墟:主旋律让人感到记忆有罪,但人的各种官能中记忆是最无辜的。系统性抹去记忆,是一种病态。让我们保持记忆,有记忆就有希望。亲友怀念六四烈士的血泪回忆,其震撼力,一般网文难以企及,读了让人心情久久不能平复,甚至可以衬托出某些人的卑劣。在淋漓的鲜血面前,议论是多么的苍白,辩驳又是多么的猥琐。在神圣的生命面前,我们惟有保持沉默。在久久的沉默当中,该爆发的一定会爆发,该灭亡的注定会灭亡。今天这个沉痛的日子,在此分享三则文学城网友的血泪记忆。
一、用刀割开伤口才能感到疼
网友 leslieking
引言
早上连打了四个喷嚏:大学时张睿说的,这一天一准有好消息。到了公司坐下来发现早上手机上707的电话是David 打来,他的邮件里寄了一个有关六四的接。又是好几年没有联络了。他对六四的关切是一种对人的关切,与政治无关。也许他是ClA,因为有次他间接提到过。
每年这个时候我都选择静静地过,看看有关的新闻,做点事情。LP对我都不关心,何况是对从未谋面的先兄。以前孩子在身边时会把照片拿出来,弄几个菜,祭拜一下,也让下一代人知道这个事。现在变得庸懒,只是想想过去的事。
上次回国时偶然的机会碰到南师八四级哥哥做过班主任的学生,跟他们说到陆老师六四时被枪杀时,他们感到不可思议、奇怪、没有表示震惊或悲伤。我想这事过去太遥远,别人是没有理由表示关心的。
我假想他要活着,人大哲学系毕业,如常人言当个县官应理所当然的。然后过了二十年,如李福生被抓,连蒋老师也关了好几年。无锡的周永康做到国家公安的头头也一样抓,薄官二代一样关在秦城。
我也疲倦了,活着被身边的人整得夜无归处,我上辈子做了啥事要被人今生这样折磨。
所以有时想人生呢,如你一般壮烈的去了,留得后人痛惜,也算是一世英名。我多活了二十八年,努力地营生与把孩子带大。意义也不过平凡一生。
今夜醉酒
我要醉死自己一夜,事实是明天却还要上班,怎好醉死?可想而知,我是多么地烂人一个。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只有开灯才有亮光的地方。
有个人要骂的,要撕毙的,我迟早会死在她手里。她对我的折磨是让我一天天老去,温水煮青蛙的死法。
你没有女人,孩子与家。也好,我娶了个不合适的女人,苦了一辈子。这样说我是内疚的。你这样的离去,无论如何都要让人伤心的。生命的经历一如你写过的诗句,"象一片云只有夏天才知道它的故事"。让生命剥夺这是怎样的一种污辱,任谁都要反击的。而你己离去。
父亲四年前过世了,他给了一包从北京那儿传过来的类型中国人权报告。他走了之后我电邮了某个地址,反正没有找到该感谢的人。后来从华夏文摘上看到父亲的名字己列了亡故人中,姐姐姐夫的名字代替了父母亲的名字。
生命啊,我们是单薄且脆弱的。我对任何人与组织都抱怀疑。活人的世界总是那样乱糟糟闹哄哄的。所以你是清净的。也未必,我猜你是早己无影无踪,二十八年前将你火化之后,在回南京的火车上我把骨灰撒了一把在路上,希望你的灵魂是自在的,不会困在老家的桑树边上。
我的寂寞多少因了你,在空旷的山与水天相连的太平洋,人群与争斗一直是我极力要逃避的。
今夜选择醉酒,去年新酝的merlot出奇地鲜活,你要在,我们可以大杯地喝。
我是心痛的,我想母亲的心是早己碎了,所以她心脏有病是医不好的。这样的伤痛不是任何物质的东西可以减缓的。时间,过了一代人,你要有孩子也成家立业了。母亲问为啥别人要这样对你,我只有间接的答案,母亲还有我。酒是伤感的,更象一把刀,把经年的伤疤划一道口,流的是淚,呼唤的是生命。
