疫区生活68
今天是2020年2月27日星期四 之十三 冲突与人道灾祸
阴天,间有零星细雨,气温有所下降,但不觉得寒冷。
我觉得全城封闭式防疫行动的走向已基本形成。新增确诊病例多为先期存量。社区重点开展双清零工作,也就是实现居民小区内所有疑似病人、密切接触者全部入院治疗和隔离。虽然期间也出现一些摩擦和阻碍,但趋势应该不会改变。社区压力得到缓解。这其中最为关键的因素,在我看来就是床位。有了床位,病人及时入院治疗-----哪怕没有针对性的特效药物而只是一般的支持性治疗,防疫工作的秩序也就自然形成,步入正常轨道也是顺理成章的事。
某小区有一家密切接触人员,街道当晚派车要将他们送往方舱医院,但具有记者身份的户主最早收到的信息是前往酒店隔离而不是去医院,于是户主要求工作人员出示政府有关实施强制隔离的文件和具体针对其本人及家人的隔离通知书,工作人员拿不出来,双方僵持一个多小时。
有社区人员下班回家与其居住的小区守门的机关干部发生冲突。事后,这些下派社区的干部们拿着当时的录像视频将社区工作者告到了纪委,令其赔礼道歉。社区工作者气的浑身发抖,有冲天怨气。
上午给一个居民小区消毒,喷洒84消毒液。路上看见一位流浪者坐在路边的台阶上,衣衫褴褛,浑身污垢,口罩自然也是没有。社区保安喝了一声,流浪人被吓得飞逃而去。可见网上的一些信息传言并不为虚。
人有三六九等仿佛自然规律。领导之上有领导,公务员之下有协管员临时工,也有社区工作者,当然还有乞丐流浪的人。
我只是陈述现象和自以为存在的事实。
自从社区建立以来,在社区工作的人心态就极不平衡。原因似乎只有一个,那就是薪水太少,不及公务员、事业单位人员收入的零头儿。公务员们的收入每月将近一万或一万多,社区的人每月平均才2000多一点,而且没啥福利待遇,退休后的身份还被社保处划入社会临时流动窗口。如果将社区工作者的月薪增加到四五千元,他们的干劲和热情立刻就会上一个台阶。
一位居民打来投诉电话,说他请社区帮忙买药,药没买到手,医保卡上的钱却给划走了。这可咋整。
其实严格地说,所谓的防疫工作并不应该仅仅局限于预防治疗。众所周知,目前市民日常生活方面的困难矛盾日益突出。恐慌已不再局限于被感染。依照科学的理念来说,一座城市在任何时候都应保证民生部门的正常运转,如食品水电燃气民政救助等,在目前市民被封堵隔离的非常时期更是如此。
城市封闭了,各行各业也停止运营,极其危险,由此而造成人道主义灾祸也并非没有可能。当然我关心的只是我们作为百姓可能要承受的损失和危险,而不是其他。传闻政府将组织动员五大超市公司实行向市民出售十元十斤蔬菜包的惠民配送制度,差价由政府铺贴。这当然好,起码解决了目前市民尤其困难群体最基本的吃菜问题,但具体实施办法及落实情况有待观察。
今天我有事提前下了班,其他同事为居民运送超市团购商品一直忙到夜晚7点多钟.......
