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明明和何龙的婚事（六）

梁老太在何龙和明明的帮助下，终于按照她自己的意愿选择不治疗出院。经社工的安排，她被安排到一家犹太人主办的老人院兼理疗康复中心接受理疗。这家医院离她和董超凤的住所尚有三十分钟的路程，但她毕竟是搬回了法拉盛，这对她前些日子在心绪上所经受的起伏是一种及时的慰藉。

何龙在梁老太搬进康复中心的第二天下午便前去探望；何龙再过两天就要回法国了，所以想和粱老太做一个道别。明明要下班后才能到。虽然和梁老太相处时间并不多，何龙对其个性已有一定的了解。这次他不再卖花，因为说梁老太不欣赏。从7号地铁口出来，他便径直去了一家糕饼店买了些明明认为梁老太爱吃的蛋挞和一杯珍珠奶茶。对法拉盛地形尚不熟悉的何龙看着明明写的地址，走了不少岔路，最後终于在一条宁静的小街上找到了康复中心那栋楼。他在门前，看见两个工人在简易的脚手架上清洗楼的外墙；进门後，见一位非裔的年轻小姐坐在接待台前朝他望着，问他找谁。何龙说了粱老太的名字，她在记录本里瞄了一眼，告诉他在六楼。他以女婿的身份签了个名，然後便上了电梯直奔六楼。

梁老太的房间位处走廊的末端。何龙到的时候，梁老太正好在理疗师的辅导下做理疗。理疗师是个年轻的韩国女人，态度亲切而认真。因为梁老太腿伤未愈，尚不能做行走；于是，她给了她一根桔色的木棍，让梁老太在她使力的时候用力推挡；做了一会，又让粱做了一个完全的挺胸直颈动作，并让她坚持两分钟。虽然梁在嘴里抱怨道∶“搞啥魂灵头？” (搞什么鬼？) 但她还是听话地做了。何龙在一边看着，觉得十分有趣，脸上绽开了微笑。梁认为何龙在笑她，忍不住也“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肩膀也歪斜了下来。那理疗师十分认真，朝何龙瞪了一眼，又让梁老太回复到原来的姿势。梁老太又嘟囔一句∶“像是吃官司了！” 自己又微笑了一下。何龙注意到她的情绪好转，心感欣慰。虽然这次在纽约只看见了布鲁克林大桥和法拉盛，但毕竟对明明和她的妈妈有了更深的了解。他的内心深感充实。

理疗结束後，理疗师坚持让粱老太在轮椅上坐着，不许她马上回床睡觉。于是，何龙和她面对面地坐了一会儿。梁老太看见他带来了自己爱的食品，心里先欢喜了几分。她对这个康复中心所提供的美国食物很不习惯，不是嫌口味太淡，就是嫌肉煮得太老，吃得不多，自然身上绵绵无力。等何龙把皮蛋瘦肉粥递到她手里，她便舒心地吃了起来。那粥煮得十分稀薄，表层上漂了几根肉丝，粥底有几块切碎的皮蛋。她吃掉了半碗，然後告诉何龙她牙齿有点痛了，让他把粥交给护士放进冰箱，晚上热了再吃。何龙说等一会儿和医生商量，看他们能不能开一点消炎药缓解一下，然後便拿着粥去找护士了。何龙的一举一动都让梁老太觉得他“有亲头” (懂事)。等何龙回来了，粱老太便笑着问他什么时候能从法国搬过来？这一问，何龙便面有难色；这是他需要和明明在结婚前恳谈的最后一个问题——婚后是住美国还是住法国？他要来美生活，面临两大障碍∶一是要重考医生执照，还要再做住院医；二是他治疗艾滋病的花费问题。在法国，每个人都享受全民保险。他的一切治疗和用药都是免费的。可在美国他没有找到一份正式的工作之前，不太可能享受任何医疗保险。除此之外，他更愿意在生活压力较小的法国生活，同时也希望明明能在法国继续发展她的事业。他不是那么喜欢纽约。

但对着受了伤的梁老太，他什么也说不出口，只能神情紧张地搪塞了几句，只说了自己对重考医生执照尚无把握。梁老太本来就玲珑剔透，看着他的神情便知道他无意来美国发展，顿觉心寒。明明这孩子是个赔本买卖，这对她已不是什么新鲜事。但想到她更老的时候将面临的孤独，她把脖子扭到一边，颓然独思起来，不愿再和何龙答话。生性优柔的何龙困惑地关注着这个老人，意识到她对自己的反感，一时间不知所措。他惘然地坐了一会儿，为打破难堪的沉闷，便站起身来，说了声他要出去找梁老太的主管医生，想和他谈一下梁老太牙痛的情况。和医生谈完之後，何龙去到一楼的访客厅，用明明借给她的手机和正在上班的她通了个电话，谈起梁老太的情绪，并问明明有什么想法。明明说她也一直在想这件事，目前还没个答案。但如果没有母亲这一层顾忌，她绝对会随着他去法国。明明说；“别问得这么急，给一些时间吧。我已经开始在法国找工作了，都没有回音。”

