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3年6月,时任第七师二十一团一营营长的傅全有在抗美援朝前线作战。
在第三次反击战中,一营受命攻歼上浦坊东南第二无名高地(即美军第15号阵地)之敌。
傅全有率领一营,一边坚守阵地,一边准备打点作战。
打点作战在紧锣密鼓中进行,作战方案确定后,指定由营参谋长白玉才带突击分队突击。
正在这紧要关头,一营突然发生了一件始料未及的叛逃严重事件,迟滞了发起攻击的时间。
6月29日那天,傅全有根据团里的安排,和营参谋长白玉才在山上观摩第二十团进行的固守桂湖洞东198·6高地抗击反扑之敌的战斗,以摸索敌人进攻作战的规律。
该高地的地理位置十分重要,可直接瞰制第二十团前沿阵地和支援其两侧高地战斗,曾经是南朝鲜军前沿主要支撑点。
南朝鲜军于6月25日失掉阵地后,连续数日组织猛烈反扑,29日更以一个团的兵力连续进行14次反扑,均被第二十团坚守阵地的部队击退,一天时间歼敌800余名。
战斗异常激烈。
傅全有手举望远镜,观察着作战情况,看到兄弟部队打得敌人鬼哭狼嚎,又兴奋又羡慕。
他放下望远镜,转过脸来对白玉才说:
“参谋长,二十团打得太棒了!我们的打点作战一定要打得更漂亮,决不能输给他们!”
与傅全有的满怀激情形成鲜明对照的是,白玉才的心神似乎根本就没有放在观战上,而是目光呆滞,满面愁容,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望着远处,对傅全有的问话一个字也没有听进去。
傅全有甚觉诧异,推了推白玉才,问道:
“参谋长,你怎么啦?在想什么心事?”
“噢,没、没有啊……白玉才这才回过神来,神色慌张地应付着,“没、没什么……就是有点、有点不舒服……”
“噢?是吗?”傅全有关切地说,“马上要打仗了,你还有带突击连,可得好好休息呀!”
“是、是,得好好休息、休息……”
白玉才仍是哼哼哈哈,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晚上,傅全有和白玉才回到一营。
他俩作为军事干部,为方便研究工作,住在同一处,每人一张用树杆子架起的简易床。
奔波了一天,傅全有已非常疲惫,看到白玉才呆呆地坐在床边,一副神情恍惚的样子,以为他真的不舒服,问他:
“伙计,真不舒服不要硬撑着,找卫生员看看吧,要点药。”
“不用,不用。睡一觉就好了。”
白玉才看也不看傅全有,只是摇着头拒绝。
“也好。”
傅全有看出来他也没有什么大病,就嘱咐说,“那就快睡吧。明天还不好,一定要去看看。”
傅全有说完,一会儿就睡着了。
第二天早上,傅全有一起床,发现白玉才不在床上,卧具似乎也没有动过,不由地大为奇怪。
正在这时,外面响起一阵嘈杂声,他隐隐听到有人在喊“参谋长不见了、参谋长不见了……”他正要往外走,值班参谋赵士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
“发生什么事了?这么慌张?”
赵参谋向他行了个礼:“报告营长,参谋长昨晚带着通讯员外出,一夜未归,不知到哪儿去了!”
“噢?”傅全有心里一惊,急问:
“连队都问过了吗?”
“问过了。”赵参谋哭丧着脸回答,“他昨天晚上走的时候说,到一连检查战备,可我三个连都问过了,都说从昨晚到现在,连参谋长的影子也没有看到过。”
“屯兵洞呢?”
“也问过了,没有去过。”
“噢,知道了。”傅全有沉着脸说,“继续寻找!”
“是!”赵参谋答应一声走了。
此时,傅全有联想到白玉才白天的表现,心里顿时产生一种严重的不祥之感,嘴里喃喃着:
“马上要打仗了,他会跑到哪儿去了呢?难道是因为让他带突击连,而贪生怕死,临阵脱逃,跑到后方去了?不会呀,他终归受党教育多年,会这么没有觉悟?……”
傅全有心里十分恼火,简单洗漱一下,急匆匆赶往营部,准备组织人员查找白玉才。
刚到营部,赵参谋兴奋地向他报告:“营长,参谋长有消息了。”
“噢?”傅全有心里一喜,但没有表现出来,“到哪儿去了?
“刚才友邻第二十三军炮兵某部从阵地上打来电话,说抓着我们一个通讯员,我一问,正是白参谋长带去的通讯员冯作廷。”
“白参谋长呢?”
