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语词缀与构词
CHINESE AFFIXES AND WORD FORMATION
Fu Ruomei
Chinese Departement, Faculty of Humanities, BINUS University
内容提要
汉语属于典型的孤立语，词类本身无形态标志，附加成分少，词根没有形态变化。汉语词汇的构成方式以词根按照一定语法关系的组合为主。虽然词缀构词法不属于汉语构词的主流，但词缀构词也是汉语构词不可或缺的一部分。本文通过查阅文献资料，总结汉语词缀类型、意义及构词功能。汉语类词缀在构成新词上能力更强，但汉语类词缀的发展方向还有待时间的考验。
关键词：汉语, 词缀, 类词缀, 构词
前言
刘富华、孙炜在《语言学通论》（刘富华.孙炜, 2009：195）中指出：构词法指的是词构成的方法，是指构词成分（词根和词缀）通过不同方式组合成词的具体方法。语言中新词产生的最主要方法是构词法，它从结构形式的角度分析词的结构及新词产生的方法。词都是由一个或几个语素构成的，构词语素分两种，一种叫词根，指的是意义实在、在合成词内位置不固定的成词语素和不成词语素；一种叫词缀，指的是意义不实在、在合成词内位置固定的不成词语素。由一个语素构词的词，叫做单纯词。由两个或两个以上的语素构成的词，叫做合成词。合成词有复合式、附加式、重叠式三种构词方式。附加式也叫加缀法，是许多语言使用的最能产的构词法之一。一个词根加上不同的词缀就构成了不同的新词。由于这些新词是在词根的基础上产生出来的，因而用这种方法产生的新词叫派生词。汉语附加式构词法虽然不是构词的主要形式，但词缀在构词中也占有重要地位。
内容
《现代汉语知识大词典》（高更生，1992：161）给出的词缀定义是：“词缀，又称语缀、词缀语素。指加在词根上面的构成新词的虚语素。词缀的作用是同词根构成合成词。一般说来，按照词缀同词根的位置关系，可分为前缀、中缀、后缀三种。附加在词根前面的叫前缀，又叫词头、语头、前置成分。如‘老虎、阿妹、第五中的‘老、阿、第。附加在词根后面的叫后缀。如‘帽子、木头、姑娘家中的‘子、头、家。加嵌在词根中间的叫中缀，又称为词嵌。如‘对不起、吃得开中的‘不、得。有的词缀单纯地表示语法意义；有的既表示一定的语法意义，又表示一定的词汇意义。有的词缀有表达感情和标志词性的作用。”
在汉语词缀的研究中，近年来“类词缀”一词频繁出现。这一概念最早出现在《汉语语法
分析问题》（吕书湘，1978：48-49）。吕叔湘认为 “汉语里地道的语缀不很多，前缀有‘阿、‘第、‘初、‘老(鼠，虎，师，表) ，‘小(鸡儿，孩儿，辫儿) 等，后缀有‘子、‘儿、‘头、‘巴、‘者、‘们、‘然等，中缀只有‘得、‘不(看得出，看不出) 。有不少语缀差不多可以算是前缀和后缀，然而还是差点儿，只可以称为类前缀和类后缀。说它们作为前缀和后缀还差点儿，还得加个‘类字，是因为它们在语义上还没有完全虚化，有时候还以词根的面貌出现”。
词缀词汇意义模糊，是词根的虚化，构词时位置固定。汉语词缀构成新词能力弱，现有带词缀词多数不是新近产生的。类词缀在构成新词中更加活跃，构成新词数量不断增加。类词缀的构词能力强，可以类推出很多相关的词。类词缀未来有两种可能的发展方向。一种可能是，经过比较长时间的发展，类词缀的词汇意义更加虚化，逐渐成为词缀。另一种可能是词汇意义仍旧保留，类词缀又回归为意义实在的词根。
