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人往事(304)

来源: 2021-11-29 08:52:43 [旧帖] [给我悄悄话] 本文已被阅读:

一个毒贩,决定团灭自己的组织

垒土 全民故事计划 2021-11-06

“我知道,就是趁他还小,抓住了法院也不好判刑,这家伙学习不错,但是对于你我来说,他学的多了,可不是一件好事,别让他把枪口转过来对着我们。”

这是全民故事计划的第600个故事—

 

前 言

 

 

老杨是我家的一个亲戚。从小我就听大人说有这么一个人物,但不知道他是干嘛的,也没见过几次。家人口中的他显得很神秘。

直至去年,老杨出现的次数多了起来,我们渐渐熟络。他的烟瘾很大,抽起来一根接着一根,伴随着剧烈的咳嗽。

他说:“戒不掉了。”老杨的肺里长了个恶性肿瘤,不知道还有多少时间,索性不管它。单位给他安排了一个相对轻松的岗位,让他有更多的时间陪伴家人。

我问他以前是干嘛的,他回答得云淡风轻:缉毒。

缉毒生涯中,有许多人间百态让老杨记忆深刻。与毒品联系在一起的人生,是完全不一样的世界。人陷其中,只有贪婪与堕落。

“我们就是与这些邪恶作斗争,出生入死那么多年,这个肿瘤又能拿我怎么样?”老杨说完这句话后,又捂着胸口咳嗽起来。他决定跟我讲出这些故事。

下为《这个缉毒警不太冷》系列故事03篇。

 

01

“有些人在黑暗中待的时间长了,他们也会怀念阳光带来的温暖,而这就需要付出很大的代价。

一天,老杨从医院回来,父母让我去看看他,他跟我讲了这么一个故事。
 
那是2006年8月的一天,绵绵秋雨下个不停。
 
那天老杨休息,躺在沙发上看电视,自己已经很久没这样惬意过了。朋友树德突然打来电话,让老杨务必去他那里一趟,有些重要的事情要跟他说。
 
“能有什么重要事情?我刚刚出去了一个月,想休息几天了。”
 
“卡达村的刀刃想见见你。”
 
“让他等着!”老杨从沙发上蹦起来,急忙穿上鞋子,给大队长周发打了个电话,披上外衣就出门。这个小区是八十年代建起来的,大门外是一条狭长的巷道,出门前,他在门口像做贼一样左顾右盼一番,确定没什么异常才匆匆出去。
 
这是他多年以来养成的习惯,害怕被抓过的毒贩报复。
 
卡达村,老杨刚进局里的时候师父就和他讲过那里的故事。那个村子位于一个山头,与金三角接壤,交通非常不便。那里有许多村民靠背篓帮毒枭运输毒品,后来发展成为武装运毒队伍。
 
多年前,警方与其发生了一场激烈的交战,摧毁了这支运毒队伍。为此,警方付出了两名民警牺牲的代价。
 
然而,那次激烈的战斗并没有把罪恶从这片土地上消除干净,贫穷与毒贩的交织,让运毒这个行业又死灰复燃。
 
在几次毒品运输案件的调查中,线索又指向卡达这个村子,从侦破的结果来看,警方意识到这并非是单独的案件,而是有组织的犯罪。但是,目前来说调查并不顺利。
 
因此,这个电话来得正是时候。
 
在一个路口,一辆黑色小汽车到老杨跟前停下,同事张虎摇下车窗:“上车。”
 
汽车驶出县城,在一条被货车压得坑坑洼洼的弹石路上颠簸,往鹰岩关乡驶去。车窗外天空依旧阴沉,路两边那些高大的山峰雾气缭绕,看不清真面目,就像卡达村的犯罪团伙一样藏得很深。
 
 

02

鹰岩关乡处于半山,路边不时有人上下车,四个多小时的车程才能到达此处。

这里古时候是马帮商旅外出缅甸最后一个关卡和补给地,还完好地保留着不少古老的建筑,街道还是以前古老的青石板道路,石板表面已经被岁月磨得光滑。现在这些古老的房子都已经过改造,变成了商铺。

扩建出来的街道上是一些平顶的现代建筑,有几家旅馆。不是赶集的日子,街道上的人寥寥无几,只有几家杂货店、小卖铺、饭店和药店开着门。
 
雨水沿着瓦沟,滴滴答答落在青石板路上。
 
这里没什么资源,也没什么产业,马帮衰落之后就失去了往日的繁华。直至罂粟泛滥在金三角那片土地上之后,这里又成为毒品走私的通道,不少亡命之徒不时会光顾这里。
 
树德是这里的一名老师,教初中,私底下是一名禁毒志愿者。
 
自小,树德就目睹了毒品给这片土地带来的妻离子散、家破人亡,他立志要为家乡做点什么。现在他一方面教书宣传禁毒,另一方面也为警方提供一些线索。
 
学校位于镇子外围的山脚,一条两米左右的水沟从校门口流过,因为下雨,沟里的水呈现出当地红土一般的颜色。
 
“刀刃呢?”老杨和张虎来到树德宿舍的时候,只看到树德一个人在那里练着书法。
 
“他不在。”树德写好最后一个字,把毛笔放到笔架上。
 
“那你让我来。”
 
“老兄,我都还没说完你就挂了电话。”看着老杨有些不悦,树德笑了,“让你们今天来也是我的本意,明天开学,刀刃来开家长会,你们就会遇到他的,今天晚上我带你们去吃点山珍。”
 
树德家以前也是卡达村的,只不过很小的时候,父亲就把他们带了出来。他和老杨说了一下卡达村的情况。
 
“为什么刀刃会见我们?”
 
