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反”运动与“抗美援朝”（36）
二、朝鲜战争是怎样爆发的？
讨论这个题目我们将涉及两个不同层次的问题：一个是朝鲜战争是谁最先发动的？讨论这个问题是为了澄清历史真相。另一个是作为朝、苏、中策动战争的一方，它们分别应对发动战争负怎样的责任？讨论这个问题是为了纠正某些长期以来存在的误解。
朝鲜战争是谁最先发动的？
自南北韩分裂成两个国家，由于北朝鲜的金日成和南韩的李承晚都不安于现状，都想统一朝鲜半岛，因此双方军队在“三八线”上常有小规模的冲突发生，有人统计说共有二千多次。但实际双方军事实力甚大。据“维基百科”一份资料说，战争爆发前北朝鲜与南韩的军事力量对比：兵力为二比一，火炮数量二比一，机枪七比一，半自动步枪十三比一，坦克六点五比一，飞机六比一。因此，南韩说要统一也就是嘴上说说而已，根本无此军事实力。由于经常有小打小闹，美国和南韩政权对此也已习以为常，直到大战突然爆发前夕，都还没有意识到战争危险早已悄然逼近，可说完全丧失了警惕性。北朝鲜在正式发动攻击前，为了麻痹对方和制造战争借口，曾先假惺惺地提出过一个所谓的“和平建议”，要求举行全国选举；但同时又声称南韩总统李承晚是“卖国贼”，没有资格参选，把李承晚和他的高级助手们都排斥在选举之外。这种做法，与中共一年前一面假惺惺同意与国民政府继续进行“和平谈判”，一面将国民政府主要成员宣布为“战犯”必须予以逮捕如出一辙。因此这种“建议”南韩当然地予以拒绝了。于是，一个经过精心策划的阴谋开始被付诸行动。一九五〇年六月二十五日，一个风雨交加的星期日的凌晨，早已沿“三八线”部署好的北朝鲜军队，趁着许多南韩军官正在汉城度周末，许多来自农村的士兵放假十五天回家收割庄稼，在雷声、风声、雨声的掩护下全线出击，突然攻入了南韩。
据一份苏联驻北朝鲜大使什特科夫于一九五〇年六月二十六日给苏联远东军事负责人扎哈罗夫、编号为第358号的绝密电报称：“从六月十二日起，人民军开始在三八线附近地区集结，并按照参谋部计划的部署，于二十三日完成集结。”“军队已经阅读了国防部长的政治命令。这项命令解释说，南朝鲜军队以入侵三八线挑起了一次军事攻击，朝鲜民主主义人民共和国政府已经命令朝鲜人民军进行反击。”“部队于六月二十四日（凌晨）二十四时到达指定位置。军事行动于当地时间四时四十分开始。炮火准备是二十到四十分钟的定向直射和十分钟的炮火网掩护。步兵斗志高昂地起立，开始进攻。头三个小时，各单独分队和集团推进了三至五公里。……”这份绝密电报将朝鲜人民军发动战争的过程基本上都说清楚了，实是追究战争发动者责任一份不可多得的铁证。
战争开始时，由于一边是蓄谋已久，有备而来，且人数达十万的装备精良的虎狼之师。其中主力是毛泽东在一九四九年七月和五〇年四月分两批移交给金日成的、原林彪部队编号164、166和156的三个久经战阵的朝鲜族师，有三万七千余人。一边是训练不良，人数又少，武器相对落后，尤其缺乏重武器，又毫无警惕性的稚嫩弱军。所以战争一开始，北朝鲜军就如秋风扫落叶一般席卷而进。到第四日南韩首都汉城就告陷落。而美国国务院是在战争爆发后八个小时收到驻韩大使的电报，才知道战争爆发了，可知当时美军情报的迟钝。六月二十七日，美国总统杜鲁门发表声明，决定介入韩战。但此时杜鲁门对情况仍不十分明了，仅下令驻日美军统帅麦克阿瑟有权采取行动援助南韩而已。六月三十日，一支四百四十人的先遣队从日本分乘六架运输机抵达釜山，再转火车去大田，协助南韩军抵御北朝鲜军队的进攻。七月五日，这支美军部队首次与北朝鲜军队交战。由于这批美军没有携带重武器，在北朝鲜军苏制坦克攻击下大败，仅数十人杀出重围。到八月九日，即战争进行到第四十五天，南韩军和美军已被北朝鲜人民军逼退到大丘至釜山沿洛东江一线阵地。从地图上看其位置，其大小犹如掉落在一只长口袋袋底、仅占据口袋一角的一小块土疙瘩，其面积只占南韩总面积的百分之八。如果此线阵地也被北朝鲜军队突破，则据守此最后阵地的南韩军和美军都将被赶入朝鲜海峡中去。当时金日成兴奋莫名，以为拿下南韩已是指日可待。若真如此，则“大韩民国”将不复存在。
所以，从战争爆发的过程和苏联内部文件等各种事实来看，战争由北朝鲜挑起是确凿无疑的。共产阵营当时散布的所谓战争是南韩先发动，南韩军队先入侵北朝鲜，然后北朝鲜反击的种种论调，都不过是贼喊捉贼的伎俩。