汉语词缀的类型
词缀区于词根的最主要特征是定位性和粘着性。现代汉语典型词缀共有 20 个，其中前
缀 6 个，后缀 11 个，中缀 3 个。
前缀：阿 初 第 老 小 打
后缀：子 家 头 儿 们 边 巴 尔 乎 然 于
中缀：里 不 得
1. 前缀：阿 初 第 老 小 打
前缀“阿”多用于构成称呼，用于排行、小名或姓前，有亲昵的意味，如：“阿六、
阿王、阿丽”等；用在某些亲属名称前，如“阿婆、阿妈、阿姨”；“初”加在数词前表
示阴历的日期，如：“初一、初十”；前缀“第”构成序数词，如：“第一、第二”；“老”语义虚化，不再表示“年纪大”时，可以用于称呼人、排行次序、某些动植物名，“老外、老二、老虎、老玉米”等；与“老”同理，“小”在不表示“年纪轻，体积小”时，可作为词缀构成“小姐、小丑、小心”等；前缀“打”语义已经虚化，丧失了表示“击打”的意思，可构成动词，如：“打的、打扫、打扮”。
2. 后缀：子 家 头 儿 们 边 巴 尔 乎 然 于
后缀“子”是个名词后缀，也应读轻声，加在名词性词素后构成名词“面子、帽子、毯子、命根子”，加在形容词或动词性词素后，构成名词“瘦子、矮子、梳子、掸子、垫子”，也可构成数量词“这档子（事）、一阵子、一下子、一伙子（人）”。“家”用在某些名词后，表示属于那一类人，如：“女人家、孩子家、姑娘家、学生家”。这与类词缀“家”构成的“歌唱家、艺术家”不同，“女人家、孩子家”中的“家”意义已经虚化，“歌唱家、艺术家”中类词缀“家”仍带有“某领域专家”的义。“头”作为后缀应读轻声，可接于名词性词根后，构成名词“舌头、骨头、罐头、苗头”，也可接在动词性词根后，构成“想头、念头、饶头、看头”，接在形容词词根后“准头、苦头”或作为方位词后缀“上头、里头、前头”等。“儿”多数情况作为名词后缀，可构成名词“眼儿、盆儿、缝儿”表示微小；也可加在动词前将动词名词化“盖儿、卷儿”；形容词名词化“亮儿、（蛋）黄儿、零碎儿”；具体事物抽象化“门儿、根儿、油水儿”；区不同事物“白面?白面儿（海洛因），老家?老家儿（父母和家中其他长辈）；名词动词化“火?火儿（他火儿了。表示‘生气）”；也可作为少数动词的后缀“玩儿”。后缀“们”用于表示人称的复数，如“我们、他们、朋友们”。“边”读儿化轻声时，可作为方位词后缀，构成方位词“东边儿、里边儿、左边儿”；后缀“巴”可构成名词“磕巴、哑巴”，动词“眨巴、嚼巴”，形容词“咧巴、干巴、紧巴巴”；“尔”形容词后缀，构成的形容词多作状语“卓尔（不群）、率尔、莞尔（而笑）”；也可构成副词“偶尔”。“乎”充当动词后缀构成“在乎、合乎（规律）、出乎（预料）”，也可作为形容词或副词后缀，构成“巍巍乎、郁郁乎、迥乎（不同）、确乎（重要）”。“然”可构成副词或
形容词 “忽然、突然、显然、猛然、飘飘然”，也可构成连词“既然、虽然、纵然”。
“于”可作为动词后缀，构成“合于、属于、在于、至于”等，也可作为形容词后缀构成
“勇于（负责）、善于（调度）、易于（了解）、难于（实行）”。
3. 中缀：里 不 得
汉语中缀已经丧失了构词能力，不再出现中缀构成的新词，现有中缀的词数量有限，主要有中缀“里”的形容词“稀里糊涂、土里土气、傻里傻气”；“不”构成的“对不起、吃不开、看不起”；“得”构成的“对得起、吃得开、看得起”等。
4. 汉语类词缀主要有：
类前缀：半 超 次 大 单 多 反 泛 非 负 高 后 类 零 前 全 软 小 亚 准 总
