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色黄昏》(三)抄家 老鬼

来源: 风铃99 2023-06-22 12:49:04 [] [博客] [旧帖] [给我悄悄话] 本文已被阅读: 次 (73341 byte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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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68年12月31日晚上。我们吃罢晚饭,打开半导体收音机,收听新闻联播。 

播音员宣读完元旦社论后,播放《国际歌》。那雄壮激昂的声音一下子就把我们身上的热血激动起来。虽然身在茫茫草原,远离北京,却巴不得按社论的精神干点什么革命行动。

山顶若有所思说:“明天就是元旦,新的一年开始了,我们应该做一件有意义的事。光吃吃喝喝没意思。”

雷夏郑重提议:“听说别的连都已经抄了牧主家, 咱们7连还没有抄。我们也抄他一下吧!” 他眼睛闪着光,脸微微发红,他一激动就脸红。

金刚点点头:“对,应该抄。牧区的阶级阵线不分明, 贫下中牧和牧主、富牧都串着亲。他们对牧主客客气气,特别好。只有咱们知青才能把牧主的威风打下去。既然别连抄了,咱们也抄,我们可不能落在别连的后面。”

我说:“对,抄牧主家是个好主意。我们到这儿,千头万绪,抓阶级斗争是第一条。听说牧区常有打信号弹的, 说明这里的阶级斗争非常尖锐,真有暗藏的苏修特务,咱们抄牧主家,就是用实际行动打响狠抓阶级斗争这一仗。” 

金刚问:“告不告诉贫下中牧呢?”  

雷夏说:“不能告。这儿的贫下中牧平日跟牧主来往密切, 都是亲戚套亲戚,常到牧主家喝茶聊天,告诉他们, 他们给牧主通风报信怎么办?”

我说:“对, 不能告。万一走漏风声, 牧主会把金银财宝转移、隐藏。突然行动才能抄出东西。”

徐佐疑惑地问:“这样做会不会脱离群众, 贫下中牧能支持我们、理解我们吗?”

金刚拿着份《内蒙古日报》说:“你看, 滕海青(当时的内蒙古革委会主任,第一把手)说:“当前内蒙古挖肃的最大危险是右倾。”

“可我们初来乍到, 什么情况都不了解, 就抄人家的家, 会不会犯错误?”徐佐还是不放心。

雷夏说:“挖肃是很复杂, 要慎重,因为都是党内干部。但抄牧主却不会错。牧主都是当地贫下中牧讨论定的,并报场军管会批准,备了案。绝对错不了。”

徐佐沉思,不再言声儿。

我说:“这个行动非常有意义。新年的第一天就搞阶级斗争, 抄牧主家,货真价实的开门红!”

次日,1969年1月1日。 

天空阴沉沉的,飘着雪花,北风犀利地刮着。

我们几人备上马, 迎着刺骨严寒, 旋风般地直扑贡哥勒家。在白雪茫茫的草原上,我们一行的样子威武而雄壮。

贡哥勒的蒙古包破旧乌黑,他的大黄狗凶恶地向我们狂吠。我手持木棒防卫, 贡哥勒走出蒙古包, 厉声喝斥着狗, 谦恭地欢迎着我们。

我们面容严肃地进入蒙古包, 里面光线很暗, 黑呼呼的,大大小小挤着一大堆人。门右侧是个黑污污的碗架,门左侧有一老头儿盖着皮被,半躺在哈那墙上。铁炉子旁边站着那位端庄秀气的主妇,曾为我们缝过皮得勒,好像预感到不幸降临,她善良的大眼睛里含着悲哀。

在昏暗的角落里,有个蓬头散发的老妇缩成一团,冷冷地打量着我们,像个阴森的老妖婆。

蒙古包里弥漫着一股臭气、霉气、尿臊气。

雷夏正颜厉色:“我们遵照伟大领袖毛主席指示, 狠抓阶级斗争, 现在要对你们进行抄家。” 

金刚在旁边结结巴巴地说着自己打听得来的蒙文“抄家”。

“格日呢格季赫!格日呢格季赫!”

