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六十年代大饥荒纪实》,应该为谁立碑
杨继绳在“前言”中写下为书起《墓碑》一名的缘由:
“墓碑”有四重意思,一是为在1959年饿死的父亲立墓碑;二是为3600万饿死的中国人立墓碑;第三,为造成大饥荒的制度立下一个墓碑;第四, 也算是为自己立一个墓碑。当然,主要还是前三种意思。
“饿死的中国人”,主要是农民。《中国六十年代大饥荒纪实》,应该是为“饿死的中国农民”立碑。
“为造成大饥荒的制度立下一个墓碑”,这是该书引起巨大争议的原因。“3600万饿死的中国人”,也是一个值得考证的数字。实际数字,无人能够给出。《纪实》,如果是“为造成大饥荒的制度立下一个墓碑”,可能就不能纪实了。
在那个时代,突然降临的灾难,并不是“暴君”的荒淫无道。城市没有或极少见饿死人,上海还为特殊人群设有“特供”。作为挨饿的高中生,在从家乡到学校近百里的路上,渔翁往返过多次,从未见到一个倒地的饿殍。 户口在学校的高中生,除了挨饿以外,未见有死亡。
但是我们村里,确实有人没有逃过1960年的大劫。
根据《张恺帆回忆录》, 在1962年七千人大会上,刘少齐同志参加安徽组讨论,追问安徽饿死多少人,第一次报40万,后来追问紧了,报到400万。 张恺帆在《回忆录》中说, “安徽全省1959年至1961年实际死亡人数是548万,除去正常死亡数、逃亡及失踪数等,安徽饿死约500万人”。
但是,六十年代曾传言,安徽饿死300多万人。安徽当时总人口约3300万,我相信300多万这个数字,约占当时3000万安徽农民的十分之一。“报到400万”,可能是上限。
大批农民饿死的原因之一,是被迫为国家作出奉献。其次,“一大二公”,捆住了农民的手脚。
杨继绳在书中引用了刘少奇一段话:
“现在国家对粮食的需要量,同农民愿意交售的数量之间,是有矛盾的,而且矛盾相当尖锐。如果按农民的意愿,他只愿意在自己吃饱了以后才把多余的粮食卖给国家。假如让农民统统吃饱了,然后国家才征购,那末,我们这些人就没有饭吃了,工人、教员、科学家以及其他的城里人都没有饭吃了。这些人没有饭吃,工业化也搞不成了,军队也要缩小,国防建设也不能搞了”。
杨继绳有些看法,是对的。“这个政权,以实现共产主义理想为全体民众的最高目标,并且用强制手段,不惜一切代价来推行这种理想。农民承担着实现这个理想的成本的主要部分:承担着工业化的成本,承担着集体化的成本,承担着城市廉价生活的成本,承担着各级官员奢侈生活的成本。这些主要是通过统购统销政策来实现的。农民只能将自己的产品以低于生产成本的价格卖给国家。农民生产的粮食,首先满足人口快速增长的城市需要。这个制度用行政手段强制推行工业化,需要快速增加城市人口,需要出口农产品换回机器。因此,就不能让农民吃饱,而是用征购的方式强制地收走农民的粮食”。
农民,从来都是弱势群体。毛泽东为了防止在农村中出现两级分化,强势推行“一大二公”,结果捆住了农民的手脚。1960年,哪怕允许农民可以在屋前屋后种几棵南瓜,种点荞麦,都可以坚持到1961年麦收。彭德怀“为民请命”,如果能晚发生一年,不改变庐山会议“纠左”的原定方向,1959年下半年以后出现的饥荒和死人,不至于到“要上书”的地步。
墓碑,应立給饿死的农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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