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智商犯罪》 作者:紫金陈 5 (完)

来源: 2021-02-20 13:22:24 [博客] [旧帖] [给我悄悄话] 本文已被阅读:

第45章
 
杜聪退卡无果,沮丧地回到了家。之所以刚刚酒店要核实他的身份,他就胆怯离开了,是因为他担心他扣的车不是那两个浑蛋的。那两人住的破房子,看着也不像能买得起这种越野车的人,八成是两人借来的车,那三张储值卡更不像他们的消费档次。 
    不过就算他们穷,这场车祸明明是他们害的,按人道主义讲怎么也得赔点钱吧。 
    杜聪越想越气,就拿了个单肩包,包里塞了个铁榔头防身,下楼去找他们俩要钱,能要多少是多少。 
    他坐上公交车,到了城南的某一站下车,走过去几百米就是那两人的家。他掏出榔头握在手中,以防见面动手也能有个依仗。 
    此时,刚哥和小毛正在家里一筹莫展。李棚改的尸体还放在后屋的麻袋里,车被杜聪开走了,里面还有个藏了一百万美金的箱子。他们不知道杜聪电话,只能盼着他没发现箱子里的美金,回来找他们要钱。 
    两人等了一天,听到有人敲门便迫不及待地奔过去,透过门缝望见是杜聪,喜出望外地一把拉开门。杜聪吓了一跳,慌忙举起榔头防备,谁知这两人贴上来,一口一个大哥叫着,像两条癞皮狗一样。 
    “大哥,终于把您盼回来了!大哥,昨天那车是我朋友寄放我们家的,您行行好,赶紧把车还我们。” 
    “你们还知道要车啊,我车撞了怎么算?” 
    “赔!”刚哥表态很果断,“我们照价赔。” 
    “你们会赔?”杜聪见对方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一时没反应过来,痴痴道,“你们赔多少?” 
    刚哥一拍手:“大哥你说多少钱!” 
    “我说……”见对方态度这么好,杜聪报三十万都有点忐忑了,“那车子也不是我的,车子撞了,修理费加折旧费,一共是六十万,我自认倒霉赔三十万,还有三十万你们出。”他怕对方不信,马上补充,“事故警察登记过的,你们不信可以问警察。” 
    “不用问,三十万人民币是吧?” 
    “那……那不然呢?” 
    “没问题!”刚哥一口答应下来。小毛推推他,意思是他们哪来三十万,刚哥一把打开他,斥道,“聪哥说三十万,就三十万!我们不还价!” 
    杜聪见他们俩突然变成这副态度,一时捉摸不定,又看了看他们的破房子,迟疑道:“三十万你们拿得出来?” 
    “当然拿得出,您呀把车先还我们,我们第二天就给你整齐的三十万!” 
    杜聪心情瞬时冷了下去:“你们是想把车给骗回去吧?” 
    “怎么可能!”刚哥拉长语调,“聪哥,咱们都是讲规矩的人儿,你呀把车还我们,我们马上去把车抵押掉,您要的钱一分不少全给您!” 
    杜聪冷冷一笑,伸出手:“说这些没用,先给我十万,我就把车开回来。” 
    “十万啊……”刚哥面色为难地看向小毛,小毛更是为难。 
    杜聪压根儿就没指望能从他们那里要到三十万,能赔个十万,其他自己再想想办法已经谢天谢地了,见对方这副面孔,杜聪自己砍下价:“先给八万!” 
    “八万啊……”两人还是很为难。 
    “那你们说先给多少!” 
    刚哥拍着胸脯承诺:“只要您把车还我们,三十万一分不少。” 
    “不可能!”杜聪态度没有商量余地。 
    小毛接口道:“聪哥,你相信我们,你先把车还我们,我们拿到车,有的哪只三十万——”刚哥一巴掌拍到小毛后脑勺上,他差点就把箱子的秘密说出去了,立刻说,“聪哥,我们先筹一下钱,钱先给你,你再把车还我,是这样吧?” 
    “就这几天啊,我可等不了!” 
    “没问题!聪哥,你给我个手机号,我们筹到钱就打你电话。” 
    杜聪打量他们几眼,对方今天的态度颇为奇怪,可对方态度再好,也不可能让他不收一分钱把车开回去,他皱皱眉,留下手机号,将信将疑地离开。 
    待他前脚刚走,小毛就嘀咕道:“咱们上哪儿去找八万块钱给他?” 
    刚哥转头一巴掌打上去:“你真是智商低得要老命了,差点让他知道车里有大钱。钱咱们拿不出,他抢了咱们车,咱们再去把车偷回来不就成了。” 
    “可车在哪儿咱们都不知道啊。” 
    刚哥又一巴掌拍在他后脑勺上:“跟踪他回去呀!” 
    说干就干,两人马上悄悄跟上去,跟着杜聪穿过几条小路,来到外面的大街上,远远的,他们看到杜聪走到了公交车站,过了会儿上了一辆公交车。 
    刚哥连忙拦下旁边一辆等客的铁皮三轮残疾车,跟师傅说:“开快点,跟上这公交车。” 
    “要超过公交车吗?”开车的师傅是个四十来岁的汉子。 
    刚哥眼睛一直盯着公交车,没好气地应一句:“就你这车还能超车啊?” 

“哎兄弟,这话我可不爱听了啊,我这车性能好着呢,我——” 
    “你就跟牢公交车就行,别太近,别太远。” 
    “你们是警察?”师傅从后视镜里看了眼他们。 
    “不是。” 
    “不是警察那你们跟踪这公交车干吗啊?” 
    “抓奸行吧?”刚哥懒得跟他废话。 
    “你们借我这车抓奸,万一出点什么事,我可遭殃啊,我拉着你们跟公交车,可耽误我其他生意了,这钱怎么也得给个双倍吧?不然我可就不跟了啊。”司机趁机要价。 
    刚哥眼神从公交车身上抽回来,瞪向他:“我问你,你开这残疾车跑出租,你有残疾证吗?” 
    “没有啊。” 
    刚哥对着他后脑勺伸手就是一巴掌:“你再废话,老子让你有残疾证!” 
    另一边,方超和刘直也在驾驶着他们的这辆残疾车缓缓行驶着。 
    “超哥,你让周荣定交易的时间、地点,他耍诈抓我们怎么办?” 
    “稳住,我是在试探他呢。”方超不屑地哼了声,他驾驶残疾车绕着嘉德广场外围的几条马路开了几圈观察环境,期间无数次摇手拒绝了路边打车的行人。一番地形查看下来,方超准备在路边找个地方停车等待,可这广场周围哪有停车位啊,附近的商场虽有停车位可也不让他们的残疾车进去。方超找了一大圈,最后在离广场不到一公里的一个拆迁工地变成的临时免费停车场停下车,不远处正停着李棚改的那辆越野车。 
    方超向刘直慢慢解释:“这是我们在三江口的最后一笔买卖,这笔如果做不好,我们是不是都得进去?” 
    “是啊。” 
    “所以这一次只许成功,不许失败。我让周荣定交易的时间地点,并不是要跟他交易。我是看他有没有设套。如果他找了警察下套,那也不指望从他身上拿钱了,直接把U盘公开。如果他没有设套,我到时再定交易的方式。我刚才看了嘉德广场周围的地形,我们从这里走过去只要五六分钟,躲在这里又很不起眼,所以我们就在这里等,时间快到了我再出去查探。” 
    杜聪从公交车站下了车,刚哥和小毛也赶紧下车,在后面佯装不经意的样子远远跟着。杜聪踏进单元楼,刚哥也悄悄跟进去,他透过楼梯的间隙看到杜聪走到了四楼左手边的房间开门进屋。 
    刚哥退出来后,告诉小毛:“他人住这里,车子应该就在附近。”两人沿着马路将两侧停着的汽车仔细找了一遍,没有发现李棚改的车。 

“再去旁边看看。” 
    很快,两人来到了房子后面那片临时停车场,那里停了很多车,他们四下寻找一番,欣喜地发现李棚改的越野车就在其中。他们兴奋地跑到车边,朝车内张望,箱子却不在车里。 
    刚哥寻思道:“箱子不在车里,那一定被他带上楼了,他来找我们要钱,说明他还不知道箱子里有钱。” 
    “刚哥,那我们怎么办?” 
    “一种办法,我们直接上他家,把箱子给抢了。不过如果他报警,警察来了一调查,李棚改的事就穿帮了。所以只有第二种,我们去把他家的门给撬了,找到箱子,拿走里面的钱,到时我们把美金兑成人民币,拿三十万赔他让他封口。我们把车开走处理掉,事情就干净了。” 
    两人商量一番,觉得此计可行,就先回家去找工具撬门。 
    不过在离他们俩十几米外的地方,两双眼睛正凶狠地瞪着他们俩。 
    “你确定是他们俩?”方超语气中透着寒意。 
    “这两人化成灰我都认得!”刘直已经迫不及待要下车了。 
    方超一把拉住他,沉声道:“等一下有你动手的机会,我们先跟上去。” 
    待这两人走到路口打了辆残疾车离开后,方超也转动了钥匙,他们的残疾车不远不近地跟在了后面。 
    刚哥和小毛下了残疾车,朝家中走去,商量着行动计划。 
    “待会儿你拿好工具,我打杜聪电话,把他约出来,你趁机撬开他家的门,进去找到箱子,拿了钱就走,知道吗?”刚哥叮嘱他。 
    “我去撬门?” 
    “是啊。” 
    “可我不会开锁啊,撬门不是你最拿手的吗?” 
    “撬门怎么变成我最拿手的了,我什么时候撬过门?”刚哥一脸吃惊。 
    “我听老家的人都说,你总是半夜撬开村里那些妇女家的门,把人给睡了,后来被他们丈夫知道了,才把你赶出村的。” 
    “扯淡!”刚哥啐了口,怒道,“想当初我在村里那会儿,还用得着撬门?你信不信我家就算装三个防盗门,也得被那帮妇女翻进屋。” 
    “这……这日子啊……”小毛狠狠咽了下口水,眼中无限向往。 
    “别废话了,”刚哥打断他的想象,“现在怎么办!” 
    两人欢天喜地地商量了半天怎么撬门怎么拿箱子,结果两个人都没撬过门。 
    他们停下脚步,寻思了半天,总算被小毛想到办法:“我认识一哥们是开锁公司的,平时也偷点东西,我见他开过锁,把猫眼转开,他有根特制的杆子伸下去转几下就开了。我去跟他借专门工具,到时我再穿上工作服,装成开锁工人,如果一时半会儿没撬开,有人经过也能掩饰过去。” 
    刚哥高兴地拍手:“你这两天脑子好像开过光啊!先搞那美金,又想出扮开锁工人,嘿,就这么干!” 
    说完,两人掉头往回走,朝那开锁的哥儿们家中走去。 
    在他们俩身后五六十米外,方超和刘直一直不动声色地默默跟着,若不是这两个浑蛋,他们抢了周荣后早逃之夭夭了,哪会沦落到如今还要跑路的地步,今天不光要拿回箱子,还得结果他们的命。 
    光天化日下不能动手,只待两人到家,他们就能下手,此刻见两人突然掉头,方超和刘直马上朝墙一侧稍稍别过身去,低着头佯装经过的路人,快步朝前穿了过去,走了几十米到达一堵墙的转角口。他们停下脚步,正要回头朝两个小*****望去,突然间墙后传来一声叱喝:“孙子看招!” 
    方超和刘直本能转过身,却见两只巨大的脸盆朝他们径直飞来,刘直手脚修长,抬起一脚便将冲向自己的脸盆踢飞到一旁,方超眼见脸盆飞来,没时间反应,本能举起手臂抵挡,脸盆虽然被打飞到一旁,但脸盆中的东西却在下一秒将他淋了满满一身。 
    方超愣了愣。伸出舌头,一股咸臭味,低头看下去,浑身被污秽物淋了个干净。几秒后,他抬起燃烧着熊熊火光的双目直视对面发呆的三个男人。 
    “两位大哥,不好意思啊,我是泼后面那两人,怎么他们掉头走了,兄弟给你道个——”,“歉”字还没说出口,方超已经一把掐住他脖子直接甩到了墙上,把他砸得头破血流。他身后两个小弟见老大被打,刚要去拿路边的石头当武器,被紧随而来的刘直三拳两脚踹倒在地上,动弹不得。 
    “大哥饶命,小弟……小弟真不是故意的。”被方超抓在手里的男子知道遇上了狠人,哭喊着求饶。 
    这时,旁边一辆电动车经过,刘直朝他狠狠瞪了眼,那人赶紧装作什么也没看见开了过去。方超怕路上闹出大动静引来警察,只好忍住满腹滔天怒火,示意刘直将这三人一齐抓过来,带进旁边的一条小弄堂,掐着那人的脖子问:“你们三个干吗的?” 
    “大……大哥,我们……我们是讨债公司的,刚才……刚才那会儿从你们后面走过的两个人欠了信用卡不还,我们催了几次没用,只好……只好给他们点教训,没想到得罪了大哥,求你……求你放了我们。” 
    方超咬牙问:“那两人住哪儿?” 
    “住这后面。”讨债的伸手向后一指。 
    “带我们过去。” 
    “带你们过去?” 
    “他们也欠了我们钱,讨债还轮不到你们!” 
    三人连声应允,为了讨回几万块信用卡欠费,他们可不敢得罪这两尊神,每天在江湖上混,他们一眼就看出这两人是惹不起的主。三人带着方超和刘直来到刚哥的院子前,方超打发他们滚,以后别让他遇上,三人忙不迭跑走。 
    院子门锁着,不过这院门的破锁对他们来说形同虚设,刘直找了张银行卡随便糊弄几下就将门打开了。两人走进院子,径直来到屋子前,房门昨天已被杜聪踢坏,只是虚掩着,方超满腔怒火,也不管里面是否还有人,直接一脚踹了进去。 
    两人进屋找了一圈,没有人,可同样也没找到箱子和美金。 
    这时,刘直注意到后屋里面有个麻袋,他踢了一脚感觉有些异样,心中有种不祥的预感,他马上解开麻袋绳索,果然露出了一具男性尸体,正是李棚改的尸体。 
    “超哥,又是……又是一具尸体。”那两人刚给他们俩调包了一具尸体,此刻屋里又来一具尸体,纵然刘直胆大包天,但他不是杀人狂,遇上这号人也不禁发怵,“这两人……该不会是变态杀人狂吧?” 
    方超站在原地,目光在尸体上停留了几秒,顷刻间所有理智都被怒气所占据:“管他是不是杀人狂,今天我一定要将这两浑蛋碎尸万段,碎尸万段!”他激动得抓起旁边一条椅子狠狠往地上掷去,摔得四分五裂。 
    刘直从未见一向“稳得住”的超哥发这么大火,看得胆战心惊,只好小心翼翼劝说:“超哥,咱们今天是最后一票,得从长计议,千万要稳住啊。” 
    “稳你个头!老子就是要把这两个浑蛋弄死,弄死!”
?

第46章
 
“局长,小米线报,周荣亲自带人去了嘉德广场。”公安局里,王瑞军接到线报,奔跑着来报告张一昂。 
    “什么时候的事?” 
    “就在刚刚,小米还说周荣在车上装了四袋钱。” 
    “什么袋?” 
    “旅行袋!” 
    张一昂豁然站起身,周荣这个时候带这么多钱外出,唯一的解释就是歹徒联系上了他,以U盘勒索,他这是去交赎金了。U盘如果被他拿回手中,即便警方抓到了歹徒,却也奈何不了周荣。 
    他当机立断,马上组织了几十个拥有丰富侦察经验的老刑警,亲自带队出门。临走前,多事的李茜又冒出来要跟着一起行动,这最紧要关口张一昂一口拒绝,让她赶紧去调监控,盯死周荣的一举一动,不得有误。李茜本想拒绝,但见张一昂露出从未有过的严肃模样,被他的气势震慑,知道此事不是儿戏,马上接下任务,赶到信息中心做好协助工作。 
    事态紧急,警方来不及事先安排抓捕方案,张一昂和几个骨干队员在车上紧急商量该如何在嘉德广场埋伏,遇到各种情况该如何应对等,众人斗志高昂,只要周荣今天敢交易,就一定会把对方所有人当场拿下! 
    此刻周荣坐在车上也很紧张,他在一辆商务车上,身边前后都挤满了保镖,脚下是四袋子人民币,每袋都装了二百五十万。商务车驶到了嘉德广场,在路边一处视线相对开阔的地方停了下来,等待歹徒的进一步指示。 
    不久,张德兵传来信息,他看到那个叫杜聪的汽车销售下楼了,杜聪边走边打电话,看样子对方行动了。没一会儿,张德兵又看到一个穿着工人制服的小年轻,这人走路东张西望、贼眉鼠眼,在楼下徘徊一阵子后走进了单元楼,看此人身形不像那两个抢劫犯,不知是同伙还是无关的路人。又过了五分钟,张德兵看到小年轻下楼了,手里多了一个黑色塑料袋,袋子看上去沉甸甸的。 
    商务车里的周荣心里很焦灼,U盘关乎他的命,他反复看着手机,时间已经超过约定时间一刻钟了,歹徒却一直没打电话过来,他拨打歹徒的电话每次都显示关机。 
    “荣哥,我觉得对方是在试探我们。”一旁胡建仁猜测。 
    周荣点点头,吩咐司机小米:“你绕着广场慢慢开。” 
    商务车绕着广场不紧不慢地开了两圈,周荣始终没有接到电话。 
    此时,一名小弟看着后视镜说:“荣哥,有辆小轿车刚才在我们后面,现在在我们前面,我看它在跟踪我们。” 
    周荣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他们前方几十米开外,停着一辆很不起眼的破旧小车。他不动声色地点点头,指示小米:“你再绕广场一圈。” 
    小米照做,又绕了一圈,回到原点,周荣抬眼又看到那辆小破车出现在了他们的侧后方。他微微一眯眼:“掉头,开到他旁边去。” 
    商务车掉头,开到了小车的侧面,紧靠着小车停了下来。这时,小车也停下不动。 
    双方都在原地停了片刻,这时,小车打开门,一道人影走了出来。 
    “周老板,别来无恙吧。”一道懒洋洋的声音传到了商务车里。 
    周荣定睛一看,下车的居然是朱亦飞,顿时大失所望,拉开车门问:“你怎么在这儿?” 
    朱亦飞冷笑:“你都带着我们兜了三圈广场了,你还问我怎么在这儿?” 
    周荣意识到对方在跟踪自己,顿时不满:“你跟着我干吗?” 
    “周老板,那编钟的买卖,你看怎么处理呢?” 
    周荣不耐烦道:“这事以后再说行吗?” 
    胡建仁也在一旁解释:“朱老板,这事我跟你们说了呀,这笔买卖我们最近不做了。” 
    周荣懒得再跟对方浪费时间,直接关上车门,朱亦飞伸手一把拉住车门,冷冷地打量他:“周老板,你这样可太不厚道了啊。” 
    周荣紧张地环顾四周,害怕暗中观察的歹徒发现他在跟别人接触,以为他设了埋伏把交易U盘取消,一边仓促道:“这事以后再说行吧,今天我很忙,没时间。” 
    “你很忙倒有心情转圈啊,”朱亦飞没有松开车门,突然注意到周荣神色慌张,皱眉问,“你在看什么?” 
    “没……没什么啊。” 
    这时,一直在旁盯着四周的霍正看到百米外有人佯装不经意地朝这边走来,顿时意识到不对劲。 
    “有警察。”他一把将朱亦飞拉回车子,随后自己坐上驾驶座,一脚油门下去,直接撞开周荣的商务车,蹿到路上一个拐弯疾驰而去。 
    与此同时,整个广场四面八方多辆社会汽车,司机掏出警灯往车顶一放,轰下油门集体朝朱亦飞的车围追堵截而来。 
    霍正车上全是亡命之徒,被抓到不是死刑也是十年以上的人物,在这生死存亡之际,驾车逃跑完全不留余地,不管红绿灯还是行人都呼啸着直接冲过去,很快就突破了警方在广场附近安排的包围圈。 
    朱亦飞坐在车上,面若冰霜,本来还想着跟周荣来个先礼后兵,给他最后一次机会,谁知周荣故意带他绕圈,实则已经找了警察对付他,要将他置于死地,这笔账不死不休! 
    嘉德广场旁边的一栋写字楼里,张一昂站在其中一层的窗户口,实时盯着广场上发生的一切。 
    霍正的那辆车如火箭般冲出去后,张一昂马上下令让警车停止追赶,因为闹市区环境复杂,强行抓捕很可能酿成重大群众伤亡事故。警察们眼睁睁看着车子冲出包围圈,他立刻又让公安局信息中心的工作人员通过路面监控盯死车辆方向,另安排警力从外围围堵,到郊外安全地区再进行抓捕。 
    与此同时,他通知宋星去搜查周荣。 
    宋星带了两辆警车的人将周荣一伙团团围住,将所有人赶下车进行强制检查。现场没有搜出U盘,车上发现了大量现金。周荣轻巧地解释说,他是一个生意人,车上带这些现金也用不着向警察解释,刚才逃窜的车辆他不认识,是对方主动拦下来向他们问路的。 
    虽然警察们都知道周荣在撒谎,可手里没证据却也拿他束手无策,宋星只得电话询问张局长意见,是否要将周荣带回来做笔录。张一昂寻思若没找到U盘,将其带回也无任何意义,而且警方抓走了三江口首富,到时还得给出一大堆解释,便让他直接放人,所有警力归队,全力去抓捕逃窜的一车歹徒。 
    没过多久,抓捕行动就宣告失败。前方参与围堵的便衣警察传回消息,他们接到群众报警,有辆汽车坠入河中,车上多人在坠河前下车离开了现场,根据群众描述,坠河汽车正是歹徒驾驶的车辆。这处地方周围没有监控,环境复杂,歹徒逃跑后要重新布控抓人,并非易事。而对于周荣,警方不但没有得到U盘,还彻底打草惊蛇了。 
    张一昂回到单位办公室,考虑着接下去该怎么办,这时,李茜带来了一条情报。 
    “局长,刚才你们在嘉德广场抓周荣时,张德兵不在车上吧?” 
    张一昂回想宋星跟他报告的情况,车上只有周荣、胡建仁和其他几个小弟,并无张德兵。 
    李茜得意扬扬地说:“我定位了张德兵的手机,发现他在距离广场不远的一处居民楼附近,我查了定位数据,发现张德兵从早上到现在,一直在那附近停留,那里一定有问题。后来我又查了昨晚的监控,总算被我知道U盘在哪里。” 
    “在哪里?”张一昂急问。 
    李茜嘴角一翘,谈起了条件:“我要亲自去查证。” 
    “不行。”张一昂当即拒绝。 
    “那我可不能说。” 
    “我命令你说。” 
    “我拒绝。” 
    张一昂看了她几秒,急得挠头:“你先说吧,如果属实,待会儿调查多带你一个便是。” 

