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原大地

来源: 2021-07-21 20:24:31 [旧帖] [给我悄悄话] 本文已被阅读:

被困在郑州暴雨中的他们 | 深度报道

 

 

北青深一度 北青深一度 Today
记者/梁婷 实习记者/纪佳文 陈冬艳 罗鹏飞 施嘉翔 祁佳妮 刘一霖 习翔宇

编辑/刘汨 石爱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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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位郑州市民正在涉水前行 | 视觉中国
 
7月20日,郑州暴雨倾城,下午四点至五点一个小时内,郑州本站降雨量达201.9毫米,相当于103个西湖倾泻而下。一连串突破历史极限的数字背后,是一整座城市的猝不及防,人们被困在各个角落,“遇险”与“求助”是过去一整夜的主题。
 
一个女孩被困在了高铁站,正在抢救外公的医院也传来消息,那里停电了;被积水包围的高架桥下,夏令营老师带着80多个孩子唱歌、做游戏,希望帮他们消除恐慌;还有那趟被全国关注的郑州地铁5号线列车,车厢内水位不断上升,人们自发让老人、孩子和女人站到了座椅上。
 
7月21日下午,河南省召开防汛应急新闻发布会,截至目前,此次暴雨已经造成25人死亡7人失联,紧急转移16万余人,全国多支救援力量已经驰援河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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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铁车厢里的乘客尝试从隧道撤离
 
Image让老人、儿童和妇女站到座椅上 
 
“珍惜生命,好好活着。”逃离了被困四个多小时的车厢后,金莹脑子里全是这个念头。
 
7月20日上午8点,金莹在微博上感慨,“印象中这是三年来郑州第一次整夜下雨,郑州又开启了看海模式”,有人在留言里回复“注意安全”。
 
金莹告诉深一度记者,当天下午5点下班后,她像往常一样,从五号线中央商务区站坐上了回家的地铁,但行驶到海滩寺和沙口路之间的路段时,列车停了下来。金莹的第一反应是“问题不大”,她看了看手机,还有50%的电量,用微信通知了家人和朋友。
 
傍晚6点05分,车厢开始进水,金莹回忆,虽然乘客们开始议论,但情绪还都算稳定。随着时间流逝,水位在慢慢上升,人们相互鼓劲儿,并且自发让老人、儿童和女性先站在了座椅上。
 
金莹说,临近7点时,乘客们尝试自救,她随着人流从地铁车厢的前门往隧道走,期间还在朋友圈发了条视频,记录“暴雨被困地铁”。走了十分钟左右,听说前方水位太高,金莹又随着人群返回到车厢内。
 
在金莹的记忆中,折返车厢后,有人说前面车厢的水已经没过头顶了,于是,乘客们集中到水位相对较低的几节车厢中。车厢开始变得拥挤,空气越来越稀薄,水位也越来越高,有人开始大口喘息,说话上气不接下气。
 
晚上8点左右,水位达到最高点,金莹1米61的身高,站在座椅上,积水没过了她的大腿,身高1米7的男士站在车厢地板上,积水没过了胸口。车厢内的灯突然灭了,整列车变成了黑暗的密闭空间。金莹踮起脚尖,往座椅顶端挪着,尽量让更多的身体露在水面外。此时,乘客们还在互相鼓励:“不要怕,小口呼吸,再坚持一会儿,已经有人赶来救援了。”
 
救援的人还没有到,金莹看到陆陆续续有大约十人因缺氧晕倒,车厢内无法躺下,男士们自发扛着晕倒的乘客,让他们保持直立状态。恐慌的情绪开始蔓延,车厢内的一位下个月即将生产的孕妇,情绪开始不稳定,边哭边给家人打电话,“后来让她去前面车厢了,我就没再见到她了,希望她平安。”
 
晚上9点,金莹也开始感觉到头晕,身上虽然湿冷,头上却大颗大颗地往下掉汗珠。她后来给朋友发消息时说,“我真的感觉自己那会儿可能撑不住了,但是要坚持,坚持。”
 
这之后,看到车厢外面的水位逐渐降低,有男士砸开了车厢右侧的窗户,地面上都是碎玻璃渣,“终于有些新鲜空气飘了进来,冲淡了一些恐慌情绪。”金莹说,晚上九点多,救援人员到达,乘客们依次走出车厢,到那时,大家依旧是让老人、儿童和女性先走。
 
“能呼吸新鲜空气真好。”金莹随着人群走出了地铁站,外面的雨还在下,她的手上和脚上沾上了玻璃渣。在她身后的地铁站内,有些人被救时已经晕倒,正在接受抢救。
 
尤女士的丈夫同样困在了郑州地铁5号线的车厢里,他给家人发来的最后一段视频里,镜头对向地铁门外,隧道里灌进了许多浑浊的雨水,画外音是嘈杂的人声与地铁广播“现在是临时停车……”。
 