类后缀：吧 版 虫 蛋 的 度 法 感 哥 工 观 鬼 棍
汉 户 化 家 件 匠 姐 界 具 客 佬 率 论 迷
民 品 气 热 嫂 师 士 式 手 坛 通 星 型 性
秀 学 爷 员 者 族
其中一些类词缀的形成是受西方语言影响，用于表达西方语言中的一些词缀，大部分这样的类词缀还存在明显的词汇意义。如：半 semi、超 super、次 sub-、单 mono-、微 micro-、多 poly-/multi-、反 anti-/counter-、泛 pan-、非 non-/in-/un-、后 post-、前 pre-、亚sub-、准 quasi-、化 ize-/-fy/-en/-tion、度-th/-ness/ity/-y/-sion/-ation/-ity、手-or/-er/-ant/-ary、性-ness/-ity/-ance/-y/-ity、学-ies/-logy/-ism/-ing 等。
词缀在构造新词时具有一定的类化作用。类化性是汉语词缀的一个特点，例如由后缀“子”、“头”构成的都是名词，“打”、“于”则多构成动词。类词缀“界”可以构成名词“时尚界、体育界、艺术界、科学界、外交界等，表示某一特定领域。
汉语词缀的意义
词缀意义虚化的程度比较高，理性义已经基本消失，但只有少数是完全虚化的，大多还存有色彩义或感情义。词缀意义虚化、模糊，但不代表完全没有意义。词缀是由词根虚化而来，或多或少仍保存着一些词汇意义，“初” 在“初一、初十”中表示序列义。“阿” 将“阿姨”与母亲的姐妹“姨”的意义区分开来。“儿”在“鼻儿、窟窿儿、缝儿”中都表示“微
小”的义。“汉语词缀有些可以标示词的类，一般来说前缀“阿”、“老”，后缀“子”、“家”、“头”构成的都是名词。“阿”、“老” 在构成对人的称呼时多表示亲昵，如“阿三、老刘”。“打”、“于”多构成动词。“乎”、“然”都可以构成副词和形容词，“乎”也可以构成动词“在乎”。“巴”可以构成名词“哑巴”、动词“眨巴”和形容词“干巴”。
相对于汉语词缀而言，汉语类词缀数量庞大，类词缀构词能力强，还保留着一定的词汇意义，可以构成名词和区词，主要意思可以分类如下：
1.表示某一类人：（农）家 （读）者 （鼓）手 （帅）哥 （空）姐（舞）星 （军）嫂 （倒）爷 （球）迷 （木）匠（网）虫 （上班）族（笨）蛋 （酒）鬼 （赌）棍（好）汉 （阔）佬 （背包）客 （网）民（医）师（护）士 （脚） （电）工 （客）户 （职）员
2.表示某种性质： 半（导体） 软（饮料） 超（现实） 次（大陆）反（倾销） 非（正式） 负（增长） 类（词缀）高（风险） 小（报告） 亚（健康） （普遍）性
3.表示某种热潮：（汉语）热 （出国）热
4.表示某种感觉：（使命）感 （亲切）感
5.表示某一学科、理论：（人类）学 （心理）学 （相对）论
6.表示某一领域：（泳）坛 （文艺）界
7.表示场所，从“bar酒吧”类推而来：（茶）吧 （网）吧
8.表示某种类型或方式：（轻）型 （节能）型 （蝶）式 （台）式
9.表示时间：前（清） 后（现代）
10.表示范围：全（天候） 全（自动） 总（动员）
11.表示尚未达到某种程度的：准（女婿） 准（军事）
12.表示某种交通工具：（面）的 （摩）的
13.表示某种表演：（时装）秀 （真人）秀
14.表示比率：（比）率、（效）率、（有效）率
15.表示发生某种变化：（绿）化 （净）化 （数字）化