李茜笑了笑,掏出手机,从中挑出一张监控拍下的照片,时间是昨晚,光线昏暗,图像比较模糊,隐约可见一个男人拿着一只行李箱。 
    “这人是谁?” 
    “他叫杜聪,是周荣公司旗下一家4S店的销售员,”李茜和他有一面之缘,所以才在反复看视频中认了出来,“我查到前天晚上有一起涉及他的报警记录,我联系了当时派出所出警人员,掌握的事情经过是,他前晚偷开周荣的车去帮婚庆公司拉活赚钱,结果路上车撞了,4S店以他盗窃店内车辆的名义报了警,最后协商的结果是他在一个月内凑到六十万赔偿款。当时正因为他撞了车,胡建仁带走了周荣别墅内的多名保安跟他交涉,导致别墅空虚,方超和刘直才潜入进来。” 
    “那你为什么说U盘在他手里?” 
    “他手里拿的这只箱子,我看非常像周荣家被抢走的箱子。” 
    张一昂盯着照片看了会儿,摇摇头:“图像这么模糊,你这都能看得出。” 
    “我……我感觉就是。” 
    “感觉!?”张一昂不屑地摇摇头。 
    “那张德兵为何一直守在附近呢?” 
    “你怎么知道张德兵的目标是盯着他,而不是接应在嘉德广场的周荣?” 
    “我……”李茜被问住了。 
    “如果照你所说,U盘在这小子手里,张德兵已经盯上他了,为什么不直接带人上去抢回U盘?” 
    “这……”李茜还是回答不出。 
    “他一个汽车销售,能跟方超和刘直有什么关系?U盘怎么会落到他手里?如果他是方超和刘直的同伙,那么这两人何不住进他家?干吗冒险住旅馆,差点被我们抓到了?” 
    李茜无言以对。 
    “所以这销售跟周荣的事压根儿无关,你就别瞎掺和了,现在我们都忙着抓人呢。”张一昂对李茜这新人的判断不屑一顾,不耐烦地轰她出去了。 
    李茜耗尽心力查监控发现的独家情报被领导如此轻易否决,心中越想越气,直接出门骑上电瓶车出去了。 
    没一会儿,张一昂突然想到以李茜的性格,该不会一个人去调查吧,赶紧打她电话,谁知电话没人接,他跑出去问人,有警员看到李茜骑车出去了,张一昂大急,只得坐上一辆社会车辆追过去。 
    周荣回到别墅后,坐立难安。 
    “荣哥,今天这事,我看警察不是冲朱亦飞来的,是冲着我们来的。”胡建仁分析。 
    周荣点点头:“警察肯定知道别墅里的事了,也知道我丢了东西。” 
    “我们里面有内鬼。” 
    “你觉得是谁?” 
    “我们早上去嘉德广场之前,没跟任何人提过,车上这些小弟一直跟在旁边,没机会传消息出去,可能的人只有一个——司机小米。” 
    周荣寻思道:“可现在已经被警察盯上了,这小米我们也不能随便处理。” 
    “小米、警察,这些都不是问题,只要U盘没落出去,他们就没法动我们。我只是担心,”胡建仁深深皱起眉头,“我怕警察冲过来那会儿,那两个抢劫犯也暗中看着,他们如果看到这一幕,会不会以为是我们联合警察设局抓他们?” 
    周荣看了看他的私人手机,迄今都再没接到过歹徒电话,心下更加焦灼,若是逼急了对方,对方直接将U盘公开,后果不堪设想。更重要的是,如今已经被警察盯上了,赎回U盘怕是更加困难了。 
    他拿起手机,拨了张德兵电话,询问他那边的情况,张德兵说杜聪后来一个人气呼呼地回家了,周荣心想他大概是看到警察来找他们,觉得是联手设局而生气吧。张德兵又说刚刚他看到那个叫李茜的女孩儿也进了单元楼,他身旁还跟着一个陌生男子,有可能是两个歹徒的其中一人。 
    挂了电话,周荣仰面躺在沙发上寻思了片刻,豁然坐直身体,冷声道:“既然歹徒也不信任这笔交易了,那就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动手!” 
    胡建仁点点头,如今也只能如此,趁警察没得到U盘前速战速决,风险是肯定有的,但也只能豁出去了。两人马上通知张德兵,让他召集几个最靠得住的小弟,上楼抓人。

 

第47章
 
“李茜,我明确告诉你,你现在已经被停职,马上跟我回去。”张一昂追着她上了这栋居民楼。 
    “我停职了为什么还要回去?”李茜甩开他的拉扯,继续快步上楼。 
    “你知不知道现在情况多紧急,你还要添乱,如果其他人知道你这么任性,你警察都没得当!” 
    “等一下你就知道了!”李茜在一道房门前停下脚步,这里是派出所记录中登记的杜聪的住址。 
    “你能不能有点警察的样子!”张一昂双手叉着腰,对这个拖油瓶又怒又没法子,若换了其他人早让他一脚踹飞了。 
    李茜白了他一眼,直接敲门,过了会儿,杜聪打开门,疑惑地看着他们俩:“你们找谁啊?咦——你不就是上次试驾撞车的?” 
    “喏,箱子不就在那儿!”李茜目光直接从杜聪身上掠过,盯着后面靠在墙上的一只行李箱,推开杜聪径直走了过去。 
    “哎哎,你干什么呀?”杜聪走过去要拦下她。 
    李茜放倒行李箱,拉开拉链,将里面的东西一把抓出来扔到一旁,伸手在底下纽扣上逐一按下去,马上找到了按钮,箱子底板自动开启。 
    “你看,这不就是那个箱子?” 
    张一昂目瞪口呆地看着她这个操作,箱子居然真的在这儿。下一秒,张一昂直接跳了起来,将杜聪整个人扑倒,掰过他的手,靠自身重量牢牢将他压在地上,痛得杜聪嗷嗷大叫,一边叫一边喊:“箱子里的东西我没动过,是那两个人欠我钱,我才把车开回来的。”他以为这两人是箱子和越野车的主人。 
    张一昂连忙吩咐李茜:“去房间看看。” 
    李茜急忙跑进房间检查一下,跑出来回道:“屋里没人。” 
    张一昂死死压住兀自挣扎的杜聪,杜聪被他反手压得剧痛,大喊:“你们谁啊?” 
    “快说同伙在哪儿!” 
    “什么同伙啊,这里就我一个!” 
    “你说不说!”张一昂手上用力,将杜聪的手臂折得都快变了形。 
    杜聪哈哈痛得直吸气,想起身却被张一昂跪在背上压得死死的,越反抗手越痛,只得大叫:“你们到底是谁啊?” 
    “快说同伙在哪儿!” 
    “什么同伙啊,这里就我一个。” 
    “同伙在哪儿?” 
    “就我一个。” 

“同伙在哪儿?” 
    “就我一个。” 
    两人顽固地重复了好多遍同样的问答。 
    总算等到李茜换了个有点新意的提问:“箱子里的钱和U盘呢?” 
    “什么钱,这箱子是我从车上拿来的,拿来时就没钱,你们不要冤枉我啊,那两人欠我钱我才把车开回来。” 
    “什么车?” 
    “你们说的是什么钱?” 
    三个人都愣了片刻,张一昂又问:“同伙在哪儿?” 
    “什么同伙,就我一个。” 
    李茜再问:“钱和U盘呢?” 
    “什么钱,你们不要冤枉我,那两人欠我钱我才把车开回来。” 
    “什么车?” 
    “你们说的是什么钱?” 
    三个人又把这番对话重复了一遍,没一个人找到他想要的答案。 
    张一昂再换一个问题:“你说的两个人是不是方超和刘直?” 
    “那两人不是叫夏挺刚和什么小毛吗?” 
    他们俩又是一愣,看他样子好像没在说谎啊,派出所第二天的报案记录确实写了夏挺刚和小毛的名字,这其中有什么误会? 
    李茜问:“你怎么拿到这箱子的?” 
    “快说!”张一昂手上又加了把劲。 
    杜聪冷汗淋漓地快速将撞车后再强行开了他们车的事情说了一遍,听得两人更加糊涂了,这箱子底下有自动暗格,市面上当然买不到同样的,肯定是周荣家的那一个,可箱子怎么会跑到夏挺刚和小毛手里,最后又到了他手中? 
    这时,门口突然出现了几个人的身影,为首的张德兵看到里面的状况,也是愣了下,下一秒,他带了四个小弟直接冲进屋,掏出匕首甚至有一把手枪,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三人全部制服,随后关上门,将这三人都捆绑了起来。 
    “张德兵!”李茜认出了他。 
    “你认识我?哦,差点忘了,你们为了这次动我老板,也是做足功课的。还有你——”他一脚踹向杜聪,“撞车把保安引出去的招儿都被你们想到了?”他又狠狠地连踹张一昂几脚,“这是替荣哥还你的。好了,还有一个在哪儿?” 
    张一昂和李茜都沉默地看着他,对于这一番变故,他们着实没有料到。 
    杜聪被他踢断了一颗牙,满嘴是血地哭喊道:“你是谁啊?” 
    张德兵冷笑一声,示意四个小弟去将三人身上都搜查了一遍,没有摸到U盘,只是将他们的手机都拿了出来。他来到箱子旁,将东西翻找一番,还是一无所获。 
    他咬了咬牙:“钱呢?” 
    “什么钱啊,那两人欠我钱我才把车开回来的。”杜聪一脸的冤枉。 

“U盘呢?” 
    “我也不知道啊。” 
    “同伙呢?” 
    “什么同伙,就我一个啊。” 
    张德兵深吸一口气,见杜聪一问三不知,气得又一脚向他踹去,痛得他哇哇大叫,又被小弟用手捂住嘴不让他喊出声。张德兵走到一旁,先问问老板的意思。 
    别墅里只有周荣和胡建仁两人。 
    刚刚张德兵告诉他们屋子里的两男一女都已经被控制,箱子在,可是钱和U盘都没找到,那一男一女嘴巴很硬,什么都不肯说,杜聪说这箱子不是他的,是他从另外两个叫夏挺刚和小毛的人手中拿的。 
    这事情经过听得周荣也是一头雾水,不解地看向胡建仁:“你觉得该怎么做?” 
    “钱和U盘一定在那两个叫夏挺刚和小毛的人手中。” 
    周荣点点头:“听德兵的意思,他觉得杜聪不知道抢劫的事。” 
    “李茜和另一个男人一定是同伙,所以他们才不肯说,可以让德兵用点手段,以他们俩为人质,逼他们同伙回来。” 
    周荣摇摇头:“万一同伙知道同伴被抓,不敢回来呢?” 
    “这……” 
    “警察已经介入了,这件事等不及了,今天必须要有个了结。让杜聪带我们去找那两人,以这两个同伙做威胁,将他们一网打尽。东西拿回来后,一个不留。” 
    “那个杜聪呢?” 
    周荣眼中闪过一丝冷光:“一样灭口。” 
    “好,我马上去办。” 
    “不,事关重大,我也得去。” 
    “可是这事太危险了。” 
    周荣淡然一笑:“如果这事德兵失败了,我坐在家里也是等着警察上门罢了。” 
    胡建仁想了想,点点头:“荣哥,你出门我怕警察会盯上。” 
    周荣冷笑一声:“正好用小米调虎离山。”
?