“对方没有说。”
“好,你立即跑一趟,把冯作廷接回来再说。”
“是。营长,我马上去。”赵参谋答应一声,带上一个通讯员,匆匆去了。
冯作廷浑身泥土,一脸憔悴,一见到傅全有,“哇”地一声大哭起来,连哭边断断续续地讲述着:“营长,白、白参谋长叛、叛变投敌了……”
“啊?!”傅全有虽早有预感,但一下子被证实了,还是吃了一惊,他目光逼视着冯作廷,面无表情地说:
“一个革命战士,不要动不动就哭鼻子!快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冯作廷这才止住抽泣,一五一十说出事情的来龙去脉。
原来,就在昨天晚上,白玉才乘着傅全有睡熟之机,以到连队和屯兵洞检查战备为名,带上通讯员冯作廷,叛变投敌。冯作廷平时对白玉才俯首帖耳、惟命是从,但要他背叛祖国、背叛人民,去投降美军时,他毅然与白玉才分道扬镳,乘白玉才不防备时,半路逃了回来,迷路跑到了第二十三军的炮兵阵地被收拢。
傅全有脸色变得铁青,冷冷地问:
“你既然知道他叛变投敌,为什么不开枪将他击毙?你手里的枪是烧火棍吗!?”
冯作廷委屈地说:
“出发时我要带枪,他死活不让带,只让我带上雨衣和望远镜,而他自己带上手枪。”
傅全有想起白玉才昨天的表现异常,是早有预谋,便吩咐冯作廷:
“好了,你下去吧,把事情经过一句不拉地写出来。”
冯作廷被赵参谋带走了,傅全有阴沉着脸陷入了沉思。
对于白玉才,傅全有对他还是有所了解的。
白玉才是山西应县人,抗日战争时期当过伪军,解放过来后因打仗勇敢,提拔为干部,最高职务曾任二营副教导员,后因军阀主义作风和私生活腐化堕落,受到组织处分,将他的职务做了调整,改任通信股股长,行政级别则由副营级降为正连级。入朝时调任一营参谋长,但仍为正连级。
有一次,团里召集各营参谋长到团里汇报部队军事教育情况,这些本来是参谋长的份内工作,应该烂熟于心,但由于白玉才平时吊尔郎当,不重视这项工作,什么情况也不掌握,眼看汇报时间只有一个小时了,白玉才临时抱佛脚,跑到三连让三连连长、指导员汇报连里的军事教育情况。尔后他再来个改头换面,变成他做的工作向团里汇报。
傅全有知道这件事后,很恼火,他平生坦诚做人,不管做什么事情一是一,二是二,最厌恶的就是弄虚作假,欺上瞒下。事后,他批评白玉才说:
“工作没有做好就要检讨,以后注意改正就行了,怎么能玩虚的蒙骗上级,这样打起仗来不是自己害自己吗!”
但傅全有想到一营没有副营长,自己又刚任营长,营里只有自己和白玉才两个军事干部,如果再闹得别别扭扭,各唱各的调儿,那工作就没法干了。
所以,尽管他心里很不喜欢这个人,但还是顾全大局,主动做好团结工作,与白玉才多接近,多交心,争取同心协力打好这一仗。
但他万万没有想到,受党教育多年的白玉才本性难易,在关键时刻还是没有经受住考验,而叛国投敌。
白玉才是在整个抗美援朝期间志愿军里为数不多的叛变投敌者中职务最高的,又是发生在即将开战的前线部队中,在整个志愿军中引起震动,影响极为恶劣!
即将进行的打点作战受到了严重影响。
军长黄新廷主张乘着敌人正审讯叛徒还未来得及调整布防,趁热打铁,按计划立即发起攻击,让叛徒造成的损失降到最低点;
政委梁仁芥认为还是稳妥一些为好,先做好防范,静观事态发展,另选时机重新布置打点作战。
由于两位主要领导意见不统一,打点作战的时间被无限期的推延了。
白玉才叛变投敌后,美军果然利用他大做文章,印刷了成千上万份传单,用飞机撒得满山遍野到处都是,上面印着白玉才的“狗头像”,写满蛊惑人心的恶毒语言,对志愿军战士进行策反,给志愿军造成了严重的政治损失。
军首长十分重视此事,责令军政治部专门下发了《从“白玉才事件”来开展反官僚主义的斗争》的通报,要求全军在加强反官僚主义的斗争中,彻底检查各级领导对所属干部教育不利,管理松散,审查不严的官僚主义态度,以教育干部和改进领导作风。
事情发生在一营,傅全有作为一营之长,深感内疚,但事情已无可挽回,他决心要让这件坏事变成好事,便积极响应军里的号召,和教导员一起领导全营展开批判白玉才反动思想的政治活动,提高认识,消除影响。
通过学习、教育,一营全体官兵群情激昂,纷纷表示决心,要打好这一仗,将功补“过”。
后来,白玉才这个叛徒也没有得到好下场。
他投降后,并没有博得美军的信任,反而被关了起来。
战争结束后双方交换战俘时,又把他移交了过来。
正巧,一营的理发员调到板门店给参加谈判的干部理发,发现了他,见他胡子、头发很长,衣服破烂,显得十分狼狈,就惊奇地问他怎么到了这儿。
他撒谎说是在夏季反击战中被俘虏了。
理发员很可怜他,给他理了发,送他一件上衣、一条香烟。
消息传到一营,傅全有认为这是个很好的例子,就抓住机会给战士们上课,让白玉才这个叛徒为战士们做了一次反面教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