“5点多的时候,他跟我说地铁已经临时停车了。6点的时候说地铁里有进水,6点多的时候让我报警,手机只剩10%的电了。”
 
过去一整夜,新闻中持续滚动着对地铁5号线的救援进展,但尤女士一直没有再收到丈夫的信息。她尝试联系各大医院和可能的安置酒店,但即使接收了地铁获救人员,大部分地方也无法提供准确的名单。截止深一度记者发稿时,尤女士仍然没有收到丈夫的任何消息。
 
据7月21日凌晨“郑州发布”消息,此次强降雨造成郑州地铁5号线五龙口停车场及其周边区域发生严重积水,7月20日18时许,积水冲垮出入场线挡水墙进入正线区间,造成郑州地铁5号线列车在海滩寺街站和沙口路站隧道列车停运。18时10分,郑州地铁下达全线网停运指令,组织力量,疏散群众,共疏散群众500余人,其中12人经抢救无效死亡、5人受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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孕妇曹琳被困在了一辆进水的汽车内
 
Image她做了最坏打算,给丈夫发去银行卡密码
 
20日早上7点多,郑州市二七区的大雨已经下了一整夜。根据在郑州四年多的经验,曹琳猜测大雨不会一直下,即使已经有了6个月的身孕,她还是像往常一样前往公交站搭车上班。
 
反常的是,平时几分钟一趟的公交,曹琳等了半小时也没等到。她害怕迟到,决定淌着水步行去上班。因为下雨和积水,她走得很慢,原本步行半个小时左右的路程,曹琳走了一个多小时,“当时部分道路的积水已经到了膝盖的高度”。
 
早在前一天,曹琳已经收到了市里的暴雨预警,但她没想到,雨会下这么久。“下午比上午还要大。”下午3点多,看着窗外雨势变大,曹琳和同事按耐不住,跟领导申请了提前下班。
 
4点左右,曹琳搭乘同事的车,从公司停车场离开。曹琳回忆,开出不到十分钟,她们到了航海路与仁和路交叉口的东北角,此时水位已经淹没了轮胎,驾驶座上的同事已完全看不到路,也无法判断是否有障碍物。
 
“雨越下越大,所有的车都停了。” 曹琳在车里看到,水已经到了行人的腰部。她和同事本想开门下车,结果门一打开,车外的水马上涌了进来。无奈,两人只能关紧车窗,等待救援。
 
起初,曹琳觉得还乐观,“我想着过会儿雨就会停”。停车后,同事立即打电话叫了拖车,但等待救援时,水从车窗慢慢渗了进来,车里的水位也很快漫过了前面两个车座。
 
拖车一直没来,雨势越来越大,曹琳和同事开始担心起来。她看见车窗外的水位也越涨越高,各种各样的东西朝她们漂过来又被水冲走,“有电动车,还有特别大的木板”,曹琳心里害怕,“担心我们的车也会漂起来被冲走。”
 
摸着6个月身孕的肚子,曹琳做了最坏的打算,她将家中的银行卡密码告诉了丈夫。
 
曹琳说,丈夫收到消息后告诉她不要害怕,并要了她的位置。五点多的时候,曹琳透过窗子看到丈夫和姑姐趟着水赶了过来,“他一米七多,水已经没过了他的大腿”。曹琳回忆,虽然大家很着急,但因为水位太高,他们仍不敢贸然打开车门救援。但丈夫和姑姐没有离开,站在车外跟她们说了一个多小时的话。
 
直到晚上六点多,水位退到了膝盖位置,曹琳被家人接下了车。此时,丈夫来时搭乘的地铁5号线已经宣布停运,一行人最终淌水走回了家。
 
回家路上,雨又大了起来。曹琳说,在郑州四五年,她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大的雨,“那么急又那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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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雅拍下的被困高铁站的乘客
  Image抢救外公的医院停电了
 
7月20日晚上9点,是林雅和妈妈被困在郑州东站的第3个小时。早前,林雅收到姨妈的消息:外公肾衰竭,正在郑州大学第一附属医院抢救。下午15点34分,母女二人乘坐高铁从武汉赶往郑州看望林雅的外公。
 
时间太赶,林雅和母亲出发时并未了解到郑州的雨情。但林雅记得,列车在下午4点半左右到达驻马店时,农田和小路上都没有积水,“五点多我到新郑市附近的时候,高速公路还是通车的,但是雨就非常大,能看见列车窗户上面全部都是雨水。”
 
与此同时,在医院陪护林雅外公的三姨发来消息说:医院停电了。
 
“医院彻底瘫痪了,包括病人身上的机器,呼吸机、监测仪都不能用了。”林雅从三姨处了解到,下午快五点时,随着医院停电,病人的所有数据都只能人工检测,所有的电子医疗设备都停止了运转,林雅的外公只能通过输液治疗。“给病人输液,都是家属打着手机手电筒才能输。”
 