“刀刃的儿子滚石是我的学生,你知道,从他们那里出来读书可不容易,滚石这小子机灵,和他爹一样,学习很好,是块读书的料。”
 
“所以,为了他的儿子?”
 
“是这么回事,在那个地方生存,许多人都无法决定自己的命运,刀刃一样,他的儿子也是一样,他们的命运都掌握在阿拿手中。”
 
阿拿是卡达村运毒组织的头领,是老杨他们的目标人物,树德和两人简单讲了阿拿的事情。
 
阿拿的爷爷奶奶死的早,在多年前那场战斗当中,他的父亲被击毙,母亲被判了死刑,阿拿与姐姐就成了孤儿。
 
姐弟俩相依为命,这些地方的娃娃从小就必须掌握一些生存技能,加上村里给些补助,阿拿姐弟勉强活了下来。阿拿想吃些好的,就去人家地里偷东西,挨了不少打,因此小伙伴们都不喜欢和他玩,还叫他“贼”。
 
姐姐十六岁就嫁人了,姐夫家也穷困,不愿再养一个什么都不能干的人,阿拿就变成了独自一个人。姐姐时不时会偷偷送点吃的东西给他,被发现后还被丈夫打过好几次。
 
看着姐姐脸上的伤痕,阿拿说:“姐,你别拿东西给我了,我保证我会杀了那个人的。”
 
无所事事的阿拿有一次遇到了一个毒贩,对方给了他车费,让他把一袋毒品带到县城交给一个人,事成再给他两百块钱。阿拿就走上了运毒的道路。
 
阿拿十五岁那年,赚了不少钱,与此同时,他对姐夫的仇恨也达到了顶峰。一条恶毒的计谋在他头脑里诞生了。
 
阿拿姐夫喜欢喝酒,每次喝酒都会喝得东倒西歪。夏日的一天,姐夫到隔壁寨子喝酒,回来的路上摔倒在路边。阿拿把事先捉住的一条眼镜蛇丢到了姐夫的脖子上,眼镜蛇毫不客气就咬了上去。
 
姐夫酒意顿消:“你!你!救救我!”
 
任由姐夫在地上打滚求饶,阿拿不为所动。看到姐夫停止挣扎后,他心里没有一点点害怕和愧疚,反而获得了一种大仇得报的快感。
 
这桩谋杀案完美骗过了警方,再加上他姐夫在当地名声很不好,遭眼镜蛇咬死,那是遭报应,罪有应得。
 
“从那以后,阿拿就在犯罪的路上越走越远。”树德叹了口气,“现在,他已经和毒枭们合作得很紧密,组织人马帮他们运输毒品。”
 
前几天,刀刃给树德打了电话,他想寻求树德的帮助。树德建议他找警方合作,可是刀刃害怕被阿拿的眼线发现,所以,树德就让他在家长会的时候来,这样就不会被怀疑。
 
当晚,老杨和张虎在街道上一家小旅馆住下。
 
想着明天要见刀刃,兴奋的老杨难以入睡,差不多两点多才睡着。不知什么时候被楼下传来的脚步声吵醒,老杨看了一下时间,五点半。他起来轻轻拉开窗帘,往街道上看了一眼,什么也没有看到。
 
这时,雨已经停了,无边无际的黑暗笼罩着这座小镇。天上,原本密不透风的云层被风刮开了几道口子,有几颗星星悄悄露出来。
 
老杨又睡了下去,直到天亮才醒过来。天晴了,一道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照在他的脸上。
 
街道开始热闹起来,今天是赶集的日子。
 
 

03

位于山头的卡达村还是被浓浓的大雾笼罩,六七个寨子散布在几座大山之间,一条弯弯曲曲的土路把这些寨子串在一起。这条路也是进卡达村的唯一通道。

刀刃家在卡达村一个叫做龙潭的寨子,因为寨子面前有一眼清澈的泉水,寨子里的人把泉水围了起来,形成一个池塘,池塘清澈见底,寨子的人就靠这水得以生存。
 
池塘旁边有一株遮天蔽日的大树,四五个成年人拉起手才抱得过来。露在地面的树根像一堆蛇一样,牢牢抓着土地,树根上面长满了苔藓。有些香根插在上面,这树是寨子里的山神树,逢年过节,会有人来供奉。
 
村民的房屋随着山势而建,高低错落。这些房子当中,有四五间砖木结构的看起来有些显眼,青色的砖墙和瓦顶,在那些上了年纪的土基房中鹤立鸡群。
 
刀刃家就是其中一家。
 
他家的大门是气派的铁门,院子用空心砖墙围了起来,还专门打了一个花坛种植好看的草木。
 
此刻,刀刃坐在屋檐下,抱着一支龙竹做的水烟筒抽着烟。刀刃家的院子里两个年轻人在忙着杀鸡,还有一只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左腿受伤的野兔。他的妻子带着女儿在洗一些素菜。
 
