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朝干饭猛人的恋爱传奇

来源: 2021-10-31 18:47:03 [旧帖] [给我悄悄话] 本文已被阅读:

宋朝干饭猛人的恋爱传奇

 

 

能老师 就叫熊太行也行 Yesterday
 
 

今天拆解一个故事,是《醒世恒言》里的《吴衙内邻舟赴约》,这是一个恋爱喜剧,男欢女爱和各种误会交织在一起,有80年代老港片喜剧的那种热闹。

 

宋神宗年间有个官员吴度,是东京汴梁人,中过进士,先做长沙通判(大约相当于副市长),最近刚升了扬州知府,扬州自古就是繁华所在,这是一个肥差,吴知府就带了夫人和儿子,乘船走长江水路去扬州。

 

干饭人

 

吴知府家里有一位少爷,叫做吴彦,这位吴衙内:

 

年方一十六岁,一表人才,风流潇洒。自幼读书,广通经史,吟诗作赋,件件皆能。

 

上高一的孩子,能当得起这几句话的,只怕是少之又少了,偏偏人家还有特长兴趣爱好。

 

不像你们在简历上写的“旅游”“阅读”“电影”这样的大俗爱好,人家吴衙内的特长和兴趣爱好,都是

 

吴衙内的饭量惊人:每日要吃三升米饭,二斤多肉,十余斤酒。其外饮馔不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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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数字,是他爸爸吴知府定下的规矩,就是只供应这么多,吴衙内说,大概能吃个半饱。

 

江州奇遇

 

吴知府一家坐船走到了江州(九江)的时候,遇到了风浪,船家水手一起动手,才算是勉强靠岸,吴家的船停在另外一艘船的边上,那只船也是一个官船。

 

这官船舱门上帘儿半卷,下边站着一个中年妇人,一个美貌女子。背后又侍立三四个丫鬟。

 

吴衙内细看这个姑娘,和自己差不多,这姑娘生得容貌绝美。

 

吴衙内看了,不觉魂飘神荡,恨不得就飞到他身边,搂在怀中,只是隔着许多路,看得不十分较切。

 

江州真是一个好地方,人们都容易在这里变得情绪激动。

 

白居易在江州遇到了一个弹琵琶的姑娘,写出了《琵琶行》;李逵在这里抢鱼,被张顺一通教训;宋江在浔阳江头,写下了一篇反诗,今天这个激动,就是少年人的爱情。

 

少女怀春,少年钟情,是天下最正常不过的事情,各位过来人可以想想自己的十四五,骑车下学的时候,是不是看见有漂亮的异性会偷偷多瞄两眼?这就是吴衙内的想法。

 

心生一计,向吴府尹道:“爹爹,何不教水手移去,帮在这只船上?到也安稳。”吴府尹依着衙内,分付水手移船。

 

这小伙子不错:

 

一来他有决心,看到了好看的姑娘,不放任自流,就立刻行动起来,想办法让自己看清楚一点,天下万事皆是如此,别小看了搞对象,喜欢谁就全力以赴去追,日后就不会后悔,想要等等看,那机会不会等你的;

 

二来,他有生活常识,他让自家的船靠近另一艘官船,船会更加平稳,这就说服了父亲,好学生物理都好,自古如此。

 

船近了,那边的女眷就把帘子放下来了。这边吴知府派人过去打听对方是谁,好过去打招呼。

 

这是官场的规矩——遇到官船,如果是熟人,你就要礼让寒暄一下,如果不是熟人,七拐八拐能联系上,你也可以拜访一下,哪儿不是交朋友呢。

 

不一会儿对面回复说,是荆州司户贺章,去上任的。司户就是管一州一府财政赋税的干部,贺章之前是县尉,如今也是高升。

 

吴度在东京考试的时候认识贺章,既然遇到熟人,吴度就要去拜一下,对面回答说,老爷上岸去见同年——九江的三府(通判)了。

 

贺家门风挺严谨,老爷不在,女眷不能接待客人,之前让吴衙内偶尔看见姑娘的容颜,也是因为一阵狂风大浪,吴家的船临时杀到跟前,意外所得的。明白了这一点,咱们才能明白后面这对小儿女的苦恼。

 

佳婿佳偶

 

贺章的同年在九江当通判,同年,就是同一年考中秀才、举人或者进士,是非常亲近的关系,不是简单的同学,还可以理解为是同一派系的政治盟友。

 

