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中医几度秋凉》(17)
(三十三)
按照线性思维,治病的方法往往只能有一种是正确的,或者说只有一种是最正确的。
就象一个人要去北京,路径在他头脑中只有京广线。虽然他也承认条条道路通北京,
但京广线在他头脑中却是根深蒂固的。但如果站在交通这个高度讲,那路径就要开阔得多,
不仅有陆路,那水路,空路也都是路。西医的理论是统一的,可治一个病人的方案却可以是多种的。
中医的理论基础是一个,但治同一个病人,每个中医却可有不同的治法。
中医治病有派别,“火派”,“寒凉派”,“攻下派”, “补土派”, “养阴派” ,“温病学派”等等。
同一个派别的医生治病还有各自的风格。不懂行的人会奇怪,“寒凉派”是不是只能治热病,不能治寒病?
不然得寒症的人还不得让寒派的人寒上加寒给治死?
同理,火派的人也只能治寒症,不然给发烧的人下大剂量的附子还不把人送上西天?
女儿说,她发现,便是做手术,不同的医生也有不同的风格。
这就是说,如果在风格之间做对比,好、坏,对、错这样的标准往往派不上用场。
好多病人来找女儿和她的师傅,就是讨论治疗方案的选择。
每种方案的效果都是需要好多条件来支持的,所以,一个医疗方案的好否,不仅要看医疗方案本身,
还要看你是否具体所需条件。如果用西医的方式,住院治疗,做手术,花五万元把病治好,
而另一方案是不住院,服中药,花几百元,把病治好八分,你选哪一个呢?
对大多数农民来说,他们选择后种。
看官会说,这中医还是不行吧,这病怎么不给治去根,还留两分呢?
女儿年轻气盛,,急于求成,在给人治病过程中就惟恐不尽其能。
虽然我对她说,我母亲给人治病只是扳过病势,给人的自身调节留有充分余地,
可她说,在当今西医疗效的比照下,中医不能再走这种老路子,她极力促使她师傅在疗效上达到尽善尽美。
为此,她师傅专门同她谈了一次。
师博说,病,不仅有表现,还有来路,这个来路既有外在原因,也有内在原因。
医生治病往往是治病的表症,可这病的来路,比如由于人的体质原因造成的人常患的某类疾病,
医生还能改变体质吗?
在这种情况下求根治,就是堵来病的路和改变人的体质,而这对医生来说是不明智的。
师傅告诉她,治病要留三分。就是不要把来路全堵死,使这路径一直是显见的,让来病不创第二条路。
如果把路堵死了,而由人的体质决定的易招之病再创第二条通道的话,其危害性要远远大于第一通道。
因为,没有更大的力量决开不出第二条路来,所以,要留一个观风口。
女儿明白了。可现代人怎么可能接受这一点呢?
治病务求斩绝除尽,谁肯带着三分病呢?
所以,中医和西医绝不是在技术上不能包容,而是在治病理念上距离汇合还有一段路要走。
有人说用中医传统理论解释不了西药的疗效,这不对。
如果是这样话,中医就没法接手治疗由西医诊治过的病人了。
如今中医不可能不认真考虑西医西药对人的作用。因为到中医这里来的人有好多是经过西医用尽了西药的。
中医要详尽了解病人的治疗过程。中医不仅要了解西药的疗效,还要知道西药所走的经络,
不然如何对症诊治呢?
当女儿问到病人曾用过激素类药物时,她就会和师傅交 换一个眼色。
因为师徒二人认为激素的作用是调用了肾阴精,这如同动用了人的先天储存,而这不是用后天之力易补的事。
至于说到西药的作用,中医本身都有各家各派,而且相互理解,唯独不能理解西派?
况如今中医药大学中的西医药课程量很大,学生学得也相当好,每年都有很多考上西医医科大学研究生的。
又怎么能说中医不懂西药呢。要说西医不懂中药那倒是真的。
女儿走到哪都有人跟她谈到病。都把手伸出来让她给号脉。她说出相应的西医病名来,提示人去医院做检查。
人们拿回来各种检验单,还是来找她看,一起讨论病情,听取她的治疗建议。
她在医院中可以是医生,在医院外还是医生。她可以依赖医院的仪器,也可以不依赖医院的仪器。
她甚至可以在什么药也没有情况下,凭着一根针灸针当场给病人治疗。
当连一根针也没有时,她用推拿按摩,也能履行医生的职能。
这一点往往又是西医所不能及的了。
提到中医,总有人说它博大精深,还有人说它奥妙无穷,,我不怎么同意这样的话。
世上有什么事是没法理解的?为什么要把中医说得神乎其神?
