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赌局》金丙【完结+番外】(58 - 完结)

来源: 2015-12-12 12:02:15 [旧帖] [给我悄悄话] 本文已被阅读:
☆、第58章
 
  他们正在玩百家乐,赌桌上堆满筹码,赌客分别来自欧洲和韩国,几人均用英文对话。
 
  李星传打开手中的扑克,笑道:“我的好运来了。”一张四一张五,九点最大,筹码归到李星传这头,李星传这才朝向余祎,“余小姐不如坐到我边上,我已经连输三局,你一来我就赢!”
 
  余祎将酒杯端给另外几名赌客,见到几人身边都坐着 的女郎,只有李星传身边没有坐人,她走过去,将酒杯放置李星传手边,含笑道:“抱歉先生,赌场不允许服务生在工作时间偷懒。”
 
  李星传扬眉,笑道:“看来你老板对员工太苛刻。”
 
  新一轮赌局又要开始,余祎站去角落,随时等候这些人的差遣,不知他们还要赌多久,她已经错过了魏宗韬的电话时间。
 
  荷官将切好的牌放进发牌盒,众人又开始聊天,谈起这次的赌王大赛,有人道:“李先生难得愿意参加赌王大赛,这次又恰好在你的家乡,看来我们只有作陪的份。”
 
  李星传笑说:“朴先生太看得起李某了,我也只是看运气,刚才一直输不停——”他慢慢翘起手中的扑克一角,又勾起唇,“还是这位余小姐的出现,给我带来的好运气。”
 
  不一会儿众人将牌打开,李星传一张a一张八,又是九点,朴先生摇头笑道:“看来真是这位小姐带来的好运,到时李先生进行夺冠战,不如就让余小姐坐在一旁。”
 
  李星传扭头看向余祎,见余祎一直淡淡含笑,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样,丝毫没有因为被他们作为话题而尴尬或是不快,李星传低笑:“那我要去跟她的老板讨人,余小姐不敢偷懒。”
 
  赌局持续整整三个小时,余祎只能在角落傻站,偶尔才上前替他们斟酒。
 
  她的脸上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心底却很是震撼,李星传无论牌面好与坏,脸上始终都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没有任何情绪变化,余祎无所事事默默计算,才发现他的赢牌竟然有规律,赢两局平一局,赢三局输一局,每次都像是算好,荷官是娱乐城的人,不可能与他串通,看来是他自己做过手脚,可她一直盯着他瞧,却始终观察不出他的手法有什么问题。
 
  赌局结束,众人纷纷离去,余祎活动了一下僵硬的 ,上前收拾酒杯,突然听到:“余小姐刚才一直看着我,不知在看什么?”
 
  余祎猛地往前挪了一步才转过身,李星传站在她身后,靠得太近,余祎扶住赌桌,说道:“抱歉李先生,刚才我一直在走神。”
 
  “哦?”李星传笑,“看来在贵宾室里工作太无趣了,不知道走神算不算偷懒?”
 
  李星传看起来才三十多岁,五官俊挺,儒雅风趣,说话时给人暧昧的错觉,举止却彬彬有礼,女人应该最喜欢这样的男人,只聊天就能叫人怦然心动。
 
  离开时他对余祎说:“有机会请余小姐吃饭,感谢你为我带来的好运。”
 
  这句场面话太客套,余祎并不放在心上,她只是有些好奇李星传这个人,不知道他和魏宗韬是否相识。
 
  她一边想着心事,一边走回吧台,恰好看到吴文玉站在吧台里与人聊天,得意地瞟了余祎一眼,笑说:“办公室一整面墙都是玻璃,我往楼下看,心脏扑通扑通的跳,我第一次发现我们的赌场居然这么大,魏先生实在太有男人味了,他不讲话的时候太吓人,一开口,声音好低,他是我见过的最有味道的男人!”
 
  同事起哄:“下次我也要去,下次再要送酒,该轮到我了!”
 
  吴文玉意有所指:“我是无所谓啊,就怕有的人自以为是,喜欢发|骚,我们斗不过人家啊!”
 
  突然“砰”的一声,吓得吴文玉和同事一抖,吧台上多了一只托盘,托盘上的酒杯还在颤,像是发生地震。
 
  余祎道:“早上我看到一只蟑螂,没有抓到它,你们看见了吗?”
 
  同事吃惊:“有蟑螂?哎呀,要想办法把它找出来才行!”
 
  吴文玉嗤笑:“现在去哪里找,有人成心放跑蟑螂,想让我们把酒柜都搬开吗?”
 
  余祎靠上吧台,似笑非笑:“我真不是故意的,蟑螂这种昆虫有缝就钻,防不慎防,不过它钻缝也无所谓,它只适合垃圾,我们这里卫生很好,不适合她。”
 
  余祎指桑骂槐,白痴都能听懂,吴文玉震怒,头一次见到余祎反击,她瞪大眼睛不可思议,指着余祎怒道:“你说什么,有种再说一遍,谁是蟑螂!”
 
  余祎离开吧台,抱臂看向她,冷笑道:“有缝就钻,喜欢垃圾,我在说蟑螂,你冲我吼什么?”
 
  边上同事已经探头探脑,吴文玉一句话都反驳不了,指名道姓倒还能吵一架,现在只能算作她无理取闹,她咽不下这口气,踹了一脚吧台就跑了出去,跑到员工洗手间外,刚好见到阿力今天提早来,同旁人笑说要请余祎吃晚饭。
 
  吴文玉笑着走近,说:“阿力,你以为余祎会喜欢你?她每天都往魏先生的办公室跑,什么心思大家都知道,可惜她勾引不上,现在她也有了金主,你知不知道她今天在贵宾室里呆了一个下午?”
 
  周围几人见状,察觉气氛不对,和阿力打了一个招呼就纷纷跑开了,阿力蹙眉:“你什么意思?”
 
  吴文玉道:“我没有什么意思,不过你也知道,我们小服务生是进不了贵宾室的,她才来多久,今天就能去贵宾室?手段很高明,野心也很大,她根本就看不起你,一直以来都对你爱理不理,你还想请她吃饭,不是要自取其辱?”
 
  阿力沉下脸,却并不听她的话,仍旧算准时间跑去吧台找余祎,余祎自然谢拒,抬手看了看表赶着下班,刚好有人送来一束红玫瑰。
 
  余祎嫌九十九支玫瑰太大束,每次下班捧着花同魏宗韬吃饭不方便,因此这几天魏宗韬并没有再送花,没想到今天又送来,上面还插着一张卡片:忙,自己吃饭。
 
  又备注一句:你的瑞士朋友可以住员工宿舍。
 
  余祎抿嘴笑,原本心里还冒火,气吴文玉刚才说的话,现在火气又被浇灭,只剩下余烟往上飘,熏得她心里痒痒。
 
  她对阿力视若无睹,捧着花就离开了,那束玫瑰太艳太刺眼,整整九十九支,捧起来都有些吃力,可是人比花娇变成现实,余祎比玫瑰还要刺眼。
 
  阿力走到过道窗边,刚好能看见余祎穿着自己的裙子,捧着那束玫瑰,慢悠悠的往巴士站走去,身后的吴文玉靠过来,说道:“你见到了,她根本就看不起你,她早就已经找到金主了,每天这样一束花,你能买得起吗?”
 
  吴文玉轻轻攀上他的肩膀,温温的热气吐在他的颈后:“而我喜欢你这么久,她一来,你就看不到我了,她总是嘲笑你不自量力,我不忍心跟你说,阿力,她不会看上你的,她只会上别人的床。”她亲了一口他的脖颈,“你已经很久没要我了,明天我白天休息,你下班直接来我那里,好不好?”
 
  余祎回到组屋,主动给魏宗韬发了一条短信。
 
  恋人吵架,总需要有人做出让步,魏宗韬昨天裹着浴巾出现,今天又送来一束花,明摆着是想讲和,余祎也不再计较自己昨天被吼,毕竟魏宗韬已经憋了这么久,她也很清楚。
 
  余祎想到这里就要脸红,从前跟魏宗韬 ,她一直很胆大,敢说敢做,昨天却那样紧张,整张脸都要烧起来,这种变化让她震惊,想起来心脏就怦怦直跳。
 
  魏宗韬隔了很久才回复短信,只有一个“嗯”字,看来他很忙,余祎撇撇嘴。
 
  昨晚的不速之客比余祎晚一步回来,这会儿泡了杯面悉悉索索地吃,口齿不清道:“还有两天就要比赛,今晚开始二楼会被改成赛场,我今天见到魏先生了,一见到他我就躲了起来,他一定不会发现我,你别告诉他!”
 
  难怪今天魏宗韬说让她住员工宿舍,原来魏宗韬已经看见了她,余祎点头笑:“我一定不说。”
 
  魏宗韬忙起来就不见踪影,第二天余祎就已经见到赌场二楼的格局有变。
 
  赌客已经禁止入内,场地周边围有观众席,中央被隔出四大区,每区用金属柱划分,区内摆放二十张赌桌,赌场内总共有八十桌,赛场两侧挂有巨幅屏幕,届时将进行电视直播,两张屏幕中央有一个舞台,到时会有乐队明星和赌场女郎上台助兴。
 
  大家都在议论纷纷,世界各地的参赛者都已赶来,最近娱乐城里很拥堵,到处都是参观的人。
 
  六十层的娱乐城,每一层都能带给人惊喜,吃穿住行和娱乐全都能在这里搞定,宾客甚至不需要走出娱乐城的大门,吧台主管千叮万嘱:“接下去的三周,娱乐城里接待的都是贵客,记者也会住在这里进行跟踪报道,谁也不能出错,大家要记住!”
 
  余祎很忙碌,一直都没能与魏宗韬见上面,她也没有心思再想约会,这几天被主管指使着跑上跑下,根本就脚不沾地。
 
  这天是比赛前夕,赌场里驻扎了更多的人,余祎忙得连水杯都找不到,吴文玉嘲笑她:“还有空喝水!”她指了一下她跟前的电话机,旁边就是一只杯子,说,“这不是你的吗?”
 
  余祎立刻拿过,倒了一杯咖啡解渴,电话正巧响了起来,吴文玉接听完,说道:“五十八楼有客人点酒,客房部缺了,你送上去。”
 
  余祎挑眉:“你接的电话,你去。”
 
  吴文玉撂下话筒:“哎哟,送酒这种事情是你最擅长的,免得你再说什么钻缝,我去送?凭什么?”
 
  吴文玉打定主意不挪脚,也不让旁边的同事去帮忙,时间一分一秒耗去,余祎不想在这种紧要关头让娱乐城引发服务纠纷,只能端上酒走去电梯,离开前还说了一句:“对了,我今天见到蟑螂从缝里钻出来了。”
 
  吴文玉气红了脸,狠狠拍了一下吧台,等余祎坐进电梯,她才冷笑,继续低头干活。
 
  余祎来到五十八楼,找到客房后摁下门铃,屋内有人用英文问话,余祎回答:“您的酒送到了。”
 
  大门打开,对方奇怪道:“酒?”他抬眸看向余祎,不由眼前一亮,“小姐,我们又见面了。”
 
  余祎一愣,这才认出眼前的这位外国客人,那天他正由陈雅恩招待参观赌场,说了一句“没想到服务生也这样漂亮”,看来他身份很特殊,竟然由陈雅恩亲自招待。
 
  余祎笑道:“是的,先生,酒现在才送来,耽误了您的时间,非常抱歉。”
 
  客人笑了笑,把门打开一些让她进去。
 
  余祎刚刚把酒放到茶几上,正要说话,突然 一热,她震了一下立刻直起腰,臀上的手掌一个用力,就将她旋过身往前压去,正好撞到对方的胸口。
 
  对方低头看她,哑声道:“东方女人真娇小,你真美。”
 
  余祎惊愕,用力去推他:“先生,你误会了!”
 
  “误会什么?”对方低笑,扣紧余祎的 ,慢慢凑向她的嘴边,“我没有叫酒,你主动送来,不用害羞。”
 
  余祎使劲儿去推他,急得面红耳赤:“先生,你真的误会了,我不是……啊——”
 
  她还没有来得及解释,对方已经托住她的臀,将她腾空抱起,根本不愿意听她说话,余祎挣扎地愈发厉害,对方抱着她却丝毫不费力,还笑说:“不要着急,你喜欢玩这种?”
 
  眼看就要走进卧室,余祎不停推打他,可是这几分力道根本挣不开眼前这个比魏宗韬还要高大的男人,余祎着急起来,猛地抬起双臂掐住他的脖子,手指拼命往他的喉结上按,对方吃痛,不由松开手,余祎双脚一落地,迅速往大门跑去,刚把门打开了一条缝,后背突然扑来一具 的胸膛,对方涨红着脸,已经火冒三丈:“不要太过分,你送上门来又想反悔?”手上用力,狠狠扒开余祎的制服。
 
  余祎大喊:“救命——”又一次转开门把,随着对方的拉扯,门缝渐渐放大,门外的大理石地面上,有一双锃亮的皮鞋出现在那,有人沉声道:“史密斯先生。”
 
  
 
 
☆、第59章
 
  有人在门外,余祎心中一喜,又想呼救,却在这时被史密斯捂住了嘴巴,大门重新阖上,背后的胸膛已与她贴得密不透风,她想要反抗,一边去扒嘴上的手掌,一边往后去抓对方的脸,可她突然发现双手软绵绵的,连腿也失去力气站立,史密斯察觉到她“欲拒还迎”,以为她的小把戏终于结束,立刻把她往卧室里抱,摸着她 的肩膀夸赞:“小姐的皮肤真好!”
 
