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我的青年(三)离开大连(4-1)

                                                              五 我的青年(三)离开大连(4-1)

 

虽然我通过学长罗的斡旋,我与单主任之间的关系有了改善,甚至已经得到了他在某些方面的信任。但在车间里常常看到他那一副居高临下、不可一世的盛气凌人的样子,使我感到非常的反感,甚至感到恶心。我知道自己的性格长此下去可能会有一种潜在的危险,且看不到文革的尽头。使我改变了把妻子从上海调来大连工作的主意,等待着有合适的机会将离开这里。

时隔不久,厂里传来了六机部将在江西省九江市远郊的长江边建造一个核潜艇基地—614工程的消息,我厂将承担其中的一个配套工程,在我的心里起了层层的波澜。江西省九江市是我在文革串联中去过的地方。虽然那里没有我想象的繁华,甚至显得有些古老。但我走过那狭窄而古老的石板街道时,没有看到过当时在国内展开的激烈的批斗大会,也没有听到过那充满着造反精神的高音喇叭的喧闹声,也没有看到过两派群众之间激烈的争斗。虽然那里的人们过的并不太富足,却过着祥和、自由的生活。那里还留有着人间原有的一些良知与文明。忽然使我想起那里是否就是我要寻找的一方净土?

因为当时的政策已经彻底断了我回上海的路,又打消了我把妻子调来大连工作的念头,一旦我寻找到了这“一方净土”,我突然变得有些激动、冲动起来,无需对该工程作详细的了解,也不考虑那里的工作是否结合我所学的专业,甚至也没有征求我太太的意见,就在刚成立的四九一厂筹备处报了名,当时我还不到三十岁。

我的决定似乎很让我们班组的师傅、同事感到震惊和不解,甚至班长特地找我谈话,以为我因与他们的不快而离开他们,当他们知道我的真实原因以后,他们对我充满着同情和无奈。经常在一起的几个“老九”不用我作更多的解释都表示理解和支持,有两个老九后来也步了我的后尘,去了后来的其他的三线工厂。

当时的三线建设的进程非常快,我本人也想早日离开这个是非之地,我急着把原来的工作交给了一位几乎与我同时分配来的大连工学院的学生,他叫宋本善;又与这里的师傅们及相处很好的年轻技工们一一告别。

告别时,一种惜别之情油然而生,望着那一张张善良而纯朴的脸,他们都曾经帮助过我,特别那天他们以无限同情的目光送我去学习班的情景,他们给了我莫大的鼓舞和力量。此时,我的眼睛已经湿润了,泪水在眼眶里直打转,但我又不想让他们看到我有些失控的当时,我快步离开了他们。我已经来不及与我的导师,学长张在勇师傅告别,只能在心里暗暗为他祈祷,祝他一生平安!

在四九一厂筹备处(设在船厂厂内)办理了报到手续,我被安排在那三线厂的技术部。但没有要我马上去三线厂报到,而是要我在这里等待工作安排。因为当时那里正处于基础建设阶段。纲领产品的许多调研,技术准备工作是无法在那里进行的。

我耐心地等待着,也正好有时间与一起来同学们告别,我的离开没有使他们感到突然,虽然那时我们都在各自的岗位上忙着工作,几乎很少有见面的机会,但相互间都在密切地关注着,他们曾为我进学习班而担忧,又为我安然从学习班里出来而感到欣慰。我们一起来的船体车间龚利民同学因为一张051船体图纸,被群专组一直关在地下室里,在我离开的时候,还没有被放出来。所以,在某种意义上来讲,我的离开没有使他们感到惋惜而是一种幸运或解脱,仅仅少了一个同学,朋友而已。