养蜂人刘德成,无法再追花

2月3号,情势已经急转直下。刘德成发了一个朋友圈,说自己的蜜蜂中毒了。
在四川攀枝花繁蜂的徐仁柱看到后跟他聊了起来。那个晚上,刘德成告诉徐仁柱,从大年初三到现在,光是死去的蜜蜂,他就装了六七桶,都倒掉了,那是能装三四十斤水的大桶。“要疯了。”他向徐仁柱描述那些蜂子的惨状:“死得密密麻麻,都拖不出来。”
这是养蜂人刘德成第一年带着蜜蜂在云南过冬。
以前他常在老家四川西昌繁蜂,这里油菜花茂盛。但后来,很多人不种油菜,改栽葡萄,花少。他听蜂友说云南不错,就去了。
养蜂人追着各地的花期跑,叫转场。一旦来年春暖花开,带着176箱蜜蜂,刘德成将会离开云南易门,转场到第一站四川绵阳。二三月份,那里有大片的油菜花,比腰还高,黄灿灿,蜜蜂一涌进去,就看不到影子。
四月份,一路西行,从四川来到甘肃天水,追逐油菜花、洋槐花和苜蓿花。洋槐花开的满树,攒在枝头,洋槐花蜜也是养蜂人卖得最好的蜂蜜。
接着,会历经定西、白银、武威。赶最后一个花期时,他会回到天水,在地图上绕完一个椭圆形,十一月左右,就再启程去云南,繁育蜜蜂,等待来年的花期。
只是今年,这场迁徙被疫情切断。因为新冠肺炎,在云南易门的他遇到村子封路,不能带着蜜蜂及时转场,饲料糖也运不进来,蜜蜂只能采食已经被打上农药的油菜花,一层一层的工蜂死去。
这期间,蜂螨又爆发了。给蜜蜂治螨时,刘德成用药狠了,不止是工蜂,小蜜蜂也长不出来了,蜂场已经完全崩溃,损失十几万。
2月13日,45岁的刘德成在养蜂的帐篷里用一条麻绳结束生命。他原本的176箱蜜蜂,最后只合并成36个残弱的蜂群。
1
对刘德成来说,在云南易门,他原本要独自度过一个没有蜂蜜产出的时节。
前几年,刘德成的妻子还会跟着他一起去追花,后来,他的两个孩子大了,一个读高中,一个读初中,得有人照顾,妻子在老家的超市找了一份临工,就刘德成一个人带着蜜蜂四处迁徙。
秋冬是蜂王产卵、大量培育越冬蜂的关键时期,年龄大、身体差的蜂王被淘汰,引入新的优质蜂王,培育出壮蜂。即便是到了云南,比四川西昌的花要繁盛一些,食物还是不够,一定要有充足的饲料糖,喂给蜜源并不多的蜂群,以便它们安全越冬。
越冬期,养蜂人的一天多是如此度过:早上天蒙蒙亮起床,把饭煮上,一箱箱检查蜜蜂。秋冬是蜂螨高发期,得时刻注意除螨。等到蜜蜂飞出去,才能坐下吃饭。傍晚六七点,太阳落山,气温下降,蜜蜂自己飞回来,就要给它们喂糖水。
虽然没有蜂蜜产出,但对刘德成来说,这几个月仍然是充满希望的——蜂群正在积蓄力量,孕育新一年采蜜的主力。
今年1月底,甘肃天水的李志荣还给刘德成打过一个电话,他称呼刘德成“师父”。“等你转场到了绵阳,我就开车上来看你,咱们两个,我的车,你的蜂,我的蜂,一起拉走,我跟你好好地学几年,今年我们大干一场。”刘德成在那头还是高兴的样子,他告诉李志荣,2月20号就要带着蜜蜂到四川绵阳去,到时候给他打电话。
但2月3号,情势已经急转直下。刘德成发了一个朋友圈,说自己的蜜蜂中毒了。在四川攀枝花繁蜂的徐仁柱看到后跟他聊了起来。那个晚上,刘德成告诉徐仁柱,从大年初三到现在,光是死去的蜜蜂,他就装了六七桶,都倒掉了,那是能装三四十斤水的大桶。