苦难日
所以我非常相信小概率,你之离去就是百万分之一。成百万上千万的民众在北京为理念呐喊,你冲在木樨地,成了屠城的第一波被害人。你是意识到子弹不是橡皮做的,你本能地往后跑。你是后背上中弹的。你在那一瞬间是知道自己要彻底远离人世的,你让平板车推你的人看到自己人大的学生证。你在迷留间问为什么会这样?一如母亲问为什么一样。
简历
陆春林,1963年三月二十七生于江苏吴江横扇,长子。父母务农,目不识丁。自幼体弱,母亲常寻偏方欲其坚固。小时不爱玩耍,偶尔做些农活,长于把小鸭喂大。小鸭不行了,他用碗把小鸭罩起来,然后轻轻地敲碗,鸭子终于没活。他?黄鳝与螃蟹,青蛙啥的喂鸭,蟹可以到平望买五毛一斤哩。有次队里管水的杭生寻我父母说他及村上的几个孩子把几个巨大水泥管子推河里。可见也是小坏蛋一枚。
七九年横扇高二算高中毕业了没考上大学。一个七十斤的小孩子能在地里做啥?娘舅与叔叔一致认为他不是种田人。于是父亲决定求陈秋林老师让他再重读一年。八0年他考上了南京师范学院政教系。这可是了不得的大喜事,方圆几里他是头一个大学生。
他喜欢一个人读书,闲下来写毛笔字,所以他的字很好看。八四年大学毕业,他留校做助教。教了三年哲学原理。87年考入中国人民大学哲学系,从师李淮春。
八九年六月三日晚十一点在木樨地遭戒严部队射杀。
背影
是那年的五月四号青年节,他从北京回南京,也回了一次老家,对父母说以后写毕业论文时要在家呆上个把月。他带了老家的麦牙饼。他那次去南京火车站穿了件草绿色的夹克衫,远远地目送他检票回他的大学。
后来听母亲说那次他去了上海,母亲一道去的,乘的是舅舅化工厂的大卡车。他去美国领事馆打探我签证的事。这家伙做事在没眉目前是不动声响的。
我有次因为单恋失败自己一个人乘火车摸到他那儿的。看到人大的校园,馒头难啃的。他没说我什么,也没鼓励我什么,我一个人哆嗦着看了一次红太阳升起的地方。自己回南京了。
我是很依恋他的,小时候记事起我上小学时他就快毕业了,没赶上他。他上初中时,我饿得快没气时,姆妈要把粥里不多的米给他做蒸饭,我眼热得只盼着自己快长到也上初中,那会儿中午就有饭吃了。我上初中时,那天放学回来,心儿花开了,知道大学的哥哥今天回来了。我见到他一定象家里的狗狗见着晚归的主人回家一样,开心是没有前提的。
哥哥长我三岁,因为他那会没有初三与高三,所以他的经历实际长我五年。所以我一到高中,一心想的便是去南京上大学。高三时填了南大第一志愿,496分没录取,就上了南师。后来才知道哥哥与谭顶良是好友。如果沒有他在中间的提督,应没有南师的机会的。
哥哥是个思考的人,秀才啊。上了大学,变了个人,以前是足不出户的大家龟秀,连叔叔舅舅面前都要说话脸红的,到大学毕业时口若悬河,出口成章。他是内秀的人。
那会儿我们俩在同一个校园,人生可美呢。我可以到教工食堂打牙祭,那会儿有吃的仍是挺诱人的。咱俩弄了个盐水鸭,一顿没吃完,等到第二天,却馊了。那会儿我们还凑在一起打羽毛球,把拍子打坏了。那会儿我英文好极了,你说,可以托福了。我说托什么福。所以我就开始准备考一个特别的测试,可以到一个美丽的国家。 所以我是要流泪的,你是我的灯,照亮前程。
我是多么依恋你,当你离去,我愿意用我的生命换你。手足情,吾爱吾兄。
一百年之后
我是感慨的,因为生命。我要这样赞美你,上天让我们成就了人,有思想,有盼望。你的名字在古狗搜索上是查得到的,所以到2089年人们还会记得你,那会儿人们象我一样痛惜你,为你的被离去而震惊。
