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厂人物记（四）大起大落戴立清（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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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厂人物记（四）大起大落戴立清（下）

四人帮粉碎后，中央派了苏倪彭率领中央工作队进驻上海，很快稳定了上海，并把四人帮的余党陈阿大，戴立清等人抓了起来。为清查其罪行，市里派了工作队进驻我厂。工作队级别颇高，一个200来人的小厂，派来的工作队有两名文革前的处级干部任正副队长。

在市委驻厂工作队召开的揭发戴立清罪行的大会上，戴的口才和精明使大家再次领教。那位主持会议的工作队长，在文革前就是个处级干部，姓缪，书生气十足，根本不是戴立清的对手，往往他问了一个问题，戴立清侃侃而谈，那揭发会似乎成了戴在作报告。戴立清的策略是避重就轻，当问及一些早有定论的问题，他毫不犹豫地承认，当问及新的很敏感的问题时，他绝口否认。比如，主持人问他，你当年是造谁的反？他非常慷慨地回答：我们当年完全是造无产阶级的反，造共产党的反，是完全错误的。当问及是否在华主席粉碎四人帮后，积极策划反革命叛乱时，他绝然否认，哪怕有人当面质证，他也一概否认。

戴立清颇为嚣张，下面人都觉得不像是批判大会了。幸亏，那个工作队有位副队长，姓孙，文革前也是个处级，口才颇佳，当场用一番极其凌厉的话，把戴立清骂了个狗血喷头，才让戴立清回复到他应该的态度。

那位副队长，一口极其纯正的苏北话，声音洪亮，气势磅礴，字正腔圆，言辞锋利，声色凌厉，义正词严，令我至今印象深刻。在上海滩上，讲苏北话的人不少，但大多说话者语调卑微，虽也有讲得雄壮者，也多粗野或蛮横。我们厂就有不少苏北籍工人，我曾经所在的班组的班长，也是一个苏北人，身形猥琐，说话虽响亮，因为我们班有60来号人，可他讲话，仍不脱市井气。我从来没有听到过，苏北话可以讲得如此堂皇壮丽，正气凛然。当然，并不是说苏北人没有利害的，比如乔冠华，据说讲一口苏北普通话，在联合国的讲台上都风头十足，骂得当年苏联驻联大代表马立克灰头土脸。宋朝的才子秦观，清代的冒辟疆，都是苏北人。今（近）日周恩来总理，江核心，也说的苏北普通话，但那已不是字正腔圆的正宗苏北话了。

我们再回到那天的大会。那天的副队长当时处于审判的地位，而戴立清是被审。我当时想，要是两人当时处于平等的地位辩论，一定会非常好看。副队长虽能说一口辞色俱佳的苏北话，未必能占戴立清的上风。戴立清是山东人，北方话在上海人中算正宗的。

戴立清被判了15年。现早已出狱。前些日子上海工总司曾经的副司令潘国平去世，又见到戴立清的名字，说是曾与其他造反人员去看望潘。戴的面相，非獐头鼠目之相，其晚境想必不坏。

本文只是根据我当时的所见所闻，所知道的戴立清而写。他在造反时为王洪文的得力助手，据说干了不少坏事，后来担任市科技口负责人和后方基地负责人时，也迫害了不少人，大家可以参考有关书籍和记载，那都是公开的。

我常常想，要是当年戴立清没有犯事，他可能不会很早造反，或甚至不造反，那么他可能就一辈子默默无闻。或者，他犯了事，但是没有文革，戴的命运会更惨，他将被处分，被开除，成为社会闲散人员，可能一辈子就是一个混混，默默无闻。要是有文革而戴没有及时造反，当年他也会遭到处分，后果不堪。造反使他免遭灭顶之灾，换来10年富贵，及15年牢狱之灾。戴生于1938年，造反时是28岁，入狱时38岁，出狱应该是53岁。且不说他及他的造反，对其他人和社会带来的祸与福，对他个人来说，是值还是不值？元芳，假如是你，你怎么干？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