徐仁柱感同身受。因为肺炎疫情,春节假期结束后,攀枝花的农民们没能像往常一样出去打工,在田地打农药打的很勤快,蜜蜂中毒比往年都厉害,以前打开蜂箱厚厚的都是蜜蜂,现在几乎可以见底——工蜂都死了,中毒后,蜂王也几乎都不兴奋,繁育不了。
攀枝花待不下去,徐仁柱就想办法往新都去赶花期。他拿着健康通行证,去往年待过的地方落脚,跟村长说好了自己隔离14天后再出门。但第二天,以前熟悉的村民就找到他的帐篷里去,赶他走,不走就砸蜂箱。“我说我已经走投无路,他们也不放过。我没办法,又到处求朋友收留。”最后还是一个蜂农朋友,把他的蜜蜂放在自己的蜂场养着。
刘德成所在的易门县只比这些更严重。村子封路,路上都设了卡,他找不到车,饲料糖进不来,他也出不去,即便是真能出去了,四川那边也不接收。
“但是你的蜂子在长的嘛。”徐仁柱安慰刘德成,效果甚微。刘德成告诉他,“要疯了。”他向徐仁柱描述那些蜂子的惨状:“死得密密麻麻,都拖不出来。”
聊天戛然而止,除了说一下各自的损失,他们没什么办法,也无法彼此安慰。
就在刘德成走后的第三天,2月15日,相关部门印发《关于解决当前实际困难加快养殖业复工复产的紧急通知》。其中把蜜蜂运输包括进去了。有了这份文件,转场放蜂的出口才逐渐开始打开。
2
养蜂人的生活充满不确定。
如果一年风调雨顺,蜜蜂在蜜源地吃得满足,产蜜也多;如果雨水天多,或是遇上“倒春寒”这样的极端天气,蜜源植物就会减少流蜜量,也会影响蜜蜂外出行动。
以为这儿的花期有两个月,可能20天就开完了,天太热,花早早开了就落,采不上蜜,那又得赶紧转移到下一个地方。
每一年都像开一场“赌局”,赌能不能挣上钱。
这不是刘德成第一次输掉“赌局”。2018年4月,甘肃遭遇低温冻害,刘德成当时和其他养蜂人一道在这里赶花期,气温突降,花粉受损,蜜蜂无蜜可采。
采不上蜜,蜜蜂只能吃白糖,一袋100斤的白糖当时涨到快400块,一花期得喂10多袋,再后来,那大半年,走西北花线,几乎沿路都要一直喂白糖,入不敷出,赔了好几万。
除了靠天吃饭,还得能掌握这门手艺。很多养蜂人都得跟着师父跑上四五年,才能独自上路。得摸清蜜蜂的习性,得会给蜜蜂治病。蜜蜂最常见也最危险的疾病就是蜂螨。螨病严重的蜂群,新蜂不能健康出生,成年蜂大批死亡,蜂群迅速削弱。
蜜蜂长了螨虫是看不出来的。对养蜂人刘德成来说,在云南易门时,每天最重要的事情之一就是检查蜂螨,把蜂箱的蜂巢脾(蜂巢脾是蜜蜂用蜂蜡修造的数千个巢房组成的)一个个提出来,看攀爬在上面的蜜蜂的翅膀,如果有蜜蜂的翅膀扭曲,被咬出一个洞,就是长了螨虫。
除螨,只能打药。螨虫药其实也是一种农药,打少了,蜂螨去不掉,打多了,就会把自己的蜂子毒死。因为每年蜂螨的情况不一样,只能自己估计药量,再熟练的蜂农有时候都会出错。
徐仁柱去年换了一种新的螨虫药,不晓得药性,打了一次没效果,还好转场后又补了一次,不然蜂子也会出大问题。
这一次,出错的是刘德成。在遭遇无法转场,蜜蜂中毒后,他的蜂群又因为治螨药打重了,成群地死,之前打开蜂箱还能看到活跃的蜜蜂,后来几乎看不到了。
过去一年里,生活的打击已经来得太频繁。
去年追花的时候,刘德成请了杨崇福帮忙。二月底,他们从四川西昌出发,去了绵阳追油菜花。杨崇福主要帮刘德成转场、做饭和照顾蜜蜂,一个月两千元,他觉得这工资太低了,别人都开三四千,五千的也有,他也问刘德成加过工资,刘德成说,“加不起来”。
