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虎将军之舒同:舒同罢官

来源: 2014-02-17 15:04:57 [博客] [旧帖] [给我悄悄话] 本文已被阅读:

      舒同 (1905.~1998.),这个名字,很多人知道,是一位很名气的书法家。1954年8月至1960年10月,舒同是中共山东省委第一书记。

     “总路线、大跃进和人民公社”时期,大刮浮夸风、共产风,他治下的山东也有几百万人的饿死。
     根据《中国人口·山东分册》中的历年死亡率资料,可以计算出山东从1958年到1962年非正常死亡184.43万人,少出生225.66万人。薄一波告 诉赵健民(时任山东省第三书记)山东饿死了300万人。从当年山东省饥饿的严重程度来看,300万人可能是一个最低数字。

    2001年12月14日,《墓碑》作者杨继绳在北京交道口南大街76号采访了赵健民, 当时赵老已经89岁了。进他家,他首先谈到他和舒同的关系。他说:“舒同是个知识分子,是江西抚州一个学校毕业的,爱好书法。是从新四军来山东的。我到山 东后舒同约我谈话,我们是在办公室外边操场上谈的。我谈了山东情况,谈了我的认识和我的意见,希望在他的主持下把山东工作做好。舒同说,你谈得很好,但我 觉得你还没有和盘托出。我说,我实实在在地跟你讲了,你还感觉我没有和盘托出。他怀疑我联系地方干部孤立他,不支持他。我说,舒主任,我已经实事求是地向 你讲了我的意见,再不能编一个‘盘’向你‘托出’,看以后的事实考验吧。”

    赵健民,山东冠县人,1932年入党,长期在山东工作,在山东有较深的人事根基。是这位老革命对新来的上司不够尊重呢,还是外来的上司畏于赵健民的地方势力呢?也许二者都有,他们之间是不够协调的。

    1958年10月21日,山东省委发出通知,在全省基层组织批判赵健民,向全体党员传达。省委认为,“自1956以来,赵健民同志一直抹杀社会主义改造和 社会主义建设中的巨大成绩,成为反‘冒进’、夸大落后面的代表人物,处处和省委唱对台戏”。“1956年8月,在一届四次人代会期间,赵乘舒同、谭启龙同 志不在济南的时机,在人代会工作报告中,却完全否定工作中的巨大成绩,集中工作中的缺点,搜集落后面材料,大肆揭露和批判工作中的缺点,反对省委‘冒 进’”。“地方主义”。倾向严重。 

    赵健民是敢说真话的人,恰恰在这一点上被新来的上司抓住了把柄。帽子是现成的,而且是致命的――右倾机会主义,再加上地方主义和分散主义。其实,所谓右倾机会主义只不过是对毛泽东的“三面红旗”说了一些真话,地方主义只不过是对中央派来的上司不够顺从。

     赵健民在接受访问时说:“1958年大跃进,有全国的影响,寿张县西边有个范县,济南这边又有过高产卫星。这股风越刮越大,更大的卫星也出来了。我也是农 村出身。知道这么高的产量做不到。高世贵是跟我一个村庄的,当时是支部书记,我问他亩产这么高行吗?他说做不到。我到农村考察,下面组织农民跳秧歌,我不 高兴。我也到范县看过共产主义,是假的。舒同这个人,你越说好,他越高兴;你说实话,他不高兴。舒同在南郊宾馆盖了七栋小楼,毛、刘、周、朱、陈、林、 邓,一个一栋。我当省长时修了泰山普照寺,批判我时还是一条罪状。1958年撤了我的省长,让我到济南钢铁厂当副厂长。济南钢铁厂搞扩建。

       除了批判赵健民以外,省委书记处书记李广文、省委常委兼副省长王卓如也受到批判。全省各地乱拔“白旗”,乱扣帽子,成批地撤换干部和开除党员党籍。济宁地区从1958年7月到1959年4月,拔掉的“白旗”就有26000多人。

       本来57年的反右已结束了,舒同又创造性的发明了“整风补课”多打了许多的人。在省直机关54个厅局中,有补课任务的厅局有47个,受到重点补课的厅局级 干部占21.55/100、处级干部占14.17/100、县委委员一级的占12.9/100、共打右派34800余人、开除党籍11900余 人,1980年全部“改正”。

    批判右倾思想以后,大跃进狂潮叠起,青壮劳力都去炼钢、修水库去了,1958年全省秋播面积不及往年的四分之三。1959年老天爷帮忙,风调雨顺,夏粮长 势很好。但既然四分之一以上土地没有播种,应该丰收的夏季作物反而少收了十几亿斤。8月开了庐山会议,批判右倾机会主义,于是又“大办水利”。“从10月 下旬开始,全省700万青壮劳力开上水利工地,到12月初达到887万人。甚至在1960年春夏农村经济面临崩溃、严重粮荒笼罩全省时,仍有数百万农村劳 力不搞春耕春种、夏收夏种,而去大搞水利工程。”田地只好抛荒,“1959年、1960年两年,全省共荒地5000万至6000万亩。”