  门铃声响起,缓慢而有规律,门外的人不疾不徐:“史密斯先生,有事相商。”
 
  彼时的五十八楼过道尽头,有一道影子迅速闪离。
 
  史密斯已将余祎放到床上,见她好似柔若无骨,愈发欲|火焚身,耳边门铃声响不停,他捧住余祎的脸就想去亲,余祎猛地扭头,那道吻落在了她的脖颈上,史密斯摁住她的肩膀感叹:“真香,你真香。”
 
  此刻余祎喊也喊不出,动也动不了,她脑中浑浑沌沌,只提醒自己必须反抗,喉咙里不停发出极轻的声音。
 
  史密斯见她弱弱抗拒,兴致愈发高昂,无奈有人打断,他贴近余祎道:“我马上回来,等我。”起身理了理衣服,就走去开了门。
 
  客厅里传来交谈的声音,余祎隐约听见来人说:“余小姐是我的朋友。”
 
  不一会儿就有脚步声渐渐靠近,午后阳光投在来人身上,温暖又耀眼,他走到床头,弯下腰轻声道:“余小姐,你在这里偷懒?”
 
  余祎昏昏沉沉,只记得自己被人抱了起来,再也没有了意识。<
 
  五十八楼拥有娱乐城最豪华的套房,站在窗前能够俯瞰新加坡河,还能见到鱼尾狮。
 
  李星传想起这趟回来,自己还没去过圣淘沙,圣淘沙的鱼尾狮是新加坡最高的一座,不知站在那里赏景好,还是站在这里赏景好。
 
  他转过身,慢慢走出阳台,床上的余祎还在昏睡,制服肩膀被扯开,露出半侧光滑皮肤。
 
  李星传靠 头,掰过她的脸打量,见她睫毛很长,他随手拨了一下。
 
  这张脸小而精致,肤如凝脂,没有化妆品的味道,只涂了一点口红,干净清爽,吐出的气息又轻柔。
 
  她睡着时太安静,比平日看起来要稚嫩许多,不似那个站在贵宾室角落,一脸淡然的模样,此刻的她令人不忍破坏。
 
  李星传慢悠悠的覆上她的脖颈,手掌顺势往下,游过她的圆润肩头,再来到她的锁骨处,轻轻挑开面料,探向了她的胸口,抚过一阵,又去解她的衬衫领扣,突然感觉手掌下的胸口起伏了一下,耳边传来一声浅浅的梦咛,李星传低笑,抬起她的下巴凝视片刻,自言自语:“怎么办,真想现在就要了你。”
 
  彼时的娱乐城四楼,有一个赌场女郎想要硬闯办公区。
 
  她穿着蓝色的无肩裙装,短裙只及 ,胸前波澜壮阔,还没有来得及化妆,露出整张清透脸蛋儿,金色长发披肩,像是从洋娃娃堆里走出的人。
 
  可现在她像一桶火药,见到陈雅恩后眼前一亮,她噼里啪啦一顿喊,着急的唾沫横飞:“我要找魏先生,快去救alisa,我找过好多人,他们都不肯!”
 
  陈雅恩打量了她一眼,见她毛毛躁躁,她有些不耐:“alisa?”
 
  对方急切地手舞足蹈,眼珠乱转,努力想了半天,才说出了极为蹩脚的两个字:“迂、依!”
 
  陈雅恩起先不解,又听她连说两遍,她才眸色微动,瞥了一眼远处的办公区,问她:“发生了什么事,你跟我去办公室,慢慢跟我说。”说完就拉住了她的胳膊。
 
  她用力甩开陈雅恩,急得要跳脚,只想找魏宗韬,根本不想再浪费时间,身后突然有一个男人道:“怎么了?这里不能随便上来!”
 
  她猛得转头,奔向来人,一把抓住对方的胳膊,喊道:“救迂、依,她被人抓走了!”
 
   不自觉的蹭在了对方的胳膊上也没有察觉,对方微赧,想要 胳膊,都没有仔细分辨她的话,一旁的陈雅恩还在说:“阿成,先带她去我办公室。”
 
  阿成耳根渐红,只觉面前的女人靠得越来越近,过了好半天他终于听清:“余祎,快去救余祎,她是魏先生的女人!”
 
  阿成一惊。
 
  魏宗韬正在办公室里工作,卷着衬衫袖口,站在窗前看手中的文件,阿成闯门进来,后头的陈雅恩急喊了一声他的名字,魏宗韬蹙眉,看向办公室门口。
 
  阿成道:“魏总,玛蒂娜说余小姐被人抓走了。”顿了顿他又解释,“就是她,玛蒂娜,余小姐在国外的那个朋友!”
 
  玛蒂娜急出眼泪,此刻见到魏宗韬,她“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大喊:“她在五十八楼,快点去,已经好几个小时了!”
 
  魏宗韬眸色一紧,立刻扔开了手中的文件。
 
  玛蒂娜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终于找到救星,她觉得自己的 都要软了。
 
  她今天中午提前过来,换好衣服还没来得及化妆,见时间还早,她一时顽皮,就想溜出去逛一逛,穿着这身衣服跑了好几层,回头率颇高,一路溜到了五十八楼,突然就听见有人大喊救命,她认得余祎的声音,心下一慌原本想要冲上前,又见到有一个男人也进了门,她立刻冷静下来,不能没头没脑就冲进去,必须要去搬救兵。
 
  玛蒂娜很快就找到了工作人员,以为很快就能带人过去,可对方一听说是五十八楼史密斯先生的房间,立刻皱紧眉头直摆手,玛蒂娜不解,又接连找了数人,甚至跑到了赌场里找同事,还跑去了吧台喊人帮忙,可是所有人一听说是五十八楼,都不愿意搭理她,甚至还有一个吧台员工冷嘲热讽:“送酒送 ,你就别去打扰她了,坏了她的计划,要你好看!”
 
  玛蒂娜这下终于着急,也不再管自己会不会一起遭殃,转身就往五十八楼跑,可她之前吵吵闹闹动静太大,客房部的员工立刻截住了她,五十八楼原本就禁止闲杂人等入内,她再也没有机会闯进去。
 
  玛蒂娜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这才想起魏宗韬,结果跑到四楼,还没看见办公区的大门,就立刻被人挡住了。
 
  玛蒂娜哭成了泪人:“已经一个多小时了……”早知道她第一时间就该冲进去,她太自私,怎么能不顾朋友只顾自己。
 
  魏宗韬无心听她废话,铁青着脸就冲出了办公室。
 
  那头余祎还躺在床上,昏昏沉沉间觉得有些冷,她隐约记得发生了什么事,却不肯定是梦境还是现实,她努力让自己醒来,挣扎许久,仿佛看见白光,眼帘渐渐掀开,身旁有人道:“你醒了?”
 
  余祎视线有一瞬模糊,过了一会儿她觉得肩膀一紧,被人抱了起来,她没有力气再挣扎,唇边递来一只水杯,“先喝一口水。”
 
  余祎下意识的撇开头,手指动了动,攥住床单努力恢复力气,半晌才看清自己所处的房间,以及搂着她的李星传。
 
  余祎皱眉,有气无力道:“放开!”
 
  李星传笑道:“我以为你醒来说得第一句话,应该是感谢,先喝一口水,我再放开你。”
 
  余祎终于想了起来,她被那个外国男人抱进了房间,后来李星传出现。她这才发现胸前衣襟有些露,纽扣被扯开了好几颗,她赶紧捂住胸口,说道:“多谢!”推开李星传就想下地。
 
  李星传耐性道:“先喝水吧。”
 
  余祎被水杯抵住嘴唇,没来得及反应,就已被李星传灌进了两口,沁凉的水渗进喉管,她立刻感觉自己清醒了几分,等她喝完,才发现李星传还搂着她,看着她笑:“本来还想请你吃饭,看来这次应该你请我吃饭,感谢我的救命之恩。”
 
  此时此刻,魏宗韬已经快要到达五十八楼,陈雅恩一边打电话,一边劝说魏宗韬:“你不要冲动行事,谁知道那个女人是不是看错,我已经让阿成去翻监控了。”
 
  魏宗韬看电梯上升缓慢,恨不得把电梯门敲碎,陈雅恩又说:“真的有可能是误会,史密斯先生花名在外,即使有人喊救命,也可能只有情……”她最后一个“趣”字还没有说完,就见到魏宗韬猛地怒视而来,陈雅恩心头一颤,手指不觉也僵硬住,再也不敢多说一个字。
 
  电梯门终于打开,魏宗韬大步迈了出去,陈雅恩的手机响了起来,她急急忙忙跟在魏宗韬身后,接起电话听了几句,立刻喊道:“阿宗,不是史密斯,在李星传的房间!”
 
  拍门声响起时,李星传正扶余祎站起来,拧眉道:“你根本站不稳,不如再躺一会儿。”
 
  余祎刚才逞强起来,双脚刚落地就腿软,此刻重心全压在李星传身上,她不想在这里久留,只想马上去找魏宗韬,因此根本不愿意再等,说道:“我走几步就好。”
 
  李星传无奈,只好搂着她慢慢往门口走去,垂眸看着她的侧面若有所思,拍门声就在这时骤响。
 
  大门打开,门外之人默不作声的打量了他一眼,李星传笑道:“稀客。”
 
  魏宗韬冷冷勾唇,大步迈开径直往里走,走到卧室门口,就见余祎衣衫不整的扶着墙壁,他眸色微变。
 
  余祎看见他的一瞬间,只觉浑身所有神经即刻放松,她从未像此刻这般欣喜若狂,连带着无数哀怨的情绪也一并迸出,她松开扶住墙壁的手,急急向他跑去:“魏宗韬!”
 
  刚喊了一声,便听卧室外随之走进一人,高挑美艳,正是陈雅恩,在那里说:“阿宗!”
 
  余祎脚步顿了一下,没待她将力气重新聚拢,腰上便是一紧,她已被人抱住。
 
  魏宗韬一言不发,大步往前,经过陈雅恩身边,再行至立在卧室门外的李星传面前,他将怀中的余祎轻轻放下,在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的一瞬间,猛地挥出一拳,狠狠击向李星传的面门,李星传连退三步倒地,嘴角已渗 来。
 
  余祎低叫:“你干什么,是他救了我!”
 
  魏宗韬重新将余祎打横抱起,面无表情的走出了客房。
 
  六十楼顶层,像一个迷宫。
 
  天地娱乐城的建筑物极大,楼面外墙采用特殊材质,在阳光的照射下能够反 耀眼的光芒,面积犹如宫殿,楼高却仿佛直入云霄,设计采用最现代化的构思,整栋建筑像是新加坡的缩影,在这座寸土寸金的花园城市里,它已然成为了地标性的建筑物,而在六十层高楼之上,似乎能够俯瞰整座城池,这里的客厅一望无际,房间似乎数不清,每一片砖都透着寒意,能够折射人影,空空荡荡似能听见回声,能够用作大型商场的整层楼,是只属于魏宗韬的私人房间,如今这里多了另一个人的味道。
 
  余祎被放置在一张深蓝色的大床上,整面落地玻璃墙外是傍晚的新加坡城。
 
  床在正中,四面空空,她仿佛置身云层,晕眩震撼。
 
  魏宗韬将她抱在怀里,吻住她的脸颊一动不动,双臂收得很紧,过了许久又换了一个姿势,将余祎的正面朝向他,仍旧抱住。
 
  余祎闷在他的怀里,轻轻笑了一声说:“放心,我没跟其他人 。”
 
  魏宗韬微震,手上又搂紧几分,闭眼吻住她的额头,余祎小声道:“你不要一句话都不说,我没事。”
 
  魏宗韬终于放轻动作,出口的声音有些沙哑:“有点怕。”没头没脑这样一句,他倏地又笑了笑,像在自嘲,又低声重复,“有点怕。”搂住余祎,又一次不言不语。
 
  魏宗韬很快就恢复状态,说道:“我叫阿成半小时以后送衣服上来,你跟我从头到尾我把事情说一遍。”语气沉着冷静,刚才仿佛是幻觉。
 
  余祎身上还是没有多少力气,头有些痛,她努力回忆,半晌才拧眉说:“那个人点酒……”
 
  她说得很慢,边说边思考,将发生的事情一点一点陈述完,直到说到在李星传的房间里醒来,她才停止回忆,抬头看向魏宗韬:“我被人下药,之前我只喝过咖啡,史密斯没有点酒,点酒的电话是吴文玉接的。”顿了顿,又解释,“吴文玉就是前两天送酒去你办公室的那人。”
 
  魏宗韬捋了捋她的头发,手边的水已经冰凉,他让余祎再喝一口,慢慢道:“我知道了,你先睡一觉。”
 
  余祎见他要离开,不由抓住他的胳膊,魏宗韬沉声道:“明天比赛开始,今晚会举办一场宴会,贵宾室里有一场赌局。”
 
  魏宗韬的声音透着寒意,像冰刀剐人的骨头:“我已经很久没有上赌桌,你想不想看我赌?”
 
  
 
 
☆、第60章
 
  晚上六点半,盛大晚宴终于开始。宴会厅内的宾客均是各界名流,大家都在讨论这次比赛的冠军归属,前几年的冠军得主都是一些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大赛接连几年都略显单调,今年却很有看头。
 
  宴会厅的另一头,有一扇紧紧阖住的大门,门内中央有一张绿色赌桌,赌桌上的筹码高高叠起,八名赌客围坐在那里玩梭哈,史密斯先生牵起身边美艳女郎的手吻了一口,笑道:“你说这局谁能赢?”
 
  女郎自然道:“史密斯先生一定能赢!”
 