杨崇福听了他的话,没再追问,他不想让中间介绍人为难,钱少些就少些。至于原因,他也能模糊猜到一些——他听说过刘德成家里人患病的消息。
去年七八月份的时候,刘德成的弟弟因为癌症去世,他把蜂场交给杨崇福看管,回去给弟弟办后事,半个多月后才回来。
刘德成到云南繁蜂后,还问过杨崇福要不要来帮忙。也是这次,刘德成才提起说,来年五月,等采了洋槐花之后,可能就把蜂子都卖了,回去照顾父亲——他父亲患了肾病,已经在做透析。
3
养蜂人刘德成,留下的痕迹并不多,外人只有在几个短视频里,才得以窥见他生活里的一些面貌。
在一个短视频平台上,刘德成超过半数的视频都是他在唱歌,戴着耳机,正对着屏幕,偶尔会边唱边转圈,可以看到他背后的帐篷、蜂箱,和空旷无物的四周。
在《朋友别哭》的前奏响起来时,刘德成不笑,嘴角没有弧度,踩着歌的节奏说:“养蜂人的生活就是这样,一个帐篷,100多箱蜜蜂,四处流浪。”那是1月13号,他最后上传的一个视频。
路边,山里,村子外头,草原上,都是他的落脚点。这些年有了太阳能电板后,刘德成的帐篷晚上才有了灯,还可以给手机充电,也会带个小电视。
他喜欢唱歌,徐仁柱也喜欢。春节的时候,很多养蜂人不在家过年,也没有电视看,他们就在蜂友群里,自己搞联欢晚会,一个接一个地唱,唱《青藏高原》、《黄土高坡》、《牡丹之歌》,唱得好,有人会发红包。
日子是孤独又辛苦的。春夏里,得每天检查蜂箱,除了看有没有蜂螨,还要把多的琥珀色蜂蜜摇出来;秋冬时,在外头也难找水,找到了,得一趟趟挑水,给蜜蜂喂糖水,蜜蜂吃一顿就得耗一桶水,水用得快。碰上阴雨天,蜜蜂出不去,养蜂人就只能在帐篷里发愁,什么也做不了。
晚上,太阳能供电的灯泡“呜呜”作响,光线只能让人勉强看到帐篷里的东西,帐篷外头已经凉了,四周也只有蜜蜂的声音。有一年,徐仁柱就遇上大风雨,帐篷被刮跑了,不敢出去找,只用湿被子蒙住头,挨到天亮。
蜜蜂喜欢安静,附近除了要有大片花田,还要有清洁的水源。要避免离人群太近,免得蜜蜂蛰人引起矛盾。也不能和其它蜂场隔着太近,蜜蜂打起架来几分钟就能死一大片。所以,刘德成这样的养蜂人总住在偏僻的地方,很少能与人交流,只能唱歌,“再不张嘴,你都不会说话了。”徐仁柱解释说。
刘德成养的是意大利蜜蜂,是后来引进中国的一种西蜂。意蜂个头大,成群结队,喜欢成片的花田,不喜欢零散的花。如果挨着当地养中蜂(中华蜜蜂)的蜂场放,会惹麻烦,养中蜂的蜂农会找上门赶你走,觉得你家意蜂抢了我家中蜂的花粉。
他性子柔和,不愿与人起争执。有次,他的意蜂咬死了人家的一群中峰,对方让他赔钱,他很快答应,赔了三千。后来说起这件事,李志荣觉得赔多了,想帮他讨些回来,刘德成把他拦住了:“算了,不多,现在到人家村子这边放蜂,一个小事能惹个大事,咱们还要谋以后的生路。”
刘德成赔钱后的第三天,对方叫了几个当地养中蜂的蜂农找上门,逼着他搬走。李志荣要把他的蜜蜂拉到自己家去,但刘德成没答应,一直在旁边说:“可以,我可以搬走。”他让对方给他点时间,为蜜蜂找个新的去处。
他是个处处小心、愿意留下善意的人。村里的人来买蜂蜜,买一斤他送人家半斤。他跟李志荣说:“靠钱还是要靠大的,不能靠小的,咱们这么多的蜂,哪里扔不下半斤蜜?养蜂,就是吃的扔的,来的走的,你要看远一点。”
有次他的蜜蜂被邻村的人偷走三箱,他骑着车过去,跟人喝茶聊天,装作不经意看到蜂箱,说好像是他的,对方只说是自己捡的,他也没戳破,拿了两箱蜜蜂回去,另一箱留给了人家。
