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0年,赵一曼儿子给毛主席寄了封讽刺信,22年后自缢身亡
1960年,赵一曼儿子给毛主席寄了封讽刺信,22年后自缢身亡
1982年8月15日,因为陈掖贤几天没去上班,同事们担心他生病了,就约着一起去他家看望。
他们来到北京机电研究所家属楼,用备用钥匙打开了门,眼前的一幕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惊呆了:杂乱的房间里到处都是烟头,地上还有一堆灰烬,男主人陈掖贤自缢了!
同事们赶紧把他放了下来,但他的身体已经冰凉,但奇怪的是,他神色坦然,嘴角似乎还挂着一丝微笑。
就在几天前,他还兴奋地告诉同事,组织上同意把他的大女儿调回北京了,他们一家终于可以团聚了。
可是几天以后,陈掖贤却烧掉了他的手稿,选择与这个世界永别。
作为赵一曼烈士的独子,他为何选择在这样的日子离开人世,他的内心,到底经历了怎样的煎熬呢?
陈掖贤1929年1月21日出生于湖北宜昌,小名宁儿。从他有记忆的时候起,他就是陈家的小少爷。
父亲陈岳云在武汉开设有印刷厂,从小,他和姐姐都过着衣食无忧的生活。小时候的他很调皮,但奇怪的是父母却从不打骂他。
陈家是书香门第,陈掖贤最喜欢长沙家中的藏书,因为才华出众,也引起不少同龄人的嫉妒,常常当面说他是野孩子,不带着他玩。
陈掖贤幼小而敏感的心被刺痛了,他时常感觉十分苦闷。
可父亲工作太忙,姐姐又是女孩子,碰到无法解决的问题,他只有憋在心里。久而久之,他在家里话越来越少。
可不知情的人,见到他都会夸上一句:“这孩子真是乖巧懂事。”
1942年的一天,陈岳云告诉陈掖贤,自己其实是他伯父,眼前这个叫陈达邦的八叔,才是他的亲生父亲,而他的母亲叫李一超。
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把陈掖贤打懵了,他看着穿着西服戴着礼帽的陈达邦,感觉是那么陌生。
如果这个八叔才是自己的亲生父亲,那他的母亲在哪儿,他们为什么不要自己呢?
陈掖贤突然感到一种莫名的压抑,他一句话没说就掉头跑了出去。
尽管曾经有人叫他野孩子,尽管他知道伯父伯母对他一向是亲热有余,严厉不足,可他一直以为自己和姐姐一样,是被收养的孤儿,而不是被自己亲生父母抛弃,又十几年不闻不问的可怜虫。
13岁的陈掖贤茫然了,他不知道自己以后该怎么办。
相比和陌生的父亲在一起,陈掖贤更愿意待在这个自小长大的家里,哪怕会有寄人篱下的感觉。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长期在国外生活的父亲陈达邦,面对儿子的疏离,也并没有积极想办法去化解。
时间一长,本就话少的陈掖贤,变得越来越沉默寡言,更多时间,他都把自己埋在书籍当中。
平时,陈掖贤都住在学校宿舍,他只有周末才会去陈达邦那儿。
因为陈达邦又组建了新的家庭,尽管新妈妈对他也很客气,可陈掖贤总觉得那是爸爸和弟弟妹妹的家,不是他陈掖贤的家。
有时他也会想,一超妈妈是个什么样的人呢,难道她不知道宁儿想他吗?