June 4th, 2017 陆坤林 Dublin, California
二、一个被六四悲剧击中的家庭
网友 广陵晓阳
此文是从今年春天写的一篇日记中整理出来。谨以此纪念22年前失去的一个年轻生命和被这个悲剧影响的一个家庭。
遇到R姊妹时,我们经常分享各自的生活,相互分享代祷事项。不久前,她患病22年的父亲在中国离世,而多年来母亲精神状况一直不佳。好在她还有一个弟弟在中国,只是弟弟个人家庭生活和工作都不稳定。R姊妹请我为她的母亲和弟弟祈祷。我心里很是为R姊妹家人们的状况感到不安,当然是衷心为她在国内的亲人们祷告。
有一天,R姊妹与我分享了一件特别的事。她那70多岁的母亲闹着要领养一个孩子。我有些不能理解,以为已经有孙男孙女的老人家因为刚失去丈夫不久感到孤独。因此,我劝慰R姊妹让她的弟弟经常带孩子回去看望母亲,陪伴她老人家。R姊妹说:“我妈妈和我弟弟一家住在一起。妈妈要领养一个孩子是为了给我哥哥留一个后代”。我惊讶地问:“你不是只有姐弟俩吗?怎么还有一个哥哥?”温和的R姊妹脸上露出一丝悲伤,用湿润的眼睛望在我说:“我有一个非常优秀的哥哥,但不幸的是他只有20岁就去世了,没有机会经历恋爱、结婚、和成立家庭”。我难过地给R姊妹一个拥抱,说:“你哥哥这么年轻就生病去世,你的父母和你以及你的弟弟是多么的难过呀!我的问话引起了你的悲伤,真是对不起”。R姊妹说:“不是你的错。我的哥哥不是生病去世,是死在六、四”。我震惊得欲说无语、欲哭无泪。温和的R姊妹象往常一样,细言细语地向我讲述了她哥哥的悲剧以及这个悲剧对她全家的影响。
我一面听R姊妹讲述,一面流泪,除了悲哀,还有无比的愤怒。R姊妹是第一个我认识在六、四中失去亲人的人。我多么希望我听到的只是一个恶梦,而不是事实。R姊妹说:“如果是一场恶梦就好了,因为梦有醒来的时候。而我的父母被我哥哥的死击倒了,再也没有醒过来。”R姊妹说她的哥哥从小就品学兼优,是父母的骄傲,妹妹和弟弟的榜样。她的哥哥以优异的成绩从南方一个城市考入清华大学非常难进的一个专业。六、四发生时,她哥哥是大学二年级。作为一个普通的大学生,她哥哥已经准备离开北京,去外地亲戚家。不幸的是这个年轻的生命被子弹击中,永远定格在20岁。
R姊妹的父母都是教师。R姊妹说,当她父母被通知到北京认领她哥哥尸体时,她的父母当场昏过去了。从北京回来后,她父母俩人同时病倒住院,并且住了好几个月才出院。她父亲的身体从此就没有恢复;她母亲精神状况也从此一蹶不振。而与父母生活在一起的她弟弟只是一位初中生,在父母住院期间仅靠学校其他老师们送一些饭菜。由于哥哥的悲剧,再加上没有父母的管教,弟弟的成绩直线下降,高中毕业时没有考上大学。悲剧发生时,R姊妹是一个重点中学高中三年级住校生,即将参加高考。她学校的师生们都非常同情她。他们尽可能的帮助她、安慰她、稳定她的情绪。
当时,政府对她哥哥的死没有任何交待,不了了之。但是,她父母被好心人告知他们家的电话是被监听的,并且持续了接近10年。悲剧发生后,清华大学向她父母保证,只要她高考达到重点大学分数线就录取她进清华大学。R姊妹高考成绩优异,远远超过重点大学录取分数线。但是,她父母不可能将她送到她哥哥失去生命的地方,她自己也不愿意去那伤心之地。因此,她去南方另一所重点大学上学。虽然全家从此与清华大学校方没有联系,但是,她哥哥同宿舍的7位同学和另一位后来加入宿舍的同学每人每个月50元人民币,总共400元一个月寄给她作为上大学时的生活费。这些他们自己还是大学生的8位大哥哥们给她寄4年大学的生活费,从未间断。并且在她大学期间,她哥哥的这8位同学中还有人去她的学校看望她。
