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中医几度秋凉》(47)
连日关注地震灾情,看了许多报道和评论。
这次国家地震局饱受民众指责,很有医生受患者家属围攻的委屈,预报地震本是世界性难题,人们在强科学家所难。
可科学家们也很愤怒,这愤怒不是缘于民众的指责,而是有地震专家说地震可以预测。
众所周知,对于地震,说不能测的是科学家,说能测的是骗子。
在5月19日的香山会议上,有专家提出:“中国的整体思维的方法,对于预测大的地震有作用。”
还有学者主张地震预报不能光靠专业队伍和仪器,应该启用“群测群防”以及一些“土办法”
将千百万个信息汇总起来进行地震预测。对这种“没有科学依据”,用“似是而非的手段忙着报地震”的专家,
被人说成是“一批中医式思维的地震专家”,“跟中医一样是骗子”。中医队伍意外地获得了一批地震学家。
我虽然也同意地震不能预报的说法,但不等于说我不想预报地震。
科学一天不能预报地震,“骗子”一天就不会停止跃跃欲试。
在“骗子”和科学家之间,“骗子” 往往更具进取精神,更正视现实,也更热心。
科学虽然让我们理性,可一条条鲜活的生命在瞬间离去,理性却阻止不了人们的眼泪。
说预报地震的专家是中医式思维我不同意,地球样本只有一个,便是汇总千百万个信息,
也是西医式的个体研究,并没有偏离科学轨道,科学没有必要非排斥不可。
亲身经历过一个“群测群防”预报地震失败的例子。
我家地处环太平洋地震带上,大地时不常地要晃上一下。原市委书记不甘心在科学这一棵树上吊死,
想要土洋结合报地震。他走访了地震专家、置办了监测仪器,设置了观测站;
在野生动物养殖场、养鸡场、养鱼池和几处水井、矿井、泉眼都安置了监测人员;
普通群众也都被告之发现什么异常情况要及时反映。他办公桌上的几部电话直通几处观测点。
城东和城西分别安装了警报器,有专人把守。为了让人们熟悉警报声,还演练了两回。
每当接连发现一些异常情况时,书记就住在办公室,日夜坚守。
有一次,情况日益不妙,书记在办公室连着住了好多天,到了这一天夜里,他桌上的电话玲声此起彼伏:
貉子不睡觉,鱼儿往出跳,井水发浑还冒泡,还有市民报告家中鸡犬不宁,老鼠在搬家……
就这样,书记脸色变了,汗也滴下来了,最后,大手一挥:“拉警报!”就这一声令,全城就炸了营。
矿工从地下往上跑;大学生从楼上往下跳;正在产床 上生孩子的妇女,一蹁腿下了床 ,跑得比医生还快;
我一把拎起女儿冲出家门……但是,地没震。
第二天一早,省长来电话把我们市委书记一顿臭骂,市民们也编首讽刺歌曲满城唱。
书记灰溜溜地夹着皮包,到省里做检讨去了。此后,再没有人想要预报地震了。
地震真无法预报。
不能预报地震的地震局照样还是地震局,但土洋结合的办法不能预报地震就要被取谛还被说成是骗子。
从这件事来看,中医遭到攻击不是一个偶然现象,而是颇具代表性的。
多年以来,,科学为了维护自身的纯洁性,实行的是“宁长科学的草,不长伪科学的苗”的高压 政策。
然而我却一直不认为书记的警报拉错了。
因为警报响后,我到郊外走了一圈,看到田野中有一团一 团 的黑雾在滚动,空气中弥漫着火药味,
月亮惨白得象一张剪纸,一道道明亮的银线在月亮前渐升渐消……地震台测定当夜有地震,但震级不高。
我想,地下的岩浆不停地翻腾,或将地面慢慢拱起,或骤然扯断,就象脑出血,谁也说不准在哪出。
那夜地没震,但脑血管没有破裂并不说明血压没升高。
那些奇异的天象让我想到,老人们传说的很多灵异现象很可能不是迷信的产物,而是地光、地声、地气在活动,
而这些东西只有伴随大地震时出现才为我们所承认,却不认为平时它们也有出现的可能。
书记“骗”我们是没有科学依据,但不能说没有科学价值。
在电视中,看到解放军好不容易从废墟中挖出的人又很快逝去,
我急问女儿:“虽然说是挤压综合症,但可不可以先给伤者喝点回阳救逆汤?