如果贺章找到这位同年,只怕人家就要请他家进城上岸休息,吴衙内就见不到贺小姐了。

 

偏偏他没找到人,贺章的这位同年“丁忧”回家了——要么死了父亲,要么就是母亲,必须辞职。

 

贺章一回来,就收到了吴度的拜帖——哎呦,吴老先生要来,快请。

 

吴度过来见了贺章,喝两杯茶,就回船了,贺章没有儿子,妻子女儿,那是不能介绍给吴度的,大家还没那么近。

 

一会儿,贺章来回拜——官场就是这么多的规矩。

 

贺章来回拜,吴度就把儿子拿出来展示给游客了——未来儿子要走仕途,早点认识几个叔叔伯伯,才好办事。

 

吴彦仪表超群,气质温雅,先有四五分欢喜。及至问些古今书史,却又应答如流。贺司户愈加起敬,称赞不绝,暗道:“此子人才学识,尽是可人。若得他为婿,与女儿恰好正是一对。但他居汴京,我住建康,两地相悬,往来遥远,难好成偶,深为可惜。”


长辈看小伙子都是这样的,先看外表气质,这是第一印象,然后听听谈吐学识,如果学问好,那就要敬重,敬重谁?敬重这男孩子他爹,培养得好。贺司户想招吴衙内当女婿,但是一想到俩人的老家一个在今天的河南开封,一个在今天的江苏南京,就觉得可能没什么希望。

 

吴府尹问道:“老先生有几位公子?”贺司户道:“实不相瞒,止有小女一人,尚无子嗣。”

 

正常的朋友聊天,父子俩的关注点不一样:

 

吴衙内暗想:“适来这美貌女子,必定是了,看来年纪与我相仿,若求得为妇,平生足矣。但他止有此女,料必不肯远嫁,说也徒然。”

 

又想道:“莫说求他为妇,今要再见一面,也不能勾了。怎做恁般痴想。”

 

吴衙内在惋惜。

 

吴知府在瞎操心:

 

“原来老先生还无令郎,此亦不可少之事。须广置姬妾,以图生育便好。”贺司户道:“多承指教,学生将来亦有此意。”

 

你细品。除了关心之外,也有那么一点点得意是不是?有没有?过去的男人,倘若有儿子,就在没有儿子的同性对面扬眉吐气。

 

夜深了,俩人话别:

 

吴府尹道:“倘今晚风息,明晨即行,恐不及相辞了。”

 

这句是个暗扣,后面大家就明白了。

 

贺司户道:“相别已久,后会无期,还求再谈一日。”道罢,回到自己船中。

 

回到船上,贺家规矩大,夫人小姐都还没睡,守着蜡烛等户主回来。

 

贺司户带着酒,跟夫人说,府尹这个人好客气(人家官比他大,还记得他),衙内这孩子好才俊,而且人长得精神,因为女儿在跟前,没好意思说招女婿的打算,但是贺秀娥这姑娘,已经在暗暗希望见到吴衙内了。

 

人生初见

 

第二天风浪更大了,吴知府没法出发,贺司户就摆了酒,邀请吴家父子来船上做客。

 

吴衙内一夜没睡好,听说贺司户邀请,“正是挖耳当招”——看见别人掏耳朵就以为是在跟自己打招呼,就准备过去看看能不能见到小姐。

 

吴府尹一看,“父子一起打扰太过分了,我等午后自己独自过去。”

 

吴衙内又着急又难过。

 

“幸喜贺司户不听,再三差人相请。吴彦不敢自专,又请了父命,方才脱换服饰,过船相见,入坐饮酒。早惊动后舱贺小姐,悄悄走至遮堂后,门缝中张望。”


这一看,好家伙!