贡哥勒频频点头,表示欢迎。他是个50多岁的瘦小男人,嘴角老挂着笑容。

大人、小孩、老婆儿、老头儿全毫无反应。那躺着的老头儿不住地咳嗽, 主妇对他轻轻说了句蒙古话, 其他人都沉默着,一声不哼。

金刚怕他们没听懂, 又重复了一遍。

我凶恶地瞪着眼,喝道:“全都出去!”

这群蒙古人开始缓缓地走出蒙古包。那个病老头儿, 在主妇帮助下穿好得勒,戴上帽子,由贡哥勒搀扶着站起来,一步一步缓缓走出门外。那相貌可怕, 脸上的褶子像鳄鱼皮一样的老太太, 也鱼贯地跟在后面。贡哥勒走到勒勒车背风处,往地上铺了块大毡, 让他们坐在上面, 股股雪尘落在他们身上。

一个十七八岁的蒙古姑娘出去后想骑马溜,被雷夏厉声制止。

贡哥勒讨好地向我们微笑着,驯服地跟在我们屁股后面转。我眉头一皱, 不客气地向他挥挥手:“你那边去!” 

他无可奈何地回到勒勒车旁边,与家人缩偎在一起。

我对山顶说:“你负责监视他们, 不许他们乱动。”

包里只剩下主妇一人, 怀抱着个婴儿。

金刚示意, 让她打开箱子、包袱、口袋。这妇女很听话,非常合作, 脸上除了悲哀, 没一点不满的表情。   

老牧主曾给我们拾牛粪、生火、杀牛……他老婆无偿地给我们缝皮得勒、做饭,我们却要抄人家,这很需要有点铁石心肠。我咬咬牙, 不断提醒自己:“对敌人仁慈就是对人民残忍;对敌人就是要恩将仇报,就是要像严冬一样冷酷无情。”

开始认真搜查。嘁哩哐啷,翻箱倒柜。地上遍是凌乱的破东西:烂衣服、碎布头、生锈的小钉子、比小手指还短的铅笔头……整个一堆破烂,哪像印象中的牧主那么阔绰。不过也许是装的,值钱的都藏起来了。

我终于发现了一把牛角尖刀,如获至宝,挥舞着它向主妇喝道:“还有什么武器?” 

那主妇的目光哀伤之至,无奈地摇摇头。

要能搜出武器或变天账之类的东西最好,如没有,至少也要抄出点细软。我们用年轻人的狂热、机智、敏锐一件件搜着。罐子、面袋、木箱、包袱、勒勒车全翻了个底朝天,连臭烘烘的蒙古靴里也检查了一番……但武器没有,变天帐没有,反动书信没有,金银财宝没有!连个金戒指都没有,大为扫兴。真没料到牧主这么穷! 

蒙古包给翻个乱七八糟,大毡上散落着不少羊粪蛋,姑娘的花衣服被踩在脚下。最后把几件好点的羔皮得勒、几双黑马靴、一口袋奶豆腐当了战利品,拿到外面。

主妇的美丽眼睛一直注视着我们,目光中没有一点怨恨,只是充满忧伤,忧伤得使我都有些不敢看她。等于是光天化日抢人家的衣服和吃的。心里不能说没一点点恻隐和内疚。但毛主席的最高指示稀释和化解了这种不安。他说:革命不是请客吃饭,不是做文章,不是绘画绣花,不能那样雅致。抢点老牧主的东西没啥了不起,他剥削来的东西就该抢!