今天,阿拿要来,刀刃准备一些好的下酒菜迎接阿拿,也是让子女去读书前吃一顿好饭。阿拿已经两个月没有现身了,不知道他去了哪里,这次又带什么消息回来。
 
堂屋里,刀刃的儿子滚石在写作业,明天就要开学了,他还有一张数学试卷没有做完。他今年13岁,这个学期要升初二,墙壁上贴着几张他读书获得的奖状。
 
这让刀刃又高兴,又担忧。他担心的不是自己有朝一日会被警方抓住,这结果他早就有思想准备。他担心的是那个像恶魔一样可怕的阿拿,以及自己儿子的未来。在他心里,他从未忘记自己曾经读过书的身份,也没有忘记自己是如何走上运毒这条道路的。
 
刀刃的父亲是一个有远见的农民,从小就让他好好读书,希望他能够以此摆脱穷困与贩毒的命运。
 
学习成绩不错的刀刃打算考个中专,将来好早点工作。但阿拿突然出现在他的世界中,并成为刀刃挥之不去的阴影。
 
刀刃记得,那天是周末,他背着粮食和几罐咸菜,到乡里的中学读书。这一段路很长,大概有二十公里,年纪轻轻的刀刃要走六七个小时。因为如此,和他一起上学的很多同学辍学回家,只有他坚持了下来。
 
半路的时候,阿拿和几个年轻人突然从林子里窜出来挡住了他的去路:“去哪里?”
 
尽管父亲早有交代,不要和阿拿这些人产生什么瓜葛,但是刀刃看到的时候已经来不及避让了。他们几个前前后后堵住了刀刃的退路。
 
“读书。”
 
“读书有什么好读的,不如赚钱。”
 
“你们要做什么?”
 
“帮我们带点东西去镇上。”
 
刀刃当然知道那是什么东西:“我不带。”
 
“带不带由不得你。”阿拿踹了刀刃一脚,几个人扑上来对刀刃拳打脚踢。刀刃坚持不住,这样下去会被打死,只得答应对方的要求。
 
阿拿告诉刀刃:“不要报警,否则,你的家人我都不会放过。”
 
刀刃听过阿拿的事情,知道他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
 
那天,刀刃把700克海洛因装进书包,根据阿拿所提供的接头暗号,送到镇上一个外地人手中。
 
阿拿就这样把刀刃控制起来,威逼利诱之下,刀刃无奈加入阿拿的团伙。那时候读书人少,刀刃有些文化,识字,会算账,在与毒贩的谈判中不至于吃亏,刀刃就成了阿拿的左膀右臂。
 
这些年,阿拿的人被抓了不少,为了把“生意”维持下去,阿拿又开始逼迫那些十四五岁的少年替他运毒。孩子运毒,能够减少警方的怀疑,就算被抓住了也因年龄原因不足以判刑。
 
刀刃知道,这样的命运终有一天会落到自己儿子身上,而这一天,越来越近了。
 
正想着,阿拿带着几个跟班进了刀刃家的院子。阿拿个子瘦高,头发披肩,见到刀刃就哈哈大笑起来。刀刃听着阿拿的笑声感到极不舒服,但还是站起来笑脸相迎:“拿哥,你回来了,好久不见。”
 
和以前一样,阿拿在刀刃家中转悠,看看刀刃家又新添了什么家什。这样做是有目的的,是为了让刀刃记住,所有的一切都是跟着阿拿才得来的,否则,只能住那些又老又旧的老房子。
 
“生活越来越好了啊。”阿拿看了一遍很满意。
 
“都是拿哥给的。”刀刃赔笑着,“到屋里喝茶吧!”
 
看到滚石还在堂屋里写作业,刀刃拉下脸来呵斥道:“去屋里做,不要在这里拦脚绊手的碍事!”
 
阿拿笑着说:“不要对孩子这样严厉嘛,你看都长得快有你高了,墙上还挂了这么些奖状,看起来学习不错嘛,将来对我们来说可是人才啊。”
 
一阵凉意袭上刀刃的心头。阿拿带着笑意看了滚石一眼,滚石有些害怕,平时,刀刃在家里是不允许任何人谈论阿拿的。阿拿拍拍滚石的脑袋:“这脑袋看起来就跟你爹一样聪明,去写作业吧。”
 
刀刃终于舒了一口气,给阿拿和他的几个手下泡了壶茶。
 
阿拿说:“我看侄儿年纪也差不多了,最近我们又损失不少人手,是不是应该也让他帮着做些事情了。”
 
“拿哥,孩子还小。”
 
“我知道,就是趁他还小,抓住了法院也不好判刑,这家伙学习不错,但是对于你我来说,他学的多了,可不是一件好事,别让他把枪口转过来对着我们。现在几岁?”
 