你以后是不是应该做些这样的准备?”
女儿也盯着电视看,说:
“生命就象火焰,到了生命危机的时刻,要先救这点火,不能一下子加一大把柴把火压死了,
要一点点地续柴,这需要调整救人观念”。
西医在这次救灾中战斗在第一线,作出巨大贡献,中医也派出了骨伤科医生,
但在救人上,我很希望中西医形成合力,提高伤员的成活率。
看灾区老师说给饥饿的学生撮一小口饼干吃,叫“吊阳气”;让学生互相呼唤名字,提醒着意识。
这些做法很合中医理念,也很有效果,令我赞叹不已。
虽然我们书记半夜拉警报是有点冒失,但我想,要是发个橙色警报可不可以?地震预警真会引起恐慌么?
人类真能够高枕无忧么?真实的生活能排除忧患意识?如果我们平时就有预警,
对人类来说将是一种很有益处的教育,比空头的政治学习 和道德说教效果要好得多,
人们就会多些演练,房屋也会建得更牢固一些,总之,有百利而无一害。
是时候了,我们真的应该重新摆正科学在我们生活中的位置。
有些人以基督教的精神将科学抬举成中国人的上帝,让人顶礼膜拜,检视自己的不洁,
用灾难赎罪,忍受苦难而不能怀疑……但中国人是不会接受任何一种上帝的。
基督教没能在中国传播开来,科学在中国得不到绝对尊重,不是中国人科学素质不行,
而是中国人不会给自己立个上帝。上帝太超凡脱俗,与人类有诸多冲突和对立。不是中国人要背离科学,
而是中国文化总想把上帝拉下来也食点人间烟火,世俗一点。
所以中国人会将科学与土办法结合,而且要群策群力监测地震;有病要用中西医结合的办法而且乱投医。
为此,中国“骗子”层出不穷,而且不屈不挠,前赴后继,这就是中国的国情。
一场地震震出一批“中医式思维”的“骗子”,使单一的中医“坏份子”的队伍又扩大了。
我想,中国要是再有点什么磨难,可能中医队伍就要壮大成“黑五类”了。
和朋友在湖边沙滩上漫步,我用树枝从沙中拨出一块陶片,一块骨头,告诉她这是六千年前的东西。
她不信,我说这可以用地磁、放射性碳素等方法测定。我的朋友是相信这些测定方法的。
可人们是否了解这些科学的检测手段与中医看病的方法有着惊人的相似?
无论是用地磁、放射性碳素还是地层沉积磁性,以及热释光、树木年轮等方法断代,
都象中医看病一样要先确定样本,而这首批样本的年代是已知的。取多个已知样本测试的平均值为一个数据,
再以多个样本数据汇制成实验曲线或年代序列,这便形成断代所用的尺度。
如果批判中医的观点成立的话,那么这些断代的学科也应该取谛,因为这些学科不仅与中医诊病方法相近,
而且存在与中医同样的问题——样本数据不够精确。
当样本数据不够精确时能否实现精确测量呢?反对中医的人认为不能,因为不合逻辑。
可世上几乎不存在纯正样本,诸多偶然因素使每个样本都可能经不住全面推敲和检验,
会出现越求真越失真这一现代科学各领域中普遍出现的现象。
因此,所谓实证的要求在科学领域内也极少实现。样本精确的要求貌似合理,却不现实。
现实是“模糊”的,但是多种方法和多个尺度的相互参照、校正又可以让精确从模糊中显现出来,
这一在模糊中把握精确的方法正在使科学走出困境。为此,多种断代方式的存在正是为参照、校正之用,
我们需要多种方法来实现从模糊到精确。只留一种所谓最好最科学方法而取谛其它方法的作法无疑是自杀。
中医根据大量人体 样本在四季中的症状变化,形成“四时八节、二十四气、七十二候决病法”这样的诊断尺度。
在这些样本中存在着这样或那样的误差,甚至可以逐个批判并推翻。但不断地用新样本和新数据检验校正,
用包括西医方法在内的各种方法参照对比,可以抵消单个样本的不确定性,,使中医从模糊中理出精确来,
保证诊断的准确性。
一位身在美国的反中医人士批评我不是医生却谈医学“是低级社会的征象之一:分工不精细。”