这些问题,陈掖贤一直找不到答案,而这个心结在他心里一层层地积压了下来,那种无法诉说的痛楚,使得陈掖贤越来越孤僻。
解放后,陈掖贤考入了上海大夏大学。但是有一天,她的姑姑、任弼时的妻子陈琮英把他接到了北京,转入到了中国人民大学外交系。
得知这是组织对烈士子女的照顾后,他除了感觉荣耀,更多的是自卑,他为自己不能给母亲增光而深感焦虑。
1956年,陈掖贤才知道,自己的烈士母亲李一超,竟然就是赵一曼。
6年前,电影《赵一曼》曾在国内火热上映,陈掖贤也深深地被剧中那坚贞不屈的抗日女英雄赵一曼感动。
如今,得知自己竟然就是赵一曼遗书中的那个宁儿,陈掖贤忍不住泪如雨下。
通过姨妈和母亲战友的描述,他仿佛看到在东北的白山黑水间,一位红装白马、英姿飒爽的女英雄正笑意盈盈地望着他。
可陈掖贤也因此处于极度的矛盾中,电影《赵一曼》也成了他的一个禁忌。
他既想知道母亲更多的信息,但又怕看到母亲受苦。一想到母亲在所受的那些非人的折磨,陈掖贤都心如刀绞。
后来,陈掖贤和父亲又悄悄去了东北抗日烈士纪念馆,在那里,他见到了曾和母亲并肩作战的战友,知道了母亲很多不为人知的英雄事迹。
1935年11月,赵一曼腿部受伤不幸落入敌人之手,为了从她口中得到东北抗联的消息,日寇对她进行了严刑拷打。
每当赵一曼奄奄一息的时候,日寇就把她送到医院抢救,等好一点儿了,再来一轮残酷的拷打,可赵一曼始终没吐露半分。
日寇见从她这里实在是问不出什么,1936年8月2日,他们将赵一曼押上了开往竹江的火车。
在囚车上,敌人问赵一曼还有何要求,赵一曼就要来纸和笔,饱含深情地给她思念的儿子写了封遗书,为防止敌人顺藤摸瓜找到孩子,赵一曼又写了封信来混淆敌人的视线。
“我最亲爱的孩子啊!母亲不用千言万语来教育你,就用实际行动来教育你。在你长大成人之后,希望不要忘记你的母亲是为国而牺牲的!”
看着母亲留给自己的两封信,陈掖贤泪流满面,原来母亲一直是爱着自己的,他为自己有这样一位伟大的母亲而自豪。
陈掖贤找来纸和笔,将这份遗书誊抄了下来。回到北京后,他用钢针蘸着蓝墨水,在自己左臂上刻下了“赵一曼”三个字,时刻提醒着自己要做个像母亲那样的人。
陈掖贤将母亲刻在了身上,也记在了心里。
从此,赵一曼就成了陈掖贤生命中的一束光,也是他的信仰,他决心要像母亲希望的那样,做一个正直善良的人。
从人大毕业后,陈掖贤并没有分到外交部,而是被分配到北京工业学校教政治。对此,他毫无怨言,在他眼里,无论在哪里工作,都是为人民服务。
陈掖贤很喜欢这份教书育人的工作,因为文字功底深厚,他在课堂上经常引经据典,虽然有点儿不修边幅,但一点儿也不影响同学们喜欢上他的课。
1956年,陈掖贤回母亲老家四川宜宾探亲,善良淳朴的他很快和宜宾的父老乡亲建立了联系。他觉得他有义务为母亲的家乡尽些责任,让天下老百姓过上好日子。
陈掖贤把母亲的遗言抄在笔记本上,时刻用母亲的话来激励自己。他时刻记着自己骨子里流着赵一曼的血,母亲虽然牺牲了,但她的精神还在。
在赵一曼身份被确认后,民政部门为他颁发了烈士抚恤金,可陈掖贤拒绝领取。
他说:“妈妈是为国捐躯,这是属于妈妈的荣誉,我没有资格领取。我能做的只能是继承妈妈的精神,做个像她那样的人。”