“13。”
 
“行,这样吧,翻过年来就让他上路,这是最后的期限了。”
 
刀刃想不到命运的重复这么快就来了。或者说,他根本就不希望这一天到来。
 
“我知道。”刀刃叹了口气。
 
阿拿拍拍刀刃的肩膀:“我知道这很不容易,但这是我们的命。”
 
院子里的鸡肉和野兔的香味从门缝间飘了进来。阿拿笑起来:“饭菜怕是差不多了,每次来你家都能吃到不一样的美味,走,吃饭去,肚子有些饿了。”
 
吃饭时,阿拿对可口的饭菜赞不绝口,又把滚石的学习夸了一顿,这些夸赞都让刀刃觉得不痛快。吃过饭喝了一杯茶后,阿拿终于离开了。
 
看着阿拿出门,刀刃的决心更加坚定。
 
 

04

七点不到刀刃就起来了,他没有睡懒觉的习惯。抱着水烟筒吸了两支烟后,刀刃感觉神清气爽,朝着楼上吼了一声:“滚石、金枝起床了!去学校了!

滚石和金枝急忙起床洗漱。
 
刀刃把一只背篓绑到摩托车货架上,发动了摩托车,带着他们往乡里赶去。
 
到了集市后,他带着两个孩子去一家服装店买了些衣服,又带着他们去了位于街头的一家书店,在书店里花了很长时间才出来,滚石手上袋子里装着几本书,沉甸甸的。
 
刀刃带着他们去一家馆子里吃了午饭,心里有些忐忑地往中学走去。
 
下午开家长会刀刃没参加,他到树德的宿舍里见到了老杨和张虎。
 
“你就是刀刃?”老杨先说话了。
 
“来,坐下说。”张虎给刀刃倒了杯茶,“与我们合作,我们都是欢迎的。”
 
刀刃还是有些拘谨,一个犯罪分子站在警察面前是无法泰然自若的。
 
老杨给他发了一支烟,把火机伸到他跟前。刀刃稍微放松下来一点:“我有罪,警官。”
 
他不知道该说什么。
 
“慢慢说。”张虎让刀刃先坐下。
 
刀刃讲了自己的情况,又和他们说了阿拿的事情:“村子里没有人敢揭发他,他耳目众多,手段毒辣,许多人又有把柄在他手里。”
 
“为什么跟我们合作?”
 
刀刃叹了口气:“现在我们运毒的队伍被你们抓了不少,阿拿开始逼那些十四五岁的娃娃运毒,我儿子今年13,阿拿让他明年就跟着运毒,我不愿看到儿子走上我的老路。”
 
老杨问:“口说无凭,你有什么证据来证明他的罪行吗?”
 
刀刃说:“我有一个账本,上面每一次运毒数量,哪些人参加,如何分钱都有记录。账本上有些人已经被你们抓起来,你们可以与他们核实,把阿拿抓起来,他们就敢开口,现在阿拿在外面,他们害怕阿拿会伤害他们的家人。”
 
张虎点点头:“那就好,现在就是如何捉住阿拿,树德跟我们说了,他经常在境外活动。”
 
“不一定,有时候有大交易的时候他会回来。每次海洛因抵达卡达村龙潭寨,藏放的地点就在阿拿家里。阿拿家已经很长时间没住了,他在家里挖了一个地下室用来藏毒,放毒品的时候,就有几个小弟在那里把守。”
 
张虎以前到卡达村做过调查,对龙潭寨有些印象:“阿拿家在什么位置。”
 
刀刃拿出一张自己画的龙潭村地图,这是他昨夜连夜画出来的:“他家很好找,就在寨子头这片竹林下面。”
 
张虎有些印象。
 
“阿拿什么时候会回来?”
 
“这个我不知道,等他回来我会告诉你们。”
 
老杨和刀刃互相留了电话:“你有重大立功表现,将来我们会在你的审讯笔录上补充这一点。”
 
“我立不立功已经不重要了,关键是我的娃能够脱离阿拿的魔爪就可以。”
 
“好,如果知道阿拿回来,就提前通知我们,现在你可以去开家长会了。”
 
“警官,我……”
 
“还有什么事吗?”
 
“我担心我家人的安全。”
 
“这个你放心,只要你诚心与我们合作,你家人的安全不成问题,还有,就是你要确保我们得到那个账本。”
 
“你们一定会得到的。”刀刃表示感谢之后,轻快地走出树德的宿舍,这么多年来,压在他心里的罪恶感突然一下子消失了,他看着明晃晃的太阳,心里有一种温暖的感觉。
 
“怎么样?”树德开完会回来,看到两个人兴高采烈地聊天。
 
“很好。”老杨说,“刀刃配合的意愿很强,这次多亏有你,把我们的进度提前了许多。”
 
树德笑了笑,没有说话。
 
 