第48章
 
方超怒目圆睁地坐在屋中,盯着手里的匕首,还有衣服上的大便,满脑子都在想待会儿怎么收拾那两个浑蛋。刘直警惕地趴在门背后,静静地望着院子里的大门。 
    等了很长时间,院子门从外面打开了,刚哥和小毛有说有笑地往里径直走去。 
    “超哥,回来了。” 
    刘直低声说了句,方超瞬时回归战斗状态,像一条矫捷的狼躲到门的另一侧,静静地听着外面的声音。 
    两人的欢声笑语和脚步声越来越近。 
    “咦,这锁怎么掉了?”小毛问道。 
    “昨天被那傻子踢坏了啊,不过这房子我们也不住啦,以后我们就住——哎呀!” 
    刚哥身体刚探进屋,就被方超一把抓过脑袋往地上砸去,同时匕首狠狠地戳进了手掌,将他的右手钉在了地上。身后小毛还来不及反应,就被另一侧的刘直抓了过去,同样一招就按在地上,二话不说掰断了一根手指。两人抬起头,看到凶神恶煞的两位正是被他们调包的杀人犯,瞬时吓得肝胆俱裂。 
    “你叫夏挺刚是吗?让我看看你有多刚。”方超掏出另一块小刀片,蹲下身盯着浑身瑟瑟发抖的刚哥,“偷我们箱子,害我们被通缉,玩儿得漂亮啊!”他一挥刀片,刚哥大腿上血线冒出,同时传来尖锐叫声。 
    “你还敢叫!你叫我就剁烂你舌头。”方超将刀片伸到他嘴边,他吓得忍住剧痛却只能闭上嘴。可他一闭上嘴,方超又一刀划破他的大腿。 
    “大哥饶命,大哥饶命啊!”刚哥颤抖着哭求。 
    一旁的小毛见此情景,知道此番躲不过去,马上将手里的黑色塑料袋扔了出去:“你们是不是找钱?钱全在这里。” 
    刘直看到塑料袋里滚出了美金,激动地赶紧蹲下去点钱。正在这时,小毛抓过一旁地上的一根带钉的木条就朝方超身上砸去,方超背上被钉子砸了个血窟窿。方超回头大怒,跳过去一把抓住小毛的头往墙壁撞去,小毛用出全身力量紧紧搂住方超,跟他纠缠在一起。 
    刘直回头想帮忙,但见小毛死死贴住方超,他也无从下脚,方超也不需要他帮忙,稳稳占住上风,手肘往他背后殴了两下,小毛嘴里就狂吐鲜血。他即将松开手之际,混乱中从方超腰后摸出了一把枪,乱按了一下,这枪居然已经打开保险,响起“砰”的一声,墙壁被打出一个弹坑,碎泥块纷飞,四人都不由得一愣,小毛趁机一把抽出枪,顶在方超的额头上。 
    一瞬间,方超和刘直都停下了动作。 
    “别动,你动我就开枪了啊。”小毛胆战心惊地抓着方超。 
    刘直一把跳到刚哥的身上,掏出另一把匕首,按在刚哥的太阳穴之上:“你敢开枪我立马杀了他,你也一定死。” 
    方超冷冷笑道:“我兄弟是当过兵的,你手里有枪也不是他对手。” 
    “我不管,杀了你总够吧。” 
    方超眼睛微微一眯,他有一半把握能抓住小毛手臂将他掀翻倒地,可他也只有一半把握,如果这动作失败了,命就没了,他一时也犹豫不决,只能说:“小兄弟,那你想怎么样?” 
    “先放了我大哥。” 
    方超冷笑:“你觉得可能吗?” 
    小毛歇斯底里吼叫,把枪死死顶住方超的太阳穴:“你放不放!” 
    刘直看到这情景,担忧方超危险,慢慢抬起身,却见方超朝他摇摇头,说:“不能放。” 
    “你到底放不放!别逼我啊!” 
    “这样吧,你呢就把枪留着,我们把钱拿走,你看怎么样?”方超心想只要对方能把枪松开,转手间他就能将对方制服。 
    “钱我们要留一半。” 
    刘直怒道:“凭什么?这本来就是我们的钱。” 
    谁知方超当即说:“我答应了!” 
    “那好,”小毛眼睛看着刘直,“你拿一半钱走,你大哥,晚点我会放的。” 
    方超淡淡道:“你这就不讲规矩了。” 
    “现在放了你们俩,你们马上对付我们怎么办?” 
    “我是讲规矩的。” 
    “我凭什么信你们?” 
    “这——”方超一时也找不到理由让他相信。 
    四个人便两两对峙着。 
    这时,门突然被人一把推开,张德兵手里握了一把枪,带着小弟冲了进来,一见屋里的情况,先是呆了一下,怎么是四个人?他们在搞什么?下一秒他就反应过来,拿枪指着小毛和方超,喝道:“都别动!” 
    其他一个小弟也掏出枪对着另一边的刘直,另三个小弟则掏出长匕首分别围到了两组人身后。 
    眼见局势突然又起了变化,方超和刘直虽然还搞不清状况,但他们见两人拿匕首,肯定不是警察,两人眼神互相一示意。刘直回身一刀割破他旁边小弟的手臂,方超趁小毛分神的瞬间一把抓住他的手,夺过枪后狠踹一脚,将小毛踢飞。 
    突然这时,“砰砰”两声,张德兵回头朝刘直直接开枪,刘直捂着肚子,渗出了一些鲜血,跌倒在地,但此时,方超的枪举了起来,对向了张德兵。 
    现在的情况是,张德兵用枪口指着面前的刘直,距他几米外的方超用枪口指着他,张德兵另一个小弟的枪口也指着方超,其他小弟则分站两侧实时接应。 
    张德兵看着方超,脸上毫无惧色:“你把枪放下。” 
    “不可能。”方超同样一身是胆。 
    “你如果开枪,你杀我一个,我们会杀了你们所有人。你如果有种,就试试,我数到三,你如果不放下枪,我先杀了他。”张德兵走到了满头冷汗、脸色苍白的刘直身边,拿枪对着他脑袋。 
    “一——二——” 
    方超把枪扔到了对面。 
    “超哥!”刘直忍痛抬起头,感动地看向方超。 
    方超脸上露出一个苦涩的笑容,轻松道:“认栽吧。” 
    张德兵满意地点点头,朝他竖起大拇指:“是条汉子!”如果他们没动他老板,他都想将两人收入麾下了。 
    其余人等将在场四人都捆绑起来,推倒在地上。 
    张德兵给小弟使了个眼色,三个没枪的小弟跑了出去,过了会儿,两辆很不起眼的小汽车驶入院子,一个小弟下车将院子门关好,随后周荣和胡建仁下车,三个小弟分别押着被绳子捆绑、被塞住嘴巴的张一昂、李茜、杜聪三人进屋。 
    他们将三人带进来,给他们拿开了塞嘴巴的布条,将他们同样推倒在墙角,这样,地上的七个人全部被捆绑,一切都在周荣的掌握之中了。 
    周荣慢慢踱步进屋,胡建仁关上门,却发现门锁坏了,他也只能将门虚掩一下。周荣将七个人打量一番,目光锁定在了方超和刘直身上,伸手一指:“这两个。” 
    张德兵上前在两人身上摸索一番,果然在方超的衣服内层口袋里摸出一只U盘,交还给周荣。周荣拿起U盘,用力地摸着,深深吸了口气,感慨道:“终于回到手里了,你们俩可都快把我吓出病来了。” 
    方超看着他:“你想怎么样?” 
    “你觉得我想怎么样?”周荣戏谑地瞧着他,一拍脑袋,“哦对了,本来我以为是你们两个干的,后来以为是四个,现在怎么变成七个了,你们这七个人到底什么关系?” 
    地上的七人互相看了看,不明白他到底在说什么。 
    这时,张一昂用极低的声音在李茜旁边说了句:“他要灭口,等下你逃。” 
    李茜的眼睛轻轻瞥了他一眼,看到他被捆在背后的手里捏着一枚血淋淋的刀片。 
    对面,周荣还是在逼问方超和刘直:“说,上我家抢劫是谁指使的?” 
    “谁还敢指使老子?”方超冷笑。 
    “有骨气!”周荣点点头,反手就是一巴掌。 
    方超丝毫不惧:“动手吧,周老板,你要杀了我们这七个人,抓到就是死刑。” 
    “哎哟,你不知道,我如果不杀你们七个,被抓到了也是死刑。”周荣嘿嘿一笑,“你们想痛快点呢,就把这抢劫过程原原本本告诉我,不然,我让你死得不痛快。” 
    方超笑了笑,突然一口带血的唾沫直接朝周荣脸上吐去。 
    周荣抹了下脸,被激得大怒,几个小弟一起冲上去往方超脸上狠踹。 
    这时,张一昂已经解开了绳子,将刀片悄悄递给李茜,随后慢慢解了几下绳索,趁旁边人去殴打方超之际,突然跳起身,抓起桌上扔着的一把刘直的匕首就朝周荣冲去。 
    张德兵回头举枪就开,“砰”一声,张一昂屁股血肉炸开一片鲜红,他不管不顾,一翻身跳到了周荣身上,将其一把拉过,匕首架上脖子,喝道:“住手!动一下就杀人了!”他屁股一阵剧痛,瘸腿将周荣拉到墙壁边,把周荣挡在他面前。 
    “你……你杀了我你也跑不了的。”周荣被刀架脖子上,顿时脸色苍白。 
    “至少也能拉你走!” 
    张德兵和小弟的两把枪都指向了张一昂的脑袋。 
    张一昂冷喝道:“你们就算开枪,我死之前肯定会抹他脖子,你们敢不敢试试!” 
    “不……不能试。”周荣慌张叫道,“你……你想怎么样?” 
    “放了她。”张一昂目光对向李茜,这时,李茜也割开了绳子站起来,另两名持匕首的小弟拦在了她面前。 
    “我叫你放她出去!我数到三,一——二——” 
    “让她走!”周荣喊起来。 
    小弟让到了一边。这时,胡建仁把人一拦:“不能放人。” 
    “我叫你放人!”张一昂手上一用力,锋利的匕首已经割破了周荣喉咙处的皮肤,他感觉到渗出血来了。 
    “放放放,赶紧让她走。”周荣连忙催促。 
    “荣哥,人不能放。”胡建仁丝毫没有退让。 
    “我叫你放人!” 
    “荣哥,如果今天让他们出去了,今晚我们所有人都得进去,这事我们不能听你的。” 
    张德兵扫了四个小弟一眼,小弟们目光都赞同胡建仁所言,虽然大家都是豁出去了,但谁也不想进去。张德兵为难地低下头,说了句:“荣哥,老胡说得对,人——不能放。” 
    张一昂歇斯底里地威胁:“你们信不信我杀了你老板?” 
    “不……不要杀我啊。” 
    胡建仁冷声道:“那你只会死得更难看!” 
    张德兵盯着他的大腿,张一昂两条裤子都已被鲜血浸染,哼了声:“你撑不了多久的,你放人,给你个痛快,你敢动手,我先强*****女朋友,再把这里人全部杀光,最后再慢慢弄死你!”说着,他就直接朝李茜走过去。 
    “滚开,我是警察!”李茜吓得连连后退,大叫起来。 
    “你是警察?”张德兵停下脚步。 
    胡建仁不屑笑起来:“就你这样的,也能是警察啊?” 
    “我……我就是警察。” 
    胡建仁嗤笑:“还真没见过这么弱的警察。” 
    “那我呢?”张一昂喝道。 
    胡建仁目光朝他看去,眉头一拧:“你……你是警察?” 
    “她是警察,我是她领导,我当然是警察。你们现在放人,我可以说你们是自首,我有权对你们从轻处理。” 
    “你有这么大权力?”胡建仁盯着他看了几秒,“你是公安局的哪一个?” 
    “三江口公安局有这权力的也没几个。” 
    胡建仁打量了他几秒,慢慢点头:“想不到,实在是想不到,现在的警察这么有胆魄,没想到你身为刑警队的大领导,办案还会亲自扑到第一线上来,好一个三江口刑警大队长,王瑞军,佩服佩服!” 
    张一昂眉头一皱:“我不是王瑞军。” 
    “那你是谁?” 
    “我是公安厅派来的。” 
    “你——”胡建仁激动地指着他,“你是张一昂?” 
    “不然你以为呢?” 
    “我以为你是王瑞军啊。” 
    “我是张一昂。” 
    “原来你是张一昂。” 
    “我当然就是张一昂。” 
    两人核对了一番身份,结果还是僵持之中,张一昂的血却在慢慢流失,脸色越发苍白,甚至连手都开始抖动了,他知道时间所剩不多了,强撑着说:“你们现在束手就擒还来得及,周荣,你早就被我们盯上了,你只要出门我们都在跟踪,你既然来到了这里,外面已经布置了警察,只待抓捕了。你如果杀人,这里人全部死刑,你知道她是谁吗?公安部副部长的亲侄女,比你家周卫东大得多。李茜如果出事,把三江口翻个遍也会把你们抓出来!” 
    他一副正义凌然的模样,感染了此刻噤若寒蝉的李茜,她也不由得挺直了身体。 
    “那也未必。”胡建仁冷笑一声,“小米是你们的线人吧,他出发前被我们收缴了手机,此刻他早把警察引到郊外去了。” 
    “你们——”张一昂感到一阵晕眩,望着李茜,这下害死了她,心中顿感一片死灰。 
    突然,这时,“砰”一声枪声传来,一颗子弹透过门缝直穿入张德兵的后背,他应声倒地,艰难爬起来连声咳嗽,却动弹不得。 
    门被打开,一行八九个人冲了进来,各个手里持枪,嘴里喝着不许动。 
    地上被捆的五人抬起头,重重吐出一口气。 
    “真有警察啊。” 
    “有救了、有救了!” 
    “我坐牢也不想死啊。” 
    此刻,就连方超和刘直都为警察的及时赶来而差点落泪。 
    周荣手下众人纷纷扔掉了武器,双手抱头蹲下去。张一昂失血过多,意识松弛,这下终于可以躺下去睡一觉了。李茜急忙跑过来扶住他。 
    周荣大叫:“警察同志,不关我的事,我是受害者,救命啊!” 
    “哈哈哈哈,周老板,我来救你啦!”随着一声熟悉的笑声响起,周荣一伙抬起头,却见朱亦飞和霍正缓缓踱步进来。 
    “怎么……怎么是你?”所有人都大吃一惊。 
    “捆起来,捆起来,都给我捆起来。”他挥挥手,他这么多手下全部拿着枪,轻轻松松就控制了全场,将所有人都牢牢地捆了起来,彻底动弹不得。 
    朱亦飞眼睛一扫,马上看到了桌角边当初被刚哥随手一扔的编钟,欣喜地拿过来交给了霍正放好,又捡起黑色塑料袋,粗点一下,里面正是定金,将钱也收好。随后哈哈笑着走到了周荣身边,低头看着他:“周老板,没想到吧?最后呢,地头蛇还是斗不过过江龙啊。” 
    “你……你怎么会来的?” 
    “我可一直跟着你啊,你有本事啊,把警察都甩掉了,可是甩不掉我哟。” 
    “你把我们捆起来干什么,我跟你有什么仇怨啊?” 
    “仇怨嘛,嗯——我都不想提!”他抬起脚就往周荣脸上狠踹,周荣鼻梁骨和牙齿纷纷被打断,痛得哇哇大叫说不出话来。 
    “哦对了,——”他转到李茜面前,“你们两位是警察对吧?” 
    李茜恐惧地望着他,慢慢点点头。 
    “警察同志,刚才周荣这伙人说要杀了你们,这些话我在外面全听到了,我及时阻止了他们的暴行,这也算是见义勇为了吧?” 
    李茜颤抖着点点头。 
    “警察同志,不要紧张,我跟周荣的仇可不会算到其他人头上,我跟他不一样,我不杀人。兄弟们,咱们走。” 
    霍正不解地跑过来问:“我们这就走?” 
    朱亦飞双手一摊:“不然呢?” 
    “这么多人……” 
    “周荣想绑架这些人灭口,跟我们有什么关系?对对,我得帮他们报个警。”他搜出周荣的手机,拿过他手指按下解锁,直接拨了110,“警察同志,我报警,周荣绑架了一伙人,其中还有两个警察,你们叫什么——”他转头看向李茜。 
    李茜怯弱地说:“张一昂和李茜。” 
    “我没骗你们,我有这么无聊吗?叫张一昂和李茜,那个叫张一昂的说是公安局的领导,他受了重伤,你们快来吧,位置在……嗯,还是你们自己找吧。”说着就挂了电话。 
    “哦,对,周老板,我们顺便借你们的车子用用啊。” 
    他们走到屋外,坐上了周荣开来的两辆很不起眼的小型汽车,一个小弟去打开院子门,两车刚启动,就见外面一辆警车正朝院子笔直地驶了过来。 
    “这几天可真是忙死了,所里的人都被局里调去,剩下我们几个大事小事都得跑。” 
    “哎,可拖车的事明明是交警干的,非要派给我们。” 
    “这是警务系统的问题,当时报案涉及车辆盗窃,派到我们头上,我们不处理完,警务系统里消不掉。” 
    “那也等过几天呗,这又不是大事。” 
    “中午局里一个女的,跟我打了十几分钟电话,问我这起报案的经过,还调了记录,我想肯定是那个杜聪投诉到局里去了,不把那破出租车拖走,到时又说我拖着不办,哎,局里那帮人各个是领导,他们要我们拖车,我们也只能拖呗。” 
    两个派出所警察一边唠叨着,一边开着警车向院子驶去,后面跟着一辆大拖车。 
    两辆车都驶入院子中,却见对面门口还停着两辆小型汽车,车里坐着好几个人,正在盯着他们看。 
    “这么多人在干吗?”两个警察刚想停下车,突然“砰”一声,一颗子弹直接将挡风玻璃击得粉碎,两个警察赶紧本能地趴下身,紧接着,对面两辆车中伸出很多把枪,朝着警车和后面的拖车一阵射击。 
    拖车司机哪见过这种场面,吓得赶紧趴下头,脚下油门乱轰,拖车笔直朝前撞去。 
    两小车上的众人眼见大车直面撞来,想躲避也来不及了,因为这车体形小,周荣为了不起眼,专门开小车来的,前面一辆车被拖车撞得飞离地面,掉头狠狠摔到了一旁,车上几人当场昏迷,后一辆车被撞得翻了几个圈,直接砸进了屋子里。 
    混乱场面过后,车上的两个警察缓缓抬起头,现场已经面目全非,屋子里传来多人恐怖的叫喊声,他们恍如做梦一般呆立在现场。 
    他们做梦也没想到,不就是去拖个车吗,为何差点被人用枪打死? 
    片刻后,一辆小车车门打开,满身是伤的霍正爬了出来,两个警察出于职业本能,想下车抓他,谁知他抬起枪又向他们射击,他们是普通民警,出勤没有配枪,只能趴下来继续躲避。霍正走到另一侧车身前,拉开车门,从里面拖出满头鲜血、昏迷不醒的朱亦飞,大声喊着“飞哥”,朱亦飞却毫无反应。霍正只得单手扛着朱亦飞慢慢向前走,两个警察悄悄抬起头,发动汽车想开上去将他撞倒,霍正又朝他们开枪,距离远了并未射中,但他拖着朱亦飞也是体力不支,只好将朱亦飞放到一旁,满怀愧疚地喊了声:“对不起了,飞哥。”大手抹着泪匆匆跑走了。 
    民警一边请求支援,一边小心地下车到屋子里查看,走进被撞出一个大洞的屋子,看到屋子中的众人,彻底目瞪口呆。 
    这到底发生了什么啊?

 