【后语】:那天,听完R姊妹的叙述,我的眼睛一直湿润着,为她英年早逝的哥哥、被悲剧击病的父母、深受影响的弟弟和她。我难以想像这位温和、喜乐、有着幸福小家庭(她有一位相爱的丈夫和一双可爱的儿女)的姊妹有着如此刻骨铭心的生命悲剧。回到家,我告诉了我的先生有关R姊妹的哥哥在六、四中的悲剧以及对她家庭的影响,我先生的眼睛也湿润了。记录下来,不是为了仇恨,而是为了不忘却。愿这样的悲剧永远不再发生。
音乐《爱的真谛》
【注(6-21-2011)】:根据R姊妹的建议,我已经将原来的音乐《Remembrance》改成《爱的真谛》,并附上了歌词。再次谢谢她允许我记录下她哥哥的故事。
《爱的真谛》
爱是恒久忍耐,
又有恩慈;
爱是不嫉妒,
爱是不自夸,
不张狂,
不作害羞的事,
不求自己的益处,
不轻易发怒,
不计算人的恶,
不喜欢不义,
只喜欢真理;
凡事包容,
凡事相信,
凡事盼望,
凡事忍耐;
爱是永不止息。
三、六四凌晨程仁兴死在天安门广场
网友 日月楼主人
从来也不需要想起,从来也不会忘记。今年是六四34周年,那年的往事又历历浮现在心头,尤其难以忘记是当年寻找人大苏东所学生程仁兴下落的点点滴滴,本着对历史负责,对学生负责的态度,再次把当年的场景还原一下。
1986年北大历史系世界史硕士研究生毕业后,本人分配到中国人民大学苏联东欧研究所从事教学和研究工作,89年六四时我正好担任研究所双学士班的班主任。所谓双学士是本科毕业后再读2年,再拿一个苏联东欧政治或经济学的学士学位,那一届苏东所的双学士班一共有7个学生,程仁兴是其中之一,他来自湖北农村。89年是毕业季,到5月底的时候这几个毕业生都已经找到了工作。
6月3日夜晚,北京的气氛非常紧张。简单吃过晚饭后,我也溜达到了在人大校园门口,当时聚集了很多人,又学生也有老师。我正准备骑车前往天安门广场去看看究竟时,我女朋友(未婚妻)来人大找我,把我拦下了,所以那天晚上一直呆在人大校园,度过了一个不眠之夜。到了凌晨时分,开始传来军队开枪的消息,当时大家都不相信,人民军队怎么可能向人民开枪呢?而且到了5月底6月初,学生运动的势头明显已经到了强弩之末,天安门广场外地学生大部分已经撤了,只有少数绝食学生在坚守,很多人都认为这场声势浩大的民主运动可能就这样虎头蛇尾地消退下去,基本上没有人想到邓小平会悍然下令武力镇压。
到了6月4日凌晨3、4点钟,陆陆续续有人大学生返回校园.回来的学生大体有2种表情,有些人是一言不发,面如死灰,好像经历过什么难以想象、不可置信事情;还有一些人则是情绪激动,破口大骂,说军队开枪杀人了,是 “法西斯”。 6月4日一整天,北京各大校园风声鹤唳,都盛传军队要进驻校园,要搜捕 “暴徒“,大家惶惶不可终日。6月5日苏东所曾姓总支书记找到我,说苏东所7个学生有2个未返校,失去联系,要我沿木樨地、复兴路往天安门方向去找找。我是班主任,学生失联我自然有责任去寻找。于是当天上午11点左右,就骑着我那破旧的自行车一路往南,到了木樨地再往东,沿长安街一直往前。在木樨地路口看到了几辆燃烧后损毁的装甲车,到了复兴路又看到了两、三辆损坏的坦克,还看到了一个被烧焦的人的尸体。在关键路口都有军人和坦克把守,我当时还想拿出相机拍照,立刻被军人喝止。至今想起来挺害怕的,如果是晚上肯定早挨枪子了,人大就有个新闻系的学生凌晨拍军队开枪杀人的照片而被枪杀的!