有人说，不管战争是由谁先发动的，北朝鲜为统一祖国而战就是正义的战争。这种说法完全无视现代国与国关系的法则，而仍是几千年封建帝王“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和征战讨伐“成者为王，败者为寇”思想的延续。时代不同了，决定国家命运的是生活在那块土地上的全体人民，而不是某个政党、某个团体，更不是某个个人。金日成曾经有机会通过全半岛人民的民主选举而担任统一的朝鲜国家领导人，是他自己拒绝了这样的机会。当然，金日成拒绝这个机会，是因为他知道他不可能通过民主选举之路而登上全朝鲜最高统治者的宝座；他只相信凭藉他拥有的、远比南韩强大的武力去“统一”南韩，胜算更大。这一点，在当时形势下，要是没有美国和联合国军坚定的干预，金日成极可能是会成功的。但美国和联合国的干预，并不是要阻扰金日成的“统一大业”，而是因为当南北韩之间国与国的新关系确立以后，除非北朝鲜和南韩两国人民都同意重新统一，任何人欲以武力来征服对方，已都符合现代法理上“侵略”的定义，为国际秩序所不容。如果容忍金日成的侵略，那就是美国的失责。因为当时南韩是由美国托管的。这就是美国和联合国将北朝鲜定性为“侵略者”，和决定成立联合国军帮助南韩的原因。
这个道理就好比两兄弟原来是一家人，后来意见不合分了家，从此双方各自独立过生活，也办了作为独立家庭所必需的、得到社会公认的各种法律手续。在此情况下其中一方突然以“我们本是一家人”为理由，用暴力强迫对方必须重新与他合并，且必须服从以他为一家之主一样，这种做法显然不能得到社会的认可而被视为违法。又好比一对夫妻，已经离了婚，办了离婚的法律手续，开始各过各的日子；可做丈夫的自恃身强力壮，欲用暴力强迫已经离婚的妻子与他复婚，这无疑也是犯法行为，要受到法律制裁。
说到这里我还要顺便解释一下为什么北朝鲜去打南韩构成了侵略罪，而中共和台湾国民党之间的战争却仍然是内战？关于南北韩之间是国与国关系的问题上面已经说过。至于中国大陆和台湾的关系，自国民党政府因战争失利，在一九四九年迁移到台湾和金、马、澎湖列岛以后，并没有宣布独立，而是坚称它所代表的中华民国仍拥有全大陆的主权。也就是说，中华民国虽然只实际统治台、澎、金、马，但因为它不承认与被共产党统治的大陆已经是两个国家，并不断宣称要“反攻大陆”，收复失土。这种情况向全世界表明了台海两岸的两个政权仍然在一个国家框架内，双方仍处在内战之中。这是国际上将台湾和大陆之间的战争仍视为内战而不是一国对另一国“侵略”的原因。
多年来中共总是指责台湾有人要搞“台独”分裂国家。实际上最先分裂国家的不是别人正是中共自己。且不说中共在三十年代就在江西成立过一个分裂国家、称苏俄为“祖国”的“中华苏维埃共和国”，一九四九年十月一日，毛泽东在还没有全部“解放”全国领土之前就宣布成立了一个新的国家——中华人民共和国，这是货真价实的“陆独”。当时中华民国还存在，它并没有被中共消灭，而且它还是联合国的常任理事国，有一大批邦交国。所以这个中华人民共和国一宣布成立，事实上它就是向全世界宣告了一个新国家诞生，而这个新国家是从中华民国中独立出来的。在这样的情况下，只要退守台湾的中华民国政府宣布中华民国从此只存在于台、澎、金、马地区，同时它也承认中共的中华人民共和国，那么世界上就同时存在了两个中国。所以说到底，至今世界上还没有出现“两个中国”，中共真的得感谢蒋介石政府。当然，一旦出现“两个中国”或“一中一台”这种状况，我相信大陆是不会承认的。因为他们天天在叫喊“一定要解放台湾！”可是，尽管你不承认两个中国，然而这“中华人民共和国”是你们自己成立的呀；而且，既成的事实是台海两岸的两个政府从此各不统治对方，各有各的领土、人民、政府、军队，是事实上的两个国家了。所以，中共在一九四九年十月一日就匆匆宣布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其实是走了一步臭棋。但落子无悔，到这个时候大陆还想挽回就不那么容易了。