第49章
 
两天后。 
    “这怎么可能啊!”齐振兴瞪大眼睛翻着手里厚厚的一沓通报,“张一昂一天工夫抓了周荣整个团伙、两个抢劫杀人犯、朱亦飞犯罪集团,还有两个家里藏尸的歹徒?”这几天里,齐振兴都在北京参加培训,期间从赵主任电话里已经得知张一昂破了多起重大案件,而且还是同一天破的案,他带着李茜,再加两个派出所小民警和一个拖车公司的司机,五个人手无寸铁就将十多个持枪歹徒抓了,创造了连全国都史无前例的破案记录。 
    “对啊,张局破案的第二天,上级公安机关和政府领导都来了,这次张局单枪匹马深入歹徒窝点,抓人时还负了重伤。”赵主任一改过去他对张一昂的成见,此刻脸上也神采飞扬,虽然这回又是张一昂的功劳,但整个三江口公安局都借此大大风光了一把,他这个办公室主任还兼着公安局的新闻发言人,以往从来没机会对外发过言,这两天光通报稿他就写掉了一支笔,面对各级领导的询问,他描述案情,滔滔不绝,好像当时是他和张局携手抓获了罪犯。 
    齐振兴默不作声,此时此刻他理应高兴,毕竟是整个单位的大喜事,可在这几天的关键时期,他却在出差,完完整整地缺席了。在单位待着的人即便没参与抓捕,也能说自己参与了部分后勤工作,为最后的成功抓捕提供了协助,连赵主任也搞得好像自己是刑警队的了,可齐振兴全程在北京培训,谁都知道这次破案跟他这一把手局长没半点关系。 
    “张一昂伤得怎么样?”齐振兴看到赵主任写的一份情况说明中提到,张一昂被六四手枪击中,如果枪口偏离五公分,就会击中股动脉,有相当大的生命危险。他虽然一贯对张一昂不满,但看到张一昂拿命拼来的荣誉,心下也不禁有几分钦佩。 
    “张局还在医院,您放心吧,他没事。子弹刚好打在屁股上,医生说以后只会留个疤,对身体行动完全没影响。” 
    “你不是写着他差点伤到股动脉,有生命危险吗?” 
    赵主任笑道:“夸张笔法嘛。” 
    齐振兴勉为其难地点点头,看到赵主任也站到了张一昂这边,子弹打在屁股上也敢说离股动脉只有五公分、有生命危险,怎么不说枪口偏半米就会打中心脏当场死亡? 
    现在整个单位都沉浸在大功告成的喜悦之中,他能怎么样?他还向周卫东告过张一昂的状,如今周卫东被抓只是时间问题,而高栋自然成为周卫东倒台的最大受益人了。 
    齐振兴独自坐在椅子上苦苦思索往后该如何应付,突然眼前一亮,赵主任跟张一昂发生过正面冲突,也能摇身一变替他摇旗呐喊,自己为什么不可以拉下脸面,跟张一昂这个小老弟好好谈谈,冰释前嫌? 
    再看张一昂此人,一心扑在工作上,破案时奋不顾身,为人一片赤诚,齐振兴着实越看越喜欢,他马上决定,这个兄弟我认了! 
    三江口第一人民医院的一间独立病房内。 
    张一昂因为屁股受创,送医至今只能像只大乌龟一样四肢张开趴在床上,歪着脑袋朝向一侧,听王瑞军讲述这几帮人的审讯经过。 
    周荣团伙中,包括周荣在内的多人被抓至今零口供,不过他们是在犯罪现场被抓,铁证如山,交代只是迟早的事。 
    方超和刘直承认多次制作爆炸并抢劫的事实,否认杀死林凯,坚称是他自己死在了车上,也否认杀害了刘备,说刘备的尸体是刚哥和小毛调包换给他们的。 
    刚哥和小毛承认杀害了李棚改,否认杀了刘备,说刘备的尸体是从另一个人手中抢来的。 
    这人身份则从朱亦飞同伙中问出,正是目前还在潜逃的霍正。 
    总之,各方或多或少都认了一些罪,但他们这些本来毫不相关的几伙犯罪分子是如何走到一起的,这点他们自己也不知道,警察审了几天也是一头雾水。后续犯罪事实逐项核实的工作够刑审队忙几个月的了。 
    王瑞军把现在已有的结果大略通报一遍,一针见血地指出最后破案的关键点:“如果不是局长你深入敌后,冒着生命危险,在身受重伤的情况下重创周荣团伙,那么这些人,我们一个都抓不住,甚至将发生极其严重的多人集体命案!” 
    对此,张一昂也没有刻意推脱自己在案件中的贡献,这关键时刻扭转乾坤的一击,正是他出于人民警察的正义感挺身而出做到的。他屁股上的伤口更是铁证如山,甚至连那几伙罪犯在审讯中都不无感慨,他们从未见过一个公安副局长级别的领导,为了办案还能孤军深入,以一己之力对抗持枪歹徒,“败在张一昂手里,我张德兵也认了”“我朱亦飞还是小瞧了大陆公安啊”。 
    张一昂将案情细细分析了一遍,又问:“周荣团伙有没有交代到一些事情,涉及现在的常务副厅长周卫东?” 
    “周荣的几个核心成员到现在都不肯开口,不过他们手下的口供里,提到了周卫东是周荣的保护伞。” 
    “有证据吗?” 
    “最大的证据在U盘里,U盘已经交给上级了,牵涉到很多官员,不过据说公安部和中纪委已经来人联合调查了,U盘里的名单上涉及到的人谁也逃不过去,我听政府里的朋友说罗子岳昨天半夜就被纪委从家里抓走了。这些都是经济犯罪,周荣几个核心成员至今零口供,我猜主要是因为卢局长失踪的事。” 
    张一昂看着他的表情,已然猜出结果:“卢局长是被周荣杀害的吧?” 
    王瑞军难过地点点头。 
    据周荣一个小弟交代,一年前,上级纪委接到关于三江口市长罗子岳贪腐的匿名举报信,内有很多不同时间地点的罗子岳与周荣出入私人场所的照片,上级纪委派人对罗子岳进行一番调查后,没有找出罗子岳贪腐的确凿证据,只能对其进行警告处分,告诫他与商人保持距离。事后,周荣和罗子岳暗中调查谁拍的照片,发现了三江口公安副局长卢正长期跟踪他们,因为不知道卢正手里到底还有哪些牌,为了以绝后患,罗子岳建议周荣派人将卢正做掉。 
    周荣安排他手下最得力的张德兵处理卢正,张德兵找来刑释人员小飞,承诺给他一百万,让他杀一个人。小飞不敢杀人,找到逃犯李峰,李峰最后也没动手。张德兵见雇人杀卢正失败,为防泄密,便将小飞杀死,又在卢正跟踪罗子岳的某天晚上,亲手杀害卢正并将其用石头捆绑抛尸江中。 
    这件事是张德兵的小弟说的,事关重大刑事命案,刑审队依然在审问张德兵,他自知此事一旦交代便是死刑,至今不肯承认。不过王瑞军相信,过不了几天,只要其他人的审讯工作有更多突破,张德兵必然会扛不住压力,彻底交代清楚,届时在确定的刑事命案面前,周荣、胡建仁等几个核心组织成员也会接连突破。 
    除了周荣自己这伙人外,郎博文也算是周荣的马仔,过去很多刑事犯罪的事主要是郎博文干的。不过警察去找郎博文时,他已经失踪,公司目前由他弟弟郎博图管理。郎博图虽然和周荣也走得很近,但现有证据还没有牵涉到他的。 
    张一昂寻思一番,几桩大案告破,众多罪犯落网,可还有一个案子扑朔迷离。 
    “周荣那帮人有没有交代杀害叶剑的事?” 
    “没有啊,他们全部否认叶剑被害跟他们有关,都说叶剑是周荣最要好的朋友,不可能会去害他。” 
    张一昂皱了皱眉:“你们有没有问仔细啊?” 
    “我们用了各种审讯技巧问了。我跟周荣说,‘你别装了,胡建仁已经承认叶剑被杀是你指使的’,周荣反说我们警察套话能不能专业点,他怎么可能杀叶剑;我跟胡建仁说,‘别装了,周荣已经承认叶剑被杀是你指使的’,胡建仁也说我们套话能不能专业点,周荣不可能允许手下动叶剑;我跟张德兵还是这么说,他回答得跟他们俩一样。我审讯的时候就感觉叶剑被害跟周荣确实无关,早上更证实了这一点。” 
    “早上发生了什么事?” 
    “早上有人在河边发现了陆一波的尸体,已经死了好几天,手法和叶剑被害很像,这几天周荣一伙人都在急着找U盘,哪有心思找人杀害陆一波啊。” 
    “你说陆一波死了?”张一昂突然从病床上弹了起来。 
    “是啊。” 
    “陆一波死了你怎么现在才说!” 
    张一昂直接起身下床,从一旁拿过左右两根拐杖,瘸着腿就往外走,王瑞军连忙上去搀扶:“局长,你这是去哪儿呀?” 
    “去陆一波被害现场!” 
    “你……你受伤可千万别拉到伤口,我们已经派人在查了,你不用亲自去。” 
    “我不用亲自去?”张一昂怒气冲冲地瞪着他,“哪个浑蛋杀死叶剑嫁祸给我,我还怕查不出他来了,他可真有种再来一次,我非把他揪出来不可!” 
    王瑞军在一旁连声劝他消消气,医生要他至少静养半个月才能下床,这案子交给他们办就行,可张一昂哪忍得住这口气,刚来三江口上任就被人栽赃,他做梦都想把这凶手找出来,他一把甩开王瑞军,推开病房门,两个拐杖撑着身体走得飞快,后面护士追着他大声疾呼“病人跑啦!病人跑啦”,谁也赶他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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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事发地又是在河边,远远望过去,警察已经拉起了警戒线,宋星、物证组许科长、陈法医甚至还有李茜都在现场穿梭忙碌着。 
    王瑞军刚把警车停下,张一昂就迫不及待地开门下车,自顾拄着两个拐杖一瘸一拐地往现场走去。 
    他刚走过警戒线,一名警察就朝里面大喊:“张局长来啦!” 
    所有人都停下了手里的工作,抬头朝这边看过来,几秒钟的沉默后,现场所有警察突然鼓起掌来,看得警戒线外的围观群众一头雾水,纷纷心想这屁股还绑着绷带的残疾人什么来头啊,所有警察看到他都两眼放光啦。 
    里面执行任务的警察集体向他围拢过来,连一向自视甚高的陈法医也不由得挺直了椎间盘突出的腰板,低声跟他徒弟感慨道:“果然是后生可畏,副局长的身份还孤身犯险,空手面对一帮持枪歹徒临危不惧,最后抓获所有人,嗯……了不起!”他竖起了大拇指。 
    “局长,您的伤怎么样?” 
    “您应该好好休息,这案子就尽管放心交给我们吧,我们一定查个水落石出!” 
    “局长,您真是我的偶像!” 
    众人纷纷向他表达敬意,过去对他尊敬,更多是因为他领导的身份,如今他已成为刑警们心目中的大英雄,孤身犯险,创造破案奇迹。 
    人群中,李茜嘴巴翘起冲他微笑,张一昂不但奋不顾身地救了她的命,而且她全程参与了最后的破案,这两天整个刑警队都对她刮目相看了。 
    “我没事,谢谢大家!陆一波尸体在哪儿?我去看看。” 
    大家又感慨张局长真是为了工作操碎了心,人群自动分开两边,仿佛欢迎外国首脑来访的架势,夹道欢迎他来到一具已经被水泡肿的庞大尸体前。 
    尸体仰面平摊在地上,穿着跑步的休闲装扮,衣服上全是血迹,一旁警察介绍:“早上有人打了匿名报警电话,称在此处河边有一具尸体。” 
    “找到报案人了吗?” 
    “还没有,对方用的是虚拟手机号,声音是电脑合成的,我们怀疑报警人就是凶手。我们派人到附近搜索,最后在旁边的一棵树下找到了一条绳子,绳子一端没入水中。我们将绳子拉起来,拉出了一只大麻袋,里面是陆一波的尸体。刚刚技侦人员在旁边草地上发现了血痕,认为这里就是第一案发现场,凶手在此将陆一波杀害后,装入麻袋抛进了河里。陈法医根据尸体情况,初步判断死亡距今大概有三天了。” 
    一旁的陈法医蹲下身在尸体上方比画着:“张局你看,他身上有多处刀口,和叶剑的非常相似,我断定肯定是同一个凶手。” 
    “嗯……伤口看上去和叶剑的确实很像!哎哟——”张一昂举起一个拐杖在尸体的腹部指了指,突然一个踉跄没站稳,拐杖直接从尸体的伤口处插进去穿破了肚皮,陈法医正要破口大骂这一棍子破坏伤口我怎么做尸检啊,瞬间意识到这是张局的无心之失,想到他受伤还亲临一线,也就不生气了,反而竖起了大拇指,插得好!这一棍插下去正好能让他判断尸体的泡水程度,刚才他只能预估大概的死亡时间,现在他可以准确判断陆一波遇害距今就是三天。 
    大家纷纷对陈法医刮目相看,没想到他这副老骨头也能重新做人。 
    张一昂抽出拐杖,屏住呼吸在草地上擦干净,来到一旁,环顾着四周,回头问其他警员:“你们还记得我上次说什么来着吗?” 
    众人茫然一愣,拼命回忆一番还是不明白,宋星问:“上次是指哪个时候?” 
    张一昂对着他轻轻叹息摇头。 
    王瑞军朝宋星哼了声,扬起头颅:“局长上一次就说了,陆一波没吐露实话,他一定知道叶剑的某些情况,你看吧,这次他和叶剑死法一模一样,肯定是被人灭口了,局长果然有先见之明!” 
    “上次我也不敢肯定,手里也没证据,否则直接把陆一波抓起来强审反倒能救他一命。怕是我们上次去问陆一波时,已经打草惊蛇了。哎,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啊。” 
    大家都一同跟着点头感慨,不少人私下问“伯仁是谁啊?”“陆一波的小名吧。” 
    现场众人商量了一阵,现在案件并无具体线索,得按部就班展开调查。刑技队员继续留在现场,一队人去查周边监控,一队人去搜查陆一波住所,张一昂则另带一些人去枫林晚酒店了解情况。 
    一行人声势浩大地到了酒店大堂,王瑞军出示证件,告知要去搜查陆一波的办公室,大堂经理拦住他们,询问出了什么事,王瑞军很官方地说无可奉告。经理表示要先和领导汇报一下,便走到后面打起电话,挂了电话,她歉意地说:“警察同志,办公室里有陆总的私人物品,陆总说他正在外地出差,你们能否再约个时间来?” 
    此话一出,众人头皮炸裂,陆总?难道泡水里死去的尸体不是陆一波? 
    王瑞军急问:“你说的陆总,是陆一波?” 
    “当然啊,我们只有一个陆总。” 
    众人面面相觑,最后目光投向了张一昂,他紧皱眉头,也是一头雾水。尸体虽然泡水里多日,但毕竟没毁容,他们一眼就认出了陆一波。可大堂经理却口口声声说陆一波在出差。难道有人杀了个长得和陆一波很像的人,故意让受害人穿陆一波的衣服,李代桃僵伪造陆一波死亡?可这有什么意义呢? 
    他拄着拐杖走上前:“你刚才是和陆一波本人通的电话?” 
    “呃……”经理犹豫一下,点点头,“是啊。” 
    “他在哪儿出差?” 
    “这个没说,我不方便问老板。” 
    张一昂面色肃然道:“你再给陆一波打个电话,就说警察要亲自跟他说几句。” 
    “这个……” 
    “赶紧的。”刑警纷纷催促。 
    “哦。”经理又来到后面,拨了电话,过了些时间眉头一皱,“奇怪啊,陆总手机关了,是不是没电了。” 
    众人隐约感觉情况不对劲,张一昂忙吩咐手下:“马上查陆一波手机刚才通话时的位置。” 
    “等等,”那刑警刚要转身,经理就忙不迭说,“不用去不用去,我……我刚才没打通老板电话,老板手机已经关机好几天了。” 
    王瑞军大怒:“你刚才怎么说是陆一波?” 
    “我……”经理被他吼得花容失色,“老板吩咐过,如果警察来了我们就这么说。” 
    “我去!” 
    在场刑警纷纷破口大骂,害他们以为这案子另有玄机,虚惊了一场,在一片要以阻挠刑侦执法将其拘留的威胁声中,大堂经理手忙脚乱地找出陆一波办公室的备用钥匙,撒开腿飞奔上楼打开办公室的门,让警察进去搜查。 
    进门后,警方按照程序,让经理再带着两个工作人员在门外守着,监督警察不会偷办公室的东西。其实这办公室很干净,没啥东西,值钱的不过是沙发、办公桌、空调等家具和电器,没人担心警察会在查案期间把沙发扛回去自己坐,无非是走个流程罢了。 
    整个办公室面积很大,有六十多平方米,布置简单,进门不远的左侧是书架,上面放着一些装饰性的大部头书籍,还有一些办公文件;另一侧是办公桌、沙发等,粗看没有异常。 
    张一昂拉开桌旁的文件柜,第一格里除了几支笔,空无一物,第二格也是类似,拉开最后一格,出现了几本管理学的书。张一昂拿起这几本书,突然,两张熟悉的照片映入了眼帘。 
    这两张照片和在叶剑家中发现的一模一样,都在照片的塑料封壳外用秀气的小楷字标注了拍摄的年和月。 
    看着这两张照片的出现,王瑞军连声惊叹,同时向一旁其他警员感慨:“上回我们去叶剑家搜查,他家很杂乱,我们都不知道该查什么,局长从一堆杂物中挑出了这两张照片,语重心长地告诉我们,这是重要线索。当时我心里还不服气呢,不就是两张老照片嘛,这能说明什么?今天在这里又看到照片,我才知道,这叫专业!” 
    一旁警员们连连点头,接过照片装进物证袋。 
    张一昂又盯着柜子看了半天,叫过大堂经理询问:“陆一波的文件柜里一直都是这么空着的吗?” 
    “我没看过老板的柜子,我不清楚啊。”经理敷衍一句,却在张一昂投来的泰山威压的凌厉目光中,慌忙纠正,“哦对了,我看到老板经常从柜子里拿文件,应该……柜子里平时应该装了一些文件。” 
    听她这么说,众人再去看柜子,此刻柜子里什么都没有,会不会有人拿走里面的某些文件了呢? 
    很快,更大的疑点出现了。 
    一名警察盯着办公桌上方的天花板:“咦,陆一波在自己办公室里还装监控?” 
    大堂经理抬头看了几秒,马上说:“不可能啊,这里从没装过监控。” 
    众人顿时警觉,仔细打量,发现这是用电池的简易远程监控,对方通过手机APP连接监控设备可实时查看,安装非常简单,只需要粘上去便可。他们向经理再三确认一遍,这监控过去绝对没有装,是今天才发现的。 
    张一昂连忙问:“这办公室平时除了陆一波,还有谁能自由出入?” 
    “只有老板啊。” 
    “你不是也有备用钥匙吗?” 
    “备用钥匙平时不放在我这里,放在公司保安部,我今天也是从保安部拿的。”经理赶忙撇清自己的干系。 
    “一共有几把钥匙?” 
    “只有两把,一把在陆总手里,一把在保安部。” 
    张一昂思考片刻,先让手下将酒店里这几天的监控都拷贝回去,详细调查。不过陆一波办公室属于行政办公楼层,一向私密,外面没有装监控,怕是查不到谁进了他办公室。
?