  史密斯今晚果然手气极旺,他心情大好,连对面的林特助也无奈道:“看来我也该找一个美女作陪,运气都跑到了史密斯先生这边去了。”
 
  史密斯大笑。
 
  正当众人赌得兴致高昂时,赌室大门突然开启,大家不由将目光投向门口,正见一个男人走进来,室内几名赌场员工纷纷恭敬道:“魏先生。”
 
  有人将手中的牌扔开:“我之前请你来,你说你有事,害我这个不会赌的人输到现在,你现在倒是不请自来。”
 
  说话这人正是林特助,语气愉快,面前的筹码已近空,看来输得很惨。
 
  魏宗韬笑道:“我不请自来,打扰几位了。”
 
  魏宗韬的出现叫众人惊讶,早前已有人去邀请过他,不过魏宗韬早已拒绝,倒也没有人觉得不快,只是没想到他竟会突然出现。
 
  史密斯先生在此前并不认识魏宗韬,他只知道天地娱乐城表面由阿公经营,背后实则由他的晚辈打理,十年间娱乐城从无做到有,从小做到大,从最初的让人不屑,到如今的人人忌惮,面前这人应该就是最大的功臣。
 
  史密斯却更关注魏宗韬身后的陈雅恩,几人寒暄之后,史密斯对陈雅恩笑道:“没想到陈小姐也会来参加宴会,你一来,星光都暗淡了!”
 
  陈雅恩穿着一袭深蓝色晚礼服,胸前深v,腰线勾勒的完美,平日微卷的长发变成了大波浪,个子高挑,华丽又高雅,所有男人的视线都自然而然的凝在她的身上。
 
  魏宗韬带着陈雅恩入座,扫了一眼桌面上的筹码,笑道:“史密斯先生今晚大丰收,难怪林先生话里都是怨气。”
 
  史密斯还没说话,林特助已经开口:“我已经输得这样惨,你就不要再落井下石了,你要不要玩一把?”
 
  史密斯今晚手气佳,见到陈雅恩后也想表现一番,因此笑说:“魏先生不如也来玩几局,我们只是随便玩玩,不赌太大!”
 
  众人原本以为魏宗韬会推辞,谁知魏宗韬却说:“我虽然开赌场,但我已经好几年没有上过赌桌,只怕生疏了。”他笑笑,“我倒是很想赌一次,就怕扫了大家的兴致。”
 
  他既然已经说出口,众人自当愿意奉陪,赌局重新开始。
 
  三局过后,众人都 气,大赢家始终是史密斯,他们已经输惨,连林特助的脸色都不太好看,摆着手不想再玩。
 
  史密斯完全没有料到自己的手气会这样好,他输少赢多,新加入赌局的魏宗韬总是不下注或者直接盖牌,不一会儿就输了许多,史密斯赢到手软,大喜过望,他欲|望难收,不想轻易结束,便道:“不如魏先生和我单独玩几把?”
 
  魏宗韬勾唇,恭敬不如从命。
 
  房内寂静无声,赌桌两头坐着史密斯和魏宗韬,荷官将扑克牌推成弧形,左侧推出一张暗牌,右侧再推出一张暗牌,随即左侧推出一张明牌,右侧同样,左侧红桃k,右侧红桃5,史密斯笑道:“不好意思,我先下注。”
 
  梭哈总共发五张牌,暗牌是底牌,最后才揭晓,下注机会共有四轮,牌面最大为同花顺。
 
  史密斯今晚的运气确实好,第一轮就做出一副full house,三张j,两张k,魏宗韬只是同花,桌上筹码全归史密斯。
 
  赌博如同赛车,赛场上的车子只会越开越快,越开越刺激,永远都不懂得刹车,那种冲破空气的紧张感会让人的血液流动加速。
 
  史密斯的脖子已经渐红,兴奋感导致他不能罢手,他的注码越下越大,最后还来了一次全梭,旁观的几人都在议论,无法相信他的手气竟然好成这样。
 
  史密斯大笑:“这是我第二次来你们娱乐城,上一次来是在四五年前,老魏先生跟我说他不擅长赌,所以从来都不会同人上赌桌,魏先生,今晚我赢得太多,不如到此为止?”
 
  魏宗韬道:“史密斯先生今晚运气太好,不如我们再玩最后一局,玩得大一点,兴许我能捞回本。”
 
  史密斯扬眉,他今晚兴致好,再者桌上的筹码本就是意外之财,即使输光也无所谓,因此他立刻点头。
 
  荷官发完四张牌,这次魏宗韬拿到了红桃九,史密斯拿到了黑桃八,魏宗韬下注:“两百万美金。”
 
  众人微微惊讶,史密斯顿了一会儿,招来随从去换筹码,片刻也跟注两百万美金。
 
  第三张牌,魏宗韬草花k,史密斯方块q,又是魏宗韬下注:“六百万美金。”
 
  史密斯蹙了一下眉,笑道:“魏先生要赌这么大?”
 
  今天的赌局不过就是助兴,谁都不想认真,史密斯有片刻犹豫,又听魏宗韬笑道:“似乎是大了一点,不如这局作罢?”
 
  魏宗韬虽然客气的说作罢,但赌局哪里能随随便便,史密斯要么继续,要么盖牌损失两百万,失钱是小,但面子不能丢,再看他们手中的牌面不分上下,谁输谁赢还尚且不知,史密斯便道:“我跟!”
 
  第四张牌,史密斯拿到了草花j,魏宗韬拿到了红桃十,史密斯笑道:“两百万美金。”
 
  魏宗韬手指轻抬:“跟。”赌场工作人员刚将筹码推出,魏宗韬又加了一句:“再加注六百万美金。”
 
  越赌越大,史密斯蹙了蹙眉,他已察觉到有些不对,但他仍旧在观察牌面,还有最后一张牌和底牌,他的赢面并不小,想了想,他还是决定跟注。
 
  最后一张牌,牌面已经明朗,魏宗韬拿到一张黑桃j,史密斯拿到一张黑桃九。史密斯知道自己的底牌,他抬眸瞄了一眼魏宗韬的底牌,又看了他一下,正好见到他的眉头几不可察的蹙了蹙。
 
  魏宗韬思忖半晌,才道:“show hand。”他要全梭剩余的一千万美金。
 
  众人哗然,这次赌得实在太大,他们已看得目不转睛,连心跳都有些无法控制。
 
  如今魏宗韬有k、j、十、九四张牌,史密斯有q、j、九、八四张牌,这两副牌,不是顺子就是无对,史密斯又慢慢掀开自己的底牌看了一眼,眉头紧紧蹙起,他已经没有筹码,如何跟注。
 
  魏宗韬轻叩赌桌,半晌才道:“史密斯先生这次来得匆忙,没有准备太多赌本,不如这样,我再加注我在法国的两处物业,总价值约两千万美金,在场众人可以公证,史密斯先生您随意。”
 
  他财大气粗,一赌就赌五千万美金,拿身家来玩,不分轻重,甚至说出让对手随意这样的话,太具侮辱性,史密斯先生已经沉下脸,他已经看出魏宗韬在针对自己,但他完全不知道缘由。
 
  他手中的底牌是方块十,牌型是顺子,只要魏宗韬的底牌不是q,他就稳赢。
 
  他想起魏宗韬拿到第五张牌时蹙了蹙眉,不知他是下意识的还是做给他看,他一直在思考这一点,因此一直在犹豫,魏宗韬不止全梭,还加注了两千万美金,是因为他一定赢,还是他故意做出稳赢的样子,好叫对方胆怯,盖牌认输,赢走桌上已有的一千六百万美金?
 
  史密斯越来越不确定,究竟是跟还是不跟,正当他苦思冥想之际,赌室大门突然缓缓打开。
 
  赌室内太安静,众人一直屏息静气,因此当他们听见声响,所有人的视线不由都转向了门口。
 
  水晶灯下,光芒如星,大门缓缓开启,来人穿着一件银光白裙, 白皙修长,长裙只及大腿中间,紧紧包裹 ,腰身收得纤细,两侧肩膀沿至 上方为透明薄纱,肌肤若隐若现, 至肩部都以钻石镶嵌装饰,在灯光的照射下反 夺目的光芒,她嘴角微翘,两腮若桃,长卷发垂至一侧胸前,随着她的步伐轻微晃动,脚下的高跟鞋发出轻而缓的节奏声。
 
  一道声音将众人拉回现实,“这么晚?”魏宗韬坐在原位,侧头看向大门的方向,眼眸微动,意味不明。
 
  余祎缓缓走近,轻笑:“没有太迟,赌局还没结束,你继续。”
 
  行至魏宗韬的身边,魏宗韬顺势牵起她的手吻了一下,看向已经呆滞住的史密斯,说道:“史密斯先生,该你了。”
 
  史密斯牢牢盯着余祎,震惊的目瞪口呆,已然反应不过来,他的眼皮跳了跳,将余祎从头打量到脚,这个女人换了一身衣服,竟能美艳如斯,他终于明白魏宗韬为何要针对他,原来如此。
 
  史密斯咬了咬牙,半晌才回过神,他不敢再冒险下注,但先前魏宗韬已让他“随意”,假如他不随意,盖牌弃权,那他将成为笑柄,假如他真当随意,在赌场上被让,他又颜面何存,仍旧是笑柄。
 
  但倘若他一模一样的跟注,输就输了五千万美金,这绝对不是一笔小数目。
 
  史密斯双手捏拳,额角慢慢滴汗,他扫了一眼旁观的众人,所有人都在看着他,等待他的决定,而对面的魏宗韬,此刻一脸惬意,还牵着那女人的手。
 
  史密斯一笑:“好,那我跟注三千万美金,再加上我位于美国的一栋大厦,在场各位也可以作证。”他指了指余祎,说,“我要求,把她也加进赌注!”
 
  一室鸦雀无声。
 
  余祎手上一痛,魏宗韬捏得太紧了,她蹙了蹙眉,见到周围的视线纷纷投向了自己,连陈雅恩也惊讶的看了过来,她有些无奈,想了想,弯腰凑到魏宗韬的耳边问:“我能说话吗?”
 
  魏宗韬面无表情,紧盯史密斯,旁人察觉不到他的情绪,余祎却知道他已经发怒。
 
  魏宗韬低沉沉道:“嗯。”
 
  余祎直起身, 自己的手,笑看史密斯,胳膊轻轻搭在椅背上,有些调皮:“我一直以为我学医出生,将来只能为医学界做贡献,没想到如今能为博彩业做出如此巨大的贡献!”
 
  众人一愣,不禁捧腹,尴尬僵持的气氛一时化解,又想这个女人竟然是医生,众人不再轻视。
 
  魏宗韬几不可见的勾了勾唇,又想去牵她的手,刚刚碰到就被她悄悄打落,余祎站直,又不紧不慢道:“原来史密斯先生喜欢老做派,从前阿公跟我说,旧时赌博喜欢赌手赌脚,有时候还会把手枪里装上子弹,两个人轮番对准自己的太阳穴,这种是赌命。”顿了顿,“哦,阿公就是老魏先生。”
 
  原来她与老魏先生也相熟,众人不由正视起来。
 
  余祎装作苦恼的模样,眉头微微拧起,只是嘴角还上翘。这张脸太赏心悦目,无论做什么表情都好看,应该最适合撒娇,相信哪个男人都愿意宠她,可她并不撒娇,眉头一松开,她就道:“既然史密斯先生喜欢老做派,那当然要奉陪,不过拿我和大厦相提并论,我又觉得人和物不该等值。我没有史密斯先生有价值,史密斯先生随便签个字就值成千上亿,我只比得上史密斯先生的一只胳膊。”
 
  她的姿态很慵懒,声音轻飘飘的传至众人耳中,却令人毛骨悚然:“所以,不需要什么大厦,要你的胳膊就好,你赌不赌?”
 
  所有人都呆怔原地,诧异的再一次重新打量起这个女人。
 
  史密斯涨红了脸,狠狠瞪向余祎,拳头都要捏碎。
 
  他以为魏宗韬不可能大庭广众之下答应赌自己的女人,没想到最后是这个女人自己开口,他以为魏宗韬的女人只是一个最底层的服务员,没想到她竟然是一个医生,甚至还跟阿公相熟。
 
  冷气似乎失灵,他的后背密密麻麻全是汗,如今他真的已经骑虎难下,想要收回自己的话已经不可能,否则等他走出这间赌室,他就再也不用在商界立足!
 
  却不想余祎突然扑哧一笑:“我知道史密斯先生刚才在开玩笑,我也没大没小了一回,希望史密斯先生不要介意。”她看了一眼负责筹码的员工,说道,“史密斯先生跟注三千万美金。”
 
  众人舒了一口气,只有史密斯还绷紧全身,拿牌的手不由自主的发抖,不待他开口,对面的魏宗韬已经抬了抬手,说:“等一下,刚才史密斯先生还加注了美国的那栋大厦,不知值多少,我也加注同等值的注码,仍旧烦请在场各位公证。”他勾唇,示意史密斯,“史密斯先生,可以打开底牌了吗?”
 
  赌室内,所有的呼吸都停止了,每一双眼睛都盯着那两人手中的扑克牌,他们已经忘记了最初助兴的目的,也忘记了大门外觥筹交错的晚宴,只等待这场比赌王大赛还要惊险刺激的赌局揭晓结果。
 
  两张静静躺在赌桌上的底牌终于被人拿了起来,画面速度都在放慢,一张方块十,牌型顺子,拿牌的史密斯额头已全是汗。
 
  另一头的魏宗韬,显得有些漫不经心,翘着腿靠在椅背上,说:“一一,你来。”
 
  这场亿万赌局的结果,将由这个女人揭晓,她不怯场不推辞,二话不说就上前一步,手指柔软,白的刺眼,覆在扑克牌背面,慢慢的掀起一角,翻过身,轻轻置于桌面。
 
  这个男人一步一步诱导对手加注,他狂妄傲慢,逼得对方再也没有退路,胜负在他抬手说“等一下”时就已经明朗,可众人还是在期待亲眼见证。
 
  果然是一张q,决定这亿万赌资的红桃q,魏宗韬赢了这一局,四千六百万美金外加一栋位于美国的大厦,一场小小的助兴赌局,震撼了所有的人!
 
