肉的故事

1        肉联厂的空战

70. 年下放到了甘肃的第一件事就是吃菜难. 当地基本没有蔬菜, 县里给医院调拨了一些洋芋和粉条, 第一个冬天基本上就是这个.

吃肉就更别想了. 不是象北京那样每个月发肉票. 老乡养的猪都要卖给国家

只有过年的时候村里才有肉吃. 集市上基本没有卖肉的. 几个月下来没有油水, 脸都绿了.

集市上经常有卖野味的, 野兔, 野鸡, 价格都很便宜, 但是刚到甘肃的时候不敢吃, 错过了很多美味.

终于有一天县里通知医院,  肉联厂周末要杀一批猪, 医院的人可以去买些. 星期天一早我们几个小伙伴一起出发去火车站边的肉联厂去等着买肉. 五华里路边走边玩一回就到了.

肉联厂就是个用土墙围着的大院子, 有几个杀猪的架子和烧水的大锅. 几个临时雇来的屠夫在那边忙碌着, 头一次看杀猪, 即兴奋又害怕, 我们不敢靠近, 躲着远远地看着.

只是感觉到肉联厂周围的树上喜鹊特别多, 叽叽喳喳的挺热闹, 并没有引起我们的特别关注. 就在这当口, 从天边冲下一个巨大的黑影, 是一只山鹰! 展翅有一米多,  不顾屠夫们的呼喊追赶, 抓起一堆猪肠子就腾空而起,  整个过程麻利连贯, 也就是一两秒钟. 正在惊叹雄鹰的身手, 真正的好戏开始了! 一时间数百只喜鹊闻风而起, 把那山鹰团团围住, 一场空中格斗就此展开, 喜鹊们发起了轮番攻击, 从不同的方向骚扰山鹰,  山鹰虽是强壮, 但是受那猪肠子所累, 只能是左突右冲, 快速地变换着飞行轨迹, 一个以山鹰为中心的黑压压的一团在空中快速移动着, 但是鹰无论如何也冲不出喜鹊们的立体包围, 最终是寡不敌众, 扔下肠子落荒而逃.

那天上午这种打斗上演了好几次. 开始时我们是站在喜鹊一方的, 看着小小的喜鹊挑战庞大的山鹰, 的确为它们担心, 但眼看着山鹰几战几败, 彻底颠覆了对喜鹊的印象

又开始为鹰打抱不平, 甚至开始用石块哄那些喜鹊. 可是人还是管不了天上的事.

等到中午时节, 铁路的冷藏车来了, 肉联厂的人把应该上交国家的肉装上车. 给我们分剩下的. 带着到甘肃之后第一次买到的猪肉, 大家心满意足地回家了.

2. C 大爷家的猪

把猪当宠物是是近几年的事了, 但是我故事里的C大爷在70年代就养过一头宠物猪.

故事的起源还是因为没有肉吃. 于是前前后后医院家属院里居然有三家人养过猪.  C大爷家和我家隔壁, 可以近距离观察.  所以印象深刻.

C大爷家是北京小马厂附近的人, 属于老北京的城乡结合部. 半农半商, 过过老北京人那种用泥锅做饭, 用斗量柴的日子. 当然也养过猪.

一天C大爷赶集的时候买了一头小猪崽回来. 一下子轰动了大院, 孩子们都来看小猪, 逗小猪玩, C大爷很有组织能力, 动员大伙帮他搭猪圈. 我们四处去捡砖头, 搭了一米见方的小围栏. 把猪圈起来了. 开始小猪还呆的挺好, 但是天一黑小猪就不干了, 开始滋儿哇乱叫, 扰得四邻不安,  无奈C大爷把小猪抱进了家, 都说猪的智商高, 这不, 不废吹灰之力就蹬堂入室了.

小猪很快就和C大爷家的猫打成一片了, 两个玩的很好, 和C大爷更是形影不离, 每天跟着他在院子里溜达.  我们大院里有好多狗, 都是我们这帮孩子抱养当地老乡的土狗, 这些狗居然分辨得出北京人和当地人, 每当看见老乡就围着乱叫, 老乡们恨之入骨, 管我们院叫狗家庄. 说是下次文革时一定要抢我们院.

那些狗们初见到小猪， 也是很不习惯， 开始围攻小猪， 小猪以不变应万变， 根本不予理睬， 最后狗狗们也自感没趣， 各自散开了。

小猪很通人情， 除了每天和小猫玩之外， 动不动就往C大爷的腿上蹭， 让C大爷给它挠痒痒，常常看到C大爷和小猪在院子里一起晒太阳， C大爷拿着一把破梳子给小猪清理着稀疏的毛发。很温馨的景象。

一开始时小猪的饭量不大， C大爷家的剩饭基本也就够了， 加上院子里的孩子们也常常拿着自家的剩饭去喂它，过着丰衣足食的日子。 渐渐地小猪的饭量长了，于是C大爷就动员我们这些孩子跟他一起去采野菜。 C大妈把野菜洗干净， 煮了一大锅，加上从集市上买来的麸子， 倒在一个洗脸盆里面给小猪吃。那小猪好菜好饭吃惯了，哪里有胃口吃这些， 一动不动地望着洗脸盆发呆， C大爷也是跟着发愁， 坐在那个洗脸盆旁陪着小猪，一边抚摸一边好言相劝， 那小猪不为所动。最后C大爷使出了绝招：从面缸里?出一碗白面来，抓了一把均匀地撒在猪食上， 那小猪马上开吃， 立即把白面吸了个精光， 至于那连汤带水的猪食吗，我敢说连一滴也没少！然后小猪又回到原位， 耐心地等着下一把白面。这样的拉锯战每天在C大爷家重复着。

