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长沙奇遇爸爸

二 青春的印迹-----大串联见证文革

我和谢萍匆匆在柳州站下车后,看到站台上有一位乘警,我跑过去问他到长沙的车该在哪儿上,他告诉我们要先到售票厅去换票,然后在候车处等候通知上车,列车进站后车站会播放通知。我和谢萍这才赶紧离开站台,小跑着到了售票厅。

售票厅里非常拥挤,所有的售票窗口都排满了长长的队。我问了车站的工作人员,得知到长沙要在2号窗口排队换票。我们匆匆找到2号窗口,这个窗口的队也很长,我们到得最晚,只能排在队伍的最后面。

比谢萍小半岁,因她不喜欢说话且很温顺,从贵阳上车后,做什么都是我提议她跟随,问人的事都由我出面。换票的队伍几乎不会动,我很担心换不到票,告诉谢萍继续原地排着队,我拿着她和自己的车票到了售票窗口附近,想看看能否有机会找到愿意帮我们换票的人。

在离售票窗口很近的地方,我看到一位面慈目善的老人,他似乎已经注意了我一阵了,我的目光与他相遇时,他正在看着我笑。直觉告诉我他会愿意帮我们,于是我勇敢地走到他面前,害羞地笑着小声问道:

“老伯伯,请你帮我换两张到长沙的票好吗?”

他看着我问到:

“你是两个人?”

我说是的,顺手指了一下队伍后面并告诉他,我的同伴在那儿排队。

他和善地笑着说:

“好啊!”

我把车票交给了老人家,兴奋地跑到排着队的谢萍那儿,告诉她我已经找到人帮我们换票,拉着她的手高兴地跑到老人家面前,一起向他微笑着表示了谢意。

换票的事解决后,一下感觉轻松了。放松下来后,我们才有了急需上厕所的感觉。换票的队伍移动很慢,还有好几个人才到老人家,于是悄悄告诉他,我们要去上厕所。他笑着点了下头,我俩一溜烟地跑出售票厅找厕所去了……

从厕所回到售票厅时,突然觉得售票厅宽大了不少,各个窗口的队伍都缩短了,2号窗前长长的队伍也已不在。我一眼就认出帮我们换票的那位老人家,他站在窗前张望着,我和谢萍跑到他面前,他大声说:

“你们两个小鬼总算回来了,我等了你们好一阵了!”

他告诉我们到长沙的车已经在候车,我们跟着他到写着我们的车次的牌子前,看到只有几个人在排队候车。老人家要我们站在那儿别走开,他去车站询问处找人问问。

我们站到那几个排队的人后面,把军用水壶和书包从肩上拿下来放在地上排着队。老人家很快就回来了,他告诉我们到长沙的车晚点了,何时到需随时注意听车站的广播通知。他决定就在那儿等着,我们在自己的东西旁边坐下后,老伯伯才开始问我们到长沙去做什么,有什么人在长沙。我告诉他我们去长沙找我爸爸,我们要跟他的串联队一起串联到北京去见毛主席。

老人家显得有些惊奇,他皱着眉头睁大眼睛对我们说:

“你们两个小鬼胆子真大!”

我不知道他这是表扬我们还是担心我们还是什么别的意思,但我知道他对我们很好,不会拒绝我们的请求。我笑着对他说:

“老伯伯,请你帮我们占着位置,我们去吃点东西好吗?”

老人家和善地笑着说:

“好的,你们快去快回,不要误了上车哦。”

我和谢萍高兴地站起来说了声“谢谢老伯伯!”然后蹦蹦跳跳地离开候车队伍,到车站附近几个相连的小吃店,好奇地一个个顺着看完后,选了个买肉末米粉的小店坐下,用一毛五分钱和二两粮票各自买了一碗连汤带水的柳州米粉。这两天我们都靠饼干充饥,这碗漂着点儿油水和葱花,感觉到有点儿肉渣的米粉,真是美味极了。

肚子填饱后我们才注意到附近有好几个水果摊,我们好奇地顺着看了一下水果摊上那些我们不知道叫什么也没见过的水果,毫无概念地往候车队伍所在的地方走去。

远远地我看到了站着私处张望的老人家,他看到我们后马上告诉我们车站已经广播通知过了,到长沙的火车很快就要进站了。我们赶紧从地上拿起灌满水的军用水壶和装着盥洗用具和一点儿碎饼干的书包,熟练地把它们交叉着背到肩上。

不一会儿,车站广播声中传出一位女士响亮的普通话声,她报了到长沙的车次,告诉乘坐本次列车到长沙的旅客列车已经进站,要乘坐这趟车的旅客准备上车。

此时,排队的人已多了很多,听到广播后,人们很快挤在一起,一个紧贴着另一个着急地往前移动起来,我们也挤在队伍里,跟着大家一起往检票处走去。

柳州火车站的秩序比贵阳火车站好很多,人们通过检票口进入站台后,列车的乘警和乘务员站在车厢外维持秩序,大声告诉乘客们不要拥挤,叫持站票的乘客先等着,让有座位的乘客先上车。我们的车票上印有座位,于是轻松地上了车,顺利地坐到老伯伯为我们签票时拿到的座位上。                                                                                                          我们三人的座位在一排,我们俩个子小,不占地方,列车开动后,我们让站在旁边的没有座位的乘客跟我们挤着坐下。这趟车也是普通快车,因为我们有座位,虽然走道上依旧塞满了人,我们已不会像昨天离开贵阳时那样必须体验那站着睡觉都不会摔倒的楔子般的感觉了。列车启动后,我和谢瓶很快就昏昏入睡了......