05

离开鹰岩关乡之后,老杨时刻盼望着刀刃的来电,但是电话一直没有打来,老杨焦急起来。

刀刃联系他的时候,是中秋节前夕。刀刃语气有些紧张,他让老杨到鹰岩关乡的一个村子,那个村子是他岳母家所在地。
 
刀刃请老杨帮他一个忙,把他妻子和子女接到县城来,安排到一个安全的地方,等到事情结束后,再把他们送到县城里自己一个朋友那里。
 
“他们带着你们想要的东西,等确保他们安全了,我就告诉你们重要的交易。”刀刃最后说。
 
那时刚好国庆节放假,老杨和同事立刻开了一辆私家车,赶到刀刃所说的村子,把刀刃的妻子和子女都接了出来,暂时安排在县城派出所的宿舍里。
 
刀刃和妻子通了电话,妻子告诉他,老杨已经把他们保护起来了,让他放心。
 
刀刃说:“你把账本交给他们。”
 
妻子哭着从包里的衣服中翻出一个软封面的笔记本,交给老杨:“这是刀刃让我带给你们的东西。”
 
老杨打开账本,上面详细记录了毒品到达及转运的日期、参与的人员、所获的钱以及每人的分成。
 
电话那头,刀刃交代妻子:“照顾好孩子,一定要让他们好好读书,让他们从此以后不要回来,你把电话交给杨警官。”
 
五天后,阿拿团伙运输的30公斤海洛因将送到达卡村龙潭寨,藏放的地点就在阿拿的家里。
 
刀刃跟老杨说:“杨警官,我再拜托你一件事情,案子结束之后,请你帮忙把我的妻儿送去找我的一个朋友。”
 
老杨把刀刃朋友的地址与电话记了下来:“放心,这事没有问题。”
 
“这样我就心无挂念了,谢谢你们,杨警官。”
 
打完电话之后,刀刃整个人放松下来,他深深地呼了口气,走出家门。这个地方是生养他的地方,他想再到处看看,以后就再也见不到了。
 
 

06

离交易时间还剩三天。

那天早晨,刀刃把侄子阿威叫到家里。阿威是刀刃在团伙里唯一的心腹,虽然他地位高,但那是因为大伙尊重他的知识。
 
刀刃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厚厚的信封交到阿威手里:“阿威,你现在就走,出境后就到密支那那边去,走远点,越远越好,不要再回卡达村来了。”
 
阿威不解:“叔,怎么了?”
 
刀刃说:“结束了,一切都要结束了,你快跑,不然来不及了,一个人都不能说。”
 
“你不走吗?”
 
“我走不了。”
 
阿威没有多问,他知道将有大事发生。他跟刀刃道别,叔侄两人知道这是最后的一面了。阿威回到家里,骑上摩托车出了寨子,到了接近边境一个无人的地方,他把摩托车推下一条河流,走进山林开始逃亡。
 
暮色降临,一轮圆月挂上天空。
 
毒品即将抵达那天晚上,刀刃坐立不安,明天凌晨,所有的罪恶都要结束了,就连他自己的生命也即将结束。
 
他有些期待,又有些恐惧,他能想象得到阿拿知道真相后发狂的样子。
 
阿拿的手下鬣狗天黑之后来到刀刃家,和刀刃一起等着阿拿归来。害怕消息走漏,每次运毒过来之前阿拿都会让鬣狗前来探路,确保安全。
 
“刀刃哥,嫂子还没回来?”
 
“在娘家多待几天。”
 
鬣狗没有在意,在沙发上坐下开始看电视。
 
害怕被阿拿街上的眼线看到,天黑之后,周发带着抓捕民警绕开街道,把车停在一个相对隐蔽的地方,他们跟着老杨摸黑进了卡达村。
 
离村子还有一截的时候停了下来,等所有人家都熄灯之后,才轻轻出动,来到龙潭寨。按着老杨提供的地形,先对四个口进行了围堵,留着走私毒品过来的通道让阿拿入村,围堵的人员隐藏在不远处的树林,只要人一进村就马上封锁最后一个口子。
 
冷冷的月光照在树梢,凌晨的山风拂过树林,密密麻麻的树林发出唰唰的声响,风有些冷了。
 
凌晨四点多,半山坡边境方向的小路上几道手电光时隐时现。是阿拿一伙来了,埋伏了大半夜的民警们打起了精神。
 
阿拿带着六个马仔,背着枪和海洛因朝龙潭寨赶来,走着走着,阿拿在离村口一公里左右的地方停了下来,非常多疑的他给手下鬣狗打了个电话:“村子安全吗?”
 
鬣狗靠在沙发上睡着了,他接起电话说没什么异常,阿拿一伙才又开始朝村子走来。
 
看到阿拿带着人入村后,埋伏在树林里的民警们轻轻出了丛林,堵住了这个出口。
 
阿拿让三个手下带着毒品去老房子藏起来,自己带着三个手下到刀刃家,喊人过来分任务,明天一早就把毒品运出寨子,免得夜长梦多。
 
这个时候,周发下令,屏蔽这里的手机信号。
 
刀刃和鬣狗靠在沙发上,听到敲门声急忙起来开门,阿拿一进门就让刀刃倒杯水,他一饮而尽,说这一路实在太累了。
 
喝了水后,阿拿拿出手机,准备给其他几个小头目打电话,让他们过来分配毒品。他突然发现自己手机没有信号,就让鬣狗打电话通知其他人。
 
“大哥,我也没有信号。”
 
阿拿脸色瞬间煞白,问刀刃:“这是怎么回事?”
 