 

何郎俊俏颜如粉,荀令风流坐有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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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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荀令君

 

简单说,姑娘看上吴衙内了。按说这么在舱后面偷着看,她妈得管,偏偏她妈妈是那种中午必须要睡午觉的人——没人管她了,她就这么看着吴衙内看完了整个酒席,越看越爱。

 

这边小吴不知道姑娘看她:

 

见屏门紧闭,毫无影响,暗叹道:“贺小姐,我特为你而来,不能再见一面,何缘分浅薄如此。”怏怏不乐,连酒也懒得去饮。抵暮席散,归到自己船中,没情没绪,便向床上和衣而卧。

 

正如光彩照人的大明星,开完演唱会发现心上人没来,那种死灰感就别提了。

 

这里司户送了吴府尹父子过船,请夫人女儿到中舱夜饭。秀娥一心忆着吴衙内,坐在旁边,不言不语,如醉如痴,酒也不沾一滴,箸也不动一动。

 

别笑她。

 

别笑她见了男的走不动道儿。

 

她也知道和喜欢的人没法再见了,和今天的姑娘不同,过去的姑娘嫁人,那就是惊险一跃,你没有机会自己去挑选对象,都是父母说了算,贺姑娘是个容貌、针线都好的姑娘,而且读书读得也不错,这么说吧,这辈子她可能都嫁不到一样好的人了。

 

一些姑娘就要自暴自弃了,但是另一些,会考虑到今生难再见这件事,铤而走险。

 

一梦

 

半夜,贺秀娥听见吴彦在窗外吟诗。

 

天涯犹有梦,对面岂无缘?莫道欢娱暂,还期盟誓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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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只对喜欢你的人才有效果


小姐看看丫鬟,都睡了。

 

即披衣起身,将残灯挑得亮亮的,轻轻把舱门推开。吴衙内恰如在门首守候的一般,门启处便钻入来,两手搂抱。秀娥又惊又喜。日间许多想念之情,也不暇诉说。连舱门也不曾闭上,相偎相抱,解衣就寝,成其云雨。

 

就在这会儿,丫鬟们嚷叫起来,说是进了贼了。

 

秀娥道:“不要着忙,你只躲在床上,料然不寻到此。待我打发他们出去,送你过船。”

 

这事上,都是女孩子冷静。

 

丫鬟照见了吴衙内的鞋儿。

 

司户夫妻便来搜看。秀娥推住,连叫没有。那里肯听,向床上搜出吴衙内。秀娥只叫得“苦也”。

 

司户道:“叵耐这厮,怎来点污我家?”夫人便说:“吊起拷打。”司户道:“也不要打,竟撇入江里去罢。”教两个水手,打头扛脚抬将出去。

 

吴衙内只叫饶命。秀娥扯住叫道:“爹妈,都是孩儿之罪,不于他事。”

 

司户也不答应,将秀娥推上一交,把吴衙内扑通撇在水里。

 

秀娥大哭着投水,不愿意独生。


苦命鸳鸯。

 

一入水,贺小姐就吓醒了,原来事情还没有发生。

 

要我说,还是明朝人冯梦龙老师看科幻小说看得少,如果让我写,就会写成《蝴蝶效应》《土拨鼠之日》《源代码》《明日边缘》《忌日快乐》那样,让贺小姐不断地重复这一天。

 

她想来想去,下定了决心。

 

姑娘的决断
 

清晨,姑娘——

 

随手将舱门推开,用目一觑。只见吴府尹船上舱门大开,吴衙内向着这边船上呆呆而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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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觉得应该是这样的表情

 

原来二人卧处,都在后舱,恰好间壁,止隔得五六尺远。若去了两重窗槅,便是一家。

 

同样的话,也可以这么说:

 

别看两个人只隔着五六尺远,倒有几重板壁、两家门规、三千年的礼教,和一道长流万里的长江!

 

这就是动了心的人,看问题就是易的;没动心的人,看事情就是难的。

 

那吴衙内也因夜来魂颠梦到,清早就起身,开着窗儿,观望贺司户船中,这也是癞虾蟆想天鹅肉吃的妄想。

 

那知姻缘有分,数合当然。凑巧贺小姐开窗,两下正打个照面。四目相视,且惊且喜。恰如识熟过的,彼此微微而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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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恶,冯梦龙这老头好会撩啊!《甜蜜蜜》的那种感觉,他几百年前就写过了。

 

姑娘写了一首诗,用手帕包好,扔过船去。

 

“今晚妾当挑灯相候,以剪刀声响为号,幸勿爽约。”

 

公子也把一封信用腰间锦带裹好扔过来,姑娘一看,上面有一首诗,就是梦中公子念的那首诗。

 

天底下有一种东西,比理智和爱欲还要强大,那就是神秘体验

 

两个人聊天,哪怕突然说出同样的话、想到同样的事,都会喜不自胜,何况是和梦境相合呢!

