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时琐忆--小孩子眼中的文革:马振扶中学事件

这件事情好像没有那么出名,应该不如张铁生的白卷事件出名,虽然这两件事就前后发生,并且密切相关的。但我对马振扶中学事件的记忆却清晰的多。我想主要原因大概是白卷事件没有在小学里面正式开会宣布,但马振扶中学事件则在学校里面大肆宣传。故张铁生的白卷事件对于我仅仅是报上看到的新闻而已。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说的是河南马振扶中学一次英语考试,马振扶应该是一个地名,有一女学生完全不会,本来不会交白卷也不是什么大问题。大概是因为那个特殊时代的原因吧,该女生在考卷的背后写了一首打油诗:我是中国人,何必学外文,不学ABC,照样干革命。这诗写得很有时代特征。但这难免驳了老师的面子,老师就将该学生叫到办公室批评了,居然这位女学生一气之下就投水自杀了。这一下就成大事了。

而溯其源头,还得从邓小平复出谈起。老邓在文革初期倒台后一直赋闲,虽然文革的目标是刘邓集团,但刘和邓还是区别对待的。刘是被置之死地,邓则暂时搁置。当文革初期的乱象过去之后,新上台的文革新贵们缺乏基本的行政能力,可以说国家管理上是一片混乱。这时老毛想起了小平,让其作为国务院副总理复出。记得当时复出之前,坊间流传一个老毛对邓小平的评价。前面说些什么我记不清了,反正很多坏话,比如两面三刀之类的,但最后一句是:人才难得。基于人才难得,小平就此复出。当然,小平上台之后倒是勇于任事,与以前结合进领导班子的老干部完全不一样,大刀阔斧进行了不少改革举措。其中有一条就是给大学增加了录取考试。

学校从66年就关门了。我记得大学好像是72年重新开门招生的,中小学应该更早一些。当时大学生叫工农兵大学生,都是由单位推荐,只管政治标准合格,至于学员的文化水平不在考虑范畴之内。这样导致大学生水平参差不齐,老师怨声载道,很多这样进去的学生水平实在太差,根本没法教。就像今天有些AA进大学的学生没法跟上大学课程一样,那些工农兵大学生有不少人连AA进去的学生还不如。当时有个电影《决裂》里面,男主角(大学的新校长)拿起铁匠的手,指着铁匠手上的老茧激动地说:这就是资格。这是针对前面有个教授说上大学要有资格而说的。邓小平上任后就增加了大学入学考试,以便淘汰水平太差的学生。于是就有了张铁生的交白卷事件,这件事最终导致邓小平的教育改革流产,考试最后取消了,邓小平最终也下台了。

正是因为大学要考试了,中学才有了理由加强文化课程。之前学校虽然复课了,但是老师不敢管学生。上学基本上就是放养,学生学好学坏完全没人管。这里想起了姜文的《阳光灿烂的日子》。可能对有的小孩确实是阳光灿烂,但对很多人来说感受就完全不同了。邓小平恢复大学考试就给了学校老师一个尚方宝剑。学校里面负责任的老师就开始对学生的学习成绩有要求了。当时的教育部长叫周荣鑫,对推行邓小平的措施还是颇为得力。为什么记得这么清楚的原因是当时不认识这个鑫字,是从报上批判部长的名字学会的。也就是在这样的情形下,马振扶中学的老师才敢于批评这位学生。可是没有料到这位学生面子薄,居然寻了短见。这在当时绝对是严重的政治事件。

马振扶中学事件和张铁生的白卷事件孰先孰后我记不太清楚了,但这两件事都是作为走资派反攻倒算,迫害工农子弟的例子,成为左派反攻的借口。我记得很清楚在全校召开的大会上,校革委会主任,一位中年妇女,在台上义正词严地批判走资派的反攻倒算。可能今天的人不知道革委会是个什么东西,文革期间单位的一把手就是革委会主任。就是在这样的背景之下,教育界刚开始要拨乱反正,回到正轨的趋势马上就被扭转了。老师们再也不敢管学生了。其实这前后最多也就一年的时间。不过后来听我大哥说起这段时间,他还是很感谢当年的班主任,在这一年来的时间内逼着他学了一些东西。后来才能够在当兵之后考上军校。

当时也就知道马振扶中学的老师和校长受到了批评。至于他们的悲惨命运,那是我几年以后读到一篇文章才知道。涉事老师及学校领导都遭受了非人的折磨。想想也就可以明白,本来就是一乡野之人,突然成为全国知名的反动典型,内心的恐惧可想而知。在加上没完没了的批斗,大概都是生不如死的感觉。本来这件事可大可小,但要用来打到邓小平,自然就要尽量夸大了。这就可以看到掌握媒体及权力的重要性了。而事件的亲历者就不幸成为时代的牺牲品了。虽然这不是邓小平再次下台的主因,但确实也是导致邓小平再次下台的众多原因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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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跟帖: 