1958年9月29日全地区动员144.95万人(占全区整半劳力的80%)参加省委部署的钢铁生产“淮海战役”。各县主要负责人到工地召开誓师大会,分 采矿、运输、建炉、冶炼几路大军。铁矿共有6家,矿工5000余人。投产的各种小土炉19758座,还有各县发动群众搞起的土坯炉、水桶炉、大窑坩锅炉、 烧缸炉等计462983座。日产铁由44吨达到5.93万吨,泰安、肥城放出日产千吨“卫星”。

   1958年8月山东各地大办公共食堂,以泰安地区为例:农户停止自炊,一律免费入公共食堂就餐。1959年1月,中共济南市委在泰安召开会议部署发展公共 食堂,各地办食堂再兴高潮。泰山市、泰安县14处公社388个核算单位,建公共食堂2610处,就餐人数76.65万人,占两县市总人口的98%。

在大跃进狂潮中,共产风集中表现在对财产“一平二调”,平,即平均分配;调,即无偿调拨,当时简称“平调”,即充公。 劳动力、资金、土地、山林、房 屋、车马、机器、作坊、农副产品、建筑材料、锄头、镰刀、铁锨、猪、鸡、鸭、水桶、灯笼、尿桶等大大小小的财产,都随意从群众家里拿走。
  “一 平二调”风不是只颳一阵子,而是连续不断地颳。大办钢铁,兴修水利,办社工业,搞丰产方(即在一块土地上搞高产试验),办红专学校,办养猪场,办食堂,办 托儿所,办展览馆,开现场会,干这些事所需要的一切,都从生产队和社员家里无偿调走自1958年以来,连续三年,越颳越猛。日照县刮了15次,五莲县洪凝 公社颳了29次。寿张县张秋大队社员说:“三年来有五次大清剿:第一次是军事化大搬家,清剿家庭用具;第二次是大办钢铁,清剿铜、铁、锡;第三次是倾家荡 产大投资,清剿社员财产;第四是反瞒产私分,清剿生产队的粮食;第五次是1960年春恢复食堂,清剿社员家里的粮食。”多次清剿,生产队、社员一贫如洗。

共产风除了“一平二调”以外,另一个方面是随意合并生产队,打乱基本核算单位。1959年冬到1960年春,合并了30%的生产队,由此被牵动的生产队占生产队总数的60%。有的公社的规模三年变了五次。

1958年全省粮食总产量上报800多亿斤,后来落实到380亿斤,最后落实到287亿斤;1959年粮食总产量上报400多亿斤(原来是420亿斤, 书记裴孟飞建议上报320亿斤,舒同不听,报400亿斤),后来落实为270亿斤,后来又说是243亿斤。1960年省委计划粮食产量550亿斤,各市、 地委报的数字是374.74亿斤(亩产405斤,粮田面积9261万亩),比省里计划减少了31.9%。后来说落实为总产量为182.34亿斤(过秤入库 174.97亿斤,其余为自留地、十边地的收入),实际只有160亿斤。

寿张县第一书记刘传友,1958年上报平均亩产5000斤,总产31 亿斤,实际亩产只有297斤,总产量只有4.05亿斤。1959年上报平均亩产700斤,总产8亿斤,实际亩产只有298斤,总产量只有3.6亿斤。这个 县的农村工作部长,不同意浮夸的产量,讲了真话,被加上了“反对三面红旗”的罪名,打成了右倾机会主义分子。

粮食浮夸造成了一系列恶果。一是 造成了农业已经过关或问题不大的错觉。因而各方面事业的计划安排都跟着这个吹得过高的“基础”而膨胀起来,结果超过了负担能力。以水利建设为例,全省原定 1960年修建大中型37座,结果1959年冬到160年春,一个浪头就上了122处,800万人上阵,强迫劳动,大搞通宵夜战,不顾社员死活。

   舒同不认为没有粮食,1959年3月8日,舒同在发表了《当前人民公社中的一个关键问题》,其中写道:当前最突出的现象就是,在1958年粮食大丰收以后 的粮食、棉花、油料等农产品收购,至今还有一部分没有完成任务,除了灾区以外,全省各地几乎普遍发生瞒产私分、大闹粮荒,油料、猪肉、蔬菜“不足”的风 潮。,他还坚信原来浮夸报上来的产量,认为是生产队、农民瞒产私分。因为毛泽东对广东雷南县反瞒产私分经验作过批示,2月28日发表在《经济消息》上,题 《是粮食问题还是思想问题》。舒同作为封疆大吏,不应是不行的。省委总结了惠民县反瞒产私分的经验,舒同亲自对这个经验作了批示,从而在全省开展了以反瞒 产私分为内容的两条道路斗争与社会主义教育。各社队,村庄,都翻箱倒柜,搜查粮食。