 

这一天是吴知府答席,回请贺司户,当晚姑娘开始用计。

 

先给了贴身俩丫鬟一大壶酒,两碗菜,这俩很快就喝大了。

 

父亲回了自家的船,也喝大了。

 

母亲是个瞌睡虫,也睡了。

 

姑娘自己在灯下做针线,生怕她那郎君也被老爹灌大了,惴惴不安。看着对面船上的人也都睡了,她轻轻把剪子拍在桌上。

 

那边吴公子因为记得这件事,也不敢多喝,等了一个更次,终于听见了剪刀响,他轻轻爬进来,姑娘接进来……

 

两下又见了个礼儿。吴衙内在灯下把贺小姐仔细一观,更觉千娇百媚。这时彼此情如火热,那有闲工夫说甚言语。吴衙内捧过贺小姐,松开钮扣,解卸衣裳,双双就枕。酥胸紧贴,玉体轻偎。这场云雨,十分美满。

 

可别觉得灵魂吸引才是吸引,肉体吸引一样可以导向爱情,关键还是人的善恶如何、性格如何,两个心善的人从肉体吸引开始,终于可以走向真爱。倘若一方别有用心或者两人各怀心事,就算是打着灵魂的美来做幌子,也并不能走向幸福,而是早晚变成互害。

 

俩人办完事,小姐说起了梦,公子大惊失色,他也做了同样的梦,也是欢好-败露的凄惨故事,但是现在俩人没想后半段,他们拥抱彼此,又亲热了一次,这一下就撑不住了,俩人都睡熟了。

 

风停了

 

风终于到了合适的程度,一大早,两边的船家都告诉主人,要出发了。

 

昨天已经道别过了,就不要客气了,各做各的官去吧。

 

吴衙内和贺小姐被船工的号子惊醒,这会儿想要回去,回不去了。

 

吴家的船顺流而下,从江州直奔扬州方向而去。

 

贺家的船顺风,船工议论说,很快就能到湖北了。

 

吴衙内暗暗叫苦,小姐赶紧安慰他:“藏好,别让丫鬟发现。”

 

然后俩人想起了梦里的那双鞋,小姐赶紧把鞋子藏到床上,免得被人发现。

 

贺小姐道:“日里你便向床底下躲避,我也只推有病,不往外边陪母亲吃饭,竟讨进 舱来。待到了荆州,多将些银两与你,趁起岸时人从纷纭,从闹中脱身,觅个便船回到扬州,然后写书来求亲。爹妈若是允了,不消说起;倘或不肯,只得以实告之。爹妈平日将我极是爱惜,到此地位,料也只得允从。那时可不依旧夫妻会合。”

 

好个贺小姐,已经都考虑周到了。吴衙内觉得是个好主意,于是藏在了床底下。

 

小姐报了病,让丫鬟把饭送进来吃。

 

大家看过《红楼梦》就知道,大户人家的养生就是一招,不舒服就饿着。母亲一看女儿说有点感冒——

 

夫人道:“儿,你身子不安,莫要吃饭,不如教丫鬟香香的煮些粥儿调养,倒好。”

 

那床底下还一个大小伙子呐,吃粥可不能饱。

 

秀娥道:“我心里不喜欢吃粥,还是饭好。只不耐烦走动,拿进来吃罢。”夫人道:“既恁般,我也在此陪你。”

 

你来可不行,那吴衙内又吃不上了。

 

秀娥道:“这班丫头,背着你眼就要胡做了,母亲还到外边去吃。”夫人道:“也说得是。”

 

多高明!今天我们要是用保姆、育儿嫂也是这个道理,一定要有一个人盯着干活儿的人,这情况才能好。大户人家的丫鬟没有深明大义,天天996的,不盯着就要偷懒了。

 

遂转身出去,教丫鬟将饭送进摆在桌上。秀娥道:“你们自去,待我唤时方来。”打发丫鬟去后,把门顶上,向床底下招出吴衙内来吃饭。

 

干饭姐


吴衙内一看:两碗荤菜,一碗素菜,饭只有一吃一添。

 

虽然说是夫妻啊,但是毕竟是才认识一天的人,小伙子有点不好意思,吭吭把两碗饭倒进嘴里,吃点菜,又钻进床底下去了。

 

姑娘把碗拿出去,又添了两碗拿进来自己吃了。

 

丫鬟议论纷纷,好家伙,小姐病了之后吃四碗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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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听见,走来说道:“儿,你身子不快,怎的反吃许多饭食?”秀娥道:“不妨事,我还未饱哩。”这一日三餐俱是如此。

 

司户夫妇只道女儿年纪长大,增了饭食,正不知舱中,另有个替吃饭的,还饿得有气无力哩。

 

这段写得真俏皮。

 

吴衙内根本吃不饱,忍了两顿,跟姑娘说:

 

“我天生就是大饭量,今天这样,只怕没到荆州就饿死了。”

 

“那还客气啥,咱们多要点饭,你说多少够?”