郑州大学第一附属医院影像科的医务人员刘萱也记得,下午五点左右,医院停水停电,所有的工作都被迫暂停。
 
停电时,刘萱和同事们正拿着扫把和拖把排水。“刚开始雨下得特别大,外边开始有积水,慢慢水就渗到楼里边。”刘萱回忆,20日下午四点多,负一楼的影像科办公室已经有了很深的积水。
 
影像科设备众多,刘萱和同事担心水太多有危险,立即停止了各项检查,将病人疏散,在断电后开始排水。一个多小时后,雨仍旧很大,积水也没有减少的趋势,出于安全考虑,刘萱和同事将设备搬到办公桌上,随后撤离。负一楼和一楼的积水太多,刘萱等人往上走了几层,找到块空地暂避。
 
刘萱告诉深一度记者,医院发出了“管理好自己的病人,禁止外出”的通知,加上医院门诊楼楼层较高,大部分病人比较安全。但依赖呼吸机等用电设备的危重患者无法等待,刘萱所在的河医院区备用电源无法使用,医院下达了将危重病人转到东院区的通知。“只要能上高架桥,就能到东区,”刘萱说,平常河医院区到东院区走高速需要半小时左右,但目前情况特殊,时间无法保证。
 
郑州大学第一附属医院有关负责人在接受媒体采访时表示,该院河医院区全部停电,备用电源也无法使用。近3000名医护人员坚守岗位,加强巡护、查房。对于需要供氧的病人,安排医护人员一对一使用气囊,人工供氧。对于大约600多名重症病人,正积极协调向外转运。
 
7月21日凌晨,郑州大学第一附属医院院长刘章锁对媒体表示,供电局应急车到位,正在组织恢复供电,但还需要更多供电车辆加入。刘章锁表示,危重病人的生命体征现在稳定,但危险越来越大,“假如供上电了,危机解决就很快了。”
 
安全尚且可以保障,食物和水成了另一个难题。林雅从姨妈处了解到,医院给每个病人发了一瓶牛奶,家属没有吃的。刘萱也注意到,患者和家属中有体质较差的老人和小孩,“但是职工自己也没有什么食物和水了,医院能提供的食物和水不多。”
 
晚上九点多,医院的积水水位开始下降,刘萱和另外两位同事决定摸索着去住得近的一位同事家里。“我们走得特别慢,提防着前面有没有井盖什么的,走了很久才出来。”
 
刘萱从医院离开的时候,她看到有患者站在窗边往外观望,试图看清窗外的情况。一楼大厅的积水还能没过脚踝,聚集了很多病人的大厅并没有刘萱想象中的吵闹和恐慌。
 
一位被困附近的市民告诉深一度记者,7月21日早晨六点他途经郑大附属第一医院时,看到包括急诊楼在内的几栋建筑,仍是一片漆黑。几名医生正蹚着过膝深的积水,尝试推动一辆泡在水里的救护车。隔着路口的不远处,消防队正驾着几辆救援艇向医院的方向驶来。
 
21日早上8点51分,在郑州东站等待了一晚的林雅母女收到了家人的消息,“医院还是停水停电,姥爷情况还行,医院水退下了,现在去外面买吃的,家人们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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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0多名小学生被困的高架桥下
 
Image高架桥下的80多个小学生
 
7月20日下午2点,大学生李莹兼职的夏令营即将结束,两辆大巴车载着八十多名8至12岁的学生和十多位老师,从新乡驶向郑州。
 
李莹回忆,一路上雨势越来越大,到晚上8点,路面积水已经漫过了大巴轮胎,司机将大巴车开到了一座高架桥下躲避。那里地势相对较高,但前后路段都已经被积水包围,很多车辆都躲在那里,进退不得,“往前走不远就没膝盖了,看不出更远的地方水有多深,谁也不敢再往前开了。”
 
眼看水位越来越高,担心孩子们着凉生病,李莹尝试联系附近的幼儿园或者旅馆,想先把车内的小朋友安顿下来,但是能够联系上的住处和他们的位置都有积水阻隔,“就像隔着一条河一样”。因为担心会被困在半路上,老师们决定在原地等待救援。
 
夜深了,雨还在下,老师们努力安抚着孩子们先行休息,还给每个孩子都测量了体温,确保没有人生病。李莹说,为了防止发生意外,老师们轮流值班,有的老师整夜没有合眼,大部分都只是“眯一两个小时”。
 
李莹先是安抚车内的小朋友,紧接着在微信群里即时告知家长孩子的处境,给每一个孩子拍了单人照片,让家长们放心。之后,她又忙着联系发布救援信息,“还好车上有充电宝,能够和外界保持畅通。”
 