在报到后的第三天,我们三线厂的技术部门的负责人何师傅(当时都这么称呼)第一次来找我,也是我们第一次见面认识。何师傅中等身材,带有胡子的脸上总是流露着憨厚,淳朴,谦卑的微笑,使人感到十分的亲切。他用不太标准的上海话与我交谈,企图拉近彼此之间的关系。从他不太标准的上海话口音中,知道他也是南方人,是江苏苏北地区的人。他要我与他一起去北京进行一次纲领产品制造工艺方面的调研工作,出差之前的一切准备工作由他来做,因为他以前曾从事过许多这类产品的调研工作,他已经是这方面的专家了,使我对他格外的尊敬。但这些准备工作还是需要时间的,因为我们的一些工作涉及到一些高度机密,需要开特别的介绍信。

我又等待了大约2-3天以后,我与何师傅一起乘上去北京的列车,开始了我们的调研工作。我们乘的是卧舖,他因年长当然是下舖,我当然是中舖,夏天的火车车厢显得有些闷热,但在火车启动、提速以后就显得凉快许多,在夜幕未降临之前,我们一起坐在下舖聊天。因为我们彼此才认识不久,很自然的聊的都是些自我介绍性的话题,也谈了一些拉近关系的话。他谦虚而又坦诚地说:“我不是科班出身,理论知识比较欠缺,只是参加实践工作时间长些而已。您是名校本科毕业,基础理论知识比较扎实,又通过对北海舰队的几艘驱逐舰主机的大修及第一艘051一号机舱主机及其系统的安装工艺实践,也积累了一定的实践经验,你又那么的年轻,我们一起好好干,你是很有前途的。”从他的话里,显然他对我的简单履历了解过,似乎寄予着厚望并说了许多鼓励我的话。我忙接着说:“何师傅!您过奖了,也谢谢您的鼓励。其实,我自己知道前阶段时间里我所做出的一些成绩,都是在主机二班张师傅(他当然知道我所说的就是张在勇师傅)的帮助、指导下取得的。我总是感到自己的实践经验太缺乏了。不瞒您说,我刚来这里的时候,看着那么多的大型设备都不知道干什么用的?当时心里十分的焦急,这些设备的性能,作用都不知道,怎能做工艺呢?还好,我这个人有一个优点就是肯学,不耻下问。以后请何师傅多多指教。”

从聊天中知道,他是一个很要强的人,他通过自学,又进入夜大刻苦学习,才获得技师、工程师职称。在当时,获得工程师职称的人不多,所以我特别的敬重他。同时,在聊天中也聊到了各自家里的一些事,知道就在他出来出差之时,正是他太太病重的时候,说起此事,他的脸上显示着许多的忧伤和无奈。我只能安慰他,建议他太太去上海、北京的大医院治疗,兴许能医治她的病。同时建议这次调研工作抓紧进行,认为我独自能干的事,就交给我去完成,让他早些回去,设法让他太太尽早得到治疗。他听了后默默地点着头。显然,他不是自愿来参加三线建设的,因为家里太太正病重在床,无人照顾,可是他是个共产党员,党的号召就是党的命令,他又为人忠厚老实,在这万般困难之下,还是接受了下来,并且还必须完成任务。我对于这样的共产党员确实怀有好感,同时出于对他的同情,感到这个组织太没有人情味了,应该对他的一家更多的关怀照顾,难道这个工程建设非他去参加不可?这么大的一个造船厂。

我们住在六机部招待所,第二天早晨,我们搭上公共汽车去了七院,凭着特别介绍信,通过三道军人把守的岗哨才达到我们调研的地方—钛合金旋压加工试验研究室。这种工艺技术在当时是很先进的,主要用于国防事业,所以显得特别的戒备森严。那里的工作人员向我们作了详细的介绍,甚至加工成本。他们给我们进行了示范操作,参观了这套设备加工的全过程,使我对生产纲领产品的加工核心技术有了一定的了解。

我们没有去颐和园、故宫游览,第二天,我们就分别买了去大连和上海的火车票,他把需要进一步作调研的工作交给我在上海完成,完成后直接去三线厂—距九江市向西62公里的罗汉山山沟的四九一厂。他回大连照顾太太并设法使她得到更好的治疗后,再与我在罗汉山下回合。(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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