包外面,那些个老弱病残倒还老实。他们在寒风中冻得瑟瑟发抖,却不敢站起来走动走动,相互紧紧地依靠着。

贡哥勒的大黄狗一见我们出来,凶恶地扑着, 为主人鸣不平。我用木棒吓唬它一下,它却更加愤怒地咆哮,向我呲牙咧嘴。主妇使劲地拉它,还一次一次凶恶地朝我扑咬。如此嚣张猖狂,为谁逞凶? 我喜欢狗,可不喜欢这么恨我,想咬我的狗。它是牧主所豢养的,立场是反动的,态度是恶劣的,应该就地消灭。

“这狗太猖狂了,替老牧主鸣不平,不杀不足以平民愤。”我对雷夏大声说。

“对, 敲了它, 拿回去做狗皮褥子。”雷夏说。

我示意主妇将狗拴起来。主妇很不情愿地把狗招呼到勒勒车旁, 用粗绳子将它脖子捆住, 另一头给拴在勒勒车的木头轮子上。

我举起了铁锹。 

贡哥勒飞快地冲过来, 挡住我,苦苦哀求。我推开他,谁知这瘦老头儿却跪在地上, 双手紧紧搂住狗头, 以自己身躯掩护, 嘴里哀求道:“巴乐怪(不要), 巴乐怪。”

哼,老牧主胆敢跟我们对抗,找死呀? 我揪住他脖领,像揪一只小山羊,提溜起他,蹬了一脚,给老家伙来个狗吃屎,他老婆赶忙跑来扶起他。

大黄狗越加暴怒,凶猛吠吼。它耸着毛,充血的眼睛闪着凶光,一次次向我扑纵,把绳子拽得梆梆响。

贡哥勒面若土灰,肮脏的胡子上粘着鼻涕。他厉声向大黄狗喝斥,还用脚使劲踢了它两下,双手却又怜爱地把它搂在怀里,用身子挡着它,嘴里嘟囔着:“巴乐怪,巴乐怪!”

我狠狠地给了贡哥勒屁股一脚:“一边去!” 从后面揪住贡哥勒的脖领:“你别不老实啊!”硬把他从黄狗身边提溜走。

雷夏也大声向他喝道:“貢哥勒,不要干扰我们搞阶级斗争。” 

于是,我举起铁锹, 屏住气, 准备一下解决。贡哥勒急了,不顾一切地扑将过来, 抱住大黄狗。他自知犯了大罪,恐惧地抽搐着嘴巴, 向我谄笑。这位脸上满是皱纹的50多岁的蒙古人, 挂着如此笑容,煞是惨然。

那边也乱成一团, 善良的主妇要过来援救贡哥勒, 孩子哭叫, 贡哥勒父亲挣扎着想站起来,山顶招架不了, 呼唤雷夏支援。 

我只好放下铁锹, 对付这老头儿。哎呀,老家伙为了保护他的狗,好像吃了豹子胆,敢跟我对着干。我上去揪他, 想把他拖走, 不料他身下的黄狗闪电般咬了我左手腕一口。

疼得我大骂一声:“操你老娘的!” 丝儿丝儿地倒抽冷气。左手腕愣给咬了个三角窟窿,冒出了血。真怒不可遏, 我狠抽了老头儿一耳光。他干枯多皱的脸上却还向我毕恭毕敬的微笑,嘴里嗫嚅着:“巴乐怪,巴乐怪。”

在学校成天练摔跤打拳,收拾这老头儿跟玩儿一样,几个手指头就能对付。一个右直拳打在贡哥勒面部, 砸茄子般,给他砸后退了两步。接着又抓住他脖领一扭,老头儿就像麻花被扭了个弯儿,拖了好几步,雪地上留下了一道印痕。这时,那位面孔健康红润的主妇冲过来,想挡住我,被我当胸一肘,给顶回去。 

雷夏警惕地保护着我的后背,喝斥这帮人不许乱动。

我把老头儿拽到离黄狗十多米远的地方,松开了他,返回去解决狗。正越来越接近目标时, 突然一黑影蹿到身后,大喝一声:“我操你个妈的!”我脑袋被人重重砸了一下,眼前一黑,天旋地转,昏倒在地。

几秒钟后,我醒了过来,看见雷夏冲向老姬头,一脚把他踢倒,大吼:“你为什么打人? ”

我马上明白是老姬头从背后偷袭了我。他手中拿着的镐把,断为两截。哎呀,脑袋要不硬,就得被打碎了!我爬了起来,摸摸头,沁出了血迹。

老姬头的脸更黄了,吼道:“你们太不像话,打这么一个糟老头儿也下得了手!” 

