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妈妈这一辈有几位“硕果仅存”的90高龄的老太太。借用今天的时髦语言,我把她们称作“90后”老太。
妈妈有两个哥哥。大舅、舅妈去世很多年,二舅也在83岁那年离开人世,剩下现在的二舅妈。二舅母瘦瘦小小的,眼睛有些白内障,可耳朵却灵敏得很,门铃刚响,她就开门了。抱着你又亲又啃的,二舅母性格外向,很善于表达感情。虽然年过90,兴趣依然广泛,谈资丰富得很,和我唏嘘感叹了爸爸妈妈的早逝、家里老老小小的琐碎外,就是国际国内大事。她告诉我,她很不喜欢法国总统萨科齐,一点政治家风度也没有;又说,总书记干得不错,应该再干一届,他是属兔的,和你妈妈一个属相。天哪!这些信息连我都不清楚。表弟告诉我,每天的晚饭时间,就是二舅母的形势报告时间,他们白天忙忙碌碌,许多大事还真的要靠老妈传递呢!二舅母过去也抽烟也喝酒,一斤白酒两天就干掉。前两年才勉强“改邪归正”。
“90后”姨妈是妈妈的二姐,虽是同胞姐妹,性格却迥然相异。妈妈性格急躁脾气大,二姨却特别地温顺柔和。姐俩都爱好体育,我妈妈排球、乒乓球出色,年轻时是东北军政大学的女排队长,转业到了地方,还获得过包头市女子单打亚军;二姨除了排球,就是短跑,身高腿长的她,35岁那年还在全区运动会上获得百米冠军呢。如今老了,还是喜欢体育,玩不动,就看比赛,央视体育频道是她的最爱。我去的时候,电视里播放的就是女排比赛。二姨的烹饪一流,虽然弟弟妹妹们给她请了保姆做饭搞卫生,可是她还是要亲自下厨。如今跑是跑不动了,可是略带蹒跚的步履捣腾得还是快得很。去年90大寿,儿子特意请人给她拍了一大本写真集。哇塞!看得我眼睛都直了。秦怡田华也不过如此啊!
二舅妈和二姨她俩是当年女高同学,90多岁的人了,见面还你抓我一下,我搔你一把的,活脱脱两个淘气的女孩子!
不久前,我给远在成都的婆婆打了电话问候。电话那头立刻传来婆婆爽朗的大笑。婆婆耳朵有些背,所以张口声音就大。不过,话又说回来,90岁大嗓门那也是丹田气十足的表现啊!婆婆从上海到成都的大姑姐家住了一年多了,她告诉我,准备十一中旬回上海。婆婆今年92岁,身体硬朗,体检各项指标均为正常,三顿饭外加家务,跟年轻人一样干。古人云:“七十不留宿,八十不留饭”,就是讲人到八十岁,轻易不能出门,就连出去请客吃饭的事情都要谨慎出行,可是我婆婆飞来飞去家常便饭。九十年代初,她来哈尔滨住了两年,三顿饭归她做,晚饭后我要刷碗都不让,所有的家务连买粮、倒垃圾全包。88岁那年游四川青城山呢,不仅爬上去,还要走下来!
爸爸兄弟五人,如今只剩下老五的妻子,我的五婶,今年84岁。五婶身体不好,哮喘病。我去看她时,房间里放着医院用的大氧气瓶,随时都需要吸氧。中秋前后,气温骤降,她的哮喘就更重了。她感慨地说,妯娌五个,吃苦最多的是我,结果她们都早早地走了,还就剩下了我。
二舅妈在十年浩劫中饱受磨难,身为商业局一把手,当年她的高帽上内容最丰富:历史反革命的儿媳妇、反动军官的老婆、黑帮的妹妹、走资本主义道路当权派。个子矮小,批斗时,不但弯腰低头,还要两腿跨12根木质地板条的宽度!头上不断地流汗,鼻子不停的流血,在地上一前一后,一个水洼,一个血洼。她当年留着长发挽成发髻,造反派就把她的头发散开踩在地上。她放出来时,拄着木拐,摇摇晃晃,干瘪的身材像一片树叶,我们都觉得她活不了几年。可是奇迹般地坚持下来了。前些年一直独来独往,隔两年就去天津看望女儿,日子本来很安宁。却不知祸从天降,不满50岁的女儿突发心脏病猝死!能挺过来那是要多么坚强的意志!
二姨也是如此,一生操劳从没有停歇过, 1989年姨夫因病去世,不久小儿子也不幸早逝,短期内痛丧两位亲人,白发人送黑发人,大悲恸痛彻心扉。儿女们为了让她排解,怂恿她学习打麻将,没想到,一不小心培养出了个麻将高手!现在二姨每天下午要打一圈麻将,几个麻友比她小一二十岁,可常常赢钱的却是她。
我的五婶是医生。四十年代毕业于伪满沈阳医学院,早年参军,与叔叔自由恋爱结了婚,本来有着很好的前程。可是,晴天霹雳,五叔被打成右派,她跟着就下了地狱。五叔是个刚烈之人,从小参加革命,死活不承认自己反党反社会主义。一气之下,辞掉公职,自谋生路。当工人当农民,二十几年间不断地给各级党委写信申诉,可以说,申诉一次,倒霉一次,五婶带着六个孩子,苦苦支撑。但是始终不离不弃,始终无怨无悔。她在阿尔山疗养院当院长时,五叔在生产队赶大车,成当地一景!直到五叔彻底平反,官复原职。了
如今,我也过了花甲之年,想想这些“90后”们,我还是个壮年呢。要向她们学习,要积极向上面对生活,有滋有味地活着吧。
2010年中秋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