刀刃说:“我不知道。”
 
这时,阿拿家的方向突然传来枪响,原来是警方在抓捕去藏毒的几个人的时候,双方交上火了。
 
阿拿拔出枪来:“快跑!”
 
刀刃没有动。
 
阿拿转过身来:“刀刃,快跑!”
 
刀刃说:“跑不掉了,我们都跑不掉了,跑去哪里?”
 
“你老婆孩子呢?你不管他们了吗?”
 
鬣狗说:“前些天,他把老婆孩子送回老家了。”
 
阿拿眼睛里露出了凶光:“是你出卖了我们!刀刃!”
 
刀刃转过身来面对着阿拿:“你早就该想到有这么一天,从你逼着我帮你干坏事的时候开始,我原本不用像现在这样!”
 
“*****的!毙了他!”
 
阿拿和鬣狗同时举起枪来,一人朝刀刃开了两枪,转身就跑。警察已经包围了刀刃家大门口,两个冲出去的手下很快中弹倒在地上哀嚎。
 
一阵交火之后,鬣狗被当场击毙,受伤的阿拿向警方投降。
 
老杨冲到堂屋看到刀刃的时候,他已经没有气了。刀刃仰面倒在堂屋的血泊中,永远闭上了眼睛。
 
随后几天,警方又依据刀刃的账本,对卡达村参与运毒的人进行抓捕,一共抓到65人。为了保护刀刃家人不被报复,警方并没有公开刀刃的身份,只当他也是因为贩毒被击毙的。
 
抓捕工作完成后,老杨带着刀刃的老婆和孩子找到了刀刃的那个朋友,告诉了他刀刃的情况。刀刃朋友在县城租了一个很大的店铺卖电器。
 
朋友沉吟半晌:“刀刃是我的好兄弟,既然如此,那嫂子就在店铺里帮帮忙,娃娃读书的事,我去帮他们把学籍转过来,就让他们在县城读书,不要再回去了。”
 
老杨很欣慰:“刀刃就是这样想的。”
 
 

后记

我问老杨:“那两个孩子呢?他们怎么样了?

老杨微笑着说:“他们很好。”
 
“卡达村呢?”
 
“也很好。”
 
老杨告诉我,滚石和刀刃预想的一模一样,是个读书的料,高中毕业后,他考上了一所不错的大学。
 
大学毕业之后,滚石跟几个同学合伙开了一家服装加工公司,前些年他们回到县里建了一个加工厂,把卡达村不少年轻人带出来在厂里打工,有了正当的工作,那些年轻人自然也不会想着去干运毒的勾当了。
 
老杨说:“现在逢年过节他们都会抽时间来看看我,滚石跟我分析说,我们表面上的敌人是毒贩,而根本上的敌人是贫困,这些年人们日子好过多了,冒险去贩毒的人也减少了,我觉得他说的有道理。”
 
最后,老杨说:“这是个不错的孩子,没有辜负刀刃付出的生命,当然,刀刃也是一个合格的父亲。”
 
 
 

作者:垒土,企业职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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堪比知青的老五届大学生

 

 

 

--作者:吴新明

 

 

 

19706月,我们这批1965年考入大学的文革前最后一批大学生(现在被称为老五届)的同学,

在焦虑的等待中终于盼来了毕业分配的消息。

 

 

文革中在学校里不务正业的窝了四五年的6465级学生,终于可以离开校门了!

尤其是64级同学,莫名其妙地被压在学校一年,没有任何说法,到哪里去?

中央给出的指示是三个面向:面向工厂、面向部队、面向基层。

 

 

这项美其名曰缓解城市就业压力,把解决城市剩余劳动力问题和改变农村落后面貌、

开发边疆的事业结合起来的重大措施,还被赋予了培养和造就无产阶级革命事业接班人

缩小三大差别巩固无产阶级专政和防止资本主义复辟的政治使命。

 

当时,国内经济形势一片萧条,哪个工厂愿意要人?只好分配到新建的三线工厂,

反正来了就参加基建,一条扁担两个筐,有的是土方。

 

说实在的,文革中老五届大学毕业生的分配,和知青上山下乡很有些类似。

 

这批学生刚上了一年课就爆发了文革,所有大学被迫停课,在校期间基本都搞运动了,

没有受到正规的大学教育,既使在所谓复课闹革命期间,

用于革命的时间也占据了复课的大部分时间。

比起高中生,充其量算是老高四学生吧!

