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贫农张大驴嘲弄毛泽东检阅红卫兵的故事

来源: 亦文 2014-11-14 19:01:40 [] [博客] [旧帖] [给我悄悄话] 本文已被阅读: 次 (43185 bytes)


唐四嫂是几十里外的山冲里嫁到山外来的。那年头,山冲里的人全靠红薯为生,除了新鲜红薯就是红薯干,红薯面和滤去了淀粉剩下的红薯渣。一年到头,桌上几乎看不到白米饭。山冲里的人,能嫁到山外,吃上白米饭,就像七十年代未,八十年代初,国女嫁老外一样,幸福的感觉很高。唐四嫂嫁出来时,也有十七八岁了,山冲里的孩子营养不良,发育得晚,前扁后平,根本没有女性的特征。好在她男人,也没有男人的阳刚。打从娘肚子里出世,就一条腿长一条腿短,走起路来一撂撂地,乡里人常以损人为乐,干脆叫他唐四撂撂。加上他体质虚弱,稍受风寒就咳嗽哮喘一齐发作,一个月总得在床上躺上好几天,村里的人从没把他当全劳动力看过。唐四嫂嫁给唐四撂撂,大伙都觉得挺般配的。堂客弱点好,免得唐四撂撂吃不消,上了年纪的妇女都是过来人,嘴舌也挺长,放出这种风声,不知是关心唐四,还是拿他开心。

唐四嫂嫁过来之后,碰上了土改,家里分了田地,正巧那年风调雨顺,收成不错,白米饭管饱,比在娘家好很多。有了养份,身体像吹了气一样,到处都开始向外膨胀。只一年功夫,长得前凸后翘,五大三粗,几乎让人认不出来了。我下乡那会,唐四嫂已经四十老几了,那胸围,在我们大队,仍可称霸,用现在的话来说,就是3D也罩不住。

唐四嫂头脑简单,性子直,不会绕弯儿,上面说啥她就听啥,做事火急火燎,还有几分霸气,是村里的妇女队长。村里人讲大跃进的故事,最精彩的就是唐四嫂带领一支穆桂英妇女队参加水库工地会战:

那时,公社还刚开始,有吃有喝,大伙都以为进了天堂,干劲十足。唐四嫂的穆英队与邻社的赵子龙队的男人们抬上杠了,谁也不让谁,谁也不服输。最后,大家起哄,要唐四嫂与赵子龙队的队长杨六单挑,决出高下。两人比干劲,比胆大。杨六扬言,唐四嫂敢光着膀子把一担土挑上坝,老子就敢光腚挑十担土上堤。唐四嫂一听,就上了火,二话没说,大襟内衣一剐,挑了担土,冲上了大坝。工地上,顿时喊声,口哨声乱作一团。杨六见状,知道遇着了对手,想乘乱溜走,赖账了事,不想硬是被穆桂英们逮着,往唐四嫂的胯下来回钻了十下,才放他一马。从此,唐四嫂名声大躁,也没人敢小瞧她的穆桂英队了。

唐四嫂在水库上干得热火朝天,她老公唐四撂撂在村里大炼钢铁,一日三班,轮换着干。夜里又累又冷,受了风寒,先是头痛脑热,咳嗽气喘,大伙忙得很,也没留意,以为他的老毛病犯了,休息几天就没事了。谁知过了四五天,既没见他来上工,也没见他来食堂吃饭,队里打发人去看,发现他已经不行了,没等唐四嫂赶回来就咽了气。

唐四嫂死了老公多年,也没改嫁。先是三年饥荒的来临,村里的人饿死了十几个,没死的也剥了层皮,个个都骨瘦如柴,混身乏力,除了眼珠子还听支配,可以自主地动动,所有的器官几乎都不听使唤了,哪里还有人去想男婚女嫁之事。后来,食堂散了,生产慢慢地回归正轨,经济有了好转,有人想帮她撮合撮合,但男人们一听是唐四嫂,都没了胆。有的人还引经据典,说唐四嫂克夫,不能娶,乡中传说,男子奶大有官做,女子奶大守空房。唐四嫂那对大奶子,已超出了当时中国男人能消受的程度。难怪后来有人说,做女人难,做名女人更难。这句话早就灵验了。

其实,也有男人不信邪,不怕唐四嫂克夫,这人就是邻村的张大驴。张大驴出身贫农,但不像贫农。那时,乡里的贫农几乎都没上过学,大字墨墨黑,细字不认得。但张大驴正宗完小毕业,知书达理,还有些政治头脑。那年代,农村的小学分为初小和高小,一到四年级为初小,五到六年级为高小。既有初小,又有高小的小学才能称完全小学,简称完小,这种学校一个地区只有一两所,是小学中的名牌。张大驴有张完小文凭,在我们那一带,可算是大秀才。方圆几十里,红白喜事,都要找他舞文弄墨。文革后期, 我下放到了张大驴所在大队的知青点。下了工,晚上没事干,张大驴老喜欢来知青点扯谈,我那点历史知识,大都从他那里学来。他对“鸿门宴”的分析,比我后来上大学时,历史系教授讲的还要深透。