我的血涌上了头,脑子一片空白,就是要报仇的本能!先抄起地上的铁锹一锹把那狂嗥不已的大黄狗打躺下, 再一锹打没了气。之后又端着铁锹朝老姬头扑过去。在我的打架历史上,还从没有被人砸昏过,这是毕生中的头一次啊!

雷夏见我发了疯,赶忙紧紧抱住我后腰,喊道:“别出人命!”我被打得浑身是劲儿,一抡就把雷夏给抡个趔趄。徐佐也跑过来双手搂住我一个胳膊,随着一声吼,腰扭腿别,我又把徐佐从身上摔倒在地上。

我嚎叫着,像头受伤的野猪,不顾一切地冲向老姬头,双手攥着铁锹。

雷夏又一个箭步挡住我,双手抓住我挥舞着的铁锹,大喊:“林胡,冷静点!别出人命!”

我什么理智也没有了,乱摇乱摆,拼命想甩开雷夏。他被我摔倒在地,又挨了两脚,仍紧握铁锹,死不撒手。我拖着他,费力地向老姬头一步一步接近。

老姬头看有人拉着我,嘴还特硬,举着铁锹骂:“老子是四七年的兵, 出身贫农,你敢把老子咋地?”

可我拖着雷夏,硬是冲到他跟前,撕扭中给他一脚放躺在地,没了声响。我又抡起铁锹, 准备拍他一下。雷夏用身体挡住老姬头。

“你冷静点,别打了!他可是贫农啊!”雷夏脸色苍白。

徐佐双手搂住我的后腰叫喊:“打死贫下中农,你可没好下场!”

我只好懊恼地停下,吼道:“老姬头站在牧主一头儿,该打!”

小孩的哭声, 贡哥勒伏在大黄狗的尸体上呼号, 主妇的啜泣, 招来了附近十几个牧民在远处观望。他们中有的虽然魁梧健壮,却不敢靠前,只阴沉沉站着,默默无语。

金刚手持红宝书, 用力向他们挥舞, 表示我们是在执行毛主席指示,让他们少管闲事。

脑袋挨了一镐把,手腕又让狗咬了一口,真打红了眼。我又扑向老牧主,几拳头给他打趴下。老头子穿着皮得勒,用拳头打不疼。我又抄起一根木棍,乒乒乓乓一阵乱抽,那老头子双手护着脑袋,跪在地上,嗷嗷惨叫。

“让你叫!” 一棍子砸下去。

老头子仍然叫。

“我让你叫!” 又狠打了一下。

老头子继续叫唤。

好个贡哥勒,这么不听话!我一口气抡了十几棍子。打在他屁股上,脊梁背上,咚咚响。虽然他伛偻的身躯在地上翻滚,躲避,棍子不能百发百中,但还是打中的多。老头儿徒劳地呻吟着……围观的牧民没一个敢炸刺儿。他们对北京来的知识青年很是敬畏,好像也不爱动手,害怕见血。

“妈的,老牧主,越叫越打!” 我手中的木棍嗖嗖飞舞,专打他的屁股和大腿。   

雷夏不住劝我:“算了,算了!”

“手腕咬得多疼啊!”