凌晨两点左右,救援队赶到现场,他们巡视了周围的情况后,认为大规模转移人群有一定风险,要求老师和孩子们继续待在原地,等待雨势渐小再进行转移。
 
到了次日早上六七点,孩子们陆续醒来,李莹和老师们把车内仅剩的饼干、牛奶分发下去,又担心孩子们吃不饱,几个老师自告奋勇,顶着没过膝盖的水,下车出去寻找物资。
 
“雨势越来越大,找到的几个超市也已经被买空了。”不久,几个老师反馈找到了粥铺,因为所需物资较多,人手不足,李莹和其他几个老师赶过去支援。
 
他们将煮好的粥一杯一杯封好,连馒头一起带回来后,给每个孩子一一发放。为了打消孩子们害怕的情绪,李莹带着孩子们唱歌、做游戏,“孩子们都很乖,没有哭闹的”。
 
李莹说,截止次日上午,老师们已经联系上了两家救援场所和一间小学,小学的校长承诺给他们提供场地,并联系了橡皮艇转运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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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月21日下午,郑州市区仍有路段积水严重 | 李佳楠
 
Image口腔医院里的“防御工事”
 
7月20日下午两点,实在顶不住外面的风雨,从郑州站下火车的徐明,躲进了郑州大学口腔医学院。
 
“原本路上的水是很清的,能看见路面,后来变得非常黄,跟黄河差不多。”他回忆道,“我1米85,水最深的时候没到我肚脐眼。”
 
在医院里,徐明眼见着水位不断上涨,天擦黑的时候,水势更加湍急。一台小轿车原本停在路口,后来被水流推着,一下撞到医院门口的路沿上。
 
医院里,所有人都投入到阻挡水势的“战斗”中,保安和护士们抱过来厚重的门帘,还有一麻袋废弃医疗物品以及手术衣,垒在了门外,“相当于做成了一个防御工事”,徐明回忆,门帘沾水之后越来越重,所以很坚固,一直没有被冲垮。
 
从下午三点开始,进入口腔医院避险的人越来越多,“大厅里差不多有百来号人吧”,徐明说,水势太急,凭一个人的力量很难走进医院,大厅里所有“能使得上力”的人都开始“捞人”,帮忙把困在外面的市民拽进来。还有很多人搬来盆、桶、簸箕和其他容器,一轮轮往外排水。
 
徐明记得,一个倔脾气的老人坚称“外面能走”,想要从医院离开,顶着汹涌的浪头,走到没了力气,又重新返回来。
 
晚上7点,医院停电了,一片漆黑,护士招呼着所有人转移,去后面地势更高的培训教室。徐明回忆,为了防止拥挤踩踏,每个楼梯口上站着几个护士,分批次放人。“还有人专门去安慰哭闹的孩子,他们非常负责。”
 
浑身湿透的人们塞满了医院的每间教室,徐明感觉,空气中有一种难以形容的气味,“像是蒸桑拿一样,我这辈子也忘不了。”
 
一位坐在徐明身边的医生始终担心着家里,她老公在公司,孩子在幼儿园,“三口人困在三个不同的地方”,直到晚上十点,这位医生才收到了孩子平安的消息。
 
次日凌晨五六点钟,外面的水位渐渐退了,徐明回想着过去的十几个小时,好像是个“奇迹”,“没有外界的救援,我们自己救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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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明强遇险的视频在网上引起热议
 

Image郑州“漂流居士”:其实我当时怕得很

 

7月21日,一段男子独坐木板在郑州街头“漂流”的视频被发到了短视频平台。当事人叫马明强,他后来看到网友写给他的那副对联:“古有达摩祖师一苇渡江,今有郑州居士一席过市”。但回忆起漂流的二十分钟,马明强感觉“害怕得很”。

 
7月20日下午1点多,马明强步行前往郑州大学地铁站,准备坐火车回上海。路上,雨像是“盆泼”一样突然大了起来,水也从四面八方涌来,他一米七五,水一直淹到了腰部。快到地铁站时,眼前已经是“一片汪洋”。
 
想往回走时,马明强发现自己已经站不稳了,汽车经过激起的水流几乎都可以把他冲倒。正担心被冲走,马明强身后漂来一块门板大小的复合板,他只想了几秒,变抓准时机爬了上去,“上了才有生路,漂着比走着快”。
 
刚上“船”,马明强就发现两边车道的行人正拿着手机对他拍摄,网友在后来的评论里说,他看起来淡定得像个“居士”,但事实上,马明强当时很紧张,“因为不知道会漂到哪条河”。漂流期间,他曾向路过的大卡车招手求救,但对方都没有停车。他也一度想给家人打电话,但因为信号不好只能拨通报警电话。
 
到地势平坦的地方后,水流速度放缓下来,他稍微放松里一些,干脆撑开伞,盘着腿“从容”避雨,全程漂了二十分钟,约有三公里。因为之前曾骑车路过这条路,他熟悉周边路况,为了防止“一直漂下去”,他在路过一座高架桥时,顺势跳上了旁边的桥墩。
 