第51章
 
当夜,各组调查人员陆续归队,又到了案情分析时间。 
    还是原来的套路,法医先开口讲解尸检结果,原以为又是和上次一样,“似乎不是正常人所为”,谁知这次却有了新发现。 
    “根据我的尸检分析,结合陆一波手机关机的时间点测算,他死于三天前的晚上,到现在差不多四天,一百个小时,尸体情况和叶剑非常相似,都是遭受汽车撞击,身上被捅了很多刀。与叶剑被害不同的是,叶剑是受伤后自己跳河游走的,陆一波当场就死了,再被人拖行扔进河里。我通过解剖,比较两次的伤口,发现了一件很奇怪的事。陆一波和叶剑两具尸体上的刀口,除了刀口数量不一样,其中多处刀口的方向、尺寸、距离,居然是完全一样的。这我就纳闷了,什么人可以做到两次捅人的刀口完全一样呢?于是我就查询资料,查啊查,查啊查。可惜啊,这方面资料是空白的,从来没有案件是这样的。我呢又想其他办法,这两次同样的创伤是怎么做到的,话说我做法医二十多年……” 
    对于这次陆一波的尸体,陈法医显得格外兴奋,絮絮叨叨地讲了一刻钟他遇到尸检难题后,是怎么想尽办法排除万难的,待他正要讲到1995年他刚当法医那时的趣事时,张一昂终于挺身而出,伸出大手:“陈老师,时间紧急,先告诉我们结果吧。” 
    “凶器是一辆车头很高的越野车!” 
    “凶器是越野车?”众人咋舌。 
    “对,凶器就是一辆车!”陈法医挺直身板,一脸的自信和得意,“这辆车在车头前方装了一块板子,板子上固定了若干把锋利的匕首。歹徒突然驾车朝被害人撞去,车头上的匕首插入被害人身体,所以才造成叶剑和陆一波两具尸体都有被车撞的痕迹,而且身上被捅的一些刀口的方向和尺寸完全一致。” 
    众人微微闭起眼,脑海中浮现出古战场上的钉板车,车前头是一块立着的木板,上面全是粗大的钉子,当兵的在后面抓着这辆手推车朝敌人猛冲过去。现在手推车改成了汽车,但道理是一样的。 
    “你确定吗?”众人谁也没听说过这种杀人手法,纷纷七嘴八舌地表示怀疑。 
    “我当然确定啊!我当了二十多年法医——” 
    “确定就好啊,确定就好啊,我们一直都很相信你的。”张一昂赶紧阻止他,众人跟着连连点头。他回头对其他人说,“那就调周边监控,查车头装了刀板的越野车。” 
    “这个……”宋星迟疑道,“我觉得查不出这样的车子吧,如果一辆车车头装了插满匕首的板子,这么危险的汽车,路上看到的人都会报警。” 
    “你说的也很有道理,”张一昂又转向陈法医,“板子是怎么弄上去的?” 
    “应该是杀人之前固定上去,杀人之后拆下来,不过正常的汽车车头想固定住这样一块板不太容易,我认为这块板是专门根据车头形状设计出来的。” 
    众人讨论一番,决定先去调周边监控,找出符合车头高度的越野车进行筛选。 
    随后,张一昂抛出了另一个疑点:“这案子里有一个很奇怪的地方,大家想想,陆一波为什么会死在河边,他晚上一个人到河边来做什么?我认为最可能的原因是——” 
    “约会,他和某个女人约会!”宋星脱口而出。 
    张一昂正要解释自己的推理步骤却被打断,不满地瞥他一眼:“你已经知道答案啦?” 
    “我瞎猜的。” 
    王瑞军瞪了他一眼,斥责道:“就知道瞎猜瞎猜,光知道答案有什么用?你还要不要解题步骤了!——局长,您来继续分析。” 
    张一昂满意地点点头,继续说:“当初叶剑跟人大晚上约在河边碰面,被杀了,陆一波是知道此事的。虽然两次的地点不一样,可同样是河边,陆一波为什么要在大晚上独自去河边?他难道毫无警觉性,就不怕重复叶剑的遭遇吗?你们想,如果是一个普通人约陆一波晚上来河边,他会去吗?肯定会警惕!所以,这次约陆一波的人,一定是他熟悉的人,光熟悉是不够的,还要让他很放心,不觉得会出现危险。什么样的人能让他放松警惕?女人,一个和他约会的女人。” 
    “一针见血,一针见血啊!”王瑞军连声赞叹,“我也一直在思考这问题,陆一波明知叶剑是在夜晚去河边赴约被害的,为什么又重蹈覆辙呢?局长一说出女人这个判断,我的思路就完全打通了。从目前线索看,凶手是一名男性,但约陆一波的人,很可能是一名女性。我们要先摸清跟他关系亲密的女性,再从中牵出凶手。” 
    物证组许科长皱起眉,他不想破坏讨论氛围,但为了不让调查走偏,他还是谨慎地说出真相:“这个……也不一定吧。” 
    王瑞军眼睛一瞪:“许科,你又有什么高见了?” 
    许科长心想,我今天晚上还没说过话,哪来的“又有什么高见”?看到张局的目光也向他投来,只好说:“呃……今天我们查现场,确定死亡地点就是第一案发现场。我们找人打听过了,陆一波的家就在附近,他最近每天晚上九、十点钟都会来这里河边跑步,尸体穿着跑步的衣服,所以……我觉得不是有人约他,而是凶手知道他晚上跑步的习惯,在此埋伏杀了他。” 
    王瑞军不服气道:“那叶剑案又怎么说?” 
    “叶剑被害前拍到他在看纸条,当然是有人约他。陆一波这次应该是有人知道他跑步,提前埋伏。” 
    “那你说说谁约的叶剑啊?”王瑞军故意给他出难题。 
    “这个……如果知道谁约的叶剑,不就破案了?我们物证组能做的工作很有限,具体凶手是谁还需要靠你们调查组的来查。” 
    王瑞军哼了声,扬起眉:“那你们组今天查出了什么线索?不能像叶剑案子一样,又一无所获吧?查凶手是我们侦查员的事,可巧妇也难为无米之炊啊!” 
    这话说得好像叶剑案没破的责任全在许科长头上,许科长低着头说:“事发已经三天了,户外情况复杂,所以我们……我们没提取到嫌疑车辆的轮胎印,也没找到可疑的脚印和指纹。” 
    “那就是查了半天什么线索都没有咯。”王瑞军叹口气。他隔了对方太远,否则早就伸手拍他肩膀,老许啊,你不能每次都交白卷吧。 
    许科长本就是厚道的老实人,羞愧得满脸通红,情急之下,他想出一条线索:“今天怀疑凶手进过陆一波办公室偷装了监控,我们拆了监控问了上级电子技术警察,这种临时监控查不到数据接收方。我们仔细检查门锁,可以肯定门锁没有任何撬动痕迹,是用钥匙开的。我们跟酒店确认,钥匙原来一共有三把,一把在陆一波手里,已经在他家找到。酒店保安部有两把备用钥匙,几个月前陆一波拿走了其中一把。我们搜遍了办公室和他家,都没找到这第三把钥匙。” 
    张一昂思考一番,一共三把钥匙,陆一波和酒店保安部的那把都在,凶手自然是用这第三把钥匙开的门。便问:“陆一波把备用钥匙拿走后,交给谁了?” 
    “不知道,但能拿到他办公室钥匙的,应该是一个和他关系比较亲近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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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案情分析会开完,张一昂谢绝手下陪同,独自回到医院病房,让护士换药消毒。 
    护士离开后没一会儿,李茜手里拎着一只保温饭盒悄悄来到了病房。张一昂正趴在病床上看手机视频打发时间,见她蹑手蹑脚地走进门,不禁好奇:“李茜,你怎么来了?” 
    “局长,我给你带了宵夜,是我亲自熬的粥呢。”李茜显得格外温柔。 
    “你不是一天都在查案,刚刚还一起开会,哪来的时间熬粥?” 
    “嗯……我用电饭煲定时熬的。” 
    “哦,那倒也不用费什么力气。” 
    李茜微微失望,马上又换上殷勤的笑脸:“来,趁热吃,尝尝我的手艺。” 
    她转开保温饭盒,放到柜子前,张一昂探头一看,惊讶了:“这是什么粥?” 
    “蹄髈小米粥。” 
    “这世上居然有蹄髈小米粥?” 
    李茜嘻嘻一笑:“你蹄髈受伤——呃,你屁股受伤了,所以我特地买了猪蹄髈炖粥给你吃。” 
    如今夜已深,张一昂忙碌一天着实辛苦,此时胃口大开,当下支起身便要去拿勺子,李茜却一把夺过,微笑着说:“你转过来不方便,我来喂你。来,张嘴。” 
    张一昂目瞪口呆地看着她,李茜脸一红,只顾低下头,嘴唇凑近勺子轻吹了两三遍,温柔地递到他嘴巴前。他吃了一口粥,味道还不错,真是没想到李茜居然也有这么好的厨艺。李茜又舀起一勺轻吹几下递过来,张一昂再吃一口,他感觉气氛有点异样,再这么下去恐怕就要犯致命的政治错误了。她毕竟是副部长的侄女,这感情可不是儿戏啊。他考虑了几秒,深吸一口气,说:“我去下洗手间。” 
    “我来扶你。” 
    “不用不用不用。”张一昂连声推脱,抓起两根拐杖快速逃离这闷热的病房,到外面让自己冷静一下,好好想一下该怎么处理。 
    几分钟后,张一昂打开门瘸着腿快步移进屋,转身就关门上锁,伸手将墙上的电灯开关全部关灭,病房里瞬时陷入了一片漆黑。 
    李茜小心脏快速跳动,一阵紧张:“你……你干什么——” 
    “你趴下。” 
    “啊,在这里?你不是受伤了吗?”李茜的脸在黑暗中羞红一片,她嘴里小声嘀咕着,身体还是按着指示趴到病床上,不过她是仰面趴的,也就是躺着,双手紧张地交叉在胸前,头侧到一旁,微微闭起眼睛。 
    张一昂一回头,借着窗外的夜光,看到李茜是这样“趴下”的,走过去一把拉起她:“我叫你趴床底下。” 
    “床底下?” 
    “我看见霍正了,他在找我。”他一把将李茜推下床,待她躲到床底下后,他把病床上的被子拉直成人形,再拄着拐杖闪身躲到病床旁边的帘子背后。 
    他刚躲好,门外就传来了轻轻的敲门声,隔了几秒,门上的玻璃窗口出现了霍正的脸。霍正看到病房里漆黑一片,想着里面的人已经睡着,便伸手转门把手,谁知上了锁,他转了两下转不开,过了几秒,他转身离开。 
    屋子里的两人屏住呼吸,静静地听着门外的人脚步声远去,在深夜住院部的走廊里显得尤其可怖。 
    “他……他走了吗?”躲在床底下的李茜问。 
    “暂时走了,你先别出来,手机在身上吗?” 
    “在。” 
    “你给宋星打个电话,让他赶紧带人来医院!”张一昂知道霍正手段极其凶残,他屁股负伤行动不便,李茜更不用指望,两人手里都没有武器,若是霍正进来,定当凶多吉少,此时他可一点都不敢大意。 
    李茜也知道今夜极其凶险,她马上找出宋星的电话,拨打过去,小声说:“喂宋星,霍正来医院了,你赶紧——” 
    她话还没说完,脚步声再次响起,有人快步朝这边跑过来,李茜连忙用最低的声音重复了一遍。脚步声在门外停下,屋内两人听到钥匙插入了锁孔,随即门被打开了,他们俩躲在各自的位置一动不动。 
    霍正打开门后,并没有急切地冲进来,而是先环顾了一圈,看到病房四周放了很多的鲜花水果,可见正是张一昂的病房,他不紧不慢地关上门,拉起玻璃窗后的帘子,掏出一把明晃晃的长匕首握在手中,朝着病床一步步走来。他走到病床前,一把拉开被子,却见被子里空无一人。 
    他皱了皱眉,马上警惕地抬起头,他想到病房上了锁,那么人一定在房间里。 
    这时,他听到了一个手机里的说话声:“喂,李茜,你说话,什么医院,喂——” 
    李茜死命按住手机的音量口,怎奈声音还是散出去了,她赶紧挂断电话,可惜已经来不及,她抬头便看到了霍正苍白的脸,霍正一把将她从床底下拖出来,借着夜光一看,怎么是个女警察? 
    电光石火一刹那,霍正听到身后传来声响,他本能转头,就见一根硕大的拐杖从天而降当头劈来,一击正中额头,但毕竟是张一昂单手挥动的拐杖,力度不够,他感觉额头一阵疼痛却并无大碍,好在李茜趁此机会从他手里挣脱出来,躲到了张一昂身旁。张一昂不给对手任何喘息的机会,另一根拐杖朝霍正肚子直捅过去,霍正再吃一击,被撞到墙角。 
    张一昂双手紧握两个拐杖,当成伸长的手臂,一记记直拳朝他打去。可毕竟他下盘受伤站立不稳,手上发力不足,并没有对霍正造成特别大的伤害。霍正在起先几秒的躲闪后,马上反应过来,左手抓住其中一根拐杖,叫着“我去你的”,右手握着长匕首直朝张一昂挥去。千钧一发之际,张一昂另一只拐杖瞅着机会猛戳他眼睛。 
    霍正本能地闭上了眼,但被拐杖戳到剧痛睁不开,忙用双手护住头,瞬时卸了力气。这种生死存亡关口,张一昂肾上腺素全面爆发,将其中一只拐杖扔给李茜,他双手操起一根拐杖冲上去对霍正当头直捶。霍正一边躲闪,一边随手抓住病房里的各种物件乱抡过来,张一昂被砸得多处受伤,在肾上腺素的作用下也感受不到痛觉,两个人在病床前一个靠匕首一个靠拐杖厮打在一起。 
    一寸长一寸强,一寸短一寸险,张一昂身上被划到了几个口子,血流不止,霍正虽然被捶了不知多少下,但这悍匪战斗力依旧强悍。一旁的李茜在刚开始被吓呆,后来也投入了战斗,但基本帮不了什么忙。 
    霍正在这短短几秒的乱斗中马上想出快速解决战斗的办法,他抬起手臂用力隔开张一昂,不顾一切跳上病床朝后面的李茜扑去,眼见他跳下来用匕首直刺李茜,张一昂一把扔掉拐杖,扑过去抱住霍正。一手抓住他左手,一手死命握住他持刀的右手,两人都摔倒在地。霍正胡乱用刀向旁边划,张一昂的手臂和胸口出现了多道口子,鲜血将衣服染成了红色。 
    霍正身手比张一昂厉害,张一昂胜在体形比他高壮。张一昂用尽全力握住霍正双手不让他行凶,两人僵持了几秒钟,霍正张开大口歪头朝张一昂的手臂咬了上去,“啊——”瞬间感觉整块肉要被他撕咬掉,幸好李茜用拐杖朝他肚子奋力戳去,他总算松了口,张一昂趁此机会也依样画葫芦,张口就朝霍正的右手臂咬去。“啊——”这次是霍正感觉整块肉要被咬掉了,他右手松了力,张一昂眼疾手快夺过匕首,朝张嘴大叫的霍正嘴巴里直接捅下去,乱戳几下把他舌头捣烂,再用力一划,匕首将他嘴巴开到了耳朵根,张一昂又在他大腿上戳下一刀,霍正在剧烈的疼痛中痛昏了过去。 
    张一昂站起身,全身是伤,满身鲜血,屁股的伤口早就崩破了,此时卸下力后才感到全身肌肉在抽搐,他站立不稳跌倒在地,靠在墙上大口喘气。 
    借着窗外夜光,看到李茜安然无恙,他总算放心地笑了笑。 
    李茜看到他的模样,激动地扑上去紧紧抱住了他,不知是因为刚刚的害怕,还是此刻的感动,她眼泪抑制不住地往下流。 
    张一昂喘息着拍拍她:“没事没事,不用怕了啊。” 
    李茜双眸盯着他的下巴,幽幽说了句:“你又救了我一次,以后……以后我这条命就是你的了……” 
    一个多小时后,公安局所有的领导和三江口政府里的主要领导全部奔到了医院看望张一昂,医院的夜班保安被市长当场勒令辞退,医院院长暂停职务,当班护士尽管解释“当时歹徒说要看望张局长,打听住哪个病房,后来偷走了钥匙才进入病房”,还是被停职了,整个护士班扣发当月工资。众位领导也不管张一昂的谢绝,强行安排一组六名特警三班倒守护在病房门口,直到他出院。 
    张一昂在这场死里逃生的搏斗中,身上受了十多处伤,看着满身鲜血、惨不忍睹。但其实也不严重,都是皮外伤,唯一严重的是手臂被霍正咬的一口,一圈牙齿印咬破了皮,整块肌肉呈黑紫色,到现在还是剧痛,医生看着也说这块肉差点组织坏死了。医院连夜打电话叫来了最好的外科大夫给他清创缝合,大家众星捧月般看着医生给他处理伤口,见他疼得哇哇大叫,不禁都打趣说,用两根拐杖就制服亡命徒霍正的张局长,居然也会喊痛啊。 
    这一下张一昂的声望更是到达顶峰,刚刚赤手空拳抓获一堆犯罪团伙。今天在身负重伤的情况下,靠两条拐杖就制服了持刀亡命徒,这要是张局长没受伤,十个霍正也打不过他呀。 
    各个领导又待了一阵子,说了一番关怀备至的嘱托后,先行回家,病房外面站着值班特警,里面只留下了刑警队的人。 
    张一昂逐渐平静下来后,开始问起霍正的情况。 
    霍正身上的伤比他只多不少,半张脸被划开,大腿肌肉被深刺一刀,出来后也是瘸子,不过他是没机会出来了,伤好后光前科也是判死刑,更别提今晚这一出。 
    “霍正为什么来医院找我?” 
    王瑞军说:“我们都以为霍正跑了,没想到他还敢来医院找你,他真是不想活了啊。” 
    “去审,让他录口供,问他怎么想的,马上告诉我结果。” 
    “他现在这个样子录不了口供吧?”王瑞军想起刚才看到的霍正的脸,他看着都疼。 
    “他手有没有断?” 
    “没有啊。” 
    “那就让他录手供,把问的都写出来!连夜审!” 
    宋星插了句嘴:“他现在状态很不好,我看要不明天再审?” 
    “你倒挺会心疼他啊。”宋星不说话还好,一说话张一昂就一肚子火,“宋星啊宋星,我跟你有仇啊,差点被你害死,你是不是要改名叫送命啊?” 
    “什么,宋星差点害死局长?”众人纷纷对他怒目而视。 
    李茜马上连珠串般将刚才打报警电话的事说出来,可怜的宋星被队友们又是一顿毒骂,先是差点让刘备杀死李茜,后追丢梅东,再贪功冒进放跑方超、刘直,最后对报警电话丝毫没有警惕性,差点害了张局和李茜,宋星你是不是犯罪分子安插在刑警队的卧底啊? 
    宋星老脸通红,奔出病房,来到关押霍正的临时病房,不顾护士的人道主义反对,将躺在床上的霍正拉起来,用尽手段逼他打起精神把前因后果写下来。最后发现原因倒也很简单,朱亦飞对霍正有救命之恩,这次朱亦飞被抓后,霍正倒也讲义气,想要救出朱亦飞。他自知强闯公安局救人的成功率是零,于是想到来医院劫持张一昂做人质来交换朱亦飞。不过他此番动手前已经做好了被抓的准备,说起来倒也是条汉子。
?

第53章
 
第二天,刑警队一帮人又赶来医院看望张一昂,顺便汇报最新调查进展。 
    物证组带来了一条新线索,昨日从陆一波家中搜出了一只加密的U盘。经过计算机专家解密,在里面找到了几十条音频文件,里面的声音大多是郎博文的,他们推测陆一波曾监听过郎博文。 
    张一昂让人把音频文件传到邮箱,一看共有二十多条。他随便挑了几条播放,内容大多是郎博文或关于生意,或关于生活的日常交谈,并无特别,他又点了下一条,刚准备播放,王瑞军眼疾手快地按下暂停键,说:“局长,都是些无关紧要的话,不用听了。”他赶紧将笔记本电脑收起来。 
    张一昂奇怪道:“你收得这么急干吗?” 
    “啊,这些我们都听过了,和案件无关。”其余人也都跟着附和,连李茜也一副不自然的表情跟着说。 
    张一昂愈发好奇,伸出手,严肃道:“电脑拿过来。” 
    “这……” 
    “拿过来!” 
    王瑞军犹豫着,只好将电脑又递过去。 
    张一昂打开那段音频,播放了一会儿后,两个人的声音传了出来。 
    “荣哥也太谨慎了吧,不就是省里派了个人下来,只要东叔在,我们有什么好怕的!” 
    “博图,这你就错了,荣哥跟我私下说过,如果我们真出了事,东叔是不会保我们的,包括荣哥他自己也一样。这回省厅来的是高栋的手下,指向性很明显哪。” 
    “真没什么担心的,我跟我朋友打听过了,来的那个张一昂啊就是个马屁精,这么多年也没破过案子,跟对了高栋才到了省里,嘿,根本不懂破案的人也来管刑警,真是搞笑!” 
    …… 
    张一昂一脸铁青地抬起头,发现众人都散在了一边各自聊天,还有人在跟亲戚朋友打电话,好像谁也没听到电脑里的对话。 
    “说这话的人是郎博图对吧?”张一昂冷冷地问了句。 
    “啊,局长,你说什么呢?”众人方才回过神,又向他身边聚过来。 
    “这些音频你们都听过了吧?” 
    “没有啊,我们就听了前面几个,发现没价值,后面的也就懒得听了。”王瑞军笑说道,众人也纷纷说,听这些没用的录音是浪费时间,他们可没这个闲工夫。 