除去孤独和辛苦,“但养蜂也是真的自由”,这也是他们还愿意在这个行业里待着的原因。
徐仁柱说,有时候好几个地方都开花,自己就可以选一个风景好气候好自己也喜欢的地方去赶花期,“追着花期等于是追着春天,大部分时候我们都穿着春秋装在帐篷里,空气也很好,早晚都是凉凉的。”走到哪就认识新朋友,别的养蜂人或是本地朋友,会在草原上和大家一起吃饭、喝青稞酒。他和刘德成,就是前年在川西北的若尔盖草原追花时认识的。
现在,新都的花快开了,朋友的蜂已经开始采粉,徐仁柱的蜂还是只能用糖水养着,他每天都检查蜂王的情况,想从头繁殖蜂群。
去年养蜂的钱就是借的,他还没还清。今年一只蜂王80多块,要恢复蜂群,他得买几百只。但那天听到刘德成自杀的消息后,他一晚上没睡着,早上就联系老乡发起募捐,筹到2160元,他也捐了100块,都给了刘德成的妻子。
后来,徐仁柱想给自己募一点钱,希望能够用这钱买一些蜜蜂。但蜂友联盟的群主说,大家已经捐给了刘德成,还在弄湖北的捐款,群里就这些蜂农,没办法再给他募钱了。
天气又阴了。有一点凉气,但也不算太冷。走出去望望天,觉得没有阳光的天空,多少有些阴郁和沉闷。
昨天微信号所发文章,又被删除。微博再次被屏蔽。我以为微博不能发了,试了一下,发现还可以再发其他,只是屏蔽了昨天的那一条,立即很开心。唉,我简直如惊弓之鸟,已然不知什么话可说,什么话不可说。抗疫头等大事,全力配合政府,听从所有安排,我都快捏拳头宣誓了,还不行吗?
我们都还被关在家里,足不能出户。而另有一些人却已在大唱颂歌,连胜利的书都看到了封面(如果不是恶搞的话)。武汉人有什么话可说?焦躁也好,烦乱也好,我们都得忍下来,是不是?胜利也是你们的胜利。今天看到一个段子:在听到有人说“我们不惜一切代价”这句话时,不要以为你是那个“我们”,你只是那个“代价”。
不说了,继续等待。保持平和之心,保持安稳之情,等待。用我大哥最朴素的话说:很无聊,在家追剧打发时间。
今天,医生朋友告诉我说,出院的人已经很多了。治愈者已达两千多人,轻症治愈不是难事。床位亦大大缓解。死亡人数也降低很多。我查了一下,前一阵几乎每天近百人死亡,及至昨天,已降到29人。唉,希望能尽快看到零死亡。这样,所有焦急不安的家属才能安心。只要人能活下来,其他都好说。慢慢治疗,时间长点也能接受。刚刚看了《南方都市报》的一个视频,拍的是医生抢救病人的过程和他的想法,此外还有病人自己的感慨。很感动。一个被抢救过来的病人说,我靠我的毅力,也靠医生给我的信念。另一个病人说,经历了这样一个过程,活着,会珍惜每一天的生活。是的,活下来就好。
让人无法理解的仍然是:新增确诊和新增感染人数还是很多,这使得武汉的疫情呈胶着状态。以昨天的情况看,确诊和疑似达九百多人。这真不是我们想要的结果。那些人,应是封城之后感染的。所以,他们到底是些什么人、处于什么位置、以及在什么样情况下被感染,疫情通报,或许可以说得再细一点。将新增患者的病因公开,一则可以让其他人有所设防,二则可根据患者的位置开始陆续释放远距离的市民出屋。我的另一位医生朋友则认为,疫情已经控制住了,新增病人主要是监狱和养老院的。既然如此,那还需要闭户和禁足这么多人吗?或许,这几天会有好的消息?自己瞎猜呀!