凭心而论,我从未认为母亲是个聪明人,女儿的智力也就是中人。
用我父亲嘲笑母亲的话说,古时尽是考不上举人的秀才因做官不成,做工不能,才去学医的。
所以,郎中的地位在古时一直是低于读书人的。书读得好的人早就考状元,走仕途了,谁会去做郎中?
这说明中医并不是靠最聪明的人来传承的,其学问也不是非得最聪明的人才能理解。
为什么会出现当今世人觉得中医不可理解从而要否定它的现象呢?
我想,这是环境使然,是时代的屏蔽 作用造成的。这就象让当今城里的孩子学种地一样,
不在农村这个环境中,便是把农业大学读到博士,终不是农民,与种地隔着一层。
农村的孩子跟随着父母,没有特意学就会种地。关键是环境。
正是基于这一理解,我认为古人创造中医理论不是什么神奇的事而是生活自然。
让一个现代人手执长矛到森林中去打猎,十有八九得是让狼吃了。用长矛和用枪狩猎哪个技术含量高?
这要看怎么对比。把中医理论放在它所产生的环境中去理解就不难。
就象置身在猎人中间,只要观察就能够理解一样。
中医的现代化,在我看来,就象种田现代化一样。
如今,农民种袁隆平培育出的种子,在田间管理上,把传统方式与现代方试结合得浑然一体。
看到一个老中医告诉他的弟子,学中医是“方外有法,法外有方。”我想这就和农民种田一样。
具体种什么,怎么种是方,但不能不考虑气候、旱涝这个四季之法。
但是,一切都按法来吗?
如果有温室大棚,冬天也是可以种菜的,这不就是法外有方吗?
正是从这个意义上,我肯定中医,肯定中医理论,也肯定西医。
母亲对西医西药,能用中医理论去涵盖的,就用中医理论去理解,一时理解不了的,就把它当做法外之方。
难道西医的“法”就能涵盖所有病,就没有遇到过法外之方?
中医产生的土壤因其遥远,总让觉得不真实。
其实,这块土壤不仅是我们脚下的,还是现实的,便是我们这块土地上的西医,也南橘北积,
与外国的医生“叶徒相似,其实味不同”不管西医是否承认,在我看来他们也还是有本土特点。
昨天我在街上遇到一位朋友,她告诉我刚从北京回来。
她在日本留学的儿子病了,在日的亲属打来电话,泣不成声,说是病得很重,全身红肿,
医生说病人最终得溃烂而死,得马上拿十五万人民币住院。
我朋友两口子一听,急如星火,一时去不了日本,便让儿子马上到北京,这边老两口也赶到北京去。
我说,在日本是不是看的小医院啊,上大医院看啊,朋友说是在大医院看的,
是个有四百多位医护人员的医院,全面做的检查,拿回来一大叠查验单,院长又亲自出诊给看了,
溃烂致死就是院长说的。
父母在北京接到儿子,马上到北京医院看病。
医生看了一眼,把挂号本朝他们一丢说:“过敏,停所有药,养两天就好了。”然后就喊“下一个!”
这态度顿时把朋友的儿子气坏了:“这还讲不讲点人权啦?我在国外,人家对我的病极为重视,
院长亲自出诊,怎么到了咱自己的国家就这样?”
医生奇怪道:“小伙子,怎么了?你还想吃点药咋的?你这病就是吃药吃的,不停药不能好!”
父母把儿子拉出去,不让他跟医生吵,托朋友上203医院再找专家看,这专家也不重视他的病,
只是和同事们笑嘻嘻地传看他拿回来这些检验单。
朋友一家哭笑不得,只好领儿子到大连玩两天,结果这病真就好了,儿子又返回日本。
我听了觉得挺逗乐的,又详细问了问。要说这条件,设备和培养医生的方式,人家日本那是比中国强多了。
可一到实际上,怎么这外国医生有时就显得有点幼稚呢?我问朋友是否就这个问题请教了北京的医生。
朋友说问了,北京的医生说,这国外吧,医疗条件虽好,医生也多,但他们国家人口没我们多,
轮到每个医生看的病人数就比较少,这医生书本知识多,临床 经验少,
哪象中国医生整个陷入人民群众的汪洋大海之中,见多识广哪?
听了朋友这番介绍,我想,相对日本医生把病人总爱归类,中国西医的着眼点更侧重个体,
这就使中国的西医无形中有了中医的出发点。
显得象中医一样重经验。
由此可见,我们这块土地适于生长经验化的医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