在桥墩上等了二十分钟后,马明强最终被一辆挂着冲锋艇消防车“解救”。看到消防车时,他挥起一块白色泡沫求救,牵着消防员递过来木浆,从水里爬上了消防车,最终得救。
 
后来,他在一处地势较高的地方下了车,周边有四五十个跟他一样被雨困住的人。天气越来越冷,马明强感觉不能一直等下去,他索性打开地图,向地势较高的地铁站走去,“站里有电有灯,可以避风”。
 

(文中受访者均为化名,除署名外图片均为受访者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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巩义农村:暴雨中的失联小镇

先生专题组 先生制造 Yesterda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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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月17日以来,河南省遭遇极端强降雨,郑州市常庄水库、郭家咀水库及贾鲁河等多处工程出现险情,郑州市区出现严重内涝。目前,洪灾已造成郑州市区12人死亡。

 

除了郑州,巩义是这次暴雨受灾最严重的地区之一,尤其是周边的乡镇,比如米河镇。

 

截止到发稿为止,我们所在的当地救援群,仍然有人在不停求救,以及发问:米河那边现在到底怎样了?

 

采访、文  殷盛琳  李颖迪

 

 

 

 

米河镇

 

7月20号,上午9点多,王天照收到父亲的短信,他和许多村民一起被困在了米河镇东竹园村一家公司的三楼。暴雨侵袭,他们只能暂时到这里躲避。

 

米河镇距离市区20多公里,属于盆地,四周被山围绕。王天照说,小镇之所以受灾那么严重,是因为四周山上的积水都会冲到这里来,有些地方会引发山洪。

 

父亲70岁,当天早上八点多出门,想步行到镇中心去把挖掘机开回家,那是家里最值钱的物件,不能被淹。前一天,巩义已经下了一整天的雨,但据父亲说,他出门时路上的状况还好。

 

父亲走了大概三公里之后,雨开始越下越大,他只能躲到路边的楼里。不久,米河镇的信号塔被冲毁,父亲也失联了。

 

再收到父亲的短信,已经是晚上9点,王天照一整天悬着的心才算放下来。

 

王天照自己在巩义市区。下午三点多,巩义市区的雨还不见减小时,他就急着开车出门,想回老家救人。但来来回回绕了4条线路,都没能到达米河镇。最接近的时候,他离家只有七、八公里,但310国道上积水严重,他不得不折返回来。一路上,他看到很多车辆被冲走,或者泡在积水里。

 

返回市区后,王天照每隔10分钟就打一次电话。打给父亲,也打给朋友,不间断地刷朋友圈,害怕错过最新的消息。晚上,他看到央视新闻播报,已经有救援队到镇子上救援了,也有朋友发了镇中心的视频,地势高的道路上积水减退,基本可以上街了。但父亲所在的那栋楼房,地势比市中心要低,水电也没恢复,还不知道情况怎样。

 

他现在就等着,等水再退一些,赶紧回家,把父亲接回去,家人的平安最重要。

 

 

 

 

 

西村镇

 

魏刁家的房子正岌岌可危。她眼看着这个房子昨天塌了西北角,今天塌了东边,每隔十分钟,大块的红土簌簌往下掉,现在西面的地基都露出来了。魏刁说,这房子是三十年前盖的,所以都是用砖做的地基。因为家里条件不好,她家没有和村里的其他人一样拆迁到小区里,独自一户留在了山上。

 

这房子是最普通的红色砖瓦房,临崖一侧简单砌了一堵砖墙。如果雨继续下,塌房是迟早的事情。可她不知道往哪撤离。73岁的父亲得了严重的老年痴呆,走两步路就会栽倒,71岁的母亲也有脑血栓。除了父母,家中只有她一个人,她也50岁了。

 

7月19日晚,下了一夜雨,房中接了好几桶水。痴呆的父亲早上还问她,房子是不是要塌了?她说没关系,不用管。母亲淋得身上都是水,一直给村里的人打电话,却不知道这事谁能管。

 

魏刁打了市长热线,对方记录后没有人回应,说别的地方受灾更严重。母亲一直哭,问她咋办呢?她担心今晚这房子就会塌了。所幸,晚上十二点,雨停了下来。她对我们说,我们是第一个联系她的人,她觉得一家人终于有被救的希望了。

 

魏刁和丈夫都是西村镇的农民,丈夫今晚回了婆家。父母丧失劳动能力,魏刁不敢外出打工,只能留在村里种地,照顾父母。

 

今年天气实在反常,上半年没下一点雨,她在山坡东面种的小麦苗全都干旱死掉了。最后只剩下半亩地的玉米,眼看着能活下来,全在这两天被雨水淹掉了,连玉米秆的顶都看不见,田已经变成了水坑。玉米救不回来,今年魏刁家绝收了。