“刚才说这话的人是不是郎博图?”他又问了一遍。 
    “呃……” 
    “那我再放一遍给你们听。” 
    “不用不用,那人……那人就是郎博图。” 
    “郎博图现在在哪儿?”张一昂瞪着王瑞军。 
    王瑞军只好解释,周荣丢了U盘的当天,郎博文就借口出差的名义离开三江口,周荣被抓后,郎博文彻底失联,目前不知道躲哪里去了。现在奥图集团由他弟弟郎博图一手掌管,他称不知道哥哥的去向,也不愿意配合我们诱捕。我们本来也想控制郎博图,可是没证据表明他和周荣犯罪团伙有关。周荣手下也称郎博图和周荣关系一般,周荣的事都是他哥参与,他顶多是知情。警察查来查去,只查到郎博图早年坐过一年牢,后来就再也没有任何违法犯罪的记录了,所以没有理由拘传他。 
    张一昂微微皱眉:“郎博图坐过一年牢?” 
    “那是很早之前的事了,他在2006年因巨额偷逃税款,骗取出口退税,被判了一年有期徒刑,2007年出狱。” 
    “2006年,2007年……难道……”张一昂目光投向空中,陷入了思索。 
    “有什么问题?”三人疑惑看着他。 
    “没事,”张一昂摇摇头,“陆一波案有什么进展?” 
    李茜为难道:“这案子证据链上有个问题。” 
    “怎么回事?” 
    “陈法医和许科长把叶剑和陆一波两次命案的现有信息都查了一遍,他们俩认为两次的犯罪现场都没找到指向性的犯罪证据。这种情况下,即便我们确定了凶手,如果凶手已经处理了犯罪工具,只要他不承认杀人,哪怕我们都知道是他干的也定不了罪。” 
    定罪要讲证据链,也就是所谓的人证、物证和口供,三者中物证最大。这案子人证是没有的。现场找不到物证,如果凶器也被处理了,那么意味着物证也没有。到时候即便找到凶手,他咬紧牙关不交代,或者交代了又改口称是警察逼供,那么照样定不了罪。 
    张一昂想了想,直言道:“先别管怎么定罪的事,我们当前最重要的是锁定嫌疑人身份!我不是叫你们去走访,去查监控吗?” 
    宋星解释道:“走访工作没有收获,两次案发都是晚上,案发地偏僻没有人经过。这次陆一波的尸体发现得晚,难以确定当晚具体是几点出的事,而且几处重点监控点距离案发地都有些距离,我们不确定犯罪车辆会从哪条路经过,符合陈法医描述的越野车太多了,没法进行排除。” 
    张一昂叹口气,抓住两个拐杖站起身,说:“我们走吧。” “去哪儿?” 
    “回单位,我相信证据是有的,也已经被我们找到了,只是我们还没意识到这是证据。” 
    李茜关切地问:“你的身体?” 
    “我没事啊,都是皮外伤。” 
    他正要抬步,宋星为了将功补过,忙过来搀扶:“局长,我来扶,您小心点啊。” 
    “哎哟!”张一昂一声大叫,“你别碰霍正咬的地方啊。” 
    又是宋星!唉,众人直摇头,这人彻底没救了。 
    张一昂拄着拐杖,来到单位的物证室,两起命案中各种有价值没价值的东西都分门别类地放在了这里。他看了一圈,最后拿起叶剑家和陆一波办公室都有的东西——两张合照。 
    第一张是2002年,第二张是2007年。第一张中周荣、叶剑、郎博文、陆一波四个人共同围在郎博图四周,地点是郎家原来的汽配厂。第二张照片主角变成了郎博文,围着的人里多了一个罗子岳,地点变成了奥图集团的楼盘,上面均用娟秀的中文字写着当时的年和月。 
    张一昂向李茜招招手,指着照片外面写着的中文字:“你去比对一下郎博图的笔迹,看看这行字是不是他写的。” 
    没一会儿,李茜就回到物证室,她拿了前几天郎博图的询问笔录,上面有一份他写的关于郎博文的情况说明。一比照,郎博图字迹娟秀,就像女生的笔迹,照片外的这行字正是他所写。 
    张一昂嘴角冷笑:“这样就越来越清晰了。” 
    “你……你怀疑凶手是郎博图?” 
    张一昂不答,只是让李茜把刑警队几个负责人都叫了过来,安排下去四件事:第一,查郎博图2006年坐牢的前因后果;第二,调出奥图集团的股权架构;第三,列出郎博图和奥图集团名下的所有越野车,查证在陆一波死亡当晚这些车是否在附近监控里出现过;第四,查郎博图这几日的全部行踪,注意,不要向他提及陆一波命案的事。 
    “局长,为什么要专门调查郎博图?”众人都觉得不理解。 
    张一昂反问:“你们觉得为什么?” 
    宋星嘿嘿一笑:“局长,放心吧!查郎博图的事包在我们身上,我敢打保票,我肯定能抓到他把柄。以后我保他在三江口混不下去,他只要敢赌博、敢嫖娼,我一定把他弄进来好好收拾。他居然敢这么说局长——” 
    王瑞军急忙连声咳嗽,众人赶紧低头逃出房间,独留宋星硬着头皮转过身,迈动灌了铅的双腿走出去。 
    张局亲自定下专门针对郎博图的调查,各组行动极其迅速,这才过去半天,几项调查结果都已出炉。 
    首先是郎博图当年的坐牢经过,李茜调了各种资料并且询问知情人,包括被他们关押的周荣,还原了郎博图的整段经历。 
    奥图集团是朗博文父母二十世纪九十年代创办的,当时还不是集团,叫三江口奥图制造有限公司。2000年,朗博文的父亲病逝,第二年母亲退出公司,将整个奥图汽配厂的生意都交给了小儿子郎博图。这正是第一张照片的由来,郎博图成了家族企业的当家人,哥哥郎博文和他几个好友围在一起为他庆祝,合影留念。当时叶剑已经进了警队,陆一波在其他单位上班,郎博文跟着周荣去外地做生意,说起来,郎博图是当时这几个人里最有钱的。 
    郎博图接管汽配厂后,正遇中国加入世贸组织,汽配厂利润极其火爆,周荣还开玩笑说,如果他和郎博文做生意失败,就回三江口一起给郎博图打工。郎博图赚到一些钱后,开始不务正业了,据说吃喝嫖赌样样俱全。平时也不管理工厂,工厂因质量事故接连丢了几个大客户,他自己又去澳门赌博,很快把之前赚的钱都赔进去了。后来郎博图又被工厂的内部员工举报,说他骗取国家出口退税,数额上千万,于是他被抓进去判了刑,还处以巨额罚款。当时还是叶剑亲手抓的人。他没钱交罚款,被迫要卖工厂。 
    此时周荣和郎博文的生意已经越做越大,得知消息后,他们俩一起将工厂买了下来,后来周荣又给工厂注资变成奥图集团,全权交给郎博文来管理。 
    郎博图出狱后,痛下决心,重新做人,想回奥图工作,但周荣不同意,周荣一向看郎博图不顺眼。即便到现在,郎博图虽然叫他“荣哥”,但他就是不爱搭理郎博图。 
    好在郎博文看在兄弟情谊上,担保郎博图不会再跟以前一样,才让他回到公司,帮自己做事,一直到现在。 
    这就是郎博图入狱前后的整个经过。 
    张一昂问:“那奥图的股权结构这些年有哪些变化?” 
    “奥图一开始是郎博图的,被迫卖厂后,郎博文和周荣一同接手。后来经过很多次变更,现在奥图的股权很复杂,周荣称郎博文是大股东,他是二股东,还有其他一些公司和个人参股,郎博图也占了百分之一的股份。” 
    “郎博图只有百分之一的股份?” 
    “对,本来他已经没有股份了,大概是郎博文分给弟弟的。” 
    张一昂点点头,果然和他猜测的很接近,他又问王瑞军和宋星:“监控查得怎么样?” 
    王瑞军一脸佩服道:“局长,果然如你所料,我们找出了登记在郎博图和奥图集团名下的所有越野车,有针对性地核查监控,最后发现,陆一波案发当晚十点,附近的一个监控拍到郎博图的越野车经过,虽然图像不清晰,但我们还是可以断定驾驶员就是郎博图。” 
    张一昂眼睛一眯:“他果然在陆一波案发地周围出现过!” 
    接着,宋星讲述他负责的调查行踪工作:“我拿到监控的结果就去奥图公司找了郎博图,我问他当晚十点,他开车去干吗了——” 
    “等等,”张一昂皱起眉,“你原话就是这么问他的?” 
    “对啊。” 
    “我怎么说的?我怎么跟你说的!”张一昂忍不住吼起来,“我说查郎博图这几天的行踪,但是不要跟他提及命案!” 
    “我没提命案啊。” 
    “你问的是那天晚上,跟提命案有什么区别!” 
    “我——”宋星把一张苦脸转向李茜和王瑞军,此刻他是多么需要一个拥抱啊。他们俩看着他,摇摇头,叹口气。 
    “如果郎博图意识到我们在怀疑他,他直接跑了。宋星,你可要负完完全全的责任!” 
    “我——”宋星心里大急,转身就跑,“我马上去找他!” 
    “回来!”张一昂叫住他,“也不差这么一会儿了,你把他这几天的行踪说一遍。” 
    “郎博图说那么多天前的事他记不清了,他查了一下行程。他在陆一波死后的第二天下午去了北京出差,待了几天,前天才回三江口。” 
    张一昂思索了几秒,道:“按陈法医说的,凶器是一辆挂了刀板的越野车,嗯……你去把郎博图的那辆车先扣回来,让法医详详细细检查车辆内外是否有被害人的生物信息残留。” 
    宋星得意地说:“局长,我已经扣回来了,陈法医正在检查。您放心,我知道不能让郎博图知道我们在查命案,我故意说监控拍到这辆车有一起严重肇事逃逸事故,郎博图说不可能,我说也许是其他车套牌,要扣车回去调查才能确认,就把车拖走了。” 
    “你这个理由真的是……”张一昂叹一声气,对他已经丧失了信心,“你先跟他来一个‘此地无银三百两’,又来一个‘隔壁王二没有偷’,你当他是傻子吗?哎……你赶紧打电话给法医,问车查得怎么样。” 
    宋星掏出手机拨给陈法医,很快传来一个令人失望的结果,车子被清洗过,什么都查不出。 
    张一昂脸色一变,沉吟片刻,突然举起拐杖往地上用力一戳:“迅速逮捕郎博图!” 
    “逮捕他?”三人被这么直接的决定吓了一跳,在两人的眼神鼓励下,李茜小声地询问:“我们……我们凭什么逮捕郎博图?” 
    “郎博图百分之百就是连环命案的真凶!”张一昂斩钉截铁地告诉他们。 
    “这个……”三人都欲言又止。 
    张一昂摇摇头:“你们不相信?” 
    “呃……我也认为郎博图是凶手!可是……我们没证据啊。”王瑞军说道,另两人也附和着说没证据。 
    “现在是根据疑点先控制嫌疑人,证据可以慢慢找。” 
    三人互相看了看,一起小心问:“郎博图……他有什么疑点?” 
    “可疑人员在可疑时间经过可疑地点,事后还可疑地洗了汽车,四个可疑加起来,还不够可疑吗?” 
    三人咀嚼着这句话,听起来很有道理,可总觉得少了些什么。 
    张一昂吩咐宋星:“你待会儿先派便衣去郎博图公司附近埋伏,然后再打电话给他,就直截了当告诉他,你涉嫌陆一波命案,现在马上来公安局配合调查。到时便衣在外面观察,一旦发现郎博图试图潜逃,就当场将他逮捕!” 
    “如果他不逃呢?” 
    “那就直接带回来审啊!”
?

第54章
 
出乎张一昂预料,警方通知郎博图涉嫌陆一波命案后,郎博图并没有潜逃,而是径直开车到了公安局,还理直气壮地反问刑警:“我怎么就涉嫌杀害陆一波了?” 
    刑警也不知道,只是听说张局认定郎博图是凶手,先带去审讯。 
    审讯室里,郎博图坐在审讯椅上,脸上写满了恼怒。距此不远的另一个房间,张一昂等人集体坐在监视器前,观看整个审讯过程。 
    “我问你,11月5日晚上十点,你是不是驾驶你的宝马越野车经过了平康路?”刑审队员先按惯例核对好身份信息,随后开始了正式审问,两个刑审员一人问话一人记录,他们耳朵里都戴着耳塞,可以实时接收领导的指挥。 
    “我天天开这车经过平康路啊,我家就住这方向啊,警察同志!” 
    “你给我严肃一点!”刑审员喝道。 
    “是、是、是,可问题在于你们说我杀害陆一波,这事情就莫名其妙了啊。陆一波5日晚上死在河边,那河离平康路是挺近,可我基本上每天都会经过平康路,凭什么说是我杀了陆一波呢?” 
    “等等——”审讯室内外的所有警察都面色一变,刑审员追问:“你怎么知道陆一波死于11月5日晚上?” 
    张一昂朝其他人笑了笑:“看,一问就露馅儿了吧。”众人暗自点头,这郎博图的模样,越看越像杀人犯。 
    郎博图镇定自若回答:“你们说的啊,你们不是说我涉嫌杀了陆一波,又问我11月5日晚上十点的事,那陆一波肯定是那天晚上遇害的啊,不然你们干吗要问我11月5日?” 
    “那你怎么知道陆一波死在河边?” 
    “昨天平康路旁的河边发现了一具尸体,很多人都知道啊,我想想就是陆一波吧。” 
    这番解释似乎也完全说得通,众人再看郎博图,嗯……这人看着也不太像杀人犯。 
    “那你当晚开车前在做什么?” 
    “吃饭啊,跟朋友一起吃饭。” 
    “吃到几点?” 
    “隔了这么多天,我记不太清楚了。” 
    “你在哪儿、跟谁一起吃的饭?” 
    郎博图回忆一番,报上一家餐厅的名字,以及几个朋友,记录员一一记下。 
    “你11月6日在做什么?” 

“我11月6日下午去北京出差了。” 
    “出差做什么?” 
    “公司的一些业务。” 
    “具体的?” 
    “是投行的几场投资机会的推荐会。” 
    “除了出差,你这几天还做过什么?” 
    “没有了啊——哦对了,11月6日的早上我去了趟医院,前天回来后也去了医院。” 
    “你去医院干什么?” 
    “去医院当然是看病啊,我那几天得了重感冒,那天早上起来全身没力气,去医院查了,发烧39摄氏度,我在医院打了针,后来几天在北京出差期间也一直吃药,到现在都没好。”他咳嗽几声,表示自己现在还是感冒状态。 
    听到这个回答,监控室里的众人都愣住了,王瑞军迟疑地看了眼张局:“如果他那几天发烧重感冒,就不太可能会是凶手,杀人何必要挑自己感冒发烧期间去呢。” 
    张一昂眼睛微微一眯,转头吩咐他人:“把陈法医叫过来给他看病,看他是不是真的感冒。” 
    王瑞军小声提醒:“这个……陈老师他是法医……他不会看病的吧?” 
    可张一昂不管:“死亡时间都能鉴定出来,他那天是不是重感冒还能鉴定不出?” 
    领导吩咐,手下也无可奈何,王瑞军招招手让一个小刑警去找陈法医。刑警来到法医办公室,硬着头皮讲了局长的要求。陈法医一听要他给活人看感冒,顿时大发雷霆,说我又不是江湖郎中,我一天到晚既要给活人做伤情鉴定,又要给死人尸检,现在感冒发烧也要找我?我要是这回给人看了感冒,以后单位里大病小病岂不是都要找法医?岂有此理,坚决不去。 
    陈法医不肯来,张一昂也没办法,只能让刑审队员问他有没有看病的记录。郎博图说有,病历本放在办公室,他可以打电话让秘书送过来。 
    对郎博图的审讯工作暂时告一段落,监控室中的众人先等他的病历送过来再决定下一步怎么做。根据目前审讯情况,众人产生了两派不同的意见。王瑞军、宋星等老刑警觉得郎博图不会是凶手,他的表现很自然,没有任何慌张,而且迄今除了他经过平康路这一点外,没有任何涉嫌杀人的疑点,他每天都会经过平康路,这说明不了什么。另一派只有两个人,张一昂坚定认为郎博图就是凶手,李茜无条件信任他的判断。 
    “局长,如果郎博图的病历记录证实,他6号早上确实发烧39度,那么我想他不太可能是凶手。”宋星虽然近来在单位的地位一落千丈,不过在命案的大是大非面前,他还是保持谨慎客观的态度,小心地给领导提建议。发烧是极其难受的,若他真发烧到39度,这种状态下人会浑身酸痛无力,哪有心思杀人。 
    张一昂摇摇头:“就算他发烧,他也是11月6日发烧,陆一波是11月5日晚上死的。至少郎博图在11月5日精力可好着呢,要不然他哪有心思参加朋友的饭局?” 
    “这……” 
    张一昂冷哼一声:“还有个疑点,他11月6日生病这么严重,却在下午去北京出差。出差若是重要的事也没办法,他去听投行的投资推荐会,还参加了好几天,这未免太奇怪了吧?” 
    投行的投资推荐会,大多是想忽悠人投钱弄项目,真正好的投资机会早就内部拿走了,哪儿需要到社会上募资?郎博图在奥图集团当二把手也有些年月,这种资本市场的勾当自然应该一清二楚,他会为了这种投资推荐会,在发烧的情况下去北京,待了整整两天? 
    张一昂补充道:“他还有个最大的破绽。如果陆一波不是他所杀,我们跟他说怀疑陆一波的死和他有关,他第一反应就会说他那时感冒生病了,不可能有力气去杀人。他一开始为什么不说?” 
    “是啊,他为什么不说?” 
    “因为他心里盘算好了,如果他一开始就这么说,我们会怀疑他对口供早有准备。所以他故意先不说,等着我们来发现他感冒发烧,让我们主动排除他的嫌疑。” 
    “有道理。”听到张一昂将这两点摆出来,大家的立场又稍稍倾向于郎博图有嫌疑了。 
    不过宋星考虑了几秒后,犹豫着说了句:“局长……呃,我觉得这里稍稍有一点小问题。” 
    “你说。” 
    “如果郎博图一开始就说他生病了,没有力气杀人,我们会怀疑他提前准备了口供。现在他一开始没说,等我们发现他生病,我们还是怀疑他有问题。呃……也就是说,不管朗博图什么时候说他生病了,我们都会怀疑他撒谎?”宋星脑海中浮现出一个成语——疑邻窃斧。从前有个人丢了一把斧头,他怀疑是邻居的儿子偷的,观察那人的言行举止,怎么看都像偷斧头的。后来那人挖地时掘出了那把斧头,再看邻居的儿子,怎么看都不像偷斧头的。 
    张一昂撇撇嘴,目光投向王瑞军:“你觉得呢?” 
    “好像……好像是老宋说的这么一回事。” 
    “这样吧,”张一昂叹口气,“我跟你打个赌——” 
    “打赌不用了!”王瑞军急道,他害怕局长学习陈法医,为这事要赌谁辞职,不管赌输赌赢,肯定是他辞职啊,哪会轮到局长?大家都是为了工作嘛,破案抓出真凶是统一目标,何必打赌呢。 
    “我们就赌一块钱。” 
    “哦……”王瑞军如释重负,“好吧,打赌什么?” 
    “我赌郎博图在医院的检测报告中,是细菌性感冒,不是病毒性感冒。如果他是病毒性感冒,我直接放了他。” 
    “啊!这又是什么道理?”王瑞军一头雾水。 
    张一昂解释道:“他感冒发烧的前一天有精力参加饭局,发烧的当天下午有精力去北京,说明他这场感冒是故意的。怎么能故意感冒呢?很简单,他在11月5日晚上杀害陆一波后,回家一直冲冷水澡,现在这天气冲冷水澡很容易感冒发烧。他故意弄出感冒发烧,让我们在调查中,排除他的嫌疑。着凉引起的感冒都是细菌性感冒,病毒性感冒需要有传染源,可不是临时想得就能得的。所以我赌他一定是细菌性感冒,否则的话,我马上放人。” 
    众人将信将疑地点点头,纷纷猜想,现在的犯罪分子为了洗脱嫌疑,都玩得这么高级啦。 
    半个小时后,郎博图公司职员将他的病历送到了公安局,里面有11月6日的看病记录,病历上写着发烧38.8度,化验单上的记录真的是细菌性感冒!王瑞军不可思议地看着淡定微笑的张局长,回头再看监控里的郎博图,不由得觉得此人颇为可疑。 
    审讯继续进行,但很快刑审员把准备的问题都问完了,他的所有回答有理有据,和命案扯不上任何关系。唯一的疑点便是张一昂方才指出的他发烧前一天参加饭局,当天下午又出差去北京。这只能说明他感冒了还到处跑,成为移动传染源,没有公德心,可法律也没规定感冒了就得待家里不能乱跑吧,他们也不能以此定罪。 
    到现在为止,警方压根儿没拿出任何实质性证据,这让审讯的工作很难继续下去。刑审员抬头看向监控探头,向领导投来求助的目光。 
    众人也没主意,目光都投向了张一昂。 
    张一昂站起身,自信地笑了笑:“还是我去会会他吧。” 
    他拄着拐杖离开房间,走进审讯室。刑审员见领导来,都起身让到一旁,让他坐中间。 
    “郎博图,我是张一昂。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招还是不招?” 
    郎博图听到他名字后,脸色微微变样,支吾着:“我……我真没杀人,你们要我招什么啊?” 
    张一昂摇摇头,信手拿起桌上的审讯记录,上面有郎博图自己写的笔录,笑道:“你的字迹很漂亮,很有辨识度。” 
    “谢谢夸奖。” 
    张一昂招招手,让一个队员去物证室拿来了两张合照的复印件,将复印件递给郎博图。 
    “你看看,这照片认识吧?” 
    “这是我们以前的合照啊。” 

“你好好认认,右下角日期的字是你写的吧?” 
    “是……是我写的,这个又说明什么?”他略有点紧张。 
    “那我再问你,你和你哥哥郎博文关系怎么样?” 
    “我们……我们关系很好啊。” 
    “也不见得很好吧,你很多事、很多想法,从来就没让他知道,对吧?” 
    “我——没有啊,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他神色明显慌张了,所有人都暗自吃惊,刚刚神态自若的郎博图,怎么在张局看似随意的几个问题后,突然变了。张局到底掌握了什么,他们的对话仿佛只有他们两个人听得懂。 
    “听不懂是吧?那你再好好想想。” 
    郎博图微微低下头去。过了几秒,他重新抬起头,神色恢复如初,脸上写满了冤枉两字:“领导,我真不知道你们为什么要审问我,我和陆一波也算有些交情,我怎么可能杀了他呢?” 
    “你和陆一波有交情?呵,有仇才对吧!” 
    郎博图脸色大变,强自稳定下来。 
    “那你觉得会是谁杀了陆一波呢?” 
    “我不知道啊,你们问我,还不如去问他的女朋友。” 
    “女朋友?”张一昂微微一愣,他们调查中只知陆一波单身,从不知道他还有个女朋友,“陆一波也有女朋友?” 
    “当然啊,这年头谁能没个女朋友。” 
    此话一出,审讯室外的单身警察纷纷大叫:“你说什么呢?态度严肃一点,这可是在审讯!” 
    此刻他们再看那朗博图,这浑蛋绝对是凶手! 
    “他女朋友是谁?” 
    “周淇啊,酒店三楼水疗会所的老板。” 
    这颇出乎他们意料,他们谁也没想到周淇是陆一波的女朋友。零星几次和这两人接触下来,两人都从未透露过这点,酒店里的工作人员也不知道。 
    张一昂思考片刻,准备先了解周淇的情况,在没证据之前,郎博图这状态是不会交代的。他站起身,严肃道:“这事我们会马上查清楚,不过你也别抱着侥幸的心理,我知道是你干的。——你们几个继续审,不要让他睡觉,审到他招了为止。” 
    郎博图听闻此言,脸色大变:“你们……你们要关我多久!” 
    “一直关下去。” 
    “你们不能这样!陆一波的死跟我有什么关系啊?你们无凭无据,怎么能把我关起来?你们说传唤,我知道传唤最多是二十四个小时,你们不能把我一直关着,我要投诉!”郎博图害怕地叫起来。 

听到他说要投诉,一名刑审员谨慎地将张局拉到门外:“张局,你真打算把他一直关下去?” 
    “当然。” 
    “呃……刑警通知他是传唤,按规定明天满二十四小时就得把他放了,不然他要是投诉起来,也挺麻烦。” 
    “那就不当传唤,当刑案重点嫌疑人进行调查拘留,就不用管二十四小时了。” 
    刑审员不无担忧道:“可毕竟我们手里没证据,用调查拘留在程序上会有点问题。” 
    张一昂转身进门问了句:“郎博图,我现在通知你,你涉嫌陆一波命案,我们把传唤改成对你进行调查拘留,调查拘留是没有二十四小时限制的,你对调查拘留的司法规定了解吗?” 
    “我不是很清楚。” 
    “那太好了!”张一昂转头对手下说,“看吧,他不清楚,那就没问题了。” 
    刑审员想了想,嗯,他不清楚程序,好像确实没问题。 
    张一昂转身把门一关,任凭郎博图喊叫着冤枉,充耳不闻。
?

