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麦的情人节

老师要求给班里每个同学写张情人节卡片。小麦多写了一张，给隔壁班的布里安娜。

好了，到今天为止，他喜欢布里安娜有七个月了，几乎天天提到这个小姑娘。将来要跟她结婚，生两个小孩，一男一女，养两个小动物，一狗一猫。

之前，幼儿园的时候，他喜欢凯西。见天凯西凯西的，如今不提了。

我说你光一张卡片拿不出手哇，再送点巧克力？他说好，挑来挑去，她不喜欢这种，不喜欢那种，我烦了，那么挑嘴的媳妇儿，你妈不要！好吧好吧，就这种。

又一想，巧克力也忒俗，搞点新意，拿了两个国内带回的小玩意儿，果然，小麦马上叫好。挑了个黄色的，说她喜欢黄色。

麦爹把另一个蓝色的塞回给我，说留着，说不定下一个姑娘喜欢蓝色呢。

那傻小子，连心上人的全名都拼不出来，Bree是昵称，到底是布里安娜呢，还是布兰达，不晓得，好吧，姑且写Bree。

那么，不在一个班，怎么把礼物给她呢。小麦说经常在体操房遇到她。爹说那就把礼物放外套口袋里，娘说不行，万一外套脱了呢，还是放裤子口袋里。特地去找了一条有口袋的裤子明天穿。

万事俱备，爹最后面授机宜，小子哎，递了东西就走，话不要多，话多了就不酷了，懂了？

第二天，小麦从校车上下来，没有直接奔我的车，他猫着腰，绕过一丛矮树丛，Pia一下蹦到我车窗前，小脸红扑扑，小嘴紧紧抿着，偏偏两只眼睛藏不住，笑成了月牙儿。

有戏。

不问他，自顾自倒车。

妈咪妈咪，他说。摒不牢了，哗啦啦全倒了。怎么开头碰不到，然后又碰到了，小嘴叭叭叭，我只注意到三个字，她喜欢，当然指的是礼物，不是他。

到了家，好戏来了。

把我从沙发上拱起来，叫我站好了，他两条胳膊从我胳肢窝下绕过来，紧紧箍牢。

妈，她就这样，给了我一个好大好大的抱抱。

她够不着我的脖子，所以只好抱住我的胳肢窝，他补充道，抬起头看着我，眼睛亮晶晶。

我使劲儿憋住坏笑，问他，那你怎么办？

我啊，我只是笑，他说，突然别过脸去，难为情了。

这个表情挠到了我的痒处，我狂笑起来，一泻千里。

他也笑，一边笑一边来捂我的嘴，觉得我笑话他了。

晚饭时，突然问我，她到了二年级会长高一点吗？

我停箸不语，看着他，怎么，你嫌她矮么？

暗簇簇想，这姑娘是矮了点，感觉有点配不上我儿子。

小麦点点头道，我希望她二年级时能长高一点，那样她就能够得着monkey bar (单杠）了。说着放下叉子，站起来，举起手臂踮起脚，做给我看，她够不着，好辛苦喔。

心虚，不敢看他，我这当娘的思想好污，没脸了。

晚上给他洗澡，小小身体，一身白肉。突然想起来问他，布里是香草冰激凌还是巧克力冰激凌啊？小人反问，妈，你难道不知道，我喜欢香草冰激凌吗？

唔是了，那就好。

想起来了，手机里有过一张幼儿园的集体照，诺诺诺，第一排，头上戴朵花的，就是那个小女神。原来不叫布里安娜，不叫布兰达，叫个布里莱莉。

这锅里篮里碗里的，名字好拗口，麦爹摇摇头道，怪。

从此布里莱莉这个名字，在我家天天念叨无数遍，不知道小姑娘的耳朵会不会烫。

哎呦，这么丑的字，布里莱莉会喜欢吗？这么一说，立马擦了重写。

哎呦，不吃早饭会死掉的，再也见不到布里莱莉啦。这么阴阳怪气来一句，比我拔高喉咙嘶吼一二三快吃，来得有效。

如今这年月，熊娃子都成了精，爹说娘说已经呒啥卵用，打么打不得，皮带抽的呼呼生风，小崽子不买账，伊心里有数，落不到身上来。

用个小姑娘的名义管束他，这是我的妙招，请叫我妙招姐。哈哈。

不过也有懵逼的时候。

他抠鼻孔。抠得相当投入，完了送到鼻尖下嗅一嗅，这是个痼疾，我扳了三年没扳正，无计可施。咔嚓一下，我偷拍一张，假意道，待我送给布里莱莉看看，她还会喜欢你吗？

小麦搓了搓手指上的鼻屎，淡定道，never mind。

你知道吗，妈，她也喜欢抠鼻孔的，他得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