 

按照往常的价格,半亩地的玉米也只能卖个两三百元。她家没有什么地,只好去村里人都不去的山上种玉米和小麦。去年收成也不好,她只好从婆家拿来一点麦子,磨了一点麦子面给爸妈送去。

 

* * *

 

魏新伟住在西村镇的小区里,这是他的新家。他说小区还好,新家没进水,但在土窑的老房子被淹了,电视机冰箱家具都没法要了。

 

西村镇距离米河镇二十多公里,在巩义市区南边。村子附近有两个水库,其中一个已经警戒了,另外一个叫坞罗水库,正在泄洪。

 

魏新伟说,他感觉米河镇受灾更严重。米河镇处于山谷,伏羲山的西面,旁边的水系都要从米河走。米河镇的很多房子都建在以前的河床上,填平了一些,现在水一大,就把房子淹掉了。

 

而西村镇都在半山坡上。魏新伟的小区附近有一个采石场,这两天都是轰隆隆的声音。这个小区是村里拆迁宅基地重新建的,小区东南方向的山嘴上有一户人家,他看着那栋房不断塌方,崖边上的黄土掉下来,往他们小区车库里砸。现在车库里全是那户人家掉下来的黄泥水,再过两天就要被淹没了。

 

他听说那户人家里有病人,没地方避难。

 

西村镇已断水断电。7月20日晚,他在车里给手机充电,在车里睡了一晚上。

 

魏新伟觉得,这次的经验教训是,无论什么房子都不能建在河床上,哪怕是干涸的河床也不行。他觉得米河镇现在最严重,但那个镇子过水也快,如果雨接着下,接下来倒霉的就是他们镇上了。

 

 

 

 

巩义市区

 

小尚家在巩义市区,离最繁华的市中心商业街只有几百米。

 

7月18号晚上,他从北京回到巩义时,暴雨尚未来临。出租车路过商业街,司机还跟一个外地人介绍,这是我们老城区最繁华的一条街。小尚跟着瞅了一眼,街道上已经空无一人。那时,市民已经收到连续暴雨的预警短信。

 

真正的暴雨是在第二天下午来临的。19号上午十点多,小尚醒来时只是小雨,他还到商业街吃了午饭。往常,那里是整个巩义最热闹的地方,好像整个巩义的人都在那儿。但下午两点多,雨越下越大,小尚一路走回家只遇到了十几个人。

 

巩义市区的地势,大体上是南高北低。小尚路过一条有高差的巷子时,积水从南往北流,整个没过他的脚踝。小尚家往北几百米,是石河道,常年处于干涸状态,经过这两天接连的暴雨,那里的水位已经涨满了。

 

小尚说,除了短暂在道路积水外,暴雨对市区的影响好像并不大。他看到同学在朋友圈发的视频,石河道上连接城区和乡镇的桥已经被积水淹没,很多司机把车停靠在路的两边。他经常坐的那辆南渡河线(又名旅游专线),惯常的行驶路线是从巩义汽车站开车到河洛镇的河洛汇流景区(黄河与伊洛河汇合的地方),因为暴雨,这趟公交缩减了运营范围,只在市区行驶,不再往镇子上开了。

 

小尚家住在6楼,连着7楼的阁楼。这两天因为下雨,顶层开始渗水。6楼的厨房、7楼小尚所在的卧室、客厅以及楼梯的拐角,说不清哪里有裂缝,雨水滴滴答答从房顶的各处渗进来。小尚和家人在渗水处的下面放了脸盆,把不用的床单、被罩在地板上铺开。到20号晚上,渗进来的雨水已经到了脸盆三分之一的位置。

 

7月20号下午五点左右,市区的雨开始变小。小尚从窗户往外看到,很多居民已经开始正常进出小区了。

 

但巩义周边乡镇的情况要严重很多。

 

小尚一位高中同学7月刚好毕业回家,住在米河镇。那里已是这次暴雨受灾最严重的地方之一。整个小镇处于失联状态。

 

小尚的同学手机信号微弱,下午5点25分编辑的一条朋友圈,直到晚上8点52分才真正发送出去。同学家门口的水积了一人多高,一楼全部被淹没,附近的车子要么泡在水里,要么直接被冲走。
 

7月20号晚上八点多,小尚给对方发了微信,20分钟后收到回复。同学说,直到晚上,镇子仍然是停水停电的状态。网络上,求救的信息也在不断传来:明月新村7号楼坍塌,多人被困在工厂、居民楼。

 

小尚最担心的是农村那些住在窑洞的人。在巩义,一般是在黄土山上挖窑洞,再用砖和水泥砌上一层,最后刷一层白色的油漆,就像缩小版的隧道。小学之前,他和爷爷奶奶在窑洞住过几年。他们家有三个窑洞,分别是厨房、卧室,还有一间用来储物。用砖铺就的地板要低于地面,每次进入窑洞,他们需要下两三个台阶,但在他记忆里,窑洞并没有因为下雨进过积水。唯一的一次坍塌是因为窑洞上面的树倒了。

