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姨父

来源: 2019-08-03 21:34:28 [旧帖] [给我悄悄话] 本文已被阅读:

 

我的姨父

纽约的攻城狮 2月前 ⋅ 94 阅读
 
想了很久,还是打算把它写下来,毕竟,这是一段美好但却以悲剧收场的回忆。
 
二十世纪七十年代的中国土地上居住着千千万万的农民。这些农民组成了大大小小的农村家庭。
这些农村家庭,有喜事也有悲事。这些故事成为了一个个大大小小的喜剧、悲剧。
这些喜剧和悲剧交织,成为那个时候中国最真实的写照。
 
我姥爷姥姥生孩子的时候,正好是新中国提倡多生的时候。
那时候的社会生产力水平地下,但是还是响应多生号召,所以我姥姥有六个孩子,四个男娃,
也就是我的四个舅舅,两个女娃,大的是我姨,小的就是我母亲。
姥爷过世的早,是我姥姥把这6个孩子抚养长大。
 
我姨出嫁给了隔壁董家村的一个农民,也就是我的姨父。他们俩在董家盖了一栋房,生了两个女儿,大表姐和二表姐。
他们家的生活还算美满幸福,起码表面上看起来是这样的。
 
我小时候父母经常带着我和我弟弟到他们家玩。他们一家人带我们很好。
我的印象中,大表姐安静些,总是弄些女孩子家的小玩意儿,她会教我们编纸鹤,
会把一种花的花瓣捣出汁涂在我们(我和我弟弟)的指甲上,二表姐活泼些,闲暇的时候,
她骑自行车驮着我们去村上浪(我就是在那时候学会了骑自行车),遇到村上的小卖铺,还会买泡泡糖给我们吃,
我记得当时的泡泡糖是有贴纸的,吃完了糖,把贴纸贴在手背上,像纹身一样。
 
他们家有条超大的狗(起码在我那时候看起来是超大),一开始那条狗对我很凶,只要看见我或者发出动静就会汪汪叫。然后我每天给那条狗喂吃的,骨头啊、剩馒头之类的,渐渐地,那条狗看了我就不叫了,再后来,那条狗见了我就会对我摇尾巴。
 
小时候的我很大胆,见他不凶我了,我就跑到它的旁边小心的接近他,摸摸它的头,给它顺毛,他也很乖,把耳朵垂下来,摇晃着尾巴,给我摸,还时不时发出嘤嘤的声音。到后来我就更大胆了,敢摸它的狗嘴巴狗鼻子,我会把拴着它的狗链解开让他在院子里到处跑,甚至骑着它去村上撒欢。它的智商很高,家里来了生人,我不让他叫他就不叫,它的记性很好,时隔一年的暑假我再来看他,他也还能记得我。
 
我印象里,我的姨父是个严厉但慈祥的人。他是个农民,我记得他带我去家里的玉米地,干农活。
当时烈焰高照,万里无云,我想回去他不让,非要我帮他除草,我除了一阵,他又不忍心我累着,
安排我到田边的一棵大树乘凉。我就看着他面朝黄土背朝天,好像腰就没直起来过。
 
很诧异的是,我对我姨的记忆,除了会做饭,其他的很少。
 
我记得的是他生病后。我姨在她40岁那年得了骨髓灰质炎,也就是小儿麻痹症。整个人瘫坐在轮椅上,喂她喝水一勺能漏出来半勺,一开始,他还能保持清醒,我喊她姨她还会对我笑,到后来,脑子也不清楚了,人也痴呆了。
 
我的记忆里,我娘会给我姨喂饭,但是喂着喂着就忍不住哽咽。我姥姥看着自己的女儿受苦也是忍不住抹眼泪。
 
我姨死后,埋在了一个土坟头,我记得我趴在他的坟上哭,我姥姥,我娘还有我的舅舅也哭。那是第一次我对死亡感到恐惧。
一开始我姨生病,我姨父还是很照顾我姨的,我妈妈还很感谢我姨父。但是我姨死后,我姨父性情大变。
 
后来,我姨父不满二姐找的男朋友,非逼着她分手。我二表姐性子刚烈,在她的房间里上吊了。听闻这个消息,我怎么也不敢相信,犹如晴天霹雳。至今我还记得她在院子里洗她的一头长发的时候,我吓她一跳,她笑骂的样子。
后来那条狗也死了,细小,尸体是在田里火化的。
 
再后来,我大表姐嫁人搬出去了。
 
而我的姨父,那个在我印象中对我很不错,但是在我妈口中是个十恶不赦之人的姨父,不知所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