第55章
 
得知陆一波的女朋友是周淇后,张一昂马上派人去找周淇了解情况,发现周淇手机已经关了,从手机运营商处查得周淇的手机是在今天下午关机的。随后又去酒店找工作人员调查周淇的人际关系,王瑞军通过一些线人得知,这几天没人见到过周淇,别人微信发她,她偶有回复,但打她电话,手机是开机的,却没人接。警员也去了周淇家敲门,家中无人应答。 
    当天时间已晚,调查只能放到第二天,谁知第二天一大早,事情有了新转折。 
    周淇有个亲姐姐在三江口的一所KTV当经理,她也几天联系不上周淇了,昨晚警方向她问起周淇,于是她在凌晨3点夜场下班后,去了周淇家查看。她有她家的钥匙,一开门就有一股浓重的腐烂味道涌出来,进门一开灯就赫然看到妹妹的尸体躺在客厅里,她惊吓得跌出屋外,当场报警。 
    周淇的住所是一个看着有些破旧的老小区,听说这是她以前当小姐时攒钱买的,后来她在另一个高档小区新买了房,还在装修,尚未入住。她以前当过小姐,和陆一波好上以后,为了不给他添麻烦,两人一直是秘密情人的关系,没有公开,所以旁人基本不知道。 
    张一昂在小区下了车,拄着两根拐杖,在王瑞军和宋星的带领下朝对面一栋居民楼走去。他艰难地爬到了三楼,楼道里已经拉起警戒线,先一步赶到的警察已经开始了调查工作。他刚准备进屋,就注意到了门口粘着的一只小型监控探头,和陆一波办公室屋顶上的一模一样。监控探头下方已经被警方贴上了标志,等技术员拿下来检查,不过应该也是同此前一样,查不出谁监视了这里。 
    拉开房门,他刚走进屋几步,就感到肚子一阵反胃,赶紧退了出来。 
    现在是11月,户外很冷,可这屋内中央空调的温度打到了最高,门窗全封闭,整个房子像蒸笼一般,尸体在其中存放多日,散发出浓浓的恶臭。 
    宋星见张局这副模样,马上进屋将空调关了。窗户按规定要保持案发时原样,等待刑技人员检查,不能打开,他便将大门完全敞开,让里面的味道尽快散出去。 
    过了十分钟,空气终于能呼吸了,张一昂等人踏进屋,里面警员各个戴着口罩,同样一脸恶心地做着自己的工作。他大致打量了一圈,这房子七十多平方米,装修温馨。进门左手边是个小客厅,摆着沙发和茶几,周淇的尸体就躺在沙发上,身边有大量的血迹。 他来到沙发边,大略地看了看,走出屋子,叫过宋星:“人是怎么死的?” 
    “看着是捅死的。” 
    “时间呢?” 
    “估计也就这几天。” 
    “谁不知道是这几天?我问的是确切的死因、时间、经过!” 
    宋星皱皱眉:“这得等陈法医来了才能判断,我们不专业,其他技侦人员也只负责现场勘查。” 
    “陈法医人呢?” 
    “他在农家乐度假,刚才已经打过他电话,他马上赶回来,估计还要三四个小时。” 
    张一昂顿时不满:“刚出了陆一波的案子,他今天就去农家乐度假了?” 
    “呃……他说出了陆一波的命案,按以往命案发生概率,这几天不太可能会出事,所以他去度假了。” 
    张一昂叹口气,也没办法,三江口就这一个法医,听说他原来带的一个徒弟去年跳槽了,今年新来的两个徒弟全是学生,只能做做伤情鉴定,所有尸检都得指望陈法医,他垄断三江口的尸检业务,所以他在单位脾气这么硬,谁也拿他没办法。 
    到了傍晚,各部门的调查工作完毕,陈法医口头给出了初步尸检结果,他还要做进一步的化学分析来确定死者是否有中毒。 
    周淇是死在陆一波之前,也许是当天,也许是前一天,由于案发至今有些时间了,无法给出确切的死亡时间。周淇是被人用匕首捅死的,腹部被连捅了五刀。家里的门锁没有损坏。从现场情况分析,凶手是熟人,周淇将他迎进屋后,被他杀害,现场有打斗痕迹,但打斗程度轻微,看来凶手趁其不备出刀杀人,她没有太多反抗的机会就被杀害。凶手杀人后在现场停留了很久,把各处的指纹脚印都擦拭干净,因此物证分析环节并没有太多收获。现场没有找到周淇家的钥匙和她的手机,警方认为她的钥匙串上有陆一波办公室的第三把钥匙,凶手正是用这第三把钥匙进了陆一波的办公室。而凶手在拿走她的手机后,并没有关机,接下去几天手机都处于开机状态,直到昨天才关闭。 
    张一昂和其他几个刑警再将这案子重新捋了一遍。 
    凶手是一个和周淇相识的人,他来到周淇家中杀了她,拿走了钥匙和手机;随后凶手又趁陆一波夜跑之际,杀害陆一波;此后潜入陆一波办公室拿走了某些东西,安装了一个监控来监视警方的调查进度。凶手进入陆一波办公室的时间,所有人都认为是晚上,因为白天的酒店办公层经常有工作人员走动,凶手不会如此冒险。 
    张一昂吩咐手下做两件事,第一是调取郎博图所住小区的监控,看他在这几天晚上是否出门;第二是调取枫林晚酒店的大堂监控,因为凶手要进陆一波办公室,得先进酒店。 
    警方连夜开展工作,第二天早上结果出炉。 
    李茜告诉他两件事,11月5日当晚郎博图开着宝马越野车返回小区后,过了半个小时,他换了身衣服步行走出了小区,一直到午夜过后才步行回来,间隔了两个多小时。这期间的行踪颇为可疑。 
    张一昂当即说:“这期间就是他去枫林晚酒店,潜入陆一波办公室的时间。” 
    李茜又摇摇头:“可是酒店的大堂监控查了很多遍,没有发现郎博图。” 
    “他会不会乔装易容?” 
    “技侦警考虑过这个可能,可午夜出入酒店的人本就不多,他们把每一个出现在监控画面里的人都查了,排除了郎博图的可能。” 
    这下为难了,张一昂躺在沙发上,反复想着郎博图是如何不被酒店大堂监控拍到而顺利出入酒店的。 
    “局长,会不会……会不会确实不是郎博图干的?” 
    “不可能,他大半夜出去这两个小时一定是跑枫林晚酒店去了,他进酒店怎么才能避开监控——”张一昂突然瞪大眼睛,叫道,“王瑞军,快叫王瑞军。” 
    李茜叫来王瑞军后,张一昂当即问:“有没有办法进枫林晚酒店而不经过酒店大堂?” 
    “酒店后门?可我们昨天去调监控的时候发现后门锁着,大堂经理说后厅在改建,这段时间都锁着门。” 
    “除了后门呢?” 
    王瑞军双手一摊:“这就没有了啊,进出酒店肯定要经过大堂啊。” 
    “你再好好想想。” 
    “我想不出啊。” 
    张一昂自己给出答案:“水疗会所,这种场子肯定有通到外面的秘密后门!而且肯定不会装监控!” 
    “这个……这个得我们去看过才能确定。” 
    “你不要浪费宝贵的调查时间!” 
    “有,”王瑞军只好脱口而出,“确实有后门,那里没有装监控。” 
    “你确定吗?” 
    “我……我确定,我知道这个后门完全是因为线人告诉我的,我们以前办案需要……” 
    张一昂没工夫听他解释,拄起拐杖便往外走,同时吩咐他们,马上提审郎博图,他要亲自审。 
    “11月5日晚上,你在杀害陆一波后开车回家,为什么要在半个小时后换了身衣服走出小区,你去干什么了?”审讯室里,张一昂坐在两名刑审队员中间发问,李茜等其他人在监控室中集体观看。 

“张局长,我要纠正一下,我没有杀害陆一波,我和他的遇害完全没有任何关系。”关了一天后,郎博图脸上带着几许疲惫,但思维还是很灵活。 
    张一昂笑了笑,他也不指望这种陷阱会被狡猾的郎博图踩进去,便说:“那清清白白的你就解释一下你回家后又出门干什么,还特地换了身衣服,是不是原来的衣服上沾着陆一波的血啊?” 
    “我换衣服是因为我洗了澡,我出门是听说周荣那边出了一些事,他和我们公司一直有合作,所以我担心会影响到公司的情况。我心里烦,所以我出门后到小区北面的江边散散步,静静心。”他没有做任何犹豫就将这番回答说了出来。 
    “散步啊,散步能散两个小时?” 
    “我在躺椅上躺了会儿,不小心睡着了,后来回的家。” 
    “你不是感冒嘛,大半夜还跑江边?” 
    “所以我第二天发烧了,大概是在江边睡着被邪风吹了。” 
    “这一下把感冒的前前后后解释都串起来了嘛,这段台词准备了很久吧?” 
    郎博图轻叹着摇摇头:“张局长,我真的和什么命案没有半点关系。” 
    “据我们调查发现,你那天晚上不是去了江边,而是去了枫林晚酒店。” 
    “我……我没开车怎么去呀?” 
    “打车啊。” 
    “我……”郎博图无奈道,“领导,我说的千真万确,你说我去枫林晚酒店,有什么依据呢?” 
    “你想要什么样的依据?” 
    “酒店工作人员证明啊,路上还有酒店的监控拍到我啊。” 
    张一昂叹气笑了声:“果然是考虑周全啊,知道打车监控拍不到你的人,水疗会所已经歇业了,你从那里的后门进酒店不会碰到人,也不会被酒店的监控拍到。” 
    郎博图叹口气,感到很无语:“我真是冤枉死了。你们调查陆一波的死,应该去找跟他关系最亲近的周淇,找我做什么啊?” 
    “你知道周淇已经死了,所以你昨天故意提示我们找周淇,今天又这么说。” 
    “什么!周淇死了?” 
    “继续演,演得很像,三江口好不容易出个影帝,我们都看着你呢,这审讯室背后还有一大帮刑警都在看你表演。” 
    郎博图神色微微一变,过了一秒,又恢复正常,反问一句:“周淇怎么也死了?” 
    “这得问你啊,你先杀了周淇,后杀了陆一波,怎么反倒问起我了?” 
    “你说周淇比陆一波先死?”郎博图瞪大了眼。 

张一昂奇怪地看着他:“对啊,有什么问题?” 
    “不……不可能啊。”郎博图用力咽了下唾液。 
    张一昂注意到他的神色,马上追问:“为什么周淇比陆一波先死是不可能的?” 
    郎博图眼神晃动了一下,支吾道:“我……我出差那天早上还见过周淇。她……她如果死了,那也肯定是11月6日以后的事啊。” 
    “什么!”包括张一昂以及监控器背后的所有刑警都瞪大了眼睛。尸检结果明明是周淇比陆一波早死亡一到两天,怎么可能在陆一波死后的第二天早上,郎博图还见过周淇? 
    张一昂迟疑了片刻,盯着他:“你说这话得负责任啊。” 
    “我……就是这样啊。” 
    “你那天早上不是去医院打针了嘛,怎么遇到周淇的?” 
    “我……我开车经过路上看到她的。” 
    “哪条路?” 
    “这……这我记不清了。” 
    “你确定看到的是周淇?” 
    “当然啊,那时路上堵,我还摇下窗户跟她打过一声招呼。” 
    “她回你了吗?” 
    “她……”郎博图回忆一番,“她回我了,就是她。” 
    张一昂闭上了嘴巴,这是个突发信息,此前所有人都说自陆一波死后的这些天里,谁也没见过周淇,她的手机是开机的,但不接电话,发她微信她会偶尔回复几条文字信息。如今郎博图却说他在11月6日早晨见过周淇。可是尸检结果明明是周淇死在陆一波之前啊。 
    张一昂深吸一口气,斥道:“你还敢撒谎,我们尸检结果显示,周淇肯定死于11月5日之前,你怎么可能11月6日还见过她,为什么就你一个人见过她,你又说不出具体的地点?” 
    “我……事隔这么些天,我确实想不起来了,但我肯定那天早上见过她。你们……你们有没有考虑过你们的尸检结果有问题,尸检不专业。” 
    张一昂皱眉寻思了起来,要么郎博图撒谎,要么尸检结果是错的。郎博图没必要撒谎在11月6日早晨见过周淇吧,这样对他能有什么好处? 
    难道果真尸检有问题?看这陈法医腰椎间盘突出的模样,他报告写错了,倒也很有可能。 
    他冲着监控探头说了句:“你们把陈法医叫过来。” 
    监控器背后的众刑警面面相觑,大家看着刚刚的一番审讯,都觉得郎博图没必要在这个问题上撒谎,那么也就意味着尸检报告出错了。可是去找陈法医告诉他尸检结果是错的,这……谁去呀?商量了半天,大家都怂恿李茜去,毕竟李茜是女同志,陈老师总归还是要讲点绅士风度的嘛。 