“再打就要出人命了!”雷夏、徐佐、山顶几人用力抓住我,不让我再打。

老头儿蔫蔫地没了声,躺在地上,似乎失去知觉。那位美丽善良的主妇哽咽着跑过来……老头儿突然睁开眼,使劲地望着我,嘴角咧开,露出一丝恐惧的干笑。

神了,这老头儿真经打。

最后,鼻青脸肿的老姬头灰溜溜地套上车,把贡哥勒送到邻近的东乌旗格日图大队(那时场部卫生所不给四类分子看病)。

等围观的牧民散去,徐佐往地上啐了一口唾沫,对我说:“刚才你要把老姬头给打死,怎么办? 他可是贫下中农啊!”

“唉,这就外行了,会打人的又把人打了,又打不坏。”我向他伸了伸血糊糊的左手腕,皱皱眉头。

雷夏望着我头上的血迹,叹道:“你这头真够硬的,那么粗的镐把都打断了,愣没事。”

 

在雪花飞舞中,我们骑上马胜利返回。马屁股上挂着抄来的羔皮得勒、皮马靴、奶豆腐、马鞍子……那条被打死的黄狗,太晦气,就扔在了那里。

晚上,大家聚在蒙古包里研究,都认为这次流血事件是一场尖锐的阶级斗争。阶级敌人对我们抄家心怀不满,不敢公开反对,就借不让打狗来抗拒。

徐佐说:“我说服不了你们,也只好跟你们一起去抄家。老姬头敢于跳出来替贡哥勒说话,不是他胆子多大,而是因为很多牧民都对我们这么抄家有意见。所以他才挺身而出,敢跟我们硬顶。”

山顶不解地问:“奇怪, 贫下中牧为牧主打抱不平。这是为什么呢?” 

金刚笑眯眯道:“老姬头是个光棍,常去貢哥勒家喝茶,可能是看上他老婆了。我发现,咱们这儿牧主的老婆都一个比一个漂亮。”

雷夏说:“老姬头特会讲黄色故事, 你听他讲三天三夜都不带重样的。”

“贫下中农就这个样子? ”山顶满脸疑惑。

雷夏建议:“我们应该到场部反映一下今天抄家发生的事,别让人给我们造谣。”

我点点头:“对,应该向场部军代表反映, 请场部表态支持。否则,牧民们不服咱们抄家。说咱们打人行凶,违反党的政策。”

徐佐:“我对你们抛开贫下中牧,自己这么抄家保留看法。你们去吧。”

说走就走, 第二天早晨,我们4人骑上马,向场部疾跑而去。 

……

在场部唯一的红砖墙办公室里。我们见到了军代表额仁钦。

雷夏侃侃而谈,向他介绍了这次抄家中所发生的事情。之后,场军代表沉思片刻,做出3点结论:一、七连知青元月一日抄牧主家是革命行动。二、老姬头首先持棍打人,关进群专,听候处理。三、贡哥勒对抄家态度恶劣,交群众批斗。

我们如愿以偿。心里踏实了,高高兴兴回到了东河蒙古包。

这是我们刚到草原一个月后所发生的事情。

牧主虽然不那么听话,但还算老实,没有动我们一根毫毛,可正经的贫下中农老姬头却给了我一镐把。贫下中农为牧主打抱不平,这在学校里连想都不敢想,可就发生在我们身边。

社会啊,真是复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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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主席最高指示稀释化解了这种不安。他说:革命不是请客吃饭,不是做文章。抢点老牧主东西没啥了不起,他剥削来的东西就该抢“ -weed123- 给 weed123 发送悄悄话 (384 bytes) () 06/22/2023 postreply 14:39:59

老鬼这些人就是心眼坏,啥辩解都没用 -coach1960- 给 coach1960 发送悄悄话 coach1960 的博客首页 (0 bytes) () 06/22/2023 postreply 20:49:28

偏执 -yma16- 给 yma16 发送悄悄话 yma16 的博客首页 (0 bytes) () 06/23/2023 postreply 07:47: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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