到了西单,路就堵住了,没法往前走了,只好返回。先后去复兴医院和木樨地医院,看到了许多死者的照片,但没有发现苏东所失联的那2个人的照片。回来路上去了中国政法大学,一个礼堂里堆放着好几具死者的遗体,上下周围铺着冰块,一看就是年青人,应该是政法大学的学生。回到人大后,我把情况给曾姓书记做了汇报。此后两天北京气氛益发紧张,形势很不明朗,各种传言满天飞,学校学生很多都离开学校回家躲避去了,我也跟我女朋友到河北沧州她家里呆了三、四天. 6月9日邓小平出来接见戒严部队,显示大局已定,我们也就从沧州搭火车回到北京。
回到人大校园当天下午,我就溜达到人大资料楼8楼的苏东所办公室。正好所长和书记都在,他们告诉我失联的那2个学生有一个已经回来了,而另一个失联的程仁兴一直没有下落,直到昨天他的女朋友告诉所里说在北京医院找到了他的遗照,曾书记要求我明天去北京医院确认一下,我自然是马上答应了。第二天上午(大概是6月12日或13日),我带着程仁兴的同宿舍的张姓室友骑车去往北京医院。在接待室的桌子上还有三、四张无人认领的死者的照片,我一眼就认出了那正是程仁兴。然后医生带我们去往存放遗体的太平间。工作人员打开了装有程仁兴遗体的冰柜,程的遗体一下子映入眼帘。他身体卷曲着,感觉萎缩了不少,躺在冰柜里,脸上一片惨白,程的张姓室友也确认是程仁兴。回到接待室,我问那个医生,程是何时死的、怎么死的、死在哪里。那个医生回答说他那天值班,当时有很多受枪伤的人被送到北京医院。伤员太多了,医院派了几个医生在门口检查伤势,有救的马上送进手术室抢救,伤太重,没法救的,或已经咽气的就放在一边。这个医生那天正好在现场,大概6月4日凌晨2点多程仁兴被一辆三轮车送到了医院,但人已经死了,因为被一颗开花子弹(炸子)击中了腹部动脉,血一下子全放掉了。他说程的前面大腿部有一个小的枪眼,后面有一个小碗口大的窟窿,这就是子弹在体内爆炸引起的。那时六四刚过去没几天,北京人也是敢说话!至于程具体是在哪里被枪击,当时怎么回事,他就不知道了。
回到人大后,我把在北京医院寻访的经过向所里做了汇报,曾书记说其它事情所里会和学校进一步了解,你不用管了。
又过了10天左右,程仁兴的家人从湖北十堰地区来人大处理程的后事,我是班主任,自然得负责接待安排。程来自农村,是家里唯一双学位的研究生。听闻儿子死亡的消息,程的年迈父母备受打击,卧床不起,来北京的是他的哥哥、两个姐姐和大姐夫。他哥哥有先天性心脏病,没说几句话就气喘不已,两个姐姐也没读过书,只有大姐夫是退伍军人,见过一些场面。面对程家人的不幸、看到这一家的状况,我是难过不已,又嘘唏不已,但在那种大环境下,也做不了太多。作为班主任,我捐了些钱,并动员他的同学私下作了点募捐,聊表一点心意。
程仁兴当时已经在广州遭到了工作,女朋友同年毕业,也将和他一起奔赴广州,开始美好新生活,六四一声枪响,所有一切化为乌有!不仅断送了一条年轻、鲜活的生命,而且给程家带来致命的打击,程家的希望和未来就此葬送。实际上,六四镇压不仅改变了那些卷入六四的人的命运,也改变了中国的命运。今天中国的问题很多都可以从34年前六四被镇压这件事情上来找答案。
又过了2、3个月,苏东所的姚姓党总支付书记(她与我北大导师曾是同学兼同乡,我来人大工作也是她促成的,所以把我当作“自己人)悄悄告诉我,经组织调查,程仁兴是6月4日凌晨死在天安门广场栏杆里头,当时和他在一起的是北京建工学院的他的一个老乡。这个老乡说凌晨一点多钟从西边进入长安街的解放军向天安门广场方向放枪,程仁兴就是那时被流弹击中的,也是他和其他几个北京人用三轮车把程送到北京医院的。姚姓副书记叮嘱我要保密,不要到处乱说。(2023年6月4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