从感染角度看,这九百多人是很大的数字。但放到全省几千万人中,他们只是一丁点。就是这一丁点人,将全省几千万健康人都死死地捆绑了起来,谁都不能动弹。而这些健康的人们,又将面临什么呢?会不会牺牲的代价更大?我说不上来。
还有,被迫滞留在外的五百万武汉人,不能回家,不知他们这些天怎么过的日子。前阵的歧视,到现在是不是好了一些。而被堵在武汉的外地人,亦不可出城。昨天看到一则消息说,他们中,有人没钱住店,或是没店可住,成日住在火车站。还有人没有饭吃,只能捡垃圾,吃别人扔掉的东西。抓大事的人,经常忽略小事;顾多数的人,也常会忘记少数。
好在,我后来看到另一则消息,那里提供了一份“疫情防控期滞留在汉人员临时生活困难救助咨询电话”。每个区都有这样的电话。只是我不知道这些电话是不是真的管事。因我知道很多官方的咨询电话,只是做给人看的,比方上级。实际上你打一个试试?几乎无用。你遇到的只是踢球运动员,最终你非但得不到任何帮助,还浪费了电话费。官场很多人,一辈子没学会什么,但做假动作从来是高手,他们会用一些你想都想不到的方式来对付你。而且他们推诿的水平也非常高端。没有这些东西的铺垫,这场疫情,何至会变成今天这样的灾难。
武汉疫情,从最初发现到封城,中间延误二十多天,这是不争的事实。而延误的症结在哪里,究竟是何人因何事,给病毒蔓延提供了时间和空间,而导致武汉史上未有的封城。将九百万人禁足在家,是个奇观,绝不可以自豪。这件事的根底是必须追查的。中国谄媚的记者很多,但勇敢的记者也从来不缺。这几天,我们看到一批记者在刨根问底,在穷追猛打。这个网络发达的时代,靠记者以抽丝剥茧的方式调查,靠网民共同发力一层层扒出关键的时间节点和事件原形,终归是能将那些密封和掩盖至深的秘事,逐渐大白天下。
无论如何,有些过程是必须深究的。比如,武汉来过三批专家,每一批来的是什么人,领导者是谁,来汉后什么人接待,领去了哪家医院,走访几个科室,开了几次会,什么人发言,询问了哪些医生,得到了什么回答,看到过什么材料,了解到什么情况,最终得出什么结论,谁拍板的这个结论。诸如此类。毕竟“人不传人,可防可控”这八个字,将武汉人害得惨不忍睹。细查到这一步,不信拎不出说谎人。而说谎者为何说谎,受何方指令说谎,知不知道这是谎言,还是明知对方欺瞒,自己则愿意相信欺瞒,或者自己需要被欺瞒。
无论官方,还是专家,逐条逐条地梳理,应该都能查明。这样的灾难,绝不可能免职或撤职就可以了结。对于武汉人民来说,所有主推手和帮凶者,一个也不会饶恕!两千多(甚至更多不在名册上的死者们)“他杀”的亡灵和他们的家人,日日夜夜拼命救人的所有医护人员,900万苦熬日子的武汉人民,500万难以回家的流浪者,都会要一个说法,要一个结果。
而现在,我们只是等待。先等城开,再等交待。
出处:方方微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