  史密斯瘫坐在椅子上,手脚麻木,已经站不起来。
 
  赌室里的气氛已经变味,再也不适合玩牌,几人唏嘘一阵,纷纷离开赌室,在宴会的优雅音乐中呆了半晌,还是无法彻底回神。
 
  魏宗韬还在赌室里,沉声命令最后离去的荷官锁门,等人一走,他立刻将余祎一把抱到赌桌上,余祎尖叫一声,赶紧攀住他的脖子,还没等她反应过来,胸口便传来 热气,魏宗韬隔着薄纱 ,哑声问:“谁让你穿这种衣服?”
 
  余祎往后蹭,笑说:“玛蒂娜替我选的,好看吗?”
 
  魏宗韬箍住她的腰,慢慢抬起头,吻住她的脖子说:“又是这个女人。”
 
  余祎闷哼,去推他的头,魏宗韬咬住她:“你知不知道刚才赢了多少?”
 
  “知道啊。”余祎推不开他,低低地喊“疼”。
 
  魏宗韬的手掌已经探进她的 :“有一半是你替我赢的,知不知道?”
 
  余祎吃吃笑:“那你要分我吗?”
 
  魏宗韬闷笑,捧住她的脸亲了她一口:“想要吗?”
 
  余祎眼睛一亮:“想!”
 
  魏宗韬一把拉下她背后的拉链,手掌探进衣内,差点撕裂裙子,余祎低叫,胸前已经赤|裸,裙摆已被魏宗韬推至 。
 
  魏宗韬将她抱紧:“我马上给你。”一手握乳一手搂住她的肩,呼吸越来越急促。
 
  余祎紧张,皮肤都变红,耳根发热,想让魏宗韬换地方,可是魏宗韬已经控制不住,片刻就已经攻入,余祎一惊,又要推开他,魏宗韬咬牙,低低安抚,等将她哄好,他才恨恨道:“让你躲在办公桌下,以后我次次都把你放在桌上!”
 
  头顶的水晶灯太刺眼,大门之外还是宴会盛景,空空荡荡的赌室里只有他们两人,喘息声越来越响,绿色赌桌之上,余祎的皮肤已透出粉色,她不敢喊出声音,只能努力咬住嘴唇,魏宗韬却还想吻她,让她连呼吸都困难。
 
  他的侵略性太强,赌桌都在摇晃,凑在余祎耳边说出的话又狠,似要将她剥皮,他也说到做到,力气越来越大,余祎直推他,视线里连光束都在摇摆,她捂住嘴尖叫,双脚绷紧已经失控,魏宗韬扯开她的双手去吻她,正当余祎意识渐离,门外突然传来声音:“阿宗,你在吗?”
 
  陈雅恩在动门把,推了推后又问了一遍:“阿宗?”
 
  余祎突然清醒,推了魏宗韬一下就要攀住桌沿向外逃,魏宗韬将她拉回,咬牙切齿狠狠一撞,余祎差点崩溃,将他肩膀抓破:“出去,有女人找你!”
 
  魏宗韬低笑:“出不去。”他把余祎抱起来,慢慢走向赌室东面,那里有一副落地画,背后是一道暗门,暗门里是通向顶楼的电梯。
 
  魏宗韬将余祎压向电梯,解释说:“客用电梯只到五十九楼,每层楼东面是这部专用电梯,没人能乘。”
 
  余祎站不稳,只能搂住他的脖子,等到达六十楼,她被魏宗韬抱进了卧室,更加无力再开口,她终于知道闹别扭的坏处,此刻她处于绝对弱势,而魏宗韬已经变成疯子。
 
  余祎已经要哭出来,几次都差点断气,房间里连灯都没开,只是窗帘未阖,夜晚的狮城照亮了这间房,她能看见魏宗韬双眼 。
 
  她受不了,终于逃开,跌到床下,地板冰冷,很快却又热起来,魏宗韬稍稍放缓,抱住她 ,抵着她的鼻尖低声道:“你今天穿太少,进门我就已经受不了。”
 
  他动了动,余祎颤抖,他又哑声说:“你说你要为博彩业奉献,我当时就想把你扔上赌桌。”
 
  余祎已将他的背抓住血,好半天才缓过神,说道:“陈雅恩叫你阿宗,我刚才就想把你弄断!”
 
  魏宗韬一愣,看她半晌,突然大笑一声,把她整个人往怀里抱,不让她碰到冰冷地面,连连吻她数下,说道:“呆在我身边,我不止给你一半赢来的钱。”他狠狠顶入,余祎又低叫。
 
  “只要你从今以后只呆在我身边,我什么都给你!”
 
  只要你不离不弃!
 
  余祎认命,紧紧抱住他,努力承受他所带来的冲击,原来她很想他,想到已经忘记了很多事情,她爱这个男人所说的每一句甜言蜜语,因为他又狠又霸道,狂妄又自大,他会说出最震撼的实话!
 
  余祎醒来,阳光已经很刺眼,应该已到中午,她动不了,魏宗韬还趴在她背后,时不时地吻她一下,手掌覆在她胸口,不依不饶,不愿离去。
 
  余祎声音沙哑,有气无力:“玛蒂娜一定到处找我了,你快点起来。”
 
  魏宗韬吻着她的肩膀:“不。”
 
  余祎又闭眼休息了一会儿,胸膛太温暖,她也不想离开,不知过了多久,她才睁开眼睛,说道:“魏宗韬,史密斯现在怎么样了?”
 
  “先别管他。”魏宗韬将余祎抱起来,阳光下,这具身子红痕斑斑,他勾唇,捞过地上的一只购物袋,拿出一叠衣服说,“换上它,还有一个吴文玉。”
☆、61章
 
  昨晚的裙子被撕烂了,余祎分明记得进电梯时裙子还挂在身上,后来是如何被毁的,她已经印象模糊。
 
  换衣服的时候她顺口问了一句,魏宗韬静默片刻才说:“下次再演示。”
 
  余祎翻了翻白眼,换上裙子后她奔出洗手间,跑到魏宗韬的跟前,抱住他垫脚亲了一下,魏宗韬索性托起她的脖子,将这记吻深入。
 
  昨天下午余祎睡得迷迷糊糊,醒来发现自己的四肢终于恢复了力气。玛蒂娜和阿成一直等在卧室外,余祎换上裙子,打理了一下头发就离开了,一直没有时间观察这层神秘的六十楼。
 
  此刻她走出卧室,发现自己分不清东南西北,面前的路不知算过道还是算大厅,她望不到边。
 
  魏宗韬牵起她的手,带着她往电梯的方向走去,说道:“住宅面积并没有你想象中大,另一边有室内游泳池,一半的面积开了天窗,这层楼上有空中花园。西面和北面有两部员工电梯,也能够下楼,其他人无法上六十楼。”
 
  余祎好奇:“这里为什么不用作客房,做个观景餐厅也好,外面太漂亮了!”
 
  魏宗韬笑道:“嗯,最好的当然要留给自己。”
 
  就因为这里最好,所以他将整层楼都据为己有,余祎咋舌。
 
  赌场底楼有一间“会客室”,十年前天地娱乐城刚开始营业,会客室使用的次数还算频繁,等娱乐城的根基越来越稳,会客室已被弃用。
 
  如今会客室的门又一次打开,吴文玉已被关了一晚上。
 
  她昨天傍晚原本要下班,还没来得及换制服,便被人带来了这里,房间很黑,她被绑在椅子上一动都不能动,嗓子都喊哑了也无人理会,眼泪都已经哭干。
 
  她胆战心惊,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恐惧在这片黑暗中愈演愈烈,渗透进了她的每一个毛孔,当大门在她的面前打开,她的汗毛立刻根根竖起,紧张的浑身颤抖,等看清来人,她不敢置信:“庄……庄先生!”
 
  庄友柏手拿快餐盒,将门重新关上,坐到桌边开始用餐,说道:“咖椰吐司,想不想吃?”
 
  吴文玉嘴唇颤抖,一个字都不敢说,庄友柏将碗中的半熟蛋搅了搅,吐司沾蛋后才咬了一口,边吃边说:“你已经被关了十二个小时,现在是早晨五点,我问你答,不要撒谎,否则你很难走出这扇门。”
 
  吴文玉心惊肉跳,知道自己闯祸,她边哭边回答,每一音节都在 ,身上早已汗流浃背,脸上的妆容不知道已经变成了什么样,后来室内又重陷黑暗,她拼命地往门口的方向挪,大喊大叫无人理会,摔在地上爬也爬起来,不知过了多久,她被人拎起,终于带离了这间暗室。
 
  吴文玉昏昏沉沉,等她清醒过来,发现自己被带到了一个曾经来过的地方。
 
  一整面的玻璃墙,一整面的监控屏,远处还有一个酒柜,那天她接到电话,魏宗韬让她通知余祎送酒,她自作主张端起酒水来到办公室,原本还想将酒瓶放上酒柜,谁知立刻被魏宗韬冷声喝止,她连看都不敢再看,那天就听魏宗韬迸出了一个字,“滚”,她哆嗦了一下,立刻逃了出去,发誓再也不会来送酒,可是才短短几天,她又来到了这里。
 
  魏宗韬正站在玻璃墙前俯视楼下,今天赌王大赛已经开始,金色祥云被撤离,八十张赌桌整整齐齐摆放在那里,每张赌桌上都坐有七到十人,监场在走动巡视,四周摆放数台摄像机,电视台在进行现场直播。
 
  吴文玉摔在地上,仰头看向魏宗韬的背影,忙不迭地颤声解释:“魏先生,魏先生我真的不知道啊!”她哭哭啼啼,“昨天吧台很忙,电话是我接的,我让余祎上去送酒,真的没想到会发生那样的事情,我以为余祎是自愿的,我也是怕得罪史密斯先生!”
 
  她语气真切,一把鼻涕一把泪,撑在地上不停喊冤:“电话是客房部打来的,我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骗人,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吴文玉以为出事,也许余祎报了警,也许史密斯来投诉,所以她才会被关押一晚,她想得很清楚,只要她一口咬定此事跟自己无关,她就什么事情都不会有。
 
  她正想继续,突然见到魏宗韬转过身,“自愿?”声音低低沉沉,刚好背光,看不清他的表情。
 
  吴文玉一愣,立刻反应过来,赶紧点头说:“对对,玛蒂娜有找过来,可是我以为她是自愿的,她平常的男女关系比较混乱,我知道这次我错了,无论如何我都应该去通知主管,我错了魏先生,我真的不是故意……”
 
  她这句话还没说完,后面突然走来一个女人,身穿一件长及脚踝的花色长裙,长发披在背后又黑又直,行至魏宗韬面前,魏宗韬捋了一下她的头发,说:“洗脸洗这么久?”
 
  “嗯。”她说道,“午饭有些油腻。”
 
  吴文玉震愕,猛地看向那道背影,撑在地上的胳膊突然颤抖的厉害,她听到魏宗韬低沉沉的说:“你昨天一直没吃过东西,刚才确实不该吃油腻,我让厨房熬了粥,你等下喝一点。”
 
  他说完,又瞥向跪在地上的吴文玉,淡淡道:“你继续说,我还想听。”
 
  吴文玉 僵硬,上身发抖,看见身穿长裙的女人慢慢转过身,正是昨天下午去往五十八楼后,就消失了的余祎。
 
  她身子一软,突然瘫倒。
 
  余祎放在吧台的水杯已经不见,咖啡机里的咖啡没有任何问题,魏宗韬已派庄友柏查过,下药的证据已经消失。
 
  吴文玉也确实接到过客房部的电话,倘若电话是总台打来,还有录音可查,可惜电话是客房部打来,不但没有录音,连打这通电话的人都已经不见。
 
  魏宗韬已经坐在了沙发上,见余祎喝粥喝得香喷喷的,他勾了勾唇,说得不紧不慢:“我没什么耐性,你最好一次性全部交代清楚。”
 
  吴文玉又悔又恨,捏紧拳头努力强撑,此刻早就泪流满面,泪眼朦胧中看向余祎,见她悠哉游哉的喝着粥,偶尔还抬头朝她一笑,吴文玉恨不得撕破她的脸,可现在她什么都不敢做,甚至像是瘫痪, 动都动不了,好半天她才开口:“我……我昨天真的接到了客房部的电话,真的是史密斯先生要酒。”
 
  只不过那通电话提前了几分钟,那个时候余祎正在到处找水杯,她挂断电话后心思一动,拿出了提前准备好的药粉,只洒了一点点在水杯里,然后才提醒余祎,余祎喝咖啡时恰巧又来了一通其他的电话,挂断之后她就让余祎去送酒了。
 
  魏宗韬点点头,并没有表态,而是突然问:“你是从哪里知道史密斯这个人?”
 
  吴文玉哆哆嗦嗦的回忆:“几天前,我送酒去赌场,听到……听到史密斯先生在……在和客人聊天……”
 
  魏宗韬扬了扬眉,连余祎也放下了碗,静静地看着吴文玉。
 
  那天吴文玉在家中等到天亮,始终没有见到阿力赴约,她恨极,恨不得杀了余祎,从前余祎不在,阿力每天都会在她那里留宿,余祎一出现,阿力就再也看不上其他的女人。
 
  她不明白余祎哪里漂亮,端酒去赌场时也在走神,有男士突然叫她过去,她刚好听见边上有人说:“东方女人与众不同,她是真正的东方女人,太漂亮了。”
 
  一旁的客人问道:“史密斯先生对她有兴趣?”
 
