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哥说,他最后一次见到父亲,是1946年傅作义进攻张家口,大伯父随部队撤退之前。此后,十四五岁的男孩子,就没了双亲。大哥哥淘气,喜欢滑冰,一到冬天,恨不得脚长在冰鞋里,冰鞋就粘在冰场上。有一年,冰还没有冻结实,他急不可耐就去什刹海滑冰,结果掉进冰窟窿,就这么浑身湿淋淋、哆哆嗦嗦地去上课。
一个人长大的哥哥,1950年从蒙藏学校参军到朝鲜。郭家男人的口才都好,当年北京报纸还登了大哥哥在北京街头慷慨激昂演说的照片呢,如今这照片成了中央民族大学校史馆的珍贵文物。
从朝鲜回国,部队驻扎在京津一带。探亲假期间,大哥就在我们家。在包头的时候,我还和大哥睡过一个被窝呢!记得有一次我要擤鼻涕,大哥也懒得起来,就用枕巾给我擦。
大哥人长得很帅气,瘦瘦高高,头发棕黄色,眼睛不是很大,但是有神,总是含情脉脉,经意不经意地总是好像放电(其实他是个很粗心的人)。当兵的终年风吹雨淋,可他一张小白脸,愣是不糙不黑。一眼望去,风流倜傥。加上军装领子上不是红色、而是天蓝色的领章——空军的标志,就是今天,也会是一流少女杀手。其实他脾气很臭,一生气就哇啦哇啦叫,一激动就毫不掩饰地抹眼泪。
1963年,当时号称解放军支援国家商业建设,一大批军人转业。和平年代,像大哥哥这样家庭出身干得再好也没有什么提升的可能,加上婚后一直两地生活,大哥要求加入这批转业。他们空军的专业集训队就在北京,于是趁我寒假大哥哥特意把我带到北京玩。部队驻扎在北京南郊大红门。白天我们就进城,故宫、北海、颐和园到处跑。东来顺涮羊肉、前门烤鸭换着吃。当时还有个表哥萨六勇在中央民族学院上学,我们一起在颐和园万寿山的洞子藏猫猫玩。我和六勇哥藏,大哥哥找,紧张得我都尿裤子啦!
有一天晚上回到宿舍,不知因为白天什么事情惹恼了哥哥,他就在临睡前对我进行严厉的思想教育。他坐在床沿,让我立正站在他面前。就开始滔滔不绝地训话。说些什么,当时就没听进去,现在更是一个字都想不起来。只觉得困意上来实在难熬,于是故意装作站不稳的样子,左晃一下,右晃一下,希望他能理解我的暗示。可是哥哥不依不饶,不仅要求我站好,而且继续训话!我实在忍不住了,“哇”地一声大哭起来,哥哥赶紧抱住我,也跟着哭起来!他就是这么一个率性而为的大哥哥。
寒假的北京之行玩得很痛快,我们回呼和浩特,大哥已经分文不名。嫂子说(我习惯叫她姐)说:要是她不去车站接我们,我们连坐三轮车的钱都掏不出来——所有的转业军人安置费都献给伟大首都北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