 

 

当时全国经济发展停滞不前,无法正常安排这些人的工作。再就是知识分子接受再教育的政策,知识分子成了臭老九,大多数毕业生被处理到工厂农村广阔天地里进行改造。

 

 

当时上海交通大学声呐专业老五届毕业生郭锡瑶同学,被分配到贵州六盘水煤矿,后来失业在上海流浪的消息去年被网络曝光后成了网红,受到了社会各方面的关注,最后,经过交大校友会的关怀和努力,终于有了好的结局。实际上他的分配不算是太差的单位。因为毕竟煤矿是一个现成的老单位。比起一片荒野的三线工厂,还是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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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71年,作者在彭泽县455厂趸船上

 

 

我大学毕业时分到了九江地区六机部214工程,这个工程就是预备造船厂,两个三线厂一共分来了哈军工学子140人,还有上海交大、哈工大、浙江大学等8个学校,共500多人。住的是大芦席棚、一律睡通铺,喝的是浑浊的长江直接打出来的水,每天工作就是挑土、爆破。夜里,蛇和野猫在铺底下乱爬,闹得女生胆战心惊。一天夜里雷雨交加,大风吹走了芦席棚,我们被大雨浇了个透心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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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5厂山上的芦席棚宿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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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后是被狂风吹倒的芦蓆棚宿舍

 

声明一点,我的经历绝不是最苦的!看看别的同学的遭遇吧。

 

郭同学,哈军工465级毕业生,因为家庭父母是走资派,成为当时的可教育好子女,这样的人连三线工厂都进不去!政治上打入另册,只能分配到地方上非保密单位工作。

 

但也没想到被直接分到自贡井盐厂,当了名盐工。每天的工作就是在平底锅上熬盐,蒸笼般的车间里工作服只有一条短裤和一个围裙,连上衣都没有,几乎全裸。

 

工间休息时的方式,更非常人所能想像,两根扁担一搭,脖子挂一根,双腿挂一根,屁股掉在中间悬空,就能呼呼大睡!郭同学告诉我,近乎杂技表演的扁担上睡觉,不是功夫,实在是累的如入无人之境。熬干盐中间有四个小时的等待,但是,你必须守在那里,车间里极潮湿,巨闷热,也没有地方放床板,有也不让放,人只有挂在扁担上歇歇,通风,防潮,防热。能找到扁担休息一下就是万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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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同学所在自贡盐厂车间

 

郭同学的标准普通话帮了大忙,竟然歪打正着因此进入了盐厂的宣传队。当时盐厂组织科的人一听他讲话,马上眼睛一亮,立即与工会主席通电话:赖主席!才分配来一个大学生,讲话和中央广播电台播音员一模一样,还带了一个,一个……什么?

 

吉他。

 

我看让他去厂文艺宣传队报到吧。

 

到了文艺宣传队,试弹吉他,郭技术的确不行。但是他这字正腔圆的京腔京调,报幕员是没跑了!

 

一上台,就洋相百出,走路不会台步,报幕拿不准腔调。一开场不用说话,那几步台步就让下面哄堂大笑,更别提那念书一样的报幕了。

 

可是能去文艺宣传队是当时最肥最肥的肥缺,每天好吃好喝好住全管,另外一天还补助3毛钱,你可别小看这3毛钱,一个月就是9块钱,相当很多工人三分之一的月工资,令所有人垂涎。

 

为了物有所值,于是,又给他加了一份力所能及的工作,为演出打追光。

 

那时的条件设施很简陋,于是郭同学成了人肉追光器:每次演出前,得先把郭同学捆在观众头顶的房梁上。有时真不知观众是看演出的多,还是看头顶上那个梁上君子的多?

 

只见他背靠柱子,屁股坐在梁上,脚耷拉在下面,双手抱个两千瓦的追光灯,在35-36度的室温下,那个热呀!比熬盐的车间不差!万般煎熬,七窍生烟。更要命的是在上面要捆近4个小时,开场前先上去,散完场才能下来。不能喝水,口干舌燥!喝水,没法撒尿啊!实在是狼狈至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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彭泽县长江上的小孤山

  

这样的艰苦,这样的痛苦,谁能忍受?!但是,郭同学挺下来了。

 

另一位顾同学是哈军工263级毕业,因受父母政治问题牵连,被降级分配到了长春。负责安排工作的是军代表,同情顾某原曾是军人,给他安排了一个条件好一点的单位,可是,有一对上海来的夫妻大学生被分配到有色金属冶炼厂,他们痛哭流涕,苦苦哀求、坚决不去!怕艰苦。顾某属于那种同情心极强的人物,慷慨的向军代表表示:换给我吧,我去!他坚信毛主席的教导:不吃苦不能当左派!就这样,在他自己自觉自愿下进了有色金属冶炼厂。

 

他到沈阳本来已是降级分配,他还要从条件好的单位主动要求调换到最艰苦的冶炼厂,最后又降到最艰苦的铅冶炼车间,做最艰苦的电解、电调工种。

 

在那个年代,对于一个真诚追求革命,努力改造自已的青年来说:不吃苦不能当左派的狂热信念使他付出了残痛的代价。也从此掉进了无尽的苦海。

 

当时技术工艺十分落后。工人每天在电解槽里提铅板,每块四十多斤,要屏住呼吸、憋着一口气,小心翼翼,往上提铅板。每天上下几百次,一不小心掉下去就被酸液烧坏了。

 

一个礼拜下来,腰疼得直不起来,骨头架子全散了,一想到第二天还要上班干活,心里真打怵明天怎么能顶下来呢?连续七天夜班下来,人就像害了一场大病,整个人像没了魂似的!那种软刀子割肉的无尽痛苦和无奈,无以言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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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同学在电镀车间

 