  吴文玉不由看过去,顺着他们的视线,恰好见到余祎端着托盘,从远处慢慢走过。
 
  史密斯先生笑道:“当然有兴趣,只是不知道她愿不愿意。”
 
  对方笑说:“哪个女人会拒绝史密斯先生呢,即使反抗,喂点药也能够让她老实!”
 
  吴文玉心头一动,立刻向人打听,这才知道住在五十八楼的这位史密斯先生到处留情,几天功夫房里已留宿过好几个女人。
 
  吴文玉偷偷买来药片碾成粉末,一直都在寻找机会,恰巧那天就接到了一通客房部打来的电话,她以为连老天爷都在相助,来不及多想就立刻行动起来。
 
  吴文玉终于交代完,颤声说:“魏先生,就是这样,我错了,我去警局自首……”
 
  她宁可去警局,也不希望落在魏宗韬手中,谁不知道大老板是如何发家的,她刚进赌场工作时就曾经听说过“会客室”,那里有断落的手脚,有满地的鲜血,血迹擦不干净,后来还装修过好几次。
 
  吴文玉一脸期盼,却见魏宗韬冷笑一声:“警局?”他沉声道,“阿庄。”
 
  庄友柏一直等候在办公室外,听见自己被叫,他立刻推门进去,身后还带着一个男人。
 
  那男人身量颇高,平头方脸,余祎见到他,惊讶的叫了一声,这人她记得清楚,正是在香港时佯装撞车,一直抱着她动手动脚的那人,后来这人逃跑,再无踪影,她也不知道警方有没有破案。
 
  余祎吃惊的不光是重新见到他,而是这人在四个月前还好好的,而此刻他从办公室外走进来,左腿一瘸一拐,行动困难,走到沙发前,立刻叫了一声:“魏先生。”看向余祎,又恭恭敬敬道,“余小姐!”
 
  魏宗韬没吭声,庄友柏跟随他多年,不用言语就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他对身后的男人道:“把她带回去,好好照顾。”
 
  那男人连忙点头:“哎哎,好,我马上带她走。“
 
  他拎起吴文玉的胳膊,吴文玉大叫:“你们要带我去哪里,我不要去,我不要去!”
 
  庄友柏蹙眉:“捂住她的嘴。”
 
  那男人立刻捂住她,庄友柏说:“带你去芽笼,安静。”
 
  吴文玉一怔,不敢置信,眼泪立刻夺眶而出,哀求地看向余祎,踢着腿拼命挣扎,她像是疯了一般,力气突然爆发,可是再如何挣扎也于事无补,不一会儿她就被人拖出了办公室。
 
  余祎莫名其妙,想了想,蹙眉问:“芽笼是哪里?”
 
  魏宗韬坐起身,理了理西装回答:“那里有红灯区。”他见余祎愣住,弯下腰抬起她的脸,亲了亲她的唇。
 
  余祎再如何有仇必报,也无法接受把一个女人送去红灯区,报仇的方式有千万种,而将女人送给男人玩弄,则是最低劣恶心的,她推开魏宗韬,正色道:“让她离开赌场,不要让她去做那种事!”
 
  魏宗韬笑道:“不忍心?”他将余祎的长发挽到她的耳后,摸了摸她的脸颊,说道,“我也不忍心你受辱,昨天假如你真的出事,你猜我会怎么做?别人对你下手时,他们从来就没有不忍心,谁敢再碰你,大可以试试……”他吻住余祎,极尽温柔,似在安抚。
 
  另一头,庄友柏来到赌场二楼,找到陈雅恩,说道:“陈小姐,魏总请你去一趟。”
 
  陈雅恩正在巡视,闻言后立刻跟手下交代了一声,跟随庄友柏前去,却并没有往办公室的方向走,而是来到了吧台,庄友柏从怀中口袋里拿出一只信封,递给陈雅恩说:“魏总交代,请陈小姐将这封信亲自交给主管。”
 
  陈雅恩慢慢拿过信,面色骤变,不由看向了庄友柏,庄友柏笑道:“辞职信,麻烦陈小姐了。”
 
  十分钟后,陈雅恩在赌场二楼找到魏宗韬,正见他走在赛场外围,身后跟随数名工作人,一旁站着素面朝天的余祎,两人并排而立。
 
  赛场中,李星传翻开底牌,视线却望向魏宗韬的方向,大拇指轻轻的擦了擦淤青的嘴角。
 
  余祎穿着一件飘逸的长裙,清爽可人,与对面走来的陈雅恩如白红两种玫瑰,李星传想起手掌触摸到的柔软,不由勾唇。
 
  荷官道:“李先生胜出!”
 
  
 
 
☆、第62章
 
  魏宗韬正在向工作人员询问赛况。
 
  赌王大赛就比扑克,项目包括百家乐、21点、梭哈、德州扑克等等,赌场内不会允许发生任何与出千有关的事情,因此在这里赌博,除却运气,还需要看赌术,每桌都有佼佼者,魏宗韬需要知道所有对手的名单。
 
  他正在同工作人员说话,对面的陈雅恩已经走近:“我有事跟你说。”
 
  工作人员顿了顿,魏宗韬却对她视若无睹,仍旧道:“把监控全都截取出来,别落下。”
 
  陈雅恩一滞,等待魏宗韬把话说完,她又说:“阿……”
 
  “宗”字还没有念出口,她一直无视的余祎突然道:“阿宗,你是不是还要忙很久?我去找玛蒂娜。”
 
  魏宗韬侧头看她一眼,似笑非笑:“十分钟。”
 
  他瞥一眼陈雅恩:“去办公室。”转身就往前方的一间小办公室走去,陈雅恩走过余祎身边,含笑瞥她一眼。
 
  这间办公室很小,魏宗韬坐到办公椅上,空间似乎略显狭窄。
 
  陈雅恩眉头紧蹙,开门见山道:“你把吴文玉的辞职信交给我,是什么意思?”
 
  魏宗韬淡淡反问:“你要我向你解释?”
 
  陈雅恩心头一紧,上前一步说:“阿宗,你以为我和她认识?”
 
  陈雅恩昨天陪同魏宗韬去了李星传的房间,这件事情自然知道的清清楚楚,她也知道许久未用的“会客室”里再次关押了人,稍一打听便有人透露了口风,陈雅恩急切道:“你是听信了什么谣言,还是那个吴文玉在你面前瞎说?我们认识了十多年,我是什么样的人你还不清楚?”
 
  魏宗韬慢条斯理道:“你最近对吧台事物很关心,回来的第一天就去翻查过员工资料。”他靠在椅背上,惬意道,“怎么,我的吧台主管,还没有向你汇报,昨天晚上他见过庄友柏?”
 
  陈雅恩面色微变,酝酿道:“我只是想看看员工资料而已。”
 
  “顺便让主管把一堆差事交给新人,让她无暇做其他的事情。”魏宗韬冷笑,“陈雅恩,不要在我面前演戏,也休想在我的手底下耍花样,昨天你在我办公室外拦截玛蒂娜,就应该想到会有什么样的后果。我已经提醒过你一次,可你始终不记得自己的身份。”
 
  “你身为赌场公务,插手吧台的事情,既然你对餐饮部感兴趣,等这次大赛结束,我就调你过去。”魏宗韬站起身,抬腕看了看手表,“已经十分钟,你可以出去了。”
 
  他没有提及任何有关吴文玉的事情,陈雅恩也没有任何辩驳的机会,魏宗韬看向陈雅恩的眼神又阴又冷,陈雅恩心颤,不敢置信魏宗韬会对她如此狠,“我在你身边十几年,陪你一路打拼,到头来你问也不问,听也不听……”
 
  魏宗韬往门口走:“我有付你薪水,陈雅恩,别再妄想挑衅我的耐心,认清自己的身份。”
 
  那头余祎没想到自己真会被魏宗韬“抛”下,又收到一记令人惊艳的笑容,她忿忿地瞪了瞪那两人亲密的背影,转头就去找玛蒂娜。
 
  赛事中场休息,舞台中央已有乐队在助兴,赌场按摩师在到处走,替有需要的参赛选手按摩肩膀,记者也纷纷进入场内采访。
 
  人群拥挤,余祎找了许久才看到玛蒂娜的影子,却见玛蒂娜脚踩十多公分的高跟鞋,兴奋的抱住一个男人,身高差距太明显,那男人的脑袋一下子就被她压到了她的胸口上。
 
  玛蒂娜欣喜若狂:“你太厉害了,我没想到你玩扑克这么厉害,你是我的偶像,你一定会进入夺冠战!”
 
  那男人挥着胳膊,似乎有些喘不过气,好半天才挣扎开,整张脸都已涨得通红,玛蒂娜抱住他的脑袋,还往他的额头亲了一下,余祎见到对方的鼻孔下渐渐淌出一道鲜艳的血痕,目瞪口呆:“阿……成……”
 
  阿成猛得看向前方,惊呼一声就要去推玛蒂娜,谁知玛蒂娜已自觉的松开他,转身就扑向了余祎:“alisa你居然还活着,我找了你一整个晚上,成成说你被魏先生抓走了!”
 
  余祎眼见自己跟她的身高差和阿成差不多,立刻错开一步挡住她的热情,瞠目结舌:“你跟阿成怎么那么熟!”她不由瞥向玛蒂娜的丰满 ,又看向站在一旁抹鼻血的阿成。
 
  玛蒂娜抓住她的胳膊:“昨天我本来还想找你,阿成拦住我不让我找。”她仍旧自责,“我怕你出事,他们又什么都不肯跟我说,我昨天真的害怕的哭了,都是我不好。”
 
  玛蒂娜昨天到处找不到人,越来越心慌意乱,余祎把她带离机场不过才短短几天,她对这里完全不熟,一遇状况就成了无头苍蝇,新加坡人的英语口音又与她差异太大,她到现在都还没有习惯,昨天的意外发生得太突然,她根本就不知所措。
 
  阿成已将鼻血抹干净,仍旧面红耳赤,语气却已经镇定,对余祎说:“昨天晚上她本来想去找你,她差点就要报警,不过她拨号拨成了117……”阿成蹙了蹙眉,“余小姐,你朋友看起来还很小,现在娱乐城不能发生任何新闻,招来警察的事情也绝对不允许。”
 
  玛蒂娜听不懂他们说的中文,只听懂了个别几个词语和数字,她急忙道:“对了,新加坡报警电话打不通,怎么会发生这种事情,我……”
 
  “瑞士报警电话是117,这里是新加坡,999。”魏宗韬慢慢走近,看向余祎,“不是说了十分钟,怎么跑来这里。”
 
  玛蒂娜缩了缩脖子,立刻往余祎背后钻,余祎笑笑,拍了拍她的手,对玛蒂娜耳语了几句,这才走到魏宗韬跟前:“你别吓唬小孩,说话就不能温柔一点?”
 
  魏宗韬睨了一眼又去抱阿成胳膊的玛蒂娜,眉头一蹙:“她有没有成年?”
 
  余祎拽着他离开:“你当初威胁她供出我的消息,就没查出她几岁?你这里的hr招人难道不查年龄吗?”
 
  声音渐远,玛蒂娜舒了口气,亲了亲阿成的脸说:“你好好比赛,我要去准备晚上的演出。”
 
  阿成点点头,鼻子里又有热热的液体欲要往外流。
 
  余祎跟在魏宗韬的身边一整天,早有眼尖的赌场员工将她认出,有人将话传到阿力耳中,阿力震惊,再将话传至吧台,员工不敢置信,尤其是主管,听完后面色瞬间发白,接下去的半天一直精神恍惚,想起吴文玉的辞职信,又想到昨天庄友柏把他叫去问话,他终于明白过来。
 
  夜里魏宗韬不放她走,把她带回了六十楼。
 
  想她太久,开了闸就刹不住,赌场里这样忙碌,他却将时间都花在了这里,余祎要被弄去半条命,听他喘息:“今天心情怎么样?”
 
  她今天心情很好,魏宗韬已经向众人无声宣布她的存在,所有人都恭恭敬敬地叫她“余小姐”,明明前一刻他们还在冷战,一夜之间情况全部逆转,这种感觉难以言喻。
 
  余祎咬他肩膀,突然道:“魏宗韬,你跟陈雅恩做过吗?”
 
  魏宗韬顿了顿,捧起她的脸,璀璨夜色下,她的表情坚毅严肃,他倏地一笑,身下猛地挺动,余祎表情碎裂,抓住他的胳膊叫了一声,再也说不出一个字。
 
  风平浪静后,魏宗韬把奄奄一息的余祎抱进怀里,休息片刻才说:“我从来不吃窝边草。”他吻着余祎的脸,漫不经心道,“陈雅恩年纪轻轻,能力却非常好,阿公看好她,供她出国读书,她由阿公带出来。她昨天拦住玛蒂娜不让她报信,我今天给她一次机会,以后再也没有。”
 
  余祎垂眸,一声不吭,好半天才说:“事情结束了吗?我还记得吴文玉说有一通电话。”
 
  魏宗韬睨她一眼,知道她意有所指,“没有任何证据。”
 
  余祎仰头看他:“你做事需要讲证据?”
 