因着烈士身份,学校领导对陈掖贤颇为照顾。知道他个人生活能力很差,宿舍经常一团糟,学校领导便安排了其他同事来和他同住;还安排陈掖贤信任的朋友,来帮他管理工资。
后来,学校分房子也是把向阳的一楼安排给陈掖贤。
对学校领导的好心,陈掖贤其实很不习惯,他觉得母亲是母亲,他是他,他没办法做到心安理得地接受。
陈掖贤总觉得自己沾了母亲赵一曼的光,脸皮薄的他平时走路都是低着头,贴着墙壁走。
1957年秋,陈掖贤和自己的学生张友莲结了婚,妻子小他9岁,是个在王府井的大宅院长大的大家闺秀。
可是,自小没有人教导生活常识的陈掖贤,连正常的家庭生活是什么样的、需要做些什么都不知道。
谈恋爱的时候两人都是带着滤镜的,但真正在一起生活后,两个人却是三天两头吵架,家里常常闹得鸡飞狗跳。
以前每到星期天,他还可以去中南海父亲那里,现在结婚了,有了自己的小家,光是应付张友莲,陈掖贤都觉得苦不堪言,连带去看父亲的次数也少了。
陈掖贤自己也想不通,一个大学生,一个中专生,都是知识分子,怎么就将日子过成了一地鸡毛呢。
而他骨子里,又有一些大男子主义,婚后并没有将工资交给妻子来打理。
每个月一发工资,两个人都是先吃了再说,没有一点计划。这样一来,到了月底,两人都只能吃丙级菜了。
女儿陈红出生后,陈掖贤依旧我行我素,每个月都是月光光。到了月底,孩子饿得嗷嗷直哭,张友莲也跟着哭。
父亲陈达邦见儿子日子过得艰难,就伸出了援手,可陈掖贤拒绝了,父亲家里也有几个弟妹要养。
被家事闹得疲惫不堪的张友莲,终于向陈掖贤提出了离婚。
陈掖贤哪里会照顾孩子,他只得将1岁的女儿送到了宜宾,委托姨妈帮忙抚养,他每个月寄20元生活费。
恢复了单身的陈掖贤越发地随心所欲起来。有一次,他看见商店有议价的西凤酒,2块7一两,便忍不住买了2两,配上炸昆虫,美美地饱餐了一顿。
结果到了月底,没钱吃饭的陈掖贤在家饿了几天,领导见他几天没去上班,才找到家里,见他奄奄一息地躺在床上,赶紧背起来上医院。
单位领导觉得老这样可不行,就想了个办法,把陈掖贤的工资放在他信任的人那里,分成几份,宜宾女儿那里寄去20,生活费每周一给。
可坚持了没多久,陈掖贤不干了,他觉得现在碰到自己喜欢的东西,都没钱买,太憋屈了,于是就去找工会预支或者找同事借。
这样一来,每个月他不仅是月光族,还整成了提前消费,对此,陈掖贤的领导都很无奈。
而张庆莲自从离婚和女儿被送走后,精神受到了刺激,住进了医院。陈掖贤反倒旧情未了,经常去照顾她。
就这样,离婚一年后,他俩便复了婚,还有了一个小女儿,并交给孩子姥姥抚养。
尽管日子过得磕磕绊绊,但到底还是能过下去。
1960年,对陈掖贤是个很特别的年份,也是从这年起,他感觉自己和这个世界有些格格不入了。
一天,父亲陈达邦来看他,见儿子面黄肌瘦,便带陈掖贤去政协餐厅,用7毛钱的餐券吃了顿红烧狮子头。当时,外面的肉价是8毛1一斤。
刚开始陈掖贤吃得很香,可当他知道价格后,陷入了自责中。他想到在他从农场回来的路上,看到路边有很多人在挖野菜剥树皮,而如今他却在享受大餐,甚至只花了7毛钱。
这实在是太不公平了!新社会不是人人平等吗?不是党员干部都要和群众同甘共苦吗?他作为一名党员,这是脱离了群众啊,如果母亲赵一曼在世,一定不会像他这样!