张大驴内秀,但外表不逗女人喜欢。按他自己所言,像秦始皇的宰相李斯,生得龟颈龟背。张大驴对自己的评价明贬暗褒。其实他除了背驼得像乌龟外,还有几丑没说出来。他的两条腿,向内盘着,从来就站不直,走起路来总是踩着内八字。有人说,那是因为他腿中间的那玩意太大。听乡里人道古,说武则天有一面首,与女皇隔着八仙桌饮酒,那玩意可以穿过八仙桌,向女皇请安道好。原以为,这仅仅是乡里人的玩笑,见了张大驴后,才知道世上也许真有奇人。乡里的男人,夏天喜欢穿一种用兰士林布做的短裤,裤档和裤头一般大,又凉快又方便,前后可交替穿。张大驴的短裤,比一般人的裤档要长三四寸,裤腿过膝。夏天出点汗,轻飘飘的士林布被风一吹,贴着那玩意,要不是裤裆长出的那三四寸,那玩意也许就升出头出来了。乡里人说,一般的驴都比不过他,所以管他叫张大驴。

张大驴的老婆三年饥荒时死于妇科病,这更给他添了几分神秘色彩。村里的女人们吵架,最历害的武器不是叫自已的丈夫来帮忙,而是借用张大驴来刻簿对手,要把对手送给张大驴去修理。张大驴外形不佳,名声在外,女人们对他既好奇,又害怕,没人敢和他交男女朋友,更没人敢嫁给他。他那玩意越是闲着,就越有精神。乡里男人一挑重担,那玩意就缩得不见了,张大驴则恰恰相反。乡里的男人们特嫉妒,搞出了一条歇后语来糗他:手摇脚动卵撞钟。答案是,张大驴挑担。

张大驴看上了唐四嫂,每天夜里都去找唐四嫂唠嗑。肚子的问题解决了,唐四嫂也开始有了想男人的冲动。张大驴模样长得丑了点,但人不讨厌,还很会说故事,这些故事,有荤有素,常逗唐四嫂笑得肚子痉挛。她慢慢喜欢上了张大驴的故事,对他也有了些好感,每天下了工之后要是见不着张大驴,没听他扯谈,心里总觉得空空荡荡。两人都是贫农,在当地都小有名气,一个克夫,一个克妻。乡里人没啥文娱活动,兴灾乐祸看人家的笑话是他们的一种享乐。当着面总说两人门当户合,天生一对,暗地里却想看看这两人究竟是谁摆平谁。好在唐四嫂和张大驴也不在乎左邻右舍的虚情假意,慢慢地有了谈婚论嫁的念头。这时,文化大革命的浪潮也席卷了这穷乡僻壤。

乡里的文革一开始就是抓阶级斗争,把土改,四清斗过的地主,富农和历史反革命再搞出来斗争。后来,才知道刘少奇反毛主席,文革是要造刘少奇的反,打倒刘少奇。于是,家家户户都把堂屋里与毛主席并排挂着的刘主席拿了下来。乡里人反正搞不清北京出了啥事,上面咋说,具体地一点,就是当年的农会主席,现在的公社书记二滴水咋说,他们就咋做。乡里的文革不同于城里,农民不敢造领导的反。二滴水还是这里的土皇帝。

土生土长的公社书记其所以被乡里人叫做“二滴水”,是有来头的。这家伙祖上也算这一带的大户,他那一房人传到他这一代就剩下他一人了,所有的田亩和房产都归到了他门下,要是土改早搞十几年,他也就成了地主阶级。二滴水得了这些财产,又嫖又赌,还抽上了大烟,几年功夫,只剩得人一个,卵一条。冬天就睡在人家的牛圈里的干草堆里,夏天则四处打流。也许是冬天冻坏了身子,落下了残疾,整天一把鼻涕,一把眼泪流地个不停,村里的人也不管他姓甚名谁,不论老少都叫他二滴水。谁能料到,他时来运转,碰上了天上掉馅饼的一天。共产党的土改工作队进村时,要发动群众斗争地主,刚开始时,大伙都不吱声。乡里乡亲的,抬头不见低头见,他们也清楚那几户地主是如何累死累活,省吃俭用起家的,实在是下不了手。唯有二滴水没有顾虑,他早就受够了贫困,受够了讥讽,工作队一启发,他就看到了光明。他要把在这些怨气都发泄到地主阶级身上。于是,他成了工作队依靠的积极分子,当上了农会主席,后来又成了公社书记,共产党的基层干部。

又过了一阵,二滴水又通知各生产队到公社领毛主席和他的亲密战友林彪的图像与红宝书,要家家户户搞个像神龛一样的宝书台和忠字栏,每天向毛主席和林副主席早敬晚拜。过去,乡里人只有红白喜事才在家里张红挂绿,现在免费发些图像,红纸,让他们糊在墙上,个个都觉得新鲜,好玩,也乐意去做。