  魏宗韬笑笑:“你在吃醋?没错,我做事可以不讲证据,但我更怀疑另一个人。”
 
  余祎不解,听魏宗韬冷声道:“李星传,十年前我要开办娱乐城,他是我最大的竞争对手,四年前他在柬埔寨射杀阿公,之后前往拉斯维加斯。现在我与罗宾先生有意在柬埔寨合作建设赌场,而他将再次成为我最大的竞争对手。”
 
  他看向余祎:“进军柬埔寨,困难重重,赌王大赛只是第一关,他不会让我轻易过关,你怀疑陈雅恩,而我怀疑他。”魏宗韬抬起余祎的下巴,指腹轻轻摩挲在她的嘴唇,“我会揪出这次事件的真正幕后黑手,我不会信陈雅恩,更不会信李星传,千万不要把他当好人,他没有碰你,这就值得让人怀疑。”
 
  彼时的赌场里,依旧人声鼎沸,难寻僻静一角。
 
  偌大的赌场没有一扇窗户,想要看夜景只能走到过道,窗外是灯光辉煌的新加坡,旅游旺季游客到处徘徊,天气很热,室内却冷气太足,让人心凉。
 
  陈雅恩已经走出来十五分钟,她需要尽快回到岗位上,可是双脚却动不了,头顶的六十层,她从未被允许踏足,而现在,有一个来历不明的女人,正在那层观景最好的地方,与她陪伴了十多年的男人在一起。
 
  背后传来轻轻的脚步声,片刻便有人靠近,“听说他把吧台的那个女人送去了芽笼,我真是好奇,那位余小姐究竟是何方神圣,能把魏宗韬迷成那样。”
 
  陈雅恩冷笑,看着窗外没有回头,背后那人渐渐贴近,手掌搂在她腰间,热气吐在她的脸颊:“雅恩,想去喝一杯吗?”李星传低低道。
 
  顶楼六十层,冰冷的室内只有卧室里有温度,窗外灯光洒在床上,安逸幽静。
 
  余祎突然问道:“魏宗韬,你现在能吃窝边草吗?”
 
  魏宗韬挑眉,垂头看她,余祎下定决心:“泉叔会开飞机游艇,阿赞是计算机高手,阿庄会打会陪你出席公务场合,阿成会帮你赌,我不想做吧台小妹,我想跟你学!”
 
  站在魏宗韬身边,真正与他并肩而立!
 
  
 
 
☆、第63章
 
  在赌场工作,必须先了解赌场的一切,并学会如何去赌。
 
  天地娱乐城拥有上千台老虎机,老虎机的玩法最简单,受众者最多,每天从老虎机中产生的收益就令人咋舌。
 
  六百余张赌桌二十四小时不间断的营业,贵宾室内每天都有一掷千金的豪客流连,赌客必须年满二十一周岁,外国人持护照就可免费入内,本地人需要支付一百新币的门票费,嗜赌者可能会被列入黑名单。
 
  荷官不能参赌,不能收取任何小费,入职前必须进行至少三个月的培训,招聘时会考量他们的长相,男的必须英俊,女的必须靓丽,放眼望去全都赏心悦目。
 
  不过阿成好似全都例外,余祎拉回思绪,继续听魏宗韬讲课。
 
  “娱乐城的称呼有些欲盖弥彰,十年前新加坡政府允许开办赌场,民众反对声十分强烈,这座六十层的娱乐城,里面囊括一切,我只花了一年就已经收回所有成本,可想而知利润有多高,更不用说因此带来的旅游效益,所以娱乐城诞生,没有‘赌场’二字。”
 
  魏宗韬带着余祎从底层的赌场门口进入,鎏金的“casino”最能体现欲盖弥彰之意,工作人员纷纷垂首点头,叫了一声“魏先生”,却不知道如何称呼余祎。
 
  魏宗韬继续说:“这里要赚钱,但并不欢迎过分沉迷赌博的赌客,十赌九输永远都是真理,太贪心捞不到任何好处,最聪明的赌客会在十局之内离开这里,超过十局就注定要送钱给我,那天你在邮轮赌钱就很聪明,切记见好就收。”
 
  余祎起先还没反应过来,后来一想便觉不对,魏宗韬怎么会知道她见好就收?她没有时间发出疑问,此刻她已经从门口进入赌场,抬头看去,一片金色祥云。
 
  “赌场里的每一个角落都装有监控,警方有时办案,会来赌场寻求帮助,这里鱼龙混杂,什么样的人都有,而这里的监控,能将所有人从进门之初直到离开之后的每分每秒都记录下来,在赌场里你不会有任何*,也不用妄想在这里出千,正规赌场不会玩这种把戏,也不会允许有人玩这种把戏。”
 
  二楼隔离出一半场地作为赛场,一楼愈显人山人海,近几日娱乐城内已人满为患,赛事盛况空前,连旅客都纷纷赶来围观,餐饮购物这块业绩猛涨,虽然商铺基本外租,但仅凭酒店和个别楼层,魏宗韬就已经赚翻。
 
  余祎这几天在跟一名荷官学习,无论是魏宗韬还是庄友柏几人,都没有空在这种时候手把手教她。
 
  荷官不敢跟她多说话,只从最基本的教起,所有内容只围绕各种赌法,余祎不吭声时她就自顾自说,余祎提问时她再回答,所有人都对余祎有些忌惮,包括之前曾经肖想过余祎的数名男荷官,近几日大家人心惶惶,每次见到余祎换好筹码走在赌场里,各个都会低下头,尽量避开她的视线。
 
  百家乐的赌桌永远都是最热闹的,赌法简单,时间又省,余祎最多玩五局,离开后男荷官直舒长气,另一边的阿力此刻也在祈祷余祎别靠近,千万别让自己同她出现在同一个监控当中。
 
  余祎早将他们的反应看在眼里,不由暗暗发笑,逛完一圈就回到四楼,魏宗韬正坐在一间贵宾室里,电脑上正在播放那些佼佼者的参赛视频。
 
  余祎坐到他边上,有些好奇正坐在赌桌上的阿成和一个陌生的外国男子,魏宗韬眼睛看着屏幕,却仿佛知道她心中所想,说道:“那个男人是fbi的潜意识肢体语言专家,每个人都会做出一些无法控制的动作和反应,我要阿成掌控自己的反应,并且能误导对手。”
 
  余祎了然,瞅了一眼电脑屏幕,问道:“你现在是在观察对手的肢体语言?”
 
  魏宗韬侧头看了看她,笑道:“嗯。”
 
  潜意识肢体语言会出卖一个人,也能够帮助一个人,擅于利用,即能将一切被动都化为主动。
 
  李星传似乎是最大的劲敌,魏宗韬盯着他的画面看了良久,余祎终于将好奇问出口:“你既然是阿成的师父,你出战胜算应该更大,既然这次比赛关乎柬埔寨的项目,你为什么不自己参加?”
 
  魏宗韬一边看着屏幕,一边回答:“第一,我是娱乐城的老板,这次赌王大赛的主办者,不适合参赛。第二,李星传对我很了解,但他完全不了解阿成,而我对李星传也很了解。”他转头看向余祎,“所以,你认为呢?”
 
  余祎似乎问了一个傻问题,答案如此明显,她干笑一声继续看向那位肢体语言专家,右手突然被人牵了起来。
 
  魏宗韬吻了她一下,笑道:“陈雅恩最初做过荷官,半年后在其他部门轮值,你想要跟我学,就必须做好受苦的准备,也不用去奢望一步登天,我不会拿公事来开玩笑。”
 
  他答应余祎的要求,已经算做出了最大的让步,从来没有一个人能得此“殊荣”,让他公私不分,因此当准备享清福的阿公听闻此事后,大发雷霆,立刻杀了过来。
 
  这天余祎帮玛蒂娜搬家,终于有空研究门锁,她一边转钥匙一边问道:“你其实可以不搬。”
 
  “我不搬你会不方便,成成说你怕我嘲笑,所以才每天都住回这里,本来你可以跟魏先生同居!”
 
  余祎动作一滞,抽了抽眼角:“我住这里是因为我付了房租!”
 
  再者魏宗韬很忙,也无暇管她,她回来这里也自在一些,余祎顿了顿,又揶揄她:“阿成现在要比赛,身体健康很重要,你不要跟他太亲近,他没有太多鼻血能流。”
 
  玛蒂娜脸红,突然看向余祎身后,余祎松开钥匙,直起身回头,正见魏宗韬默默地站在那里,阿成侧着脸左顾右盼,有些心虚。
 
  余祎惊讶:“你怎么来了?”
 
  魏宗韬大步踏入,径直往余祎的卧室走去,说道:“帮你。”
 
  余祎莫名其妙,跟着他走了进去,却见他打开衣柜,利落的将余祎的几件衣服 了空置的行李箱中,余祎喊道:“你干什么!”
 
  她的衣服少,不一会儿就已经收拾完,魏宗韬顺便把她床头的小花瓶也扔了进去,花瓶边是已经制成干花的玫瑰,他动作顿了顿,拿起玫瑰似笑非笑的看向余祎,余祎微赧,头一次支支吾吾:“你……你别碰我东西,你要干什么!”
 
  魏宗韬拿起玫瑰,用玫瑰扫了扫她的嘴唇,笑道:“搬家。”他吻住她,终于做了那天头一次来时就想做的事。
 
  余祎有些无奈,就这样被魏宗韬带走了,离开时遇见了收档回来的米粉档老板娘,老板娘一见魏宗韬就呆了呆,忙不迭地道:“魏先生,魏先生!”
 
  魏宗韬点了点头,将余祎 了车里,余祎没好气道:“我从离开圣淘沙的第一天起你就监视我了?”
 
  魏宗韬抚了抚她的后脑勺以示安抚,余祎拍开他,恨恨地往他怀里钻去,想来她一踏进诊所,魏宗韬立刻就知道了,她连一天都躲藏不了,魏宗韬是不是还看见她在路边哭,还看见她迷茫地到处走,还看见她每天买报纸研究新加坡的工作?
 
  魏宗韬捧起她的脸,见她脸颊有些红,笑了笑又去亲她,车里凉爽,抱一路都不热,前面不知何时多了一道隔板,隔板放下,只剩下了最隐秘的空间。
 
  两人回到娱乐城时,四楼办公室内已经坐了人。
 
  阿公拄着拐杖坐在大班椅上,面朝落地玻璃墙,俯视二楼赌场,脸上乌云密布,陈雅恩道:“阿成的比赛在下午,魏先生可能在替他培训。”
 
  “魏先生?”
 
  陈雅恩苦笑:“嗯,魏先生不允许我再叫他的名字。”
 
  阿公面色一沉:“我原本以为阿宗有喜欢的女人是好事,可是我的大寿,那个女人没有出现,阿宗还费尽心力到处找她,闹出一个大笑话,现在居然还把她带在身边。”他敲了敲拐杖,指向玻璃墙外,“这种时候,居然不在赌场,你不用替他说好话,我以前不查不干涉,是因为知道他懂分寸,现在他却越来越过分,你既然知道,就应该早点告诉我,你们一个个的,当我是死的,我倒要看看那个女人长什么样!”
 
  竟然让魏宗韬鬼迷心窍,派人教她赌场事物,任由她在赌场里随意出入!
 
  魏宗韬已经收到消息,脸色微沉,问秘书:“陈小姐也在?”
 
  秘书回答:“是的,陈小姐陪阿公一起来的。”
 
  魏宗韬冷笑,径直朝办公室走去,余祎有些好奇,为何秘书会管老板也叫阿公。
 
  魏宗韬沉声道:“阿公是尊称,几十年前他还是龙头老大,大家已经习惯这样叫他,我跟他没有血缘关系,我母亲在我十二岁时把我带回新加坡,遇见了阿公的儿子,他一直追求我母亲,我认他做义父,他们都已经过世,阿公没有其他子嗣,他把我当做亲孙。”
 
  走廊并不长,魏宗韬只简简单单解释了这样一句,两人已经到达办公室门口。
 
  余祎有些惊讶,她没料到魏宗韬和阿公没有半分血缘,在她看来这种关系叫人不可思议,而没有血缘关系却能亲如爷孙,两人的感情想必更加深厚坚固。
 
  魏宗韬的手攀在门把上,又对余祎说了最后一句:“下次再跟你解释,对阿公说话不能太随便。”
 
  大门打开,陈雅恩站在办公桌旁,轻声道:“阿公,他们来了。”
 
  大班椅慢慢转过来,拐杖敲在地上发出“咚”的一记声音,阿公看向门口,突然瞠了瞠眼,眉头微蹙,陈雅恩附耳道:“她就是余祎小姐。”
 
  余祎并未看向陈雅恩,听到魏宗韬叫了一声“阿公”,她也跟着叫了一声,笑眯眯地站在对面。
☆、第64章
 
  四年前余祎清清冷冷孤身一人走到洞里萨湖边,同阿公聊了许久,她第一次向一个陌生人说起她的母亲,那个漂亮温婉的女人,阿公便说起自己的儿子,英俊潇洒可惜英年早逝,两个人不知是谁陪谁,一老一少各自沉浸在回忆之中。
 
  阿公比过去苍老许多,刚过八十大寿,白发丛生,拄着拐杖的手上已经生出老人斑,而余祎已经成熟,也不再是四年前那个稚嫩的女孩。
 
  阿公没有回应,蹙眉打量余祎,右手磨了磨拐杖的手柄,食指随之轻点,这是他思考时的动作,谁都没出声打扰,过了许久他才沉声:“余祎?”
 
  他已经对这个名字印象模糊,毕竟年纪大了,只能记得四年前有一个小女孩在湖边不咸不淡的嘲讽他,所有人都对他畏惧恭敬了几十年,他觉得新鲜,也就没生气,后来他遭遇偷袭,这个女孩哆哆嗦嗦替他清理伤口,他还吼她:“我这个挨刀子的都不怕,你这个下刀子的怕什么怕!”
 
  然后对方狠狠一刀下去,他差点喊救命。
 
  余祎含笑,点点头道:“好久不见,阿公。”
 
  “是很久。”阿公冷冰冰说,“安葬好你的母亲了?”
 