 

“大概吃十几碗就差不多了。等等,你要这么多,别人会怀疑。”

 

“不怕,我有办法。”

 

小姐开始要求添饭,很快就加到十几碗了,夫人吓坏了,一看这孩子肯定有什么大病,不敢给她吃。

 

姑娘就赌气:“拿走吧,不让吃,那就饿死吧。”

 

这一下当娘的又心疼,赶紧让丫鬟添饭,十几碗摆在桌子上,“妈,你出去吧,我给你变戏法……”

 

打发走夫人和丫鬟……

 

吴衙内便钻出来,因是昨夜饿坏了,见着这饭,也不谦让,也不抬头,一连十数碗,吃个流星赶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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约莫存得碗余,方才住手,把贺小姐到看呆了,低低问道:“可还少么?”吴衙内道:“将就些罢,再吃便没意思了。”泻杯茶漱漱口儿,向床下飕的又钻入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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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不起,串台了!

 

这边贺家老两口给姑娘看病,来了一群庸医,有说是小儿积食的(坚持认为小姐还是小朋友),有说是痨病的,还有说是撞鬼的,最后有个老大夫,坚持认为姑娘得的是老鼠膈,这种病当着人吃不下饭,背着人的时候才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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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都不知道是因为有个大猫存在

 

看过《大宅门》的朋友就知道,姑娘的病不能瞎说八道,你要是说人家害喜,出门骡子都会被砍死的,其实如果医生足够老,就可以进姑娘闺房看看,但他倘若看见了什么,也不能明说……

 

其实夫人如果细心,就应该去看看女儿的净桶,看见大小伙子出恭的巨货,就破案了,但是她真没想到。

 

这边姑娘把汤药都倒了马桶,暗暗冷笑。

 

败露

 

男女的事情,还是败露在男女之事上。
 

刚开始,一个童男,一个处子,一来不会,二来不敢。

 

这十来天过后,那件事嘛。

 

一是越来越响,二是越来越想。

 

这床总吱吱呀呀的,丫鬟也难免听到点什么,跟夫人提到,夫人就上心了。

 

这天早晨进去看闺女,聊着天,就听见床底下有人打呼噜。

 

原来吴衙内夜间多做了些正经,不曾睡得,此时吃饱了饭,在床底下酣睡。秀娥一时遮掩不来,被夫人听见,将丫鬟使遣开去,把门顶上,向床下一望。只见靠壁一个拢头孩子,曲着身体,睡得好不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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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吃的家伙一般都能睡。

 

你看夫人这个视角,分明也是有立场的,她看对方是个孩子,这就是要救他了。

 

夫人暗暗叫苦不迭,对秀娥道:“你做下这等勾当,却诈推有病,吓得我夫妻心花儿急碎了。如今羞人答答,怎地做人。这天杀的,还是那里来的?”

 

秀娥羞得满面通红,说道:“是孩儿不是,一时做差事了。望母亲遮盖则个。这人不是别个,便是吴府尹的衙内。”夫人失惊道:“吴衙内与你从未见面,况那 *****爹在他船上吃酒,还在席间陪侍,夜深方散,四鼓便开船了,如何得能到此?”秀娥从实将司户称赞留心,次日屏后张望,夜来做梦,早上开窗订约,并睡熟船 开,前后事细细说了,又道:“不肖女一时情痴,丧名失节,玷辱父母,罪实难逭。但两地相隔数千里,一旦因阻风而会,此乃宿世姻缘,天遣成配,非繇人力。儿与吴衙内誓同生死,各不更改。望母亲好言劝爹曲允,尚可挽回前失;倘爹有别念,儿即自尽,决不偷生苟活。今蒙耻禀知母亲,一任主张。”道罢,泪如雨下。

 

人家母女俩正在动情动容,那边大少爷鼾声如雷。夫人这个气啊,想要把他叫起来寒碜寒碜,一来知道这大少爷娇生惯养,她也是养儿养女的人,对这娇憨的笨蛋也舍不得下手。二来也怕丫鬟们听了笑话——

