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想枪击案、暴力杀戮与死亡
一、
连续发生的两起枪击案,又激起了人们对美国枪械暴力和社会安全的新一轮关注和热议,同过去一样, 这次也不会有任何令人瞩目的结果, ----- 虽然人们一直在追问, 为什么美国在这方面不可以是英法、加奥新西兰 ,还有德国!
枪击血案让每个人的头脑中充满了对死亡的敏感和震惊,因为这不是生命正常的告别,而是让生命强行终止的杀戮。
他们不是一回事!
正常的死亡,是生物体的不可避免的结束 ,死亡本身是生命的一部分,如同宇宙万物的开始、繁盛, 然后消失。 无论寿夭, 自然死亡的到来, 都如秋风里飘零的落叶, 人们在无奈歌哭中, 看到的自然和庄严。
而杀戮是暴力对生命无序的干预,是对人类或任何其他生物自然达成死亡的侵犯。
杀戮会粗暴地扭曲了人性中的良善, 让生命因为死亡而异化出狰狞和仇恨,或者对死亡的蔑视。
曾听到过一段历史轶闻, 三年大饥荒后, 林彪身边一位了解实情的工作人员曾不合时宜的对这位“战神”(也许说是军魔更贴切) 谈到民间饿殍遍地的惨状, 换来的却是林彪的一声不屑: 这么大个国家, 饿死几个人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
绝大多数良知未泯的人对暴力杀戮呈现的则是痛苦的沉默,许多在战争中幸存下来的人从不谈论战争, 比如现代最著名的另一位军神刘伯承。 晚年赋闲的刘帅一见到电视屏幕上出现战争场景, 就会立刻关掉电视或者换台。
刘伯承的子女曾问父亲:“淮海战役打得那么漂亮,怎么从未听您在我们面前提起过呢?” 刘帅不堪回首地说,那场战役,让他梦见无数白发老人找他要儿子, 无数年轻寡妇找他要丈夫。胜利时无数同胞铺设的血肉之路, 又有什么值得骄傲!
刘帅(还有一位彭帅) 是值得敬重的人, 他是迄今我们所知道的中共元老中唯一说这句真话的人:国共内战是令他刻骨铭心的中华民族的浩劫。他的晚年是在几百万死难同胞的阴影下度过的。
据说晚年的康生也出现了严重的心理阴影, 这个魔头终于修炼到白昼见鬼的境界,他夜间不让关灯,电视要一直开着,身边一直要有人 。 和刘伯承不同的是,他害怕的,是那些被他迫害致死的冤魂。
从二战战时战后的大量的自杀,可以看出暴力会对生命造成何等的失落和扭曲 ,以美国为例,战后十三年间, 美国军人因战争后遗症的自杀率上升了70%, 这当然完全排除了战时那种为避免被杀而自杀的行为模式 。事实上, 即使是在战时, 绝大多数的自杀,也不是出于对被杀的恐惧,而是因为不堪忍受战争对于生命的猥亵。
然而这种猥亵一直在凌辱着人类, 而人类为此发出愤怒的呐喊之声却仍是如此暗哑低微! 今日的世界,发动血腥不义之战的普京仍广泛地被俄罗斯人、乃至相当多数的国人尊崇; 而美国枪击案, 也会持续, 甚且愈演愈烈,但更严明而有效的管控枪支改善社会安全的立法, 却仍然看不见踪影。
不知道人类何时才能实现泰戈尔曾经做过的生命之梦: “愿生命有如夏花之绚烂,死亡有如秋叶之静美。”
二、
据说, 近代净土宗大师印光法师生前在他的闭关之所, 总要贴上一个大大的“死”字, 劝勉自己和修行弟子们要向死而生, 不可醉生忘死误了往生净土的修行。这对于修行人的精进奋发 的确是一个好办法。
即使是对凡俗的世人,也许, 每天花一点时间思考死亡,也同样不是一个坏主意,这样可以让我们逐渐对死亡的不可回避变得习惯,并进一步理解这种不可避免的事情实属自然,算不得糟糕得那么不像话,
当然,我并没有打算每天都以固定的方式思考死亡,但我确实经常思考这个问题,而且也觉得这样做有些效果。
我童年的时候曾经有过一次严重的溺水, 从悬崖边上跌落到黑色的虚无之中,可以形容意识里垂死的滋味。 我拼命的蹬,拼命的抓, 不想让自己陷入那黑色的虚空, 因为虚空之外有我渴望的世界, 在那里有生物在逍遥, 有形状在游动, 有事情在发生…. 而我将在没有准备、完全无知中被抛弃在这一切之外,人生的凶险恐怖无过于此。 —— 笑话了, 一个童年的小屁孩哪里有这样的心思!那时候缠绕我的只有痛苦的挣扎和朦胧的恐惧, 但当时我要留下的遗言却还记得清楚,不过不够庄严: 这他奶奶的太难受啦 !他奶奶的啊!…..
现在我知道, 其实黑暗的虚空并没有什么可怕。 前几年做常规肠镜检查,不知道医生给我使用的是什么麻醉, 我只记得 自己在数数中迷失, 又在数数中醒来,首尾相续,环环相接, 一点不记得自己曾经沉睡, 而其间的1个多小时的时间在我记忆和生命中似乎从来不曾存在,甚至没有一点朦胧的梦境缓冲,这是我一生中感觉最奇特的经历, ——这一个多小时与死亡有什么不同?时空都消失了, 天地就是春秋 ,哪里有什么世界, 哪里有什么你我?
虚空,虚空的虚空,不就是这个样子吗? 就是这个样子了! 世人与佛的不同, 不过是佛能在清明的觉照中进入了这种超越时空的涅槃常寂光中吧!
生命的沉重, 是老去的无能。 当自然老去的时候, 每个人总有一天都要问: 谁来照顾我? 这句问话其实就是死亡的信使, 预示着从那一天起, 死亡不再是遥不可及的事,而将随时发生。
正视死亡是明智的理性, 为了我们心灵的平静,我们的生命就必须涉及理性和有计划的管控。因为我们所有人都会对死亡的过程感到某种程度的焦虑。
这个过程取决于你是因什么而死。身体可以以极其痛苦的方式衰竭,缓慢而痛苦,需要非常坚忍的态度,但生命也可以在头晕目眩的瞬间关闭。我勤劳一生的姥姥离去的那个傍晚, 言谈举止没有一点病态,那时正是麦收时节, 她前一分钟还坐在麦束前摘着麦穗, 忽然就垂下了头, 几分钟后停止了呼吸。 这样的离去是值得羡慕的。
虽然期望轻松地死去并不明智,但希望有这样的机会也不是没有道理的。据说修行好了可以掌控生死,或者至少能积福到让那场归去完成的近乎完美, 近年逝世的元音大师, 95岁高龄, 寓所中正在讲法的时候, 突然就去了。相似的还有南怀瑾大师, 也是95岁高龄西去, 据说是在定境中走的,—— 这个值得存疑 ,总之走的也算利索。
但台湾的圣严法师, 还有闻名古今的玄奘大师, 圆寂前都身历了不小的病苦。 —— 虽然他们修行的心境确实也让这些病苦看起来不像凡俗那样艰辛孤凄。
或者将来安乐死会成为人道的文明广行人间?…..
期望轻松地归去的情绪可以理解, 但在今天这确实还是一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