  余祎收回笑容,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陈雅恩心中惊讶,听起来他们似乎是旧识,她想起余祎那晚在贵宾室中对史密斯说的那番话,原本以为她只是用来唬人,没想到竟然是真的,可先前阿公分明没有任何表示,陈雅恩蹙了蹙眉,不动声色的瞟了一眼魏宗韬。
 
  魏宗韬走到办公桌前,拉出客椅坐下,“阿公,今天怎么有空过来?”
 
  阿公冷眼看他:“我如果不来,怎么知道大老板中午还没来赌场。说说,上午都在做什么?”
 
  “阿公关心这个?”魏宗韬直接道,“帮一一搬家。”
 
  阿公眼一瞪,剜了一眼兀自站在原地的余祎,又看向魏宗韬:“买了哪处豪宅?上个礼拜赢走史密斯先生四千六百万美金,还有一栋大厦,看来你可以买座宫殿,让她住进去。”
 
  这个“她”自然指余祎,阿公的火药味很浓,这些事情他知道的太晚,如今史密斯已经回到美国,他虽然不喜欢史密斯的为人,但无论如何也不愿意去树敌。
 
  “无缘无故向客人发难,影响荷官正常工作,带着一个女人进进出出招摇过市。”他拄着拐杖,狠狠捶了捶地面,“这间办公室能随便让人进来?你就是这样管理娱乐城?”
 
  他又举起拐杖,指向余祎:“你就这样,让一个女人随随便便接触赌场的事情,工作时间跑出去给别人搬家,得罪赌场客人?”言辞又硬又冷,让人心惊。
 
  魏宗韬掀眼瞟了一下陈雅恩,笑道:“史密斯不足为患,当时有许多人见证赌局。我只拨出一名荷官,营业一切正常。她跟我一起,没有什么见不得人,为什么不能带她进进出出?”顿了顿,魏宗韬又淡淡道,“我会让她学习赌场的所有事情,赌王大赛结束后陈小姐将调职,我要培养新人。”
 
  陈雅恩垂眸不语,阿公听罢却是气极,看向余祎道:“我倒是不清楚,余小姐原来除了会医术,还会管理赌场?这么多天了,可认清那些扑克牌了?”
 
  被撂在一旁的余祎终于不再是隐形人,她笑笑,对阿公刻薄的话不以为意:“学医要五年,学习赌场的事情需要更久,我还没有摸熟扑克,做不到像阿宗那样想要哪张牌就能拿到哪张牌。”
 
  阿公道:“那太可惜,不知道阿宗要培养你多久,陈公务在赌场里工作了六年,对所有事情都一清二楚,以后你可以向她学习,不过要等她从柬埔寨回来之后。”
 
  他看向魏宗韬,说道:“赌王大赛结束,按照原定计划带雅恩去柬埔寨,没有一个女人比雅恩更了解赌场的所有事务,你如果把娱乐城当做儿戏,我不介意将权利收回!”
 
  他已经表明态度,绝对不允许魏宗韬公私不分,魏宗韬还没开口说话,陈雅恩抢先一步,说道:“魏先生,从柬埔寨回来以后我会主动申请调职,柬埔寨的项目事关重大,我从最初就一直参与,每一个细节我都清清楚楚,已经到了最关键的时刻,不能够出任何差错。”
 
  她叫的那声“魏先生”尤为刺耳,阿公的脸色又沉了几分,看向仍旧傻乎乎站在原地的余祎,没好气道:“我早就说过,这间办公室不是谁都能随便进来,什么都不了解的人,还站在这里做什么,学?学十年八年?”
 
  魏宗韬眯了眯眼,单手扶住座椅手把,不动声色的捏紧,没人注意到这个细节,只有余祎看见,魏宗韬已被触怒权威,没人敢在他的面前演戏,陈雅恩正在演,更重要的是,没人敢在他的面前说权利,即使对方是他尊敬爱戴的阿公,他也不允许。
 
  果然,魏宗韬道:“我会带余祎去柬埔寨,赌王大赛结束之前,她会掌握所有细节。”
 
  阿公怒不可遏:“混账东西,掌握?你要每天给她上课,告诉她我们要在柬埔寨做什么,怎么做?”
 
  陈雅恩赶紧去拍阿公的背:“阿公,你别生气,我会教余小姐。”
 
  她正在“安抚”阿公,突然有人轻飘飘的插话进来:“柬埔寨波贝是一座赌城,博彩业发达,赌场众多,因为他们只能聚集在波贝,不能进入金边,金边两百公里以内只允许一家赌场存在,现在天地娱乐城想成为第二家。”
 
  魏宗韬扬眉,不由侧转座椅,看向了余祎。
 
  陈雅恩反应过来,笑道:“余小姐可能还是不清楚,我们不是要成为第二家,我们是要代替它……”
 
  她还没说完,余祎已经打断她:“金辉赌场在九十年代就已经存在,它在柬埔寨独一无二,郭广辉先生是第一个入驻柬埔寨开设赌场的外商,无论是过去还是将来,‘金辉’这个名字都会存在,如今郭广辉想退出博彩业,拱手相让金辉赌场,他的条件之一就是‘金辉’这个名字永远不变,陈小姐说我们要代替它,是想要阿公和阿宗背信,把‘金辉’换成天地娱乐城的名字,还是——”
 
  余祎笑眯眯道:“希望我们永远都顶着‘金辉’的名字,世世代代都‘寄人篱下’?我们不成为第二家赌场,那柬埔寨就永远只有‘金辉’。”
 
  阿公愕然,不由看了一眼魏宗韬,却见原本懒散地靠在椅背上的魏宗韬突然坐直,盯着余祎不言不语。
 
  柬埔寨金边只有一家金辉赌场,博彩业被马来西亚商人郭广辉垄断,两年前他发生变故,有意退出博彩业,许多人都想接手,郭广辉衡量了足足两年,直到前不久才宣布自己的意向,通过助手联络了天地娱乐城和李星传,他提出数个条件,其中之一便是“金辉”这个名字永远都不得更改。
 
  这些消息媒体有过少量报道,谁都能够轻易查出,可是谁也不知道魏宗韬真正的打算,他向来野心勃勃,怎会甘愿“寄人篱下”?
 
  陈雅恩愣怔住,有些不可思议,连连看向阿公和魏宗韬,却见他们的视线一直都投在余祎身上,她着手接洽此事已经大半年,从来都没有想到过这一点,所有人都只知道在金边赚钱容易,因为赌场只此一家。
 
  陈雅恩一咬牙,又笑说:“无论是代替还是成为第二家,这对金边之外的人来说都十分困难,因为政府不允许,郭广辉在金边的根基无人可敌,可是大家仍旧想进入柬埔寨。”
 
  余祎点头,没能让陈雅恩多说,“柬埔寨政府对博彩业几乎没有任何管制,那里税率低,外商租赁土地使用年限可以长达近两百年,他们甚至能够把自然保护区的土地转手给商人,在那里不仅可以开赌场,还能够开赌场度假村,所有的条件都比新加坡吸引人,你说在金边建造赌场十分困难,确实如此,因为已经被郭广辉先生垄断。”
 
  “可是现在除了李星传,再也没有其他的竞争对手,因为博彩业大佬不会接受顶着别人的招牌,而根基尚浅的人郭先生也不屑一顾,所以他看中了天地娱乐城,他是一个爱赌之人,他在自传里写过,不会赌的人没有资格继承他的衣钵,所以这次的赌王大赛至关重要。”
 
  陈雅恩捏了捏拳,往前走了一步还想再说,阿公突然抬了抬胳膊,阻止了她的动作。
 
  “你这些,都告诉她了?”阿公看向魏宗韬,魏宗韬还看着余祎,回答道:“一个字都没有说过。”
 
  魏宗韬只为余祎破例过这一次,他不会再拿公事来开玩笑,阿公相信他,不由看向余祎,说道:“郭广辉性格古怪,一般人对付不了他,他这次看中我们和李星传,你觉得只是因为我们两家根基浅?”
 
  余祎摇摇头:“他能够轻而易举把打下的几十年基业交给别人,就证明他的性格不同于一般人,他第一看中对方的财力,第二看中对方的赌术,第三看中对方的狠劲,胜者为王,在柬埔寨想经营好一间赌场,正经商人做不了,我们娱乐城和李星传素有仇怨,郭广辉先生就是想看看谁能狠过谁,赢家才有资格从他手里拿走赌场。”
 
  阿公沉声道:“你认识郭广辉?”
 
  余祎又摇头,笑道:“阿公说我要学十年八年,可以再去掉半年时间,半年前我就已经在跟阿宗学习,他对付别人前喜欢看别人的传记,床头柜上一直放一本书,每天睡觉前就翻开来看,我在三周前买了两本郭广辉先生写的书,现在第二本已经快要看完。”
 
  阿公倏地抚掌大笑,愤怒神色顷刻褪去,只剩爽朗笑声,惊得陈雅恩诧异地看向了他,连魏宗韬也转过头。
 
  阿公笑道:“你这个小丫头,真记仇,我还没怪你当年逃跑之前找来警察,你倒还记得我五分钟之前说的话,怎样,现在我的孙子不是恋|童癖了。”
 
  余祎目瞪口呆,看一眼魏宗韬,又再去看阿公,魏宗韬忍俊不禁,搂过她也不避嫌,往她的额头亲了一下,又听阿公道:“行了,无论如何,到时你还要再带上雅恩一起去柬埔寨,余祎也跟去。”
 
 
 
 
☆、第65章
 
  阿公来时气势汹汹,走时神清气爽,先去二楼赛场上转了转,远远就见到阿成坐在赌桌上,看着阿成的方向小声对魏宗韬说:“我记得当年在柬埔寨,你找人去她的房间里装过监控,后来我要看,你说监控坏了,是真坏假坏?”
 
  魏宗韬笑说:“假。”
 
  余祎听不见他们说什么,一旁是气色不太好的陈雅恩,赛场上声音嘈杂,两侧的巨幅屏幕正在播放体育赛事,她突然听见陈雅恩说:“你说法国队胜还是德国队胜?”
 
  这似乎是陈雅恩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与她说话,余祎扬眉,顺势朝屏幕看去,一队穿蓝色球衣,一队穿白色球衣,她仔细辨认图案和屏幕上的比分,足球她不懂,只能模棱两可:“现在法国队分数高。”
 
  陈雅恩笑笑:“我向来只看结果,现在播放的是录像,昨天德国队胜。”
 
  余祎蹙了蹙眉,那头魏宗韬已经朝她道:“一一,跟上。”
 
  他要送阿公去坐车,没人叫陈雅恩,余祎赶紧跟了上去。
 
  一路来到停车场,远远就听见有声音传来,有人在那里喊:“让我小声干什么,这里监控又录不进声音,隔板挡下来你就让它挡下来?你就不会偷偷看一眼他们在做什么?”
 
  对方无奈:“我在开车,你要我去撞树吗?”
 
  声音传自西面,正是魏宗韬的专属停车位,余祎耳热,已经辨认出第一道声音来自传说中的华姨,实在太有特色,她想忘都忘不了。
 
  阿公调整方向,朝声音源头走去,余祎没敢拦,瞪了瞪魏宗韬,可惜魏宗韬没有理会。
 
  找到那两人,华姨还在口若悬河,泉叔后背已经被汗水浸透,一个半小时前他刚刚停好车,这个华姨就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一直拦他到现在,喋喋不休吵得他耳朵疼,华姨突然双眼放光:“阿公,聊完啦?这位小姐是……”
 
  阿公拧着眉,凶巴巴道:“你刚才不是说要去巴刹,怎么还呆在这里?”
 
  华姨哈哈笑了一声:“我想这里去巴刹好麻烦,你今天既然出门,不如跟我一起散散步,顺便叫司机送我去巴刹!”她又将目光转向余祎,“这位小姐好漂亮,怎么没有人向我介绍?”
 
  余祎抿嘴笑笑:“华姨好,我叫余祎。”
 
  她落落大方,华姨愈发眉开眼笑,自来熟的上前一把抓住她的手:“这个名字真好听,声音甜,长得又漂亮,阿宗真是好眼光。”
 
  “谢谢。”余祎一点都不谦虚,照单全收,连阿公都笑了起来。
 
  阿公站久了有些吃力,华姨和魏宗韬赶紧去扶她,却不想余祎还要快一步,悄悄挤开魏宗韬,搀住了阿公的胳膊,阿公朝她看一眼,也没有多余反应,慢吞吞的走回了自己的车位上,正在打盹的老司机一个激灵,赶紧打开车门。
 
  阿公重情义,身边一直用老人,老司机跟华姨差不多的年纪,看起来已经五六十岁,目送轿车离开,魏宗韬说:“他们两位看着我义父长大,也看着我长大,在阿公面前一直都很随便。”他捋了捋余祎的头发,“阿公今天本来是要兴师问罪,可是你表现太好,他无功而返,要我怎么奖励你?”
 
  余祎笑道:“奖励我?真要带我一起去柬埔寨吗?陈雅恩也必须要去?”
 