其实，对于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以后将会引起的国家和国际关系格局的变化，毛泽东是后来才醒悟过来的。一九五五年一月中共发动战役，攻下浙江台州外海的一江山岛，使大陈岛失去屏障。二月，大陈岛军民在美军掩护下主动撤退到台湾。此种现象说明当时中共仍想用武力逐步“解放”台湾，但中华民国政府却已有向台湾岛收缩之苗头。一九五八年八月二十三日，毛泽东以支援阿拉伯人民革命为借口，突然下令炮击金门。一时战火纷飞，解放军大有要一举攻克金门、马祖之势。但是，炮战到了十月五日突然起了戏剧性变化。毛泽东下令解放军今后单日打炮，双日不打，还命令部队不准打美国的运输舰，毫不掩饰其做戏性质。这种做法显示毛泽东对“解放”金、马和台湾问题已有了新的认识。毛发动金门炮战有多重原因，但他突然改变打法，据说与当时美国施压蒋介石从金门、马祖撤退，仅保住澎湖和台湾本岛，与中共隔海而治有关。如果台湾政权从此与大陆政权脱离近距离接触，时间长了，台湾难免会滋长独立的倾向。所以毛泽东不停止炮战，但改为单日打、双日不打，就是要向全世界宣示一九四九年以后大陆和台湾之间的内战仍未结束，大陆与台湾仍是一国。除此之外，中共在联合国问题上坚持只要台湾在联合国占据席位就坚决不加入；凡与中华人民共和国建交的国家必须与台湾断交，并承认世界上只有一个中国即中华人民共和国。所以，一九四九年以后中国和朝鲜半岛命运之所以不同，那是以蒋介石为首的台湾政府和以毛泽东为首的大陆政府共同努力的结果。
祗不过需要进一步指出的是：台湾和大陆分治已有七十多年，各有各的领土、人民、国号、政府、军队和外交，中共一天也没有统治过台湾，是事实上的两个国家。目前台湾所差的仅是自己没有宣布独立和联合国的一个席位而已。过去因为台湾和大陆双方都不承认这个事实，外人也不好说什么。但近年来台湾民间独立意识日益浓厚，现在执政的民进党也有独立的倾向，台湾民意据调查大多数、尤其是年轻人多不愿意与大陆统一。在现代人权和民主意识越来越普及的情况下，越来越多的人开始认同这样一个道理：决定一个国家或某一地区命运的，是居住在那块土地上的人民；也仅仅是居住在这块土地的人民才有权决定他们的归属，而不是其他的任何人。所以台湾，也只有居住在台湾、包括澎湖、金门、马祖的人民才有权决定台湾的未来，而不是所谓的“十四亿人民”。因此，台湾独立并非没有可能。中共对台湾出现独立倾向极尽文攻武吓之能事，什么“分裂祖国”，“民族罪人” 等等，三天两头搞“军演”，天天派飞机绕台飞行。其实这些“分裂祖国”等罪名只是骗骗一些糊涂人的。在这个问题上，除了台湾，还适用于新疆、西藏。
在这个问题上，我们必须明白一个道理：任何一个国家、民族，它的权力都是建立在组成这个国家和民族的 “人民” 每个个人的权利基础之上的。没有由一个个独立的个人组成的“人民”，既没有国家、也没有民族。而人类社会之所以出现国家和民族这种组织形式，是因为生活在那块土地上的人，他们需要通过某种“团结”的方式来获得比个人更强大的力量来保护他们个人的安全和利益。因此，从根本上说，不是要人民服从国家和民族的利益，而是国家和民族要服从人民的利益。只有当国家的利益和民族的利益与人民的利益一致并获得人民的认可时，人民才有服从国家利益和民族利益的义务。如果国家或民族成了掌握国家和民族权力的人压迫人民的工具，则人民绝对有权抛弃或更换这些国家和民族的领导人。那种只强调个人利益要服从国家利益和民族利益，而忽视人民个人利益的，如什么“全局观念”、“民族大义”等等，统统都是本末倒置、为独裁统治帮腔的谰言。虽然，到目前为止，在国际上或某个国家内，当权者运用手中强权，胁迫、打压要求独立自主的民众而成功的事例颇多；但只要统治者不被大多数人民认同，靠胁迫、打压维持局面的始终不能长久。多年来中共坚持不让台湾加入联合国，不断挖台湾的邦交国，封杀台湾的国际活动空间，对台湾不断进行文统武吓，以为这样就可压制台湾的独立势头，进而吞并台湾，我以为这种做法完全是缘木求鱼，南辕而北辙，完全错了。中共或许会以香港为例证明它策略的成功。但香港的回归并不是“一国两制”的成功，而是由于英国政府的自私和屈服于中共的威吓，出卖了香港人民利益的结果。在中英谈判中英国政府接受中共的安排，完全排除了香港民意的参与，更不要说让香港人民自决自己的未来，所谓“五十年不变”完全是个骗局。但香港因此也成了台湾人民的“前车之鉴”。所以“一国两制”这一招对台湾人民也不好使了。台湾的未来，究竟是独立还是继续“不独不统”，仰或最终又回归统一，既是对两岸政府领导人的考验，也是对两岸人民智慧的考验。中共对台湾斗智斗力，出尽三十六计，我以为唯有以德服人才是最上的上计。而所谓“以德服人”，那就是大陆也走上民主化道路，而且要比台湾更民主，经济上更繁荣。这样或许才会对台湾民众产生吸引力。到那个时候的统一，才是真正的、水到渠成的统一。不然，若以武力强统，即使成功了，究竟对谁有利呢？难道是“十四亿人民”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