说中医和病人之间之所以能够沟通是因为“中医属于低级社会的认知水平”,
“医生和病人之间的知识比较接近”的缘故。
而“在高级社会,医生和病人各自拥有的医学专业知识的差距之大,难以想象。”
“医学知识七年一更新”, “七年以前学习 过的知识,不能再来参加今天的考试”,
“病人永远也不可能和医生讨论学术问题”。
他举例说“在这种情况下,医生和病人之间的关系有点像法官和小偷。
小偷在法官面前,永远是战战兢兢的,等着法官宣判自己的未来”。
他还说,“我用这样的比喻是想告诉艾宁,你在低级社会总结出来的中医药在很多案例有效是完全错误的”。
我承认我所举的事例,都是可以批判,能够推翻的,我没准备在个别事理上负隅顽抗,随时,
我准备在批判面前放弃一个个据点。可是,即使将所有据点全部放弃一遍之后,我很可能还屹立在阵地上。
中国人这种不败现象,很令一些人恼怒,失败了还不认输岂不是无赖?
可在我看来这不过是修正数据的永无停歇的过程,并无失败可言。
在外来作用下自我调节难道不正是为了生存,与灭亡怎么挨得上呢?
西医有如原上草,七岁一枯荣。我主张在西医内部按七年一个等级做高低之分,不然是有点不公平。
学西医不容易,便是努力弄明白了关于我身体的西医知识,七年后我对我的身体又一无所知了。
如果我能活到七十岁,虽然身体始终是一个,但医学知识在我身上得作废十次。
如果外星人看到医生对我的十次检验报告,会不会以为我是十个物种?
但是,能否因为西医学起来很累,就将西医的高低之分扩大到西医之外来?
中医如果是树木,难道也强行要求它七年一换树干?
据我所知,在美国,法律也很难学,当法官不比当医生容易。
但罪犯在法官面前并不“是战战兢兢的”,
因为裁决被告人“有罪”与“无罪”的不是法官而是由不懂法的普通民众所组成的陪审团 。
美国之所以不用完善的法律和高级的法官来定罪,却要由一群不懂法律的普通民众来裁决被告是否有罪,
其用意正是阻止对社会做高低之分。
这种用“低级认知”定罪的方式所要告诉人们的是:再高级的法律也要按照普通百姓的理解来适用。
说到底,西医的理论也不是能够实证的。多种方法不仅为断代所必须,为各学科参照、校正所必须,
为从模糊走向精确所必须,也为防止科学走向官僚和形成等级制度所必须。
只留一门学科的做法会使科学走向高级,高级得令中医这样的存在成为“有罪”。
如果科学所要的只是通过实验和观察来证实它,凡是不能证实它的,统统要被否定,科学岂不成了名副其实的上帝?
写文章于我不是制炸弹,一经造出,就象鱼雷似的直奔目标而去。
我的写作的目的一不是战斗;二不是宣传真理;三不是让读者来读我,而是想让读者读自己。
只有激活了读者自己长久以来的所见、所闻、所感、所想,读者才会感受到阅读的快乐。
当读者的思想被激活时,读者很可能并不同意我的思想和观点,甚至会给予全面批判。
但我知道,真理是活性的东西,不存在于摆事实讲道理之中,而是存在于作者和读者的灵犀相通之中。
只有我所摆的事实和所讲的道理与读者心中的事理有机相联,我的文字才会获得一定的真理性。
我用抛砖引玉的方法实现与读者的对接,众多的衔接所连成的谱序,可以抵消个别性的误差。
当中医能够不断自我修正时,就不会因单个据点的失守而全线崩溃。
好在在中西医临床 上,相当一部分医生正中西结合,相互借鉴、参照、校正,不断提高诊断水平和治疗效果。
我侄子说,他实习 时见外科主任治疗肠梗阻就用中药。把中医的泻下药先给病人喝一半,另一半用来灌肠,
上下齐攻,多半见效。实在攻不下时再开刀解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