16.其他类词缀构成的名词：（盗）版 （高）度 （用）法 （作）品（人生）观 （硬）件 （餐）具 （一卡）通
汉语词缀在构词中的作用
1.古汉语单音节词的双音节化
在原单音词的前或后添加词缀构成双音词。
头：石 石头 木 木头 前 前头
子：桌 桌子 椅 椅子
老：虎 老虎 鼠 老鼠
2.体现一定的模糊义
词缀由词根虚化而来，尚存有一定的模糊义，例如：“初一”、“第一”中的“初”、“第”表示序列。
3.标示词性
词缀“子”、类词缀“度”都是名词的标志，而类词缀“化”则是动词的标志。某些汉语词缀具有转变词类的功能，动词“盖、骗、梳”加词缀“子”、“儿”变成名词“盖子、盖儿、骗子、梳子”。
4.为词根添加一定的色彩
汉语词缀具有比较浓郁的口语色彩，“木头、石头、盖儿”都是非常口语化的。同时词
缀也可以体现感情色彩，在人的姓或名前加“阿”表现出比较亲昵的感情，如：“阿丽、
阿王”。
汉语中存在叠音后缀，如：红通通、绿油油、干巴巴、血淋淋、水汪汪、喜洋洋等。汉语中还存在多重后缀，所谓多重后缀是指多个后缀逐层加在词根上构成新词。例如：“孩子家”中的“子”和“家”；“石头子儿”中的“头”、“子”、“儿”等。
词缀的构词功能
汉语词缀是词根在语言发展变化中逐渐虚化的结果，不属于汉语最初的语言成分。汉语词缀曾有过很强的构词能力，“如在《现代汉语语法信息词典》中以“儿”结尾的词语有176个，其中“儿”作为词缀的有157个，占89.2%...”。（ 2011-11：79）但词缀构词的高峰期已过，基本不再产生新词，相对而言类词缀在构成新词上的能力更强。
汉语里中缀构成的词数量有限，均已不再产生新词。汉语词缀可以叠加的很少，仅限于一些名词性后缀，如：小孩子家，石头子儿等。书写形式上，汉语词缀直接附加在词根上，没有任何书写变化。
汉语词缀主要构成名词、副词，少数可以构成动词（眨巴）、形容词（干巴、突然），后
缀“然”可以构成连词。汉语词缀不能构成介词。汉语词缀多为名词性词缀，如“子、头、家、儿” 。
汉语里同一词根与不同词缀结合构成不同的词的情况比较少见。词根与词缀的结合较为固定。汉语中的词缀“子、儿”可以改变词类，动词“梳”加词缀“子”变为名词，形容词“亮”加词缀“儿”变为名词，汉语中缀“里”构成的形容词多表示贬义，如“稀里糊涂、土里土气、傻里傻气”。
结语
汉语词缀存在前缀、后缀、中缀及类词缀。汉语词缀来自词根的虚化，虽然理性义已经基本消失，但大多还存有色彩义或感情义，只有少数是完全虚化的。词缀在构造新词时具有一定的类化作用。汉语词缀主要构成名词、副词，少数可以构成动词、形容词、连词，但不能构成介词。类词缀在构成新词上能力更强，汉语以类词缀的形式对外来词缀进行吸收。汉语类词缀能否进入词缀系统，还有待时间的考验。在理解掌握汉语词缀时，要注意具有相同书写形式的词缀与词根的区分。汉语附加式构词词缀没有明显标志，汉字“老”既可能是词缀，如“老（鼠、虎）”中的“老”；又可能是词根，如“老（人、妪）”中的“老”。我们不能认定“老”是一个词缀，必须根据具体情况判断。判断一个构词成分在词中究竟是词缀还是词根，必须结合词的词汇意义。这也是掌握汉语词缀构词需要注意的一点。
?https://media.neliti.com/media/publications/167061-ID-chinese-affixes-and-word-formation.pdf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