一觉醒来,身边的老伯伯已经离开,我们不知道他姓名,也不知道他在哪儿下的车。许多年后回忆此事,感觉那时的自己真是太无知无畏也真是太幸运了。

第二天下午,列车到达长沙火车站,长沙站是这趟车的终点站。我们随着拥挤的人流下了车,走出了车站。远远看到不少人站在一个广告木牌前,木牌上贴着一红底黑字的大字报,挤近后才知道这是长沙市革命委员会关于串联学生住宿安排的通知。

长沙市革命委员会要求所有串联到长沙的学生,必须统一先到车站对面的长沙市串联学生接待大厅登记,然后再到安排的住宿地。广告木牌上还有很多小纸片,是各串联队互告行踪和联系人的通知,还有不同地区的串联学生互相寻找朋友的留言等。我很仔细地在上面寻找爸爸告诉我们他在哪儿的信息,结果什么都没看到。

此时我才意识到:我们根本不知道该到哪儿去找爸爸!我和谢萍失望地离开广告牌,跟着人流走进了长沙市串联学生接待大厅。

串联学生接待大厅曾经是车站的售票厅,空间很大,窗户很多。大厅里塞满了人,所有的窗户都开着,每个窗前都排着长长的队。

我脑子里空空的,漫无目标地跟着前面的人往前走,谢萍静静地跟在我身边,我们周围的人都比我们高很多。队伍慢慢往前移动着,站在我前面的是个高大的小伙子,他手里拿着几个串联证,我看到他的红卫兵袖套上的黄色油漆小字“井冈山串联队”。我有些好奇,问他井冈山在哪儿,他低头看看我,没回答我的问题,问我的串联队叫什么名,我跟谁一起串联。我看看身边的谢萍,笑着告诉他,我们是到长沙来找我爸爸的,我爸爸有串联队。

他惊奇地问道:

“找到你爸爸了吗?”

“没有,他们去韶山了,现在不知道在哪儿。”我沮丧地回道。

“那你根本不可能找到他们,跟我的串联队一起走吧。”他很干脆地说。

此时我们已经快到窗口了,我知道自己太矮,无法把串联证交给办理住宿的窗台后面的人,而且我还担心人家问串联队时自己报不出名会被拒绝,于是把手里攥着的我和谢萍的串联证交给了他。他很快办妥了住宿登记,我们跟着他离开了窗口。跟他同队的人围着他,他把串联证逐个还给了他的队友们,把我和谢萍的交给了我。他告诉队友们我和谢萍找不到自己的串联队了,他已经把我们加在一起,我们从此就跟他们一起走好了。他告诉大家串联队被安排到湘江对岸的接待站住宿,我们现在就过湘江到那儿的接待站报到。我不知道到哪儿去找爸爸,只好和谢萍跟着这个井冈山串联队向大厅进口走去……

在火车上一直在想下了火车爸爸会在车站等我们,已被喧嚣拥挤的现实证实是多么不着边际的幻想!我脑子一片空白,木然地与谢萍一起跟着这几个根本不认识的人挤出了大厅。

“小平!小平!”我突然听见一个熟悉的女声在叫我的小名!抬头一看,爸爸竟然在离我几米远的地方一脸迷惘地看着我!我还看到了他身边的几个常常去我家的普安中学的高中女生。我惊喜万分地跑到爸爸身边,他搂着我问道:

“平儿,你怎么来的?”

“我和谢萍一起坐火车来的。你没看到妈妈的信吗?”我答道。

 “哼!朱老师,我告诉你是你家小平,你还不相信。”我听见那位叫我的小名的女生得意地说。

我和谢萍又开始向串联学生接待大厅走去,这次是跟着爸爸和他的学生们。

爸爸牵着我的手,走过那小伙子身边,什么都没说,我看到他和同伴们吃惊地看着我和谢萍,他们一定难以置信,我居然找到爸爸了!我跟着爸爸走进了大厅,扭头再看了一下,那小伙子和他的伙伴们摇着头离开了。

直到如今,我常常会想:冥冥中上帝一定在关照我,让我能在长沙见到爸爸。没让我在那个混乱不堪的年代消失,让我能记住自己所亲历的一切。

串联时期,到长沙韶山,江西井冈山,延安窑洞,贵州遵义等所谓革命圣地的红卫兵比到其他地方的多很多。虽然串联的最终目标是到北京见毛主席,不少大学生组成的串联队到北京前后都会去这些地方游览。

爸爸的串联队到长沙前先去了韶山冲,在那里等了两天才有机会参观了毛的故居。回到长沙后,爸爸决定在长沙休整2天再开始步行北上。

图片取自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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