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青是我在国内读研时的同学。她皮肤相当白,个头中等偏高。因骨架小,人看起来很瘦。青给人留下深刻印象的是她的眼睛太有神了。目光敏锐,好像一眼就能把你看穿一样。她是J省J市人。我是L省D市人。东北人是我们的共同点。要说还有什么共同点,那就是家庭结构相似。青的父母都是医生,青有一个姐姐和一个哥哥。
当时系里的女研究生宿舍都连在一起,在三楼最尽头的拐角处,相当僻静。学校里对本科生有灯火管制,十点半熄灯。研究生不受灯火管制。可能是为了不影响同楼道本科生的休息,所以研究生都被安排到楼道的尽头。我和青的宿舍是斜对门。那时学校是有午睡时间的。我过去特别会睡午觉,只要睡着了,两小时是最少的。每次下午醒来,同宿舍的同学都出去自习了。青是那种呆在宿舍学习的主。每次她在宿舍里放声高歌(女高音),我就知道她又在做数学题。如果是在做其他的功课,就没有歌声了。幸好我是注意力特集中的人,我在学习的时候,无论身边发生什么我都置若罔闻,所以我们可以互不干扰地在各自宿舍学习。就这样通过青的歌声(其实我都在专心学习,不知道她在唱什么),我们算是彼此熟悉了。
第一年的基础课结束后,大家都分散到各自导师的实验室里。从实验室回到宿舍,当然就要劳逸结合了。我们这里有很多才女非常聪明能干,没见到几个是整天埋头学习的。青是把织毛衣作为休息和消遣。她很会织毛衣,她先织出前身,后背,和袖子,都是一片一片的,再把它们缝在一起,领子和毛衣的边都是单独织好,再逢上去。总之是很专业的那种。我文革时期是个闲人,因此对织东西钩东西都略有些经验,也常常跟着青一起织毛衣。青还会创新。我用她教给我的方法织的帽子现在还在呢
好像是第一年暑假,放假后青就随我先到D市来玩,然后才回J市老家。青住在我家,记得也就带她出去到所谓景点照个像什么的。青天生丽质,再加上我对照相的构图比较善长,照片冲洗出来看上去都不错。住在我家有个小问题,就是我家人在称呼上常常会让外人感到困惑。据说是因为我小时候特别笨,我会跟着家里的人乱叫称呼。例如,跟着爸妈叫哥哥姐姐的名字,或者叫你哥哥你姐姐,无奈只好全家都跟着我叫爸爸,妈妈,姐姐,哥哥,后来就成习惯了。青到了我家就被这一习惯带坑里了。我们(我,我姐,我妈妈)叫爸爸,她也叫爸爸。我们也没去纠正她。从此我就有了青这个妹妹。
青很早就显示出特别干练。毕业前我和青还有一低年级的女生一起去承德避暑山庄玩。青和那位女生都特别能干,坐火车吃饭住宿统统不用我操心。我就省心地跟着她们。她们俩还特别会哄人,让我一路都高高兴兴地给她们照相。本来天气已经热起来了,可是一旦进到山庄内,顿感湖面上凉风习习,我们三人感慨这皇家还真是找到一块风水宝地。
不知是什么因缘际会,青加入了系里教师合唱团(青是女高音),她是合唱团中唯一的学生。我记得她们有演唱南泥湾,是青领唱。借此机缘,青毕业后就留在学校工作。那时我的硕士导师不能带博士生,就把我推荐到另一所学校的博导那里。
青的办事能力特别强,最重要的是她不怕事,无论谁求到她,都是尽全力帮忙,处处彰显出东北姑娘的豪气。她的哥哥医学院毕业后在北京医院工作,我的朋友(不止一个)还请青的哥哥带着体检。青的哥哥也不含糊,从没推辞过。我并没求过青的哥哥办事,也不知道我的朋友们是如何找到青的哥哥这个门路的(我估计十有八九是青主动揽下的)。
我出国前到美国大使馆办签证,也是青帮我去排队。开始我过低地估计了排队的难度。我请我的师弟清晨去帮我排队,结果只拿到100号开外。美使馆一天根本不接待这么多人。我就去了学校找到青。她二话没说就同意替我去排队。记不清是当天就又返回美使馆排队,还是又过了一天我们都做了准备才又去排队。总之最终是从前一天的早晨排到第二天的早晨。白天我和青就在松散的队伍中聊天直到晚上我回去睡觉。等我早晨回来换青回去睡觉时,一晚上时间青已经和队伍前后的人都混熟了。签证非常顺利,签证官讲一口流利汉语,上来就祝贺我,然后让我下午去取签证。这已经是三十几年前的事情,直到如今我还清楚地记得和青排队的情景。
后来我父母来美时路过北京,虽然住在朋友家里,但跑腿儿的事都是青在帮忙。最后也是青找了车把父母送到机场。她真的比我这个女儿还管用呢。母亲来美后对我说,这个爸爸真不是白叫的。是指青在我家时,也叫我父亲爸爸一事。
我回国到北京都是去找青。她会帮我弄来一国内手机,安排我们住在学校。去外地旅行的话,青也会在学校帮我们把票订好,还会找她在外地的朋友来照顾我们。最后一次回国,青给我讲了她丈夫生病去世前的一些情况。(青的丈夫原在解放军驻京某部工作。)她每天晚上都坚持亲自在病房照顾她丈夫,早晨还要返回学校工作。她很坚强,把她该做的事情都尽力做到完美。她说她丈夫对她和女儿的未来也有安排。她现在还在学校工作,还是行动力超强,到了退休年龄仍继续留用。女儿留学日本,毕业后在日本工作。真的没有什么需要为青担忧的。我回去她还一定要给我钱花呢。唯一的遗憾是由于现在紧张的中美关系好多话题都成了禁忌,不能像过去一样畅所欲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