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个故事是七十年代的事情,非常惨。我县有一村的地主家里还剩三口人。地主婆年老眼瞎,常年下不了床。有两个壮年儿子,娶不上媳妇,人穷得叮当响,受尽了别人的欺负,抬不起头来。经年累月的批斗,也跟村里的支部书记结下了冤仇。兄弟俩实在是活够了,就密谋了了断。一天早晨,兄弟俩各自提了一把大铡刀,把正在吃早饭的支书堵在了家里头。一个堵住了大门口,另一个抡起了铡刀把支书一家大大小小给杀了个干净。回家一起给瞎眼老娘磕了个头,一刀把老娘也砍了。按照商量好的,弟弟又给哥哥跪下磕了个头,把等着求死的哥哥也结果了。最后弟弟把铡刀横插在了大门门栓上,自己从门外跑进来撞向了横刀的刃,落得个尸首分家。
第二个故事也是七十年代的事情。我的中学时代有位数学老师姓史,人聪明,拉得一手好二胡,数学也教得非常好。但是家里土改时划成地主,到了三十岁还找不到对象。按说像他这样拿工资的人,农村说媒的应该会踏破门槛。但是一提起他家的高成分,没有姑娘愿意嫁,主要是不敢嫁过来挨斗受苦。他也非常泄气,二胡拉出来尽是凄惨的声调,叫人听起来想哭。一亲戚最后给他提了一门亲,说是姑娘出奇的笨手笨脚,地里家里干活都不拿手,但是媒人说得清楚,你家成分高,您年龄也不小了,也就图个传宗接代吧。结果娶过来了,手脚确实不利索,饭都做不好,还不能生养,到最后也没有子嗣。九十年代初,史老师到了北京,在我的宿舍里面住了一宿。他整夜把我书架上的医学书翻了个遍。第二天他打开了【妇产科学】,指着【子宫发育不全】一节,对我说了句,“我觉得您师娘就是得了这个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