进去,旅馆派人来接。
大家在Medina外互留通讯地址,依依不舍地告别。他们两人游完菲斯就要返回英国,Abhla(Yuan Yuan)会带Mohammed(Ray)游览英国北部和苏格兰。我们离开菲斯后将租车继续游览摩洛哥,然后经直布罗陀海峡去西班牙,最后从马德里回家。哈桑则要接待又一拨游客,带着新的‘Mohammed,Fatima’从菲斯经撒哈拉开回马拉喀什。我们的撒哈拉三日游到此画上完美的句号。
后记
三天的奔波,一千多公里的路程,哈桑的音乐一直伴随着我们。他听的歌范围很广,从Adele到意大利歌剧到伯伯流行乐。。。流行,古典,民族一应俱全。而我最喜欢的,是撒哈拉沙漠乐队Tinariwen。那天晚上入住菲斯的Riad,我立刻上网搜索起来。
Tinariwen - Guns to Guitar
尽管以前从未听说过Tinariwen,他们其实已小有名气。1982年成立于利比亚的难民营,这支老牌撒哈拉摇滚乐队如今活跃在世界各地的舞台。2010年南非世界杯,他们代表阿尔及利亚登台表演。2012年他们的专辑Tassili获得了格莱美Best World Music Album大奖。乐队成员来自马里的图阿克(Tuareg)部落。爱车人士大概对Tuareg并不陌生,VW有一款越野车就以此命名,以示大众公司对撒哈拉游牧民族的支持。
乐队的格莱美获奖专辑Tassili封面
我对政治,战争,种族纷争一向没有兴趣,北非各国历年来的战争原由也从未搞清;最多气愤那里局势动荡,无法跑去旅游。这次因了Tinariwen,我居然顺便关心了一下北非当代史。
话说二战后,北非诸国纷纷独立,但疆界多由殖民者划定。结果是,当地人对国家的认同感较弱,很多倒是更加忠于其部落民族。法国当年随意在地图上画下的线条,为日后半个多世纪的北非冲突种下祸根。
世代生活在撒哈拉的图瓦克人(Tuareg),曾经有过辉煌的历史。作为伯伯人的一支,虽然也受伊斯兰教影响,但一千多年来,他们抵挡了阿拉伯文化入侵,保持了本族的语言和文化传统,妇女出门无需戴面纱。法国殖民撤退后,他们不幸被分割在不同国家;马里、尼日尔、阿尔及利亚、利比亚都有图阿克人生活。自1960年代起,为了民族的独立,他们发起一轮又一轮反政府武装抵抗,梦想着重建图瓦克国。
Tinariwen乐队的发起人Ag Alhabib的父亲,在1963年马里的第一轮图瓦克反叛中被处决。当年只有四岁的Ag Alhabib目睹父亲被杀后,随母亲逃亡阿尔及利亚。难民营中,他用铁皮罐和自行车闸线自制了一把吉他,开始了音乐生涯。
摇滚乐很少追求声音、旋律的完美,而更看重思想的表达和情感的释放。Tinariwen深受西方摇滚乐影响,Led Zeppelin、 Jimi Hendrix、 Bob Marley都曾是他们模仿学习的对象。不同的是,Tinariwen很少演绎爱情这个经典主题;因为令他们刻骨铭心的,是撒哈拉艰难的生活,和无尽的战争。我们一路听的歌来多自2007年的专辑Aman Iman -Water is Life,正是沙漠生活的最佳写照。
2012年乐队获奖格莱美后,面对媒体采访,他们这样说:
"We wanted to go back to our origins, to the experience of being exiled… Those were times when we would sit around a campfire, singing songs and passing around a guitar. Tinariwen was born in that movement, in that atmosphere, so what you hear on ‘Tassili’ is the feeling of ishumar."
— The New York Times
我始终觉得艺术家是痛苦的一群人,很多摇滚歌星成名后走上Sex, Drugs & Rock 'n' Roll 的不归路。大麻和酒精无法给他们足够的刺激,要从毒品和性中汲取灵感。Tinariwen却不同。过去半个多世纪中,图阿克人经历了贫困、饥饿、流亡和战争;生活本身,就是乐队无尽的创作源泉。Tinariwen歌唱的是沙漠中的情感与生命;那从灵魂深处唱出的旋律,表达了这支游牧民族的挣扎与希望。他们的听众在难民营中,在撒哈拉的篝火旁,也在司机哈桑的旅游车队中。。。有人说投胎是个技术活,我不知道,这几个生长在撒哈拉的Tinariwen人,是幸或不幸。
为了历史上曾经的辉煌,更为了今日的民族独立与尊严,图阿克人从未放弃建国的希望。1989年,乐队主要成员接受了利比亚的军事训练,带着武器回到他们阔别20多年的故乡,加入马里的叛军。幸运的是,他们没有重蹈父辈的先辙,战死沙场。1991年马里政府在国际调停下,与叛军达成和平协议。乐队成员也得以放下枪支,重拾吉他,开始了巡演生涯。
放一段我们撒哈拉沙漠三日游回顾,中间有一段是司机哈桑的兄弟莫罕默德,用Mobile油桶自制的吉他娱乐游客。不知他的梦想,是不是有朝一日成为Tinariwen第二?
VIDEO
乐队的名字Tinariwen在伯伯方言里意为沙漠。他们的歌大多用伯伯方言演唱,歌词常带有强烈政治色彩,在撒哈拉难民营中广为流传,最初曾被马里和阿尔及利亚政府查禁。
其实Tinariwen的风格总体来说比较简单,不是我最爱的类型。在路上之所以会迷上他们的歌,大概是因为这淳朴的音乐,最贴切地表现了沙漠里伯伯人的简单与真挚。
说句题外话,前一阵看科恩兄弟的电影Inside Llewyn Davis,感觉美国60年代初的民谣曲调真是单调,难怪Beatles五十年前的访美能掀起巨大的摇滚狂潮。
Tinariwen的曲风比较接近Jimi Hendrix。电吉他的重金属中,又加入大量伯伯民族音乐元素。手鼓及背景中的和声,带来沙漠的欢快与神秘。乐队在网上有不少追随者,看到一条Youtube评论:
‘I love music that is inspired by something so unrelated to my known way of life.’
这句话深得我心,也精确地表达了旅游于我的意义:脱离日常琐碎,看新鲜世界,体验something fresh。