 

吞声忍气,拽开门出去了。

 

秀娥等母亲转身后,急下床顶上门儿,在床下叫醒吴衙内,埋怨道:“你打鼾,也该轻些儿,惊动母亲,事都泄漏了。”

 

吴衙内知道害怕了。小姐把事情说给他听,说“了不起就像梦里一样,一起死了算了。”

 

欢喜结局
 

夫人去求老爷。

 

老爷气懵了。

 

“这等不肖之女,做恁般丑事,败坏门风,要他何用?趁今晚都结果了性命,也脱了这个丑名。”

 

还记得吴知府怎么说的吗?

 

贺老先生你得娶个妾,争取再生个儿子。

 

老爷打死了秀娥,还可以再娶妾生儿子,夫人这个年纪,应该也很难有别的孩子了。

 

她这件事上,一定会保护女儿。

 

 “你我已在中年,止有这点骨血。一发断送,更有何人?论来吴衙内好人家子息,才貌兼全,招他为婿,原是门当户对。独怪他不来求亲,私下做这般勾当。事已如此,也说不得了。将错就错,悄地差人送他回去,写书与吴府尹,令人来下聘,然后成礼,两全其美。今若声张,反妆幌子。”

 

贺司户问了水手,下一站是武昌。

 

老头进女儿舱房,不用眼睛看她,只说“做得好事”。女儿战战兢兢,她不知道情郎和自己的命运如何。

 

司户叫吴衙内出来。

 

衙内不知是甚意儿,战兢兢爬出来,伏在地上,口称死罪。

 

司户低责道:“我只道你少年博学,可以成器,不想如此无行,辱我家门。本该撇下江里,才消这点恶气。今姑看你父亲面皮,饶你性命,差人送归。若得成名,便把不肖女与你为妻;如没有这般志气,休得指望。”

 

老父亲这一下,就把主动权交给了小吴了,倘若他负心坏事,其实贺司户也没有太好的办法,他这种人,断然没法去朝廷上告吴衙内一状的,怕丢人,但是他信老吴的人品,这事还得是两个老的说了算。

 

贺秀娥这里还担心老爹杀人灭口,悄悄跟娘说:“你让跟着衙内的家人,到了扬州之后带衙内的回信回来,我才放心。”夫人一听有道理,赶紧又去安排。

 

那边的吴家已经哭了好多天了,早晨开船半天了,叫少爷不起床,发现人没了,再看,窗户没关紧,以为落水死了,这老爹本来说官都不做了,就要回家休息,被全家努力劝住,才去了扬州。

 

现在收到贺司户的信和押来的儿子一名,看完信就把儿子狠狠一通教训,然后就准备提亲,先下定送礼。

 

那吴衙内在衙中,日夜攻书。候至开科,至京应试,一举成名,中了进士,除授荆州府湘潭县县尹。

 

正好跟老丈人成了一个地方的同事了。两家热热闹闹办了一场婚礼,吴知府辞官不做,跟着儿子去上任,当老太爷去了。

 

秀娥过门之后,孝敬公姑,夫妻和顺,颇有贤名。后来贺司户因念着女儿,也入籍汴京,靠老终身。吴彦官至龙图阁学士,生得二子,亦登科甲。

 

好结局。

 

这个故事原本是明朝故事,叫《彩舟记》,两家的船是在运河里相逢的,往北京走,一个往南京走。

 

冯梦龙来改写成了一个宋朝故事,两家在长江里,一个往东走,一个向西行。

 

我看过一些论文,有人分析为什么这么改,说是为了迁就这个故事前面的一个垫话故事,因为那个故事是宋朝的,所以也改成宋朝的。

 

这种说法没有说服力,其实很简单,运河太小了,船走得也慢,吴衙内有许多机会可以逃掉,往水里一扎就跑了。

 

长江就不行,两人一旦睡过了,那两家的船可能已经在几十里外了,而且大江当中,想要杀死个人,真的好容易。

 

吴衙内和秀娥紧紧相拥,担心自己的小命的那个部分,会更加刺激,也更加真实。

 

希望大家今生,都能有那么一刻。

 

任凭窗外狂风怒吼,槛外波涛翻流,我们都能平安渡劫,怀中还有自己的所爱之人。

 

祝用力爱,祝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