 

他不知道以这次暴雨的猛烈程度,窑洞会不会出现坍塌的情况。他们家很早就搬到市区住,老家的窑洞慢慢废弃了,但村里很多老人仍然住在那儿。

 

 

 

 

编辑  谢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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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州地铁5号线被困人员口述:车厢外水有一人多高,车厢内缺氧

中国青年报 冰点周刊 Yesterday

很多人都没有想到雨会下这么大。7月17日开始,郑州出现罕见的降雨。数据显示,郑州单日降雨量突破历史极值(建站以来),单小时降雨量超过日历史极值。近三天郑州的降雨量,接近常年一年的量。

道路上有车辆被大水掀翻,不少楼的一楼也被大水倒灌。列车停运,公共交通受阻,不少人被挡在了回家的路上。

7月20日,郑州地铁5号线五龙口停车场及其周边区域发生严重积水现象。当日18时许,积水冲垮出入场线挡水墙进入正线区间,造成郑州地铁5号线列车在海滩寺街站和沙口路站隧道列车停运。暴雨雨水倒灌入地下隧道和5号线列车内,乘客困于车厢中。其间,不断有5号线列车内的消息及视频传出,车厢内水漫至胸部乃至头部。

救援人员接到群众报警后迅速抵达现场。截止到7月21日03时10分,地铁隧道内被困人员已全部转移至安全地带。根据官方数据,此次事件共疏散群众500余人,其中12人经抢救无效死亡,5人受伤送医。以下是其中一位被困人员的口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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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铁5号线救援现场。(视频截图)

作者 | 实习生 卢思薇

编辑 | 陈卓

7月20日下午,我从郑州地铁5号线的中央商务区站上车准备回家。可能因为雨天,所以这一站人并不是很多。这趟地铁走得也不顺畅,从黄河路站开始,列车出现紧急停靠等情况。当时沿路也一直还有乘客在上车,所以我也没有觉得发生太大的问题。

事故是在海滩寺站与沙口路站间发生的。其实在列车抵达海滩寺站的时候,就已经采取了紧急停靠的措施了。但后面列车继续往前开。当时以为很快就能到沙口路站。没走多久,列车又再一次停靠了。

从车厢往外看,已经能看到两边的水急速地向上涌去。那个时候列车长从车厢的最前面走到了最后面,走动的过程中也看到他不停地在与地面进行联系。列车长还尝试着将列车重新开回海滩寺站。但当时可能是因为地铁有一套自动保护的设计,列车已经锁死在铁轨上面,没有办法移动。当时铁轨上溅起了火花。

逐渐地,水开始灌进车厢内。起初,车内人们大都是在车尾聚集,但因为地铁行进路线是由东往西,那一片地势东低西高,车尾水流的上涨速度明显高于车头的部位,所以我们跟随着列车长的指挥,一直往车头的部分走。走到车头的时候,列车长打开了最前面的一节车厢门。

我也是那个时候才知道,地铁是有内部的人行通道的。当时大家听着列车长的指挥,抓住栏杆,沿着地铁轨道继续向外走。当时应该已经距离沙口路站很近了,我感觉可能就两百米多一点的样子。走在最前面的那一小部分人已经到了相对安全的位置,但是后面来的水很急很猛,而地铁下面的那个人行通道非常窄,人多且挤,大家根本就过不去,大部分的人走到一半就只能被迫回到车厢里。列车长也将车门关闭并不断地联系地面,等待救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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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铁五号线被困现场(网络视频截图)

在被困在地铁里那段时间,至少在我的那一节车厢里,整体的状态还是不错的。可能也是我比较胆小吧,最开始看到车尾进水的时候我就已经开始哭了,不出声,但眼泪就是不停地往下掉,周边也有哭的、焦躁的,同车厢的人也会来安慰、安抚。有一个姑娘,在车厢中一直维持大家的秩序,也一直在安抚我们的情绪。大家也都像是约定好了,尽量不说丧气话。再到后来,大多数人都选择了保持沉默,以求保持体力。

大家都在努力尝试各种方式与外界取得联系。拨打119、110、联系家人朋友请求援助……但收到的消息大多不尽人意。可能那个时候大家都在联系救援力量,这些电话被打爆了,外面的家人、朋友们都很难联系上他们。

好在后来车厢里面有一位女士联系上外面的救援力量。联系上之后,她一直在向车厢里面传递救援人员的动态以及部署情况。比如救援人员已经到达出站口,消防官兵将救援用的绳子拉开,将防洪用的沙袋垒起来这些信息。