这么落后,这么笨重,这么高温,这么辛苦,这么污染,真叫人无法理喻,难以接受。那时前途茫茫,也不知要干到哪一天?!更可恨的每天吃的是一股霉味的玉米发糕。到了嘴里老是咽不下去。长此以往弄了个严重营养不良。

 

就这样,靠坚强的意志力量战胜了精神和体力上的困苦,顾同学一干就是10年,10年来他还坚持技术改造、科学管理和进行社会调查,为厂里的建设贡献力量和智慧。这位哈军工毕业生在冶炼厂漫长的的岁月里没有沉沦。一直是工厂里最优秀的人。终于成为优秀的企业管理者并从事科研工作,所著论文曾获航天部,国家计委,经贸委多个奖项。由于在恶劣的环境里长期艰苦劳作,顾同学现在铅中毒等病缠身,这是那个时代在他身上留下的残酷烙印。

 

前几天新三届发表了我同班好友何晓星的文章《那个月黑风高的夜晚》,读者很难理解一个出身革命干部家庭的哈军工优秀大学生,竟自我下放农村当农民!一干 11 年!一个从小在大上海长大的孱弱书生,为公社救马竟拿生命去拼!简直是那个时代都绝无仅有的革命极致!

 

他的的确确是在农村当一名普通社员,没有工资,靠挣工分维持最低水平的生存。那时王克曼,孟庆泉和我一起去农村看望过他,王克曼用自己微薄的薪水接济过他,但始终也劝不回头,他一呆就是11年!后来他到工厂从头开始当普通工人又是7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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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4月哈军工65571班同学在合肥聚会。左起:何晓星,王克曼,吳新明,王克曼夫人

 

他不是为了当官发财在农村工厂体验生活积累升官的资本,他当时的信念就是认为大学生应该在农村工厂里改造世界观,成为一个对社会有价值的人。这是一种拉赫美托夫式的自我锤练和自我放逐,和那些被迫上山下乡的知青不一样。这种对革命走火入魔的傻根极为罕见!在哈军工也是独一份。但他终于成为一个真正有自己思想的人!正是他这18年经历,使他对中国社会和革命价值观有了清醒的思考!他虽轴而执着,但有了独立的思辩力,他从自己从最底层和群众共同生活的实际中来观望现实,所以在进入研究单位后,他曾对工人下岗提出过比国策更人性化更合理合法的设计!

 

徐同学哈军工565届毕业生,相对说他是幸运儿,大学毕业后分配到铁岭一个老兵工厂,生产导弹的专业厂,可谓专业对口。在厂里学徒半年,厂里北大荒农场需要人种地,大学生必须锻炼,厂里二话没说,就派他去。徐某在北大荒春播秋收什么农活都经历过,徐某吃尽了苦头,最惨的是收庄稼,累得像狗熊一样,爬不上炕。北大荒最厉害的是小咬,咬得浑身青一块紫一块,痛痒难过。

 

北大荒的农场的水都是井里打上来,直接喝,有一天,徐同学多了一个心眼,打上来的水多看了一眼,看见水里竟有小虫子在里面游动,从此,他再渴也不敢喝生水了。

 

当时农场里流行着这样的顺口溜:北大荒、北大荒,满山片野是高粱,又有兔子、又有狼,就是没有大姑娘。徐同学在农场劳动,晚上值班时就碰上了狼群,还好,他和另外一位工友偷着藏在仓库里睡觉,第二天早上起来一看,羊圈里羊少了几只,还有的羊被狼吃得乱七八糟,肠子都拉出来了,空气里到处都漂浮着血腥味,那情形真是惨不忍睹!他们幸亏躲过了一劫。

 

为了这件事,他俩被厂领导狠狠地批了一顿!不料后来的事更加奇异。有一天他和工友一起去森林里采蘑菇,发现有一只小羊在叫唤,深山野林里虎狼出没,这只柔弱的小羊怎么生存下来的?百思不得其解,不由猜想:是不是那天夜里,狼群带回来一只羊羔,或许狼妈妈正在哺乳期,母性大发,把羊羔当成自己的孩子保护和抚养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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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同学在北大荒农场

 

一年过去了,回到厂里,这时碰上了贵州遵义兴建三线工厂,老厂需要派人支援,徐某作为骨干又踏上了新的征程,来到了遵义。一干就是35年。整个一辈子都献给了穷乡僻壤的边陲小镇,献给了他一生钟爱的国防科技事业。由普通工人成长为技术专家,高级工程师。毕业30年班里北京聚会徐某来了,带来了一身山沟的气息,但是他赢得了大家的尊重。为了他孩子的工作安排,大家想尽了办法,让孩子走出了山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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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学同窗在上海黄浦江畔。左起吴新明 ,陈玉平,何晓星

 

北大卢达甫在《告别未名湖:北大老五届行迹》中描述了北大几十名来安徽省工作的同学的境界,总的感觉是老五届同学生不逢时。但是,我的事例中的哈军工毕业生无论环境多么艰苦和不利,主人公们总是生命不息,奋斗不止。最终,每一个人都取得了不同程度的比较完美的结局,老五届并不比别人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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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新明近影

 

2020-12-27蚌埠

 

 

转自《新三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