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罪有应得”

海瞳  

废墟之上的第7篇故事

阅读时间：3-4分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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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个人都要为自己所做的事付出代价

所谓善与恶

正与邪

都只是一场关于价值的平衡博弈

······

 

 

 

 

 

客车静静停在站牌前，车上零零散散坐了几个人。

 

已是深夜了，车门关着，乘客都靠在椅背上睡觉。

 

司机去了车下抽烟，售票的女人坐在车门第一个位置上打盹。

 

她的头时不时一点，然后又很快抬起来，眼睛虽是闭着的，钱和车票却是攥的很紧，只要手稍微松了一松，她才会马上睁开眼睛，确保它们不会掉下去之后才会继续睡觉。

 

他一个人坐在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默默的看着窗外。

 

外面一片漆黑，夜色朦胧，只有车站旁的一盏路灯发出凄冷的光。

 

窗户上结了一层冰霜，冬夜是漫长而寒凉的，他裹紧了身上的大衣，往座位上靠了靠。

 

车子一震，发动机发出嘶哑的呻吟。

 

司机关上车门，发出巨大的声响，惊醒了车里不少人。

 

售票的女人一个激灵，坐起了身子，站起来活动活动，一把拉开车窗。

 

冷风一股脑的从窗口涌进来，车里的温度瞬间下降了好几度。

 

女人打了个寒颤，立即把窗户关上了。

 

乘客人人缩着脖子卷在身上厚重的大衣里，手要么缩在口袋里，要么笼在袖子里，恨不得没有一寸皮肤露在外面才好。

 

司机瞥了一眼售票的女人，把空调打开，慢慢才有一丝丝暖气流通起来。

 

车子颤抖了几下，他能感觉到脚下起伏的震动，司机看了一眼时间，正要向前开出去，车门被敲响了。

 

售票员拉开车门，一个一身脏脏的军大衣的老头快速的挤进来。

 

他手里提着一个很大的沾满污迹的麻袋，一上车就占据了门口的空间，他拉着袋子放在地上，往前走了几步。

 

女人一皱眉，车子已经开了出去。

 

老头没站稳，踉跄着往前冲了几步，慌乱扶住椅背，堪堪站稳。

 

他已经到了后面，索性拉着袋子后走了几步，坐在他旁边。

 

他看一眼老人，他面容苍老疲惫，头发花白，眼神迷茫憔悴，手指粗糙，衣服又脏又臭，一股难闻的味道扑鼻而来，看起来就像被子女厌弃的捡垃圾的孤寡老人。

 

老人身上厚重的大衣占据了很大的体积，他不由往窗户边又坐了坐。

 

老人不好意思的笑笑，女人已经慢悠悠晃着过来收钱了。

 

“到沙河多少钱？”老人问了一句。

 

“四块。”女人皱着眉说了一句，然后指指地上的麻袋：“这个也要算一个人。”

 

老头颤抖着手拉开拉链，伸进大衣里面去摸索了半天，掏出一大把钱票混杂着各种纸条。

 

他细细的从里面抽出几张绿色的票子，数了一遍，才递给女人。

那一堆纸票里有一张黑白的照片，是个年轻人，他不由多看了几眼。

 

女人整理好钱，很快扯了两张票递给老人，然后坐回她那位置上。

 

老人见他目光放在那张照片上，就主动解释起来。

 

“这是我儿子。”他把照片抽出来，将剩下的纸票和车票一起塞回衣服里。

 

“这是······”看着黑白的照片，他有些疑惑。

 

“是，他已经死了。”老人说：“五年前，也是这个时候，他和人打架，被人一刀捅死了。”

 

他的心“咯噔”一下，觉得有些歉疚：“抱歉，我不知道。”

 

“没事，我已经习惯了。”

 

老人眼神有些悲伤：“他要是还在，也差不多和你一样大了。”

 

他不知道怎么接这句话，只好沉默。

 

片刻，老人又说：“唉，捅死他那个小子也是这么大的年纪，现在都还没有抓到呢。”

 

老人语气里并没有多少仇恨，他很诧异：“您不恨他吗？”

 

“恨啊，开始挺恨的。”

 

老人也没有隐瞒什么：“但是这么多年了，恨也恨过了，我想想他父母虽然没失去儿子，但现在也像我一样付出了代价，也就不恨了。”

 

“唉，”他叹了口气：“而且我那小子也有错的，谁让他要去祸祸人家女朋友呢？做错了事都是要付出代价的，不管是身体也好，还是心灵也罢，总归是要背负些什么的。”

 

“你呢？你怎么也一个人？”老人突然问。

 

“我？”他犹豫了一下：“年轻时候做错了事，怕连累了父母，也只好远走他乡了。”

 

老人又是叹口气：“谁还能不做错事呢？年轻人，早点承认，不要像我那儿子一样，还要连累父母受累。”

 

车开得很快，这样寂静的夜色里路上没多少人，司机也毫无顾忌的将大巴开出了轿车的速度。

 

车上很安静，慢慢老人也不再说话。

 

沙河很快到了，老人站起来，摇摇摆摆地拖着袋子走到门口，摆摆手，佝偻着身子下了车。

他抹开车窗上的一片冰雾，看着他臃肿的身影慢慢消失在路边，被茫茫夜色吞噬。

 

呆坐了半晌，他突然走到门口，对着女人大喊：“停车，我要下车！”

 

女人用看疯子一样的眼神看了他一眼，他恍然不觉，拉开车门就要跳下去。

 

司机急忙一踩刹车，他跌跌撞撞地跑下去。

 

“神经！”女人骂了一句，车屁股一扭，喷出一大口烟，重新开走了。

 

他奔跑在路上，终于看到了他的目的地。

 

走进去，他对值班的警察说：“我要自首！”

 

他认识那个照片的主人，那个强暴了他女友的男人，那个被自己杀死的男人。

 

一时冲动酿下了大祸，这么多年，他一直躲避着警局的通缉，连家都不敢回，一闭眼就会想到那个人躺在血泊里的样子。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心里一阵轻松，仿佛一个背了多年的大包袱被彻底丢开。

 

“嘿，你自首什么？”小警察乐了：“来来来，快说说。”

 

他慢慢告诉警察。

 

“今天真是奇怪啊，这一会儿工夫，你已经是第二个来自首的了。”小警察一边记一边说。

 

“第一个是谁？”他问。

 

“一个老头儿，他说他刚杀了一对老夫妻，因为对方的儿子杀了他儿子，现在队长他们已经去勘察了。”他说。

 

“那对老夫妻······叫什么？”他觉得自己的声音在颤抖。

 

“等我给你找找······哎？”警察突然惊道，“有一个人好像和你一个姓······”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