唐四嫂是队里的干部,多参加了几次会议,阶级觉悟比一般农民要高。她怕糊得不好,叫张大驴来帮忙。张大驴对这些东西本无兴趣,但唐四嫂请他帮忙,他又不能不来。

张大驴刚解放时,分了几亩地,有点翻身的感觉,对毛大大颇有好感。但土地被共了产后,他发现,空喜了一场。大炼钢铁,公共食堂,树也砍光了,粮食也折腾光了,三年饥荒,村里还饿死了十几个人。要不是刘少奇,王光美来过一次他们县里,解散了食堂,可能他自已也熬不过来。他觉得刘少奇干了件好事,比毛主席更体察民情。现在人们跟着瞎起哄,他怕将来又饿死人。

唐四嫂正在兴头上,见张大驴要动不动,想找点话题给他提神。她拿着一张准备往墙上糊的毛主席和林副主席站在天安门城楼的栏杆前检阅红卫兵的图像问张大驴:毛大爹和林二爹站在那里看么子?这张图像为了突出毛林二人,只照了天安门和城楼上的栏杆,省略了被检阅的红卫兵。唐四嫂明知故问,张大驴随口回答:“他们站在猪栏栅子前看猪,看一群蠢猪。”



唐四嫂一听到这话,马上就翻了脸。她这辈子,就认两个人,毛主席和二滴水。毛主席帮她翻了身,二滴水把他培养成了妇女队长。什么人都可以骂,就这两个人不能碰。在大是大非面前,她对张大驴也不手软。她骂张大驴是个畜牲,没有良心,不识好歹,不忠于毛主席,还敢骂毛主席和红卫兵。

张大驴本来也不是存心反对毛主席,只是发点怨气,图个嘴巴快活。唐四嫂硬要把他往政治上扯,他也火了:“我忠你个板鸡(1),忠你个卵。”把毛主席和林彪的图像往地上一摔,气冲冲蹬着他的内八字出了大门。

唐四嫂土改后就有向组织汇报的习惯,当晚,二滴水就得知了阶级斗争的新动向。他对唐四嫂说,我早就看出张大驴不是好东西,你们还差点搞到了一起去了。你老实告诉我,张大驴除了反毛主席,有没在你面前耍流氓。唐四嫂说,“我也说不上是不是耍流氓,他每次往你面前一站,那玩意就胀眼得很。”二滴水听了,心里酸酸的,好生不爽。为什么张大驴就有那本事让女人们胀眼呢?他对唐四嫂说,“斗争他的时候,你要和他划清界线,想点法子,一定要搞得他不再胀眼。”

过了两天,公社召开万人斗争大会,主角是现行反革命份子张大驴,所有的四类份子都来陪斗。台上黑压压挤了一群人。那年头,骂毛泽东可是重罪,二滴水再随便加点油,一些头脑简单的人就犯了横,冲到台上要打张大驴。唐四嫂也跃跌欲试,站在台下,等候二滴水叫她上去与张大驴画清界线。

说来也巧,此刻突然电闪雷鸣,下起了大雨,台下的人群开始站不住了。不论二滴水在台上怎样叫大家坚持,几乎没人听他的,众人拨腿就跑,先找个地方躲了雨再说。不少人则拼命也往台上挤,斗争台成了雨中的保护伞。台上的人越挤越多,台架开始摇晃起来,但要上来躲雨的人根本感觉不到,还是一个劲地往上挤。突然,一声巨响,来不及跑的众人眼前豁然一亮,几丈高的斗争台塌了下去。刹时间,压在台下的人,哭爹叫娘,乱作一团。

这次事故,死了两个,伤了几十人。二滴水运气不错,只擦破了一点皮。张大驴受了重伤,一根断木杆从他的右大腿上戳了进去。他被抬出来时,裤档里血肉模糊,身上无处不是血红。唐四嫂只被雨淋透了,吓了一大跳,毫发无损。她看到张大驴的模样,觉得已不胀眼了,昨夜还在为如何让张大驴的那玩意不再胀眼犯愁,现在,老天帮她全解决了。她可以向二滴水交差了。

张大驴在床上躺了三个月,一个乡下土跌打损伤郎中用草药治好了他的伤。那根木杆没伤着他的骨头,在离他那玩艺二三寸的地方就没再前进了。他那玩意躲过了一场毁灭之灾。一场斗争会,死伤了那么多人,二滴水心虚了,怕上面查下来,不好交差,也没把张大驴的反革命罪行上报。张大驴因祸得福,免遭了一场牢狱之苦。加上他根正苗红,是货真价实的贫农,过了一阵,也就没人再提他的事了。

张大驴从此不敢再搭理唐四嫂,他悟出了一个理:女人奶大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没脑。


注:

(1)女人的生殖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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