看到陈掖贤的愤怒,陈达邦向他解释说,政协餐厅是为照顾民主人士和统战对象共渡难关而设置的,而且他是国务院参事,按级别是可以享受一定待遇的。
可是陈掖贤钻了牛角尖,压根就听不进去。
晚上离开父亲家的时候,恰好碰到中南海在举行舞会。陈掖贤实在忍受不了了,站出来批评了几句:“外面那么多人都吃不饱,你们是怎么有闲心在这儿跳舞的。”
没有人理他,音乐继续,陈掖贤突然觉得周围的一切变得很陌生很荒唐。
他渴望为民发声,于是他填了一首《忆秦娥》,直白地表示了自己的不满,并把信寄给了毛主席,但他并没有讲述这首词背后的故事。
陈掖贤自信寄出后,每天都巴巴地盼着能收到回信。
那个午后,当主席读到这封充满了讽刺意味的信时,脸色很难看。不过在他知道写信人是赵一曼烈士的独子后,主席沉默许久,说了7个字:“还是个孩子罢了”。
毛主席只当这是年轻人一时宣泄情绪而作,随手放到了一边。
可是没有得到毛主席回信的陈掖贤,失望了。
这些年来,陈掖贤一直活在赵一曼的影子下,他竭力想摆脱烈士子女这个身份带来的种种照顾,他想像妈妈那样为老百姓发声。
可他感觉自己的力量,实在是太渺小了。
苦闷的陈掖贤,只能在古诗词中借诗抒怀,只是这些诗再也没有拿进中南海。
但这些压力最终滚雪球一样,越来越大,压到陈掖贤喘不过气来。
终于,他被送进了安定医院,医生说他患上了抑郁症,需要住院治疗。
1966年8月10日,陈达邦受迫害自缢身亡,陈掖贤的申诉材料石沉大海,他变得郁郁寡欢,逐渐把自己封闭了起来。
后来,烈士子女的光环也没用了,陈掖贤也被打倒进了牛棚。
北京市工业学校也几经变迁,变成了第六机床厂,陈掖贤的身份也从教师变成了工人。
张庆莲的身体一直不好,每年都要住院治疗,陈掖贤的生活压力很大,可他没有向任何人诉苦,也不准妹妹们去找妈妈的老战友,哪怕他再一次被送进了精神病院。
陈掖贤知道自己很正常,只是他对事情的看法或许有些超前,他固执地认为历史会证明他没有错。
这一次出院后,内向抑郁的陈掖贤眼里没有了光彩。他变得唯唯诺诺,变得谨小慎微,变得杯弓蛇影。
他在和女婿的信件交流中,也交代女婿看看就好,不要留下任何文字记录。这是他这几十年的经验。
妻子病逝后,两个女儿又都不在身边,陈掖贤越发地孤寂落寞,他一下班就把自己关在房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陈掖贤一直觉得对不起大女儿陈红,那么小就被送到四川老家,交给亲戚抚养,让孩子吃了很多苦。除了每个月寄些生活费,他几乎错过了女儿的成长。他不是个负责任的父亲,他幼年所缺失的爱,却让孩子也体验了一番。
虽然姨妈和表姐对孩子视如己出,可父母不在身边,终究是无法弥补的遗憾。
1982年8月,陈掖贤向上级领导,提出了他此生唯一一个开后门的请求,他年龄大了,恳请组织将在四川的大女儿陈红调回北京,以便照顾他。
自从北京市有关部门同意陈掖贤的请求后,他就变得纠结起来。
他渴望一家团聚,能在有生之年将女儿缺失的父爱弥补上,等退休后他就含饴弄孙,带孩子们吃遍北京的小吃。
可这件事也让孤傲的陈掖贤背上了严重的心理包袱,向组织提要求违背了他这么多年的初心,他觉得自己给赵一曼丢了脸,没有做到母亲所说的知行合一,他陷入了深深的自责和羞愧中。
陈掖贤就最终没能完成对自己的救赎。
1982年8月15日,53岁的陈掖贤,选择了和父亲同样的方式,自缢身亡,他没能等到一家人团聚的那一天。
这个被赵一曼深爱着的宁儿,终究还是没有过上她所希望的幸福生活。
在给女儿的遗书中,陈掖贤只留下了几句话:“永远不要以烈士后代自居,要过平民百姓的生活,不要给国家和组织添麻烦,自己的事情自己办,你的奶奶是你奶奶,你是你。否则,就是对不起你奶奶。”
写在最后
陈掖贤这难以直面的人生,是他成长经历和个人性格的悲剧,也是时代的悲剧。
赵一曼烈士子女这个标签,带给了他光环,同时也带给了他压力和枷锁。
如果陈掖贤可以选择的话,或许他宁愿做个普通人家的孩子,有父母疼爱,粗茶淡饭,共享天伦。
想必,赵一曼烈士在为国捐躯的那一刻,一定不会想到她最爱的儿子是这样的结局。
但是每个时代都有牺牲者,是无数如赵一曼这样的革命烈士,用自己和家庭的悲剧,换来了更多家庭的幸福!
“未惜头颅新故国,甘将热血沃中华”,历史不会忘记!我们也会永远记得!
参考资料:
《赵一曼传》李云桥著
纪录片《理想照耀中国赵一曼》CCT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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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鸢儿
【责任编辑】:池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