李茜无奈,只能硬着头皮去了法医办公室,陈法医听说那个嫌疑人郎博图又要找他,当即头甩成拨浪鼓,我才不去,感冒发烧要找我,我这里又不是医院! 
    李茜解释这次不是看感冒,是另外的事。 
    陈法医冷哼一声,坚决表示,甭管你今天怎么说,说破嘴皮子,我也不会去。我这还预约了打架斗殴的伤情鉴定,可没工夫理这些破事。 
    李茜支吾着说,这次事情比较急,麻烦陈老师务必去一下审讯室。 
    陈法医见她这副表情,奇怪地问:“到底什么事?” 
    “那个……那个……”李茜深吸一口气,胆战心惊地闭起眼睛,“嫌疑人说尸检报告是错的,他说我们单位法医不专业。” 
    她紧紧咬着牙,等了三秒钟才睁开眼,只见陈法医操起一把解剖刀直接往外冲出去。 
    “咚咚咚”,审讯室响起急切的敲门声,刑审员抬头一看窗户口的陈法医,马上开门迎接。他刚转开锁,陈法医就轰一把推门进来,径直冲到郎博图面前,举起解剖刀架在对方脖子上:“是你说法医不专业?” 
    郎博图被锁在审讯椅上动弹不得,他想到审讯过程中可能会遇到点手段,可他做梦也没想到审讯过程中有人会拿刀杀他,他一下子吓得失语,话都喊不出来,只在心里大叫“救命啊,救命啊,警察要杀人啦。” 
    幸好下一秒两名刑审员反应过来,赶紧过去架住他,监视器后王瑞军和宋星等人看到这情况,赶紧奔了过来。大家纷纷喊着“陈老师陈老师,有话好好说,大家都是文明人,没必要动刀嘛。” 
    好说歹说,大家终于把陈法医手里的解剖刀小心翼翼地卸下来,将他劝到一旁坐下。 
    张一昂向他解释:“陈老师,您尸检报告说周淇死于11月4日或5日,总之,死于陆一波之前,不过郎博图说他在11月6日早上在路上见过周淇,所以想咨询一下——” 
    “他撒谎,他就是凶手!”陈法医狠狠指着他,“我给出的尸检结果绝对不会错,陆一波肯定死于11月5日晚上,周淇肯定死得比他还要早,不可能出错。” 
    郎博图见危险解除,终于可以发声,小声嘀咕说:“我11月6日早上明明见过周淇,你们尸检肯定弄错了。” 
    “你这杀人犯还敢撒谎!”陈法医重捶一下桌子,怒指着他喝道,“我听说你11月6日下午就去北京出差了是吧,你想说周淇死在11月6日之后,这样你就有了不在场证明了,我说得对不对?!” 
    “哦……”众人眼睛纷纷放出光亮,都忍不住要鼓掌了,他们刚刚还想不通郎博图为何要说他在11月6日早上见过周淇,原来是为了制造不在场证明啊!难怪他去北京开莫名其妙的投资推荐会一去几天,竟然另有目的。 
    陈法医在众人佩服的目光中,挺直腰板昂起头,傲然指着他:“不过,科学就是科学,你的谎言被科学无情地粉碎了,你的口供和尸检结果自相矛盾,证明你在撒谎!” 
    郎博图咽了下唾液,低头看着他,怯弱地说:“为什么……为什么就不能是你的尸检结果出错?” 
    “因为我的尸检报告,从来不会出错!” 
    郎博图面对陈法医这副态度,他咬咬牙,见对方手里没刀,这么多刑警在场也不怕他对自己施暴。好吧,豁出去了,他抬起头,质问陈法医:“你尸检判断死亡时间要不要考虑天气、温度这些因素的?” 
    “我当然要考虑,夏天和冬天发现的尸体,屋里和户外的尸体,经过同样的时间,尸体状况是完全不同的。如果不考虑天气和温度,看到同样的尸体状况,就会做出截然不同的结论,死亡时间甚至能差好几天。这是考验一个法医的实际经验!” 
    “那我倒要问问你,要是一具尸体在室内,里面温度很高,你判断死亡时间会怎么做?” 
    “真实死亡时间会比表面看起来的更短。” 
    “那就行了啊。”郎博图撇撇嘴。 
    “行什么?”陈法医茫然不解地看着他,“你这话什么意思?陆一波尸体是在户外发现的,这个判断非常准确。周淇尸体是在她家,屋子温度比室外高不了几度,当然,这些细小的差别我也会考虑进去的。所以结果不可能出错!” 
    “这个啊——”众刑警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王瑞军迟疑地插了句嘴,“陈老师,周淇死亡现场一开始不是这样的。” 
    “怎么回事?”陈法医一头雾水。 
    众刑警回忆刚来到周淇家里时,一进门很热,发现整个房子的中央空调都开到了最高温度。 
    陈法医顿时大怒:“为什么没有保持原样?谁把空调关掉的!” 
    众人又回忆了一番,最后把目光对向了躲在角落低着头的宋星,宋星解释说:“我窗户没开,现场还是保持原样,就是嫌太闷热了,所以……所以暂时把空调关了。你那天来得晚,所以……所以后来屋内温度就恢复正常了。我不知道会……会对结果影响这么大。” 
    所有人都数落起宋星来,这么点常识都没有,还是个老刑侦吗?嫌案发现场闷热,这么点苦都吃不了,你做什么警察啊,你去当个保安天天待空调房里不是更好? 
    骂归骂,大家一瞬间突然把目光一齐对向了郎博图:“周淇家里情况怎么样,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我没说啊,我只是举个例子,我没说周淇家啊。”郎博图做着无力的解释。 
    这一回,所有人对他是凶手都深信不疑了,所有的解释都是那么徒劳。只是接下去不管他们怎么问,他坚持说刚才他只是随口举例,没有说周淇家的情况。他和这几起命案毫无关系,如果警察有证据就逮捕他,不然就放了他。 
    人自然不能放,但现在最关键是如何拿出实质性的证据,来证明确实是郎博图杀的人,否则还真拿他没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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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局长,我们找电力公司调查清楚了,周淇家前天用电量突然飙升,也就是说空调是前天才开的,时间正是郎博图来公安局之前。”第二天,办公室里,众人围着张一昂,向他汇报最新的调查结果。 
    据陈法医分析,郎博图此计非常歹毒。 
    周淇家里去年重新装修,用的是智能空调,可以用手机远程遥控,八成他们聊天时郎博图知道了这点。郎博图大概在11月5日白天来到周淇家中,杀死周淇后拿走了她的手机和陆一波办公室钥匙,又在当晚杀害陆一波,随后潜入陆一波办公室拿走了一些文件。同时,他在周淇家和陆一波办公室都安装了监控,目的是监视警方查案的进展。 
    11月6日郎博图出差去北京,两天后回到三江口,他故意用虚拟手机号加变声器拨打报警电话,告知陆一波的尸体位置。警方发现尸体后,自然要去查他的人际关系。如果警方查到周淇是陆一波女朋友,就会去她家,他通过门口监控看到有人来后,就会用手机遥控空调开到最高温度。因为这不是抓捕罪犯,警察不会直接破门而入,拿钥匙找家属等一系列事情做完进房后,整个房间早已被中央空调打得火热。如果警方没查到周淇是陆一波女朋友,他一定会再次用匿名电话报警,让警方及时找到周淇家。 
    所以他被警局传唤时,先用周淇手机打开了她家的空调,到了警局后,故意在谈话中透露周淇是陆一波的女朋友,引诱警方去周淇家中调查,发现空调房中的尸体。 
    按照郎博图原来的计划,警方找到周淇的尸体后,发现中央空调开到了最高温度,法医会认为环境温度过高才导致腐烂速度加快,从而将她的死亡时间定得短一些,即认为陆一波死后周淇才死。而陆一波死后郎博图有整整两天的不在场证明,即便警方调查到他身上,也会根据他不在场的证明直接排除他的嫌疑。 
    按照陈法医的解释,如果郎博图杀害周淇后直接将空调打开,环境变了,尸体腐坏程度也变了,两个因素都变了,像他这样经验丰富的法医判断死亡时间也不会出错。只有在临近尸体被发现前,改变环境这单一因素,才会误导法医对死亡时间产生误判。 
    此计极其歹毒,陈法医的一身清白差点晚节不保。想明白后,他反而感谢宋星,郎博图开了一晚上空调,结果在尸检前宋星把空调关了,导致尸检结果中死者的死亡时间反而比实际的更长了,负负得正,郎博图的阴谋没有得逞,这才导致他恼羞成怒,脱口而出,质疑陈法医的专业水平。 
    质疑陈法医专业水平的从来没有好下场,郎博图就是最好的例子,看吧,他不就露馅儿了吗? 
    朗博图的阴谋是弄清了,可现在的问题是没证据,什么物证也没有,郎博图一口咬定命案跟他无关,怎么定罪呢?警察们现在都知道人是他杀的,可法律层面上不支持啊。 
    这时,李茜推开门,兴高采烈地走进来,手里拎着一只透明塑料袋,里面装了个手机。 
    “局长,周淇的手机找到了,郎博图可以定罪了。” 
    张一昂拄着拐杖豁然起身:“太好了!” 
    众人纷纷不解李茜是怎么找到周淇手机的。 
    张一昂拿着袋子便朝审讯室走去,让人安排再次提审郎博图。同时吩咐宋星安排两队人员,一队去郎博图家,一队去郎博图的公司,等待他的命令,随时进去搜查。 
    待郎博图就坐,张一昂马上掏出物证袋,朝他冷笑:“郎博图,你看仔细了,这是谁的手机?” 
    郎博图盯着手机看了几秒,顿时脸色大变:“这……这不可能。” 
    “怎么不可能啊,昨天你被我们传唤前,在公司把周淇的手机关机后扔掉了,我们到处去找,最后你们公司的保洁员捡到手机交了出来。” 
    郎博图神色古怪地咬住牙:“原来是这样。” 
    “那你说吧,其他杀人的刀片等东西被你藏哪儿去了?” 
    郎博图考虑了几秒,说:“都在我家汽车库,拆下来扔到一旁了。” 
    审讯室和监控器背后的众人集体发出了一声喝彩,案件终于水落石出了! 
    “你总算是招了啊,不容易,”张一昂哈哈一笑,“其实嘛,我是骗你的,这根本不是周淇的手机,是我打听清楚周淇用的手机后,找人借了个二手的。” 
    众人一愣,心里都在说张局这招也太高明了吧,硬生生把他给骗出来了。 
    还没等大家高兴完,郎博图也哈哈一笑:“其实我也是骗你的,我家车库根本没什么凶器,人根本就不是我杀的,你们随便搜好了。” 
    众人再次愣住,干瞪眼望着张局,这下该怎么收场?他知道了警方讹他,恐怕更审不出物证藏在哪儿了吧。 
    谁知张一昂继续哈哈大笑:“我本来也没指望靠这招能让你全招了,我只是试探你一下,验证我一个结论。” 
    郎博图停顿了几秒,突然有种很不好的预感,他脸色大变,重重咽了下唾沫,缓缓问:“你要验证什么?” 
    “前天传唤你来公安局之前,你公司外面布满了我的人,你来之前将周淇的手机关机,也就是说当时周淇的手机还在你公司,你之后就到公安局再没机会出去过。我就在想,这手机会在哪里?一种可能,你在公司里将手机扔进了垃圾桶,随着垃圾运走了,可我刚才一说是保洁员捡到的,你说不可能。那么唯一的可能,就是手机还在你公司里藏着!只要确定了这点,哪怕手机再小,只要我们投入足够的人力,花费足够的时间,一定能在你公司把手机找出来!” 
    这番话说完,郎博图顿时脸如土色,万念俱灰,几秒钟后,身体完全瘫软,软趴趴地靠在审讯椅上,眼中失去了光亮。 
    “现在给你个机会,如果你痛快点把手机藏在哪儿说出来,省去我们这么多人搜查的力气,那么你进监狱后,我也会吩咐狱警对你客气点。如果你还是嘴硬,让我们这么多人把你公司翻个遍才把手机找出来,那么也不用我说了,这么多人加班加点不累啊,你蹲监狱后给你安排与一帮强奸犯住一间怎么样?瞧你这细皮嫩肉的公子哥,应该蛮招人喜欢吧。” 
    听闻此言,郎博图浑身战栗起来,声音颤抖地说:“手机……手机在我隔壁副总办公室顶上的空调洞里,凶器……凶器是装在一块改装板上的刀片,我都扔江里了,我家北面的那条江里,我配合你们找到。” 
    张一昂轻笑一声,马上打电话给守在郎博图公司外面的警察,让他们到副总办公室的空调洞里去找手机,短短五分钟后,捷报传来,周淇的手机找到了。这下口供、物证俱全,郎博图定是插翅难飞了。 
    所有刑警发出了欢呼声,这一番诈他反被诈、再诈他最后出结果的操作,简直是教科书般的审讯技巧啊!所有人彻底拜服于张局的刑侦艺术之下了。 
    张一昂终于轻松了,朝郎博图笑了笑:“剩下的事,你配合审讯,也少吃点苦,政策就不用多交代了,你好自为之。” 
    “等等——”郎博图全身无力地抬起头,叫住了他,不甘心地道,“我设计这么周全,到底是为什么?为什么你什么证据都没有的时候就锁定我了,为什么你非要怀疑我?” 
    是啊,为什么张局一开始就认定了郎博图,哪怕其他人有再多不同意见,张局对郎博图是凶手始终深信不疑呢?难道张局因为郎博图在录音里的那段话,公报私仇,结果歪打正着? 
    张一昂微微一笑,重新坐下,镇定自若地看着他,说:“因为你的自作聪明啊。” 
    “我……我自作聪明?”郎博图茫然望着他。 
    “陆一波死后,我看到他办公室抽屉里的两张照片,再加上调查了一些往事,很快就想明白了你的犯罪动机。” 
    “你……你知道我的犯罪动机?” 
    张一昂叹口气:“很多做父母的不懂得对子女一碗水端平,导致了许许多多的悲剧。就拿你家来说吧,你爸妈从小偏心你这个小儿子,连工厂都用你名字,叫奥图,不叫奥文。你爸去世后,你妈把整个工厂转到了你名下,没你哥的份,他只能出走跟着周荣做生意。你呢不好好珍惜,胡乱经营,信手挥霍,搞了几年厂都快倒闭了。这时候恰好有个员工举报你骗取国家退税,不但要罚款,警察还把你抓了,当时正是叶剑亲手抓了你。后来工厂被变卖,你哥郎博文和周荣接过去了,重新把工厂运营上了轨道,把你踢出了局。你出狱后想明白了,这分明是一个局。你哥郎博文联手周荣、叶剑、陆一波设局,目的是把你爸妈独留给你的工厂从你手里拿回来。你心里当然生气,表面还得感激你哥,从此以后只能低着头活在他的羽翼下。你看着他和周荣的事业越做越大,你心里更是不平衡,于是开始筹划着报仇。周荣,你没本事下手,你只能从最容易的来。最好杀的当然是叶剑,别看他是一个刑警,可他向来独来独往。你在饭局上偷偷给他留纸条,大约写了某些能引起他兴趣的话,将他约到湖边杀害。杀了他后,你等待许久,警察甚至都没找你谈过话,你对杀人更有把握了,于是又杀了陆一波和周淇。另外关于郎博文,他现在失联了,其实也未必吧,说不定已经被你杀了吧?” 
    “你说什么?”郎博图直起身体。 
    张一昂双手一摊:“这我也只是猜测,没有发现他尸体前无法下结论,你趁周荣出事的时候杀他最好不过,我们也会怀疑他是畏罪潜逃,我只能说你做得很聪明。尤其是故意伪造周淇家的犯罪现场,差点误导我们对死亡时间的认定,让你有了不在场证明。不过你运气实在不好,遇上我了。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在叶剑的死亡现场写下我的名字,试图嫁祸给我。” 
    “我在叶剑的死亡现场写了你的名字?”郎博图瞪大眼睛。 
    “是啊,你更不应该在杀害叶剑和陆一波后,还留下当年的两张合照画蛇添足。这种犯罪心理很常见,这是一种报仇的快感,看哪,当年的仇终于报了。可这真是多此一举,你智商很高,布的局很漂亮,可所有高智商罪犯都有个致命问题,总喜欢在犯罪过程中彰显自己。” 
    “我……我留下两张合照?” 
    张一昂奇怪地看着他的反应:“难道不是吗?” 
    “你……你在说什么啊,根本不是你说的这么回事!”郎博图整张脸都充满血,激动地叫出声,“你难道不知道举报信的事!” 
    “举报信?” 
    “叶剑给高栋写了匿名举报信,告周荣杀害卢正灭口啊!” 
    张一昂顿时想起他来三江口的起因,这匿名举报人是叶剑?他迟疑问:“那封信是叶剑写的?” 
    郎博图愤怒地嚷起来:“当然是叶剑写的。卢正跟踪罗子岳,查到他和周荣的关系,周荣派人杀了卢正投尸江中。叶剑怀疑卢正的失踪跟周荣有关,所以一直暗中调查,他还挖了陆一波反水,还给高栋写了匿名举报信。” 
    “你怎么知道这封信的事?”张一昂知道举报信是交给高栋的,周卫东并不知道这封信的存在,周荣一伙人更是不会知道了。 
    “因为我在我哥车上发现了一只窃听器!”郎博图冷声道,“我私下调查,认为最有嫌疑也有条件做这事的人就是陆一波,所以我找到陆一波跟他当面摊牌,他禁不住我逼问,承认了叶剑要他配合查周荣,劝他不要再跟着周荣,以免越陷越深,还说叶剑给高栋写了一封匿名举报信,高栋会派人来调查。所以我才在吃饭那天故意给叶剑留字条,暗示他‘我知道你想要的答案’,约他到河边见面,趁机杀他灭口。当时车头这么多把刀扎中叶剑,他居然当场没死,还跳河里游走了,我远远看着他游到对岸断了气,那里全是泥地,我不敢过去留下脚印,我根本没走到他旁边,怎么可能留下字!” 
    张一昂一愣,瞬间整个事情都明白了,叶剑是好人,他在临死前意识到举报信的事曝光了,对方要杀人灭口,他故意拿出水疗会所的卡片是为了提醒警方,快去找陆一波。他写下张一昂的名字还加了个感叹号,是暗示张一昂,你们要找的举报人就是他,接下去的事就全部拜托张一昂了!叶剑在临死前忍住剧痛,苦心孤诣做出的两个暗示,居然一个都没被张一昂读懂。 
    郎博图气呼呼地看着他,继续说:“叶剑被杀后,想必陆一波知道是我干的,他也不敢多说什么。我观察他和周淇多时,我觉得他们俩始终是不定时炸弹,那天周荣U盘被人拿走,我哥怕事情解决不了受牵连,先行离开三江口,我则杀了周淇和陆一波,再将他公司的一些私账资料拿走销毁,以绝后患。你说的这些完全不存在,我年轻时不懂事,把父母一辈子心血都败了,我哥把工厂保回来,我感激还来不及!我杀人是为了保护我哥,哪里是因为记恨他!还有,我爸妈对我们兄弟俩一视同仁,工厂给我是因为我哥不要,给了他钱去做生意了。工厂叫奥图根本不是因为我的名字,奥图英语就叫“Auto”,“汽车”的意思,汽配厂叫这个名字不是很正常啊!” 
    一名刑审员拍了下桌子,喝道:“一派胡言,汽车的英语叫car,你以为我们警察就不懂英语了?” 
    郎博图发出“嘿嘿”一声冷笑,旁边另一名刑审员悄悄提醒同事,Auto它也是汽车的意思。 
    张一昂咳嗽一声,问道:“那为何叶剑家和陆一波办公室都有你写日期的照片?你为什么看到那两张照片就面色大变?” 
    郎博图吼道:“这照片我们每个人都有,叶剑放家里不是很正常?陆一波为什么放办公室我怎么知道啊?写日期是因为后来纪念日发现没写时间,我字写得好就叫我标一下,这又怎么了?我紧张是因为我以为你发现了我们几个的真实关系,知道我犯罪动机啊!谁想到你什么都不知道,你什么都不知道,居然把我审出来了,我——”“噗”一声,郎博图竟然喷出来一口鲜血。 
    监控器后的一干警察全部呆住了。 
    如果一开始读懂了叶剑的暗示,就不会查到水疗会所,不查水疗会所就不会查到郑勇兵,也就不会在他家发现刘备,不会导致刘备逃亡,刘备不逃亡就不会冒险偷编钟,以至于后面所有事情都要改写。 
    这一切的源头都是因为叶剑临死留下的两个暗示都被错误解读了? 
    可是一开始的假设前提就是错的,甚至他们的整个调查方向也是错的,连尸检过程也出了错,可为什么在从头错到尾的情况下,还是把这精心布局的高智商罪犯给抓出来了? 
    大家的目光都尴尬地看向了张一昂。 
    张一昂哈哈一笑,却是面不改色,淡定地问:“那么杀人的事是你一个人干的,还是周荣或是郎博文指示的?” 
    “当然是我一个人干的,这事他们俩都不知道。周荣跟叶剑情同手足,就算知道叶剑查他,他也不会对付叶剑。杀人灭口的事我也不能让我哥知道,他从小到大照顾我,肯定反对我这么干,我只能自己替他解决这些麻烦。” 
    “你别把事情都自己扛,我不信没郎博文的授意你敢这么干。” 
    “就是我自己干的。” 
    “这我得审过才知道,他在哪儿?” 
    “在……” 
    “在哪儿啊?” 
    “我不知道他在哪儿。” 
    几个警察都笑了起来,刚刚郎博图一瞬间的表情显然知道郎博文在哪儿,既然确定他知道郎博文的行踪,那么审问出来也只是时间问题了。 
    张一昂轻松地吐了口气,摇摇头:“我刚才跟你说了这么多,可就为了等你的这一句。你以为我真不知道叶剑的暗示?开玩笑!” 
    他轻蔑地一笑,监控室里的警察们纷纷好奇地瞧着他。 
    “叶剑出事那会儿,我很快就意识到了叶剑就是举报人,但是我一个外来的查周荣,最担心什么?担心警局里有周荣的人,因为这事情涉及到卢正被害,以及背后公安厅某些领导的干系,我连最亲近的几个也不能百分之百相信。哎,那时我心里的苦没人知道。”他眼神复杂地朝监控器看了眼,监控室里的众人虽然知道他看不见,大家都一个劲点头,表示很理解张局的内心。李茜更是悄无声息地说了句,其实我懂你,她眼睛都泛红了。 
    “那时我既要暗中调查,又不能让人知道我发现了什么,只能是大智若愚,有时候不得不将错就错,但我心里非常清楚,调查该怎么进行,我们这一个个案件走到如今,不容易啊!” 
    众刑警都感同身受地感慨,确实不容易。 
    “好在我们一起查案,一起奋战,经过这么多场战役的检验,我满怀感激地发现,我们每个兄弟都是正派的,都是优秀的刑警!” 
    监控室里这么多警察的手都不由自主地紧紧握在了一起,这话太暖心了! 
    “我临时给你编了另一个不同版本的犯罪故事,就是为了激你,逼你说出实情!我本来还担心你不会上当,谁知你这么轻而易举就上钩了,这场钩心斗角这么快收场,也真是索然无味。” 
    “你……你刚才的话,都是编的?”郎博图鲜血咽了下去,可胸口更闷了。 
    “不然呢?这么愚蠢的故事只有傻瓜才会信,可是偏偏你信了。” 
    监控室里的刑警们总算松了口气,原来刚才这些都是张局编的,这样的故事“傻瓜才会信”,他们也差点跟着信了,都自嘲一番自己也当了回傻瓜,张局的审讯技巧真是高深莫测,这一番话就把郎博文行踪给炸出来了,还把郎博图气吐血了,真是高明。 
    “你……”郎博图忍着内伤,“你到底是怎么怀疑到我的?” 
    “这个嘛……”张一昂神秘莫测地一笑,指指脑袋,“直觉——一个刑警的直觉!” 
    所有人都愣在原地,几秒后,张一昂起身推开门,甚至连拐杖都不需要了,背过手,悠然离去。 
    只留给众人一个背影,那上面仿佛凭空写着两个字——神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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