     谭启龙1959年4月11日从济宁给舒同的信:

……很多妇女、小孩提篮子挖麦苗,有的树皮也剥光了。牲畜毛猪大量死亡,农具破坏非常严重,单县原有牲畜44532头,死亡10669头,占24%,原 有农具58784件,破坏36446件,占62%。据地委初步统计,最近三个月非正常死亡1200多人(我看不止此数),已发现弃子卖婴58起,单县仅三 个月非正常死亡253人,蔡堂一个公社死亡153人,有一个生产队弃婴6人。曹县一个县外逃4万多人(全地区外逃跑34万人),他们在外面流浪,有的半途 饿死,有的自杀,有的晕倒在河里淹死,有的躺在大街上叫喊救命。据了解,仅在河南开封就死亡62人,情景之惨,令人难忍;影响之坏,无法估计。全区水肿病 发病人数曾达67万多人,单县4月上旬水肿病达53000多人,黄后楼一、二排32户260人,患病的达227人,占81%,很多人卧床不起,有的大小便 不通,有的肚皮肿裂了口。巨野县刘官屯村共3000多人,有一半以上水肿病,干部还扣着粮食不发。

    济南军区司令员杨得志在 1960年12月23日下午的省委扩大会议上发言说:由于饥饿,民兵训练工作不得不停止,1960年征兵工作也不得不推迟。有些连排干部家属,在部队驻地 乞讨,有一位军官家属对丈夫说:“这种年头你顾不了我,我顾不了你,把孩子送给人家,咱们各奔前程吧!”一个战士全家讨饭去东北,父亲临走时去部队,父子 见面后抱头痛哭了一场。有一个排长全家死得只剩下一个小弟弟。一个连队一个时期接到15份电报,其中13份报告家里饿死了人。

      赵健民在一次发言中说,据不完全统计,从1958年冬到1960年上半年这一年半时间内,全省非正常死亡65万人,外流109万人,人吃人的现象有文字材料的就有23起,没有文字但有口头汇报的还有十多起。

     卫生部报告,1959年“入春以来,肿病又有上升趋势,涉及面也比较广。其中山东最为严重,1月至4月10日,发生肿病人77.9万多人。死亡618人,仅4月1日至10日,即发生肿病人17.3万人。”

     1961年春,山东农村粮食情况:到1961年4月20日,全省农村口粮尚有22.2亿斤(其中农村留下的口粮还有15.78亿斤,国家返销6.41亿 斤)。从4月21日到麦收的几十天内每人平均口粮6两多一点(16进位,6两相当于10进位的3.75两)。其中5两(相当于10进位的3.125两)和 不足5两的占农村人口的30.9%。口粮不足5两的县有:即墨,胶县,平原,枣庄等。要知道,这不足5两粮食还包括地瓜干在内。扣除各级干部多吃多占,到 农民手中已经不多了。而这点粮食是从事繁重体力劳动的农民每天热量的唯一来源(那时没有油,没有副食)。这已经挨饿的第三个年头了。

    1957年山东人口5400万,1960年只有5200万,从1954年到1957年,山东每年新增人口100万,以1957年为基数,1960年应有人 口5700万,而实际只有5200万,少了500万。寿张县一个村庄没有生小孩的。王成怀同志向舒同汇报说淄博地区死了11万人。他还满不在乎,说安
徽、江苏也死了许多人,不值得大惊小怪。

    1960年10月20日,中共中央政治局委员、华东局第一书记柯庆施宣 布中共中央决定:免去舒同职务,由安徽省委第一书记曾希圣兼任山东省委书记。1960年12月中旬,山东省委扩大会议和五级干部会议,集中揭发批判舒同的 错误。山东省档案馆保存有这次会议的全部材料。曾希圣作了长篇发言,指出:“舒同的错误应由他自己负责,与党中央领导毫无关系。”曾希圣把中央领导人的责 任开脱得一干二净,把山东问题仅看作一个省的特殊问题,显然是不符合事实的。

     显然,他那一时期的工作,也是积极主动地,甚至是创造性的,山东是全国饥饿程度严重的省份之一。

     曾希圣身挂两省帅印。其实,安徽的问题比山东还要严重,曾希圣到山东来揭舒同的盖子,却紧紧捂住自己的盖子。相比之下,舒同比曾希圣要老实得多。 1961.4.1 中共中央决定:谭启龙同志担任山东省委第一书记;曾希圣同志回安徽省担任第一书记;舒同同志仍保留省委书记处书记职务,暂时下放到章丘县担任县委第一书 记。1963年3月调任中共陕西省委书记处书记。

  (来源杨继绳《墓碑》: 以上材料主要摘自曾希圣1960年10年12月16日在山东省五级干部会议上的报告,这个报告存山东省档案馆。《中共山东历史大事记》(中共山东省委党史研究室 山东省档案馆编著,中共党史出版社出版)一书也有记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