消耗了C大爷家无数的白面之后，小猪渐渐地长大了，五六十斤的样子， 本来就挑食，再加上每天和C大爷在外面遛弯，精瘦精瘦的， 绝对的瘦肉型猪，要是放在今天一定可以卖个好价钱。

就在这节骨眼上，小猪的幸福生活嘎然而止！

一天坏消息传来：C大爷远在北京的妈妈去世了！闻讯C大爷大哭了一场。痛定思痛，

C大爷坐在炕边上发呆。 小猪也感到了气氛不对，凑过来用身子拱C大爷安慰他。C大爷看着小猪， 突然眼睛露出凶光， 脱口而出：就是这猪惹的祸！你看这猪，四个白蹄子，一个白尾巴， 分明就是戴着孝吗， 我妈就是让它方的！

当天C大爷找了个屠夫把小猪杀了，说实话我真是觉着小猪有点冤。

C大爷家大吃了一顿猪肉，擦干了眼角的眼泪和口角的油花，C大爷蹬上了回北京奔丧的列车。

所有跟帖： 

• 好文字。 -大江川- ♂ (0 bytes) () 03/09/2017 postreply 10:31:38

• 毛泽东时代吃肉是件大事，而餐桌上第一个能夹肉吃的人是要家里有辈份的人。一般来说有长辈先吃，然后再轮到我们小孩。但在70年代 -聂耳- ♂ (490 bytes) () 03/09/2017 postreply 10:45:31

• 饭桌上可以看出家教。 -匆匆客- ♂ (0 bytes) () 03/09/2017 postreply 11:21:49

• 吃肉也是构成我儿时记忆的主要部分 -大蜜蜂- ♂ (152 bytes) () 03/09/2017 postreply 11:45:41

• 为啥山鹰不抓喜鹊吃呢?喜鹊吃肠，山鹰在后。 -0101011- ♂ (0 bytes) () 03/09/2017 postreply 11:58:26

• 据老乡说喜鹊的口水(有些人说是粪便)可以腐蚀鹰的羽毛, 所以鹰不敢和喜鹊斗 -hiccup- ♀ (0 bytes) () 03/09/2017 postreply 12:02:28

• 喜鹊就是乌鸦吧？我们在山里的牧场上平时一只喜鹊也见不到， -coach1960- ♂ (200 bytes) () 03/09/2017 postreply 13:22:30

• 喜鹊是乌鸦小姨子。。。 -borisg- ♂ (0 bytes) () 03/09/2017 postreply 13:49:23

• 谢。我说的是大号乌鸦，全黑的。当地人叫“黑老哇” -coach1960- ♂ (0 bytes) () 03/09/2017 postreply 13:55:08

• 60弟不会没亲眼见过喜鹊与乌鸦8？ -大江川- ♂ (0 bytes) () 03/10/2017 postreply 13:08:13

• 喜鹊小，是灰白色的。乌鸦是全黑的，大。叫起来很难听 “哇。。瓦。。。” -聂耳- ♂ (0 bytes) () 03/09/2017 postreply 13:50:05

• 画国画的人笔墨没运好，就把喜鹊画成乌鸦了 -聂耳- ♂ (0 bytes) () 03/09/2017 postreply 13:53:08

• 我说的是美国我家后院的Magpie 中文叫喜鹊。是老美说的，我一直认为它们是喜鹊，早上很爱叫，让人睡不好 -聂耳- ♂ (0 bytes) () 03/09/2017 postreply 14:04:31

• 就是第一张照片上的那种，有白色和深灰/黑相间。大概有6-7个是一家子每天早上来我家后院的树上玩。 -聂耳- ♂ (0 bytes) () 03/09/2017 postreply 14:13:56

• 百度了一下, 原来喜鹊和乌鸦是一家的, 不过我故事中的鸟的确是喜鹊, 黑白相间的那种 -hiccup- ♀ (0 bytes) () 03/10/2017 postreply 04:50:27

• 我也觉得抢吃腐肉的应该是乌鸦。乌鸦较大，全身黑色，叫声大，喜鹊小些，肚子是白色的。 -西北东南- ♀ (0 bytes) () 03/09/2017 postreply 14:11:24

• 腐肉鲜肉他们都吃。把羊内脏/肠子甩仍到枯树枝上，乌鸦抢食很壮观 -coach1960- ♂ (0 bytes) () 03/09/2017 postreply 14:22:52

• 农民养猪必须买给国家。卖150斤的猪返5斤肉票。河北生猪收购价3毛，北京6毛。河北在京张公路设卡。农民只好背肥猪翻大山。 -chezclement- ♂ (0 bytes) () 03/09/2017 postreply 14:42:27

• 我们那只给2斤肉票。如果能找到屠夫的关系，两斤肉票买个猪-头回去，一家子一顿还吃不完，两斤肉就不够包吃一顿 -党戴飚- ♂ (36 bytes) () 03/09/2017 postreply 18:51:11

• 写的很好。 -白镜天- ♂ (0 bytes) () 03/09/2017 postreply 16:41:00

• 记得75/76年, 学校要我们去农村劳动 3个月〈半天上课半天劳动), 两天吃1次肉(小小—片), 那是我们日常生活中 -planet- ♂ (169 bytes) () 03/09/2017 postreply 16:49: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