在这对情侣通话的时刻，一位护士走进梁老太的房间，粱老太说自己头晕，要她帮自己躺到床上去。护士帮她躺下之后，告诉她在三楼有一个亚裔居住组，社工注意到她有些孤独，问她是否愿意搬下去住？这样她可以和一些会说中文的人聊天。她还说在那一层的娱乐厅里，有时可以在电视里看到中文的故事片。梁老太说了声“谢谢”，又说等女儿来了再商量商量。这时候的她，神情恍惚，以前生活中种种失败的记忆都涌上心来。她反复问自己：“我的一生就是这样的吗？我到底前世做了什么孽？为什么有这样的母亲，这样的兄弟们，这样的前夫们？” 为什么如今得了一个真心疼她的男人，又偏瘫了？为什么女儿明明根本就指望不上？她顿觉心重得像有个铅球压在上面。她毫无睡意，口齿干腻，脑袋发胀。

何龙为了避免和梁老太更尴尬的相对，一直在楼下等明明。等她到了之后，两人一起怯生生地上了楼。他们见到梁老太那忧悒的神态，心中十分不忍。那时一个护理拿来了消炎药，并问了明明关于把梁老太转入亚裔楼的事情，明明听了觉得是件好事，便问了妈妈一句。粱老太冷冷地看了她一眼，说∶“哪里都无所谓。反正我也不会长住这里。我是要回家的。” 于是，明明便对护理说妈妈应允了这件事。说完之後，明明告诉母亲说何龙想和董老伯去告个别，问她还有什么吩咐？粱老太厌烦地摇摇头，无力地摆摆手让他们走。两人便心怀内疚地退了出去。明明把手机号码留给了护理，以便随时联络。等晚餐送来的时候，梁老太一口没吃。她对护理说她要尽快地回家。

所有跟帖： 

• 顶随时联络！ -青柏- ♀ (25 bytes) () 10/03/2010 postreply 20:13:14

• 其实现在qq 更方便；问好：） -dongfangshaoer- ♀ (0 bytes) () 10/03/2010 postreply 20:14:16

• QQ听不到声言啊。 -青柏- ♀ (19 bytes) () 10/03/2010 postreply 20:16:59

• 对了，Google有声音，免费的。 -dongfangshaoer- ♀ (0 bytes) () 10/03/2010 postreply 20:17:54

• 真好看！何龙的身份和矛盾非常抓人心，明明很了不起 -板板- ♀ (0 bytes) () 10/03/2010 postreply 20:24:53

• 板板好；当医生更很了不起，真正地减轻病人的苦痛。 -dongfangshaoer- ♀ (0 bytes) () 10/03/2010 postreply 20:29:17

• 顶梢M -wiser56- ♂ (0 bytes) () 10/03/2010 postreply 20:41:10

• 谢；你还没写过活动帖呀？突然想起来了？：） -dongfangshaoer- ♀ (0 bytes) () 10/03/2010 postreply 20:43:52

• 啊哈 -wiser56- ♂ (38 bytes) () 10/03/2010 postreply 20:45:15

• 问候东方！继续关注生性优柔的何龙。。。。。。 -阿义- ♂ (0 bytes) () 10/03/2010 postreply 21:36:45

• 问候阿义；最近事情多。下周开始认真贴：） -dongfangshaoer- ♀ (0 bytes) () 10/04/2010 postreply 04:21:20

• 期待下集，迫不及待地想知道结果如何 -purpletulips111- ♀ (0 bytes) () 10/03/2010 postreply 21:43:34

• 问好；好的，我快点贴完。 -dongfangshaoer- ♀ (0 bytes) () 10/04/2010 postreply 04:22:04

• 何龙，梁老太，每个人都是心事重重的，而故事的背景是在老年康复中心里， -吉庆有余- ♀ (163 bytes) () 10/04/2010 postreply 06:12:00

• 顶好文~~明明要在两个最爱的人中做出选择，纠结啊~~ -梅兰松竹- ♀ (0 bytes) () 10/04/2010 postreply 09:00:00

• 稍儿的文字十分切实而细致啊。 -.川晔- ♀ (0 bytes) () 10/04/2010 postreply 09:12:2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