这个事件早于张铁生,是江青亲自派迟群和谢静宜前往调查处理的。我当时读初中,记忆深刻。 -大阿牛- 给 大阿牛 发送悄悄话 (0 bytes) () 03/11/2021 postreply 05:25:08

记忆深刻,但是又那么遥远,近半个世纪过去了 -coach1960- 给 coach1960 发送悄悄话 coach1960 的博客首页 (0 bytes) () 03/11/2021 postreply 05:36:55

好像是有那么回事 -羊冈- 给 羊冈 发送悄悄话 羊冈 的博客首页 (0 bytes) () 03/11/2021 postreply 05:40:47

那个影响很不好。我刚插班到一个学校,同班一个孩子马上告诉我,我们这里男生都不学外语。。 -borisg- 给 borisg 发送悄悄话 borisg 的博客首页 (0 bytes) () 03/11/2021 postreply 05:54:20

亲历的记忆读起来有共鸣。72年教育界稍有些松动,开始重视业务知识,后来被批为修正主义路线回潮,马振这件事和黄帅张铁生 -西木人- 给 西木人 发送悄悄话 西木人 的博客首页 (265 bytes) () 03/11/2021 postreply 06:06:26

从那以后我们取消了物理和化学课,物理老师教工业基础课,化学老师教农业基础课。恢复高考我化学吃了大亏。 -大阿牛- 给 大阿牛 发送悄悄话 (0 bytes) () 03/11/2021 postreply 06:10:11

我校成立提高班,花七个月左右学文革前四年的物理和化学。我最后物理98(忘了加个负号到求出的反作用力上),化学99(不知错哪) -桃花源主- 给 桃花源主 发送悄悄话 桃花源主 的博客首页 (0 bytes) () 03/11/2021 postreply 07:20:05

可能是忘了写单位。当年其实我还考虑报考浙江美院。很幸运没考,不是那块料。情商不够。但报了同济建筑外观 -桃花源主- 给 桃花源主 发送悄悄话 桃花源主 的博客首页 (0 bytes) () 03/11/2021 postreply 07:23:32

主要因为我语文上不用花时间(以前对古文有点熟悉),全力对付数理化。 -桃花源主- 给 桃花源主 发送悄悄话 桃花源主 的博客首页 (0 bytes) () 03/11/2021 postreply 07:33:41

工基我学会装双联开关,日光灯,绕马达。 -桃花源主- 给 桃花源主 发送悄悄话 桃花源主 的博客首页 (0 bytes) () 03/11/2021 postreply 07:38:11

女这个小屁孩还学过工基?你不是70后吗? -老生常谈12- 给 老生常谈12 发送悄悄话 老生常谈12 的博客首页 (0 bytes) () 03/11/2021 postreply 09:23:41

谁说的?俺们可是文革后第一届全国统考生 -桃花源主- 给 桃花源主 发送悄悄话 桃花源主 的博客首页 (0 bytes) () 03/11/2021 postreply 11:27:28

不过俺77级被学校推荐唯一提前考,结果考时发现牛顿定律都不知道。半年左右赶四年中学物理化学。每天不到半夜1点不睡觉, -桃花源主- 给 桃花源主 发送悄悄话 桃花源主 的博客首页 (0 bytes) () 03/11/2021 postreply 11:34:30

常常2点,早上7点去早自习,俺们学工的时候四人帮被抓。会是70后吗? -桃花源主- 给 桃花源主 发送悄悄话 桃花源主 的博客首页 (0 bytes) () 03/11/2021 postreply 11:36:29

我记得你是87年硕士研究生毕业 -走资派还在走- 给 走资派还在走 发送悄悄话 走资派还在走 的博客首页 (0 bytes) () 03/11/2021 postreply 12:04:22

大学后去研究所工作两年 -桃花源主- 给 桃花源主 发送悄悄话 桃花源主 的博客首页 (0 bytes) () 03/11/2021 postreply 12:37:52

然后又去读研究生,然后又去上海名牌大学任教 -走资派还在走- 给 走资派还在走 发送悄悄话 走资派还在走 的博客首页 (0 bytes) () 03/11/2021 postreply 12:45:51

你是调查户口的密探? -桃花源主- 给 桃花源主 发送悄悄话 桃花源主 的博客首页 (299 bytes) () 03/11/2021 postreply 12:55:15