最可怕的时候是在晚上九点左右,当时窗外的水已经差不多一人多高了,向后看,车厢后半截水也已经到顶,大家都向前聚在前三节车厢,我当时处于1、2节车厢的中间处,算是人群的中间位置。水继续漫上来,人群后半截,水流基本已经漫到了脖子,最前面的部分也都到了胸口的位置。这个时候车厢开始出现缺氧的状况。身边陆续有人出现缺氧、低血糖的症状,有人发抖、大喘气、干呕。当时车厢内还有孩子、孕妇、老人,大都因为久泡水中体力不支,出现各种身体状况。

当时还记得那位一直在为我们传递外面救援信息的女士说了这样一则消息,说政府已经在后方开始抽水。但是当时的我觉得一台、两台的抽水机根本顶不住这么大的水。所以当时听到这一段话的时候,就真的是感觉到绝望了。当时自己真的非常害怕,当看到车厢外的水位越过头顶的时候,我就已经做好了出不去的准备了。

我的电话也一直打不出去,但是网络还断续能够用上。当时手机只剩不到30%的电,为了减少耗电量,我关闭了几乎所有的程序,只留下一个微信,给家人、朋友发信息。当时我还不敢和爸妈说,只敢给表哥、表姐还有朋友发消息。21时之前,我还不断地拜托他们联系救援人员,但在看到水位过了头顶之后,我和他们的消息记录中基本都是交代的一些身后事了。

车厢里,我能很真切地感受到周围的人那种恐惧的情绪。车厢里还出现了些许的骚动,在水位差最明显的时候,有人冲动想直接砸开车厢的玻璃门,但是有一位大叔带头出来制止了他。真的十分感谢这位大叔,考虑到当时车内外的水位差,如果不是他来制止,车窗一旦贸然砸开,水必然会涌进来,车内外的水压差肯定也会压得人无法逃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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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络视频截图)

后面事情出现了转机。在车厢外水位达到最高值之后,水位线就好像一直保持一个较为平稳的状态。同时,我们的车厢也因为水流冲击出现了偏移,呈现出一边高一边低的状态。向上翘的一侧,车厢窗户暴露在水体之外。当时人们就提议,用车厢内的灭火器砸处于高处的车厢的窗,而不是砸门。前面一节车厢的车窗砸开后,缺氧现象有了明显的好转,大家开始逐渐地恢复正常呼吸,外面的水位也没有继续上涨。我们处在车厢前面的人也不断地在向后传话,让他们用灭火器凿开车窗。起初只是一两个声音在喊。逐渐,我所在的这节的车厢中,声音逐渐汇聚在一起“用灭火器砸车窗”。

也大约是那个时候,救援人员出现在车厢外面。他们最先通过凿开的那处玻璃窗,将破窗器递到车厢内。车厢内里面大家也在接力将破窗器向后传递。

我因为处在一个相对靠前的位置,所以也不太清楚后面的状况,只记得往后看黑压压一片都是人。随后,救援人员把前面的车长车厢打开了,并尝试从车厢外侧砸玻璃,但当时由于凿打玻璃过于费力,且前面的车厢也已经打开,他们最后也没有继续下去。大家陆续从前面的车厢疏散出去。

最先救出去的应该是两三名孕妇,因为长时间泡在冷水里,她们都是虚弱到缺氧的模样。之后救出去的是孩子,再之后是女生,我算是女生当中出去比较早的。虽说当时外面的水流相较之前已经平稳了许多,但是依旧很急,尤其是在由车厢到人行走道这一短距离,水流非常急。救援人员主要是在车厢和扶手处开展救援,他们在车厢外将我拉上来,下面车厢里有乘客自发地站在出口处托我一把。全靠他们的一托一拉,我才能逆着水流出来。从车厢和激流中脱身后,走大约十来米,水位就退到小腿以下比较安全的位置。而在通向出站口的约200米的距离中,我们基本上是相互搀着走,能走的搀着不能走的,跟着前面指引的救援队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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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络视频截图

到了出站口,也能看到很多救援人员在那里挡着洪水。他们也会指引我们踩着他们拉的线,让我们踩着过去。出站的时候能见到很多人在和你逆着方向走,有救援人员,有医护人员,有地铁员工,还有很多我不太能辨别职业的人,在往车厢那边去。也能看到指挥人员焦灼地不断在打电话,还有穿着地铁制服的员工询问你是否有不适的情况出现,通道一旁也架起安置用的椅子和床。我出站的时候还见到了一位年轻的母亲和她的孩子,孩子没什么事,母亲则是明显的缺氧状态,十分虚弱,可能因为一直在护着孩子。

从开始被困到撤离到安全区域,前后约4个小时。出站后,因为那一片的道路依旧处于被淹的状态,我担心窨井盖被冲掉,也担心漏电情况出现,我还是没能回家,只能在朋友家住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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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信编辑 | 陈轶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