那时的中学老师全心全意为提高班的学生复习。化学老师编了上海话儿歌教我们记忆周期表。:哈哈。 -桃花源主- 给 桃花源主 发送悄悄话 桃花源主 的博客首页 (0 bytes) () 03/11/2021 postreply 07:50:33

黄帅反潮流应该更晚了,黄是小学生,我印象跟我同年纪,我还奇怪她怎么能写出那样的日记?明显不是小学生写的。 -石头村- 给 石头村 发送悄悄话 石头村 的博客首页 (0 bytes) () 03/11/2021 postreply 07:01:59

那年代政治上造假不脸红. -planet- 给 planet 发送悄悄话 (0 bytes) () 03/11/2021 postreply 09:21:22

看来不少网友都有记忆,引起了共鸣。 -石头村- 给 石头村 发送悄悄话 石头村 的博客首页 (0 bytes) () 03/11/2021 postreply 06:45:10

一看就是洗脑后编造的。小时候语文、数学、英文哪一样没有学?张铁生在考卷上说了什么,他难道不能表达自己的想法? -研究研究- 给 研究研究 发送悄悄话 研究研究 的博客首页 (0 bytes) () 03/11/2021 postreply 07:37:17

返老还童的小大人 -英二- 给 英二 发送悄悄话 英二 的博客首页 (0 bytes) () 03/11/2021 postreply 10:16:28

邓小平错误的性质是严重的,但跟刘少奇不同,跟刘伯承一起,有战功,进城后也不是一件好事都没做, -立竿见影-1- 给 立竿见影-1 发送悄悄话 (83 bytes) () 03/11/2021 postreply 08:23:47

好像应该是“照样当接班人” -立竿见影-1- 给 立竿见影-1 发送悄悄话 (0 bytes) () 03/11/2021 postreply 08:31:13

那样就不顺口了,正是因为顺口,所以一下就记住了,并且几十年没忘。 -石头村- 给 石头村 发送悄悄话 石头村 的博客首页 (0 bytes) () 03/11/2021 postreply 08:59:55

当时校方调查后说此女孩亲戚中跳河跳井的比例特别高。还有一个跳炕的。 -技术员- 给 技术员 发送悄悄话 (0 bytes) () 03/11/2021 postreply 09:16:05

这事我就不知道了。 -石头村- 给 石头村 发送悄悄话 石头村 的博客首页 (0 bytes) () 03/11/2021 postreply 10:25:39

那几年是所谓教育战线“回潮”时期,学生真正开始坐下来认真读书的时期,但好景不长 -yuntai- 给 yuntai 发送悄悄话 yuntai 的博客首页 (180 bytes) () 03/11/2021 postreply 11:49:30

什么邓?没有的事情。他上来主要是在那里安插自己的人马。根本没有对学校教育搞什么。顶多开始降低文革调调。 -桃花源主- 给 桃花源主 发送悄悄话 桃花源主 的博客首页 (0 bytes) () 03/11/2021 postreply 12:02:47

心思在和文革派权力斗争上面。 -桃花源主- 给 桃花源主 发送悄悄话 桃花源主 的博客首页 (0 bytes) () 03/11/2021 postreply 12:05:15

你愿意单从权力斗争角度去看问题没人拦着,普通人就是从切身感受和对自己遭遇,影响等等去看 -yuntai- 给 yuntai 发送悄悄话 yuntai 的博客首页 (0 bytes) () 03/11/2021 postreply 12:27:46

邓当然一切为权力。其它是付产品。 -桃花源主- 给 桃花源主 发送悄悄话 桃花源主 的博客首页 (0 bytes) () 03/11/2021 postreply 12:40:11

我的记忆中,张铁生事件似应是早于马振扶事件。另外,文革时学校教育 -ireadwrite- 给 ireadwrite 发送悄悄话 (773 bytes) () 03/11/2021 postreply 14:39:18

邓73年3月复职任副总理,协助周“回潮”,马振扶事件7月,“白卷先生”出在同月, -yuntai- 给 yuntai 发送悄悄话 yuntai 的博客首页 (66 bytes) () 03/11/2021 postreply 16:49:04

我刚才查了一下,张铁生考试是六月,但报纸正式报道在七月,所以跟马振扶中学事件在同一月。 -石头村- 给 石头村 发送悄悄话 石头村 的博客首页 (0 bytes) () 03/11/2021 postreply 17:56:06

河南唐河县马振扶公社张玉勤自杀.中央当时专门为此发了个5号文件. -绝对匿名- 给 绝对匿名 发送悄悄话 (0 bytes) () 03/11/2021 postreply 23:43: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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