  她到底还是心存芥蒂,做不到无视那样一个漂亮女人。
 
  魏宗韬想起刚才在赛场外,阿公特意对他说:“你倒是沉得住气,还想一直瞒着我,也是,她中途逃跑,你没有面子。”顿了顿,他余光看了一眼陈雅恩,又说,“记住我刚才说的话,把雅恩也带去柬埔寨,不要当我是老糊涂,雅恩拐弯抹角告诉我这些,我自然知道她的用意,她只是不想离开赌场,虽然耍了一点小手段,但是可以原谅。小丫头不错,会一声不响的用功,但始终还是雅恩更了解情形,你不要意气用事。”
 
  阿公看得很清楚,来这一趟不是被利用,而是他确实生气,可惜生气的对象竟然是余祎,这在他意料之外。
 
  魏宗韬眼眸微闪,手指勾着余祎的一小束头发,低低的“嗯”了一声。
 
  那头陈雅恩还在看巨型屏幕,法国队和德国队分数持平,又过几个回合,最后临门一脚,战局结束,法国队获胜,她不求过程只看结果,在阿公和魏宗韬的面前无需太聪明,适当的装聪明就可以,只是她没有想到余祎和阿公居然认识,但这无所谓,最终目的她已达成。
 
  她望向远处赌桌,眼神与李星传在空中交汇,嘴角微微扬起。
 
  余祎今天带给魏宗韬惊喜,魏宗韬最后从她的行李箱中找出两本包着书皮的书,他把玫瑰干花也轻轻拿出来,插|进小花瓶中摆 头柜,顺手翻开书页,竟看到上面还用蓝色圆珠笔写着笔记,不由勾唇,才看了几页就有一只手伸了过来,“啪”一声将书阖上,余祎道:“不许看!”
 
  她把书包上封皮就是不想让玛蒂娜瞧见,以免她问东问西,谁知道结果这两本书落到了魏宗韬的手里,魏宗韬想必很得意,原来早在他们怄气时,她就已经在暗地里用功。
 
  余祎难得羞愤,魏宗韬懒洋洋地靠 头:“过来。”
 
  余祎不过去,与他僵持,魏宗韬索性又去拿书,余祎眼疾手快,赶紧伸手去夺,却不想正中魏宗韬下怀,胳膊一紧,转眼就被他扯到了床上,上次时隔有些久,魏宗韬这次让余祎全都补回,动荡过后被子都已掀翻在地,两人汗水涔涔。
 
  魏宗韬仍覆在余祎身上,边吻边说:“你猜到了我的想法,我只告诉过阿公。”
 
  余祎阖着眼,四肢无力,不想开口,胸口又传来酥麻感,她无奈道:“你说过罗宾先生要跟你合作在柬埔寨建设赌场,我没有在新闻里查出来,你自己说漏嘴。”
 
  魏宗韬低笑,将她 ,余祎闷哼一声。“我不是说漏嘴,我只是没想到你会这样了解,这个不会是秘密,不久以后就会公开,郭广辉是老狐狸,这点他一定心中有数,他又想退隐,又想让他的招牌发扬光大,哪里有这么好的事情?”
 
  “所以你先得到金辉,扎稳脚步,时机成熟就建设赌场。”
 
  “嗯。”魏宗韬又进入,肩膀一紧,余祎受不住,紧紧抓住他,“现在也已经时机成熟。”他一语双关,又动作起来。
 
  魏宗韬太“拼命”,余祎有些受不了,却不想有人仿佛算到这点,三天两头就跑来娱乐城送汤。
 
  华姨对余祎特别亲热,每次都盯着她将汤喝完,说:“我给阿宗煮的跟你的不一样,每天坚持喝,阿宗比你大十岁,你们在一起这么久,也没听到什么好消息,多喝点,争取早点让我们听到好消息。”
 
  余祎咳嗽,险些将汤水呛出来,华姨赶紧去拍她,笑道:“你不用害羞,你来这里的头一天,我就给你送过衣服,你还记不记得?我还记得阿宗报给我你的胸围,哎呀,我什么都知道,这些事情我都没有告诉给阿公知道,要不然你以为阿公会这么晚才过来找到你?”
 
  余祎架不住华姨的热情,已经面红耳赤,将汤全部喝完才得救,送走她后返回赌场,她的脸还有热,迎面走来陈雅恩,余祎笑道:“陈小姐。”
 
  陈雅恩也礼貌的挂着笑容,与她擦身而过,一句话都没有说。
 
  余祎耸肩,无所谓的继续往前,才走几步就听人道:“陈小姐真是冷淡。”
 
  李星传从一侧慢慢走来,双手插着口袋,笑容和煦:“好久不见,余小姐。”
 
  “李先生,好久不见。”
 
  李星传笑笑,又说:“似乎也不是很久,我每天都见到你在赌场外围,那天你走以后,一直没机会跟你说话,后来你如何了?”
 
  余祎笑道:“多谢李先生关心,我没有事。”
 
  她说得极其公式化,也没有因为李星传的救命之恩再次感谢他,余祎想打个招呼就先离开,谁知李星传突然道:“余小姐很美, 很漂亮。”
 
  余祎一愣,只见李星传笑着凑近,已能闻见他的气息,“柔软,温暖,没有一点瑕疵,只有你左胸上方有一颗极小的黑痣,太完美,难怪魏宗韬这样舍不得你,我也想要……”
 
 
☆、第66章
 
  李星传特意放缓语速,语气暧昧,笑容却依旧和煦,与他轻佻的话语判若两人,余祎呼吸一滞,手臂肌肉突然僵硬,努力克制住自己,目视前方不言不语。
 
  四周有记者,也许随时都能捕捉到这头的画面,余祎抿紧嘴角,李星传垂眸看她,笑笑:“魏宗韬给了我一拳,我似乎不亏,为了余小姐,我还能再多挨几拳。”
 
  余祎倏地一笑,侧了侧身与他错开了一些距离,终于直视他:“李先生身体好,看来挨多少拳头都能笑出来,要不然,你又怎么会在被赶出新加坡这么多年以后,又回来了呢?李先生请保重身体,希望你能再次健康的离开新加坡。”
 
  李星传眯了眯眼,笑容淡下几分。
 
  余祎一路蹙眉,步伐太快,高跟鞋像是要在地板上砸出洞来。
 
  魏宗韬不在办公室,余祎踱了两步,又站到玻璃墙前望向楼下,已经见不到李星传,不知他跑去了哪里。舞台上有乐队在演奏,正是休息时分,工作人员在观众席周围忙碌。大赛已接近尾声,今晚总决赛即将开始,三天后就是夺冠战,届时八十张赌桌将撤离,赛场要重新布置。
 
  余祎抱臂站了一会儿,慢慢解开了自己的衬衫纽扣,拉开衣服低头看去,文胸半遮半掩,露出半截白皙皮肤,上面干干净净,一颗痣都没有,正当余祎松了一口气,她突然瞄见了左胸上方有一粒极小的黑点,不仔细看完全看不出来,余祎沉下脸,门口突然传来声响,她还没来得及将纽扣扣回,魏宗韬已经踏了进来。
 
  “回来了?”魏宗韬见到余祎低头抬臂的动作,挑了挑眉朝她走去,一眼就见到她站在玻璃墙前扣衬衫纽扣,他握住她的手,没能让她扣回第二颗,将她往胸前一搂,低声问:“在做什么?”
 
  余祎笑笑:“没做什么,你刚才不在,华姨又送汤过来了,快去喝。”她反握住魏宗韬的手,情绪已经平复,可仍旧难以启齿。
 
  魏宗韬已探手伸进她衣内,说道:“我不需要喝汤,你最清楚。”纽扣又被他解开一颗,文胸已经露出。
 
  余祎覆住他的手背,终于开口:“李星传……”魏宗韬动作顿了顿,侧头看向余祎,余祎咬咬牙,说道,“我担心,他拍过我的照片,会用来威胁你。”
 
  李星传一直以来都表现的风度翩翩,余祎起初都被他迷惑,若非魏宗韬提到此人,她根本不会对李星传有戒心,今天对方毫无预兆的说出那番话,撕毁了他精心伪装的面具,眼看决赛在即,余祎实在想不出其他的理由,她不想在此事上对魏宗韬有所隐瞒,早点知道就能早点做好准备,以免最终让李星传得逞。
 
  魏宗韬的面色立时暗沉下来,听余祎将刚才的“偶遇”叙述完,周身气压顷刻降低,沉默良久,他突然掀开了余祎的衬衫,手指在她左胸上方轻轻刮着,余祎身体微僵,说道:“魏宗韬……”
 
  魏宗韬收回手,解开领口纽扣松了松,插着腰朝向玻璃墙外,牢牢盯住一个方向,眼神阴冷恐怖,戾气压抑不住,过了许久才低沉沉道:“他为什么不碰你?”更像在自言自语。
 
  李星传从来都不是正人君子,更何况他与魏宗韬有仇,无论如何他都没道理会忍住不碰余祎,反而只拍下照片威胁,魏宗韬思来想去,侧头重新打量起余祎,突然问道:“你跟李星传,从前是否认识?”
 
  余祎摇头:“从来都没见过。”
 
  “你家里人呢?”
 
  余祎蹙眉想了想:“他们不会赌博,更不会接触到这样的人。”
 
  “还记不记得我当时就对你说,李星传不碰你,就是最大的疑点?”魏宗韬看向赛场,李星传正在与旁人聊天,进入决赛的只有几十人,他是最大的热门,魏宗韬静默许久,才沉声道,“他似乎,不会伤害你。”
 
  李星传迟迟没有动作,也没有拿出什么照片,他究竟对余祎有何目的,谁都不清楚,但他对余祎说那番话的目的,答案很快就揭晓了。
 
  赌王大赛终于进入了总决赛,晚上几十人进行比拼,赌桌上装有微型摄像头,每一个人的暗牌都被电视直播揭露,直播中愈显惊险刺激,而赛场内的巨幅屏幕上也在同时直播体育赛事,每一脚球门都能迎来一阵喝声,而赌桌上的高手对决则更将紧张感挤压到了极致。
 
  阿成是一匹黑马,在此之前没人听到过他的名字,此番他一路杀进总决赛,引来众人一片议论好奇,他在赌桌上气定神闲,不皱眉也不蹭手指,没有任何小动作,谁都猜不出他手中的牌是好是坏,注码越下越大,赌桌上堆的都是美金现钞,一摞摞的全都堆在了阿成面前,玛蒂娜最兴奋,穿着比基尼跑到观众席上不停喊“加油”,身材火辣劲爆,周围男士纷纷侧目走神,等到散场,她直接扑进了阿成怀里,只是在外人看来,更像阿成在她怀中。
 
  玛蒂娜转了转眼珠,突然把高跟鞋蹭下来,这下她只比阿成高了一点点,画面终于和谐,“成成,你是我的偶像!”边说边抱紧他,胸口不断挤压,阿成面红耳赤,喉咙滚了又滚。
 
  夺冠战时间临近,余祎这半个多月以来每天都在学习,已经小有成绩,能够轻轻松松将扑克牌推成弧形,也能快速算牌,魏宗韬夸她有前途,特意带她去圣淘沙岛游船,洋房后面停放着他的私人游艇,一大早他就把余祎拎出了被窝。
 
  他似乎没有把李星传的事情放在心上,也没有再同余祎提及这些,游艇上食物齐全,海风沁凉,阳光灿烂,正是休闲的好日子,难得能够二人世界,余祎也放下一切杂念,躺在甲板上一边摸着魏宗韬腹部的伤口,一边听他讲故事。
 
  “我母亲刚回到新加坡时,在阿公名下的酒楼里工作,后来认识了我义父,阿公思想很开放,从来都不反对我义父追求我母亲,他还把我带在身边,他前半生很辛苦,后半生我要他享福。”
 
  余祎静静听着,这是魏宗韬不为人知的一面,孝顺感恩,她不由想起自己的爷爷,鼻头酸了酸,海风温柔,就像长辈的手,时间不会留任何情面,四年前阿公走路还无需拐杖,如今已经要拐杖支撑,她的爷爷现在如何了,是否也如阿公一般,头发花白,手上长有老人斑,走路需要别人搀扶?
 
  余祎闭上眼,紧紧埋在魏宗韬怀中,这具胸膛太温暖,她应该早点靠近。
 
  休息过后,夺冠战终于在众人的期待中开始了。
 
  整整一个月,众人翘首以盼,两人杀出重围,一人是李星传,一人则是名不见经传的阿成,赛场已经重新布置完,八十张赌桌撤去以后,观众席更加靠近场内,赛场中央筑起一个圆形高台,高台上方摆放着赌桌,正中挂着吊顶,吊顶上装有摄像头,荷官已经在此等待,观众们已经开始兴奋,数台摄像机也准备就绪。
 
  迟迟不见阿成出现,魏宗韬蹙眉,让人去找阿成,余祎道:“可能跟玛蒂娜在一起,离比赛还有一点时间,你别心急。”
 
  “不。”魏宗韬道,“阿成每次都会提前半小时入场。”
 
  已经快要比赛,他却还不见踪影,魏宗韬看了一眼李星传的席位,他也没有出现。
 
  魏宗韬的眉头又皱起,正打算叫庄友柏再多派几人去找,却见场地入口处突然一阵 ,李星传缓步入内,嘴角挂着悠闲笑容,身后是面无表情的阿成,片刻两人入座,时间刚刚好,夺冠战终于开始。
 
  夺冠战比拼德州扑克,规则与梭哈类似,却也有些不同。
 
  德州扑克同样需要一局一局的下注和跟注,考验参赛者的决断能力,牌差可盖牌弃权认输,牌好可一路加注全梭,运气无法控制,却能够有技巧的去误导对方。
 
  魏宗韬坐在观众席上,低声给余祎上课:“潜意识肢体语言专家已经给阿成上了半个月的课,现在阿成能够控制住自己的小动作,赌场上不能出千,而李星传不是一般的对手,阿成必须要仔细留意他的一举一动。”
 
  巨幅屏幕上照旧在直播体育赛事,荷官已经发牌,三局两胜,无数双眼睛都在看着赛场中央。
 
  李星传悠哉游哉地靠在椅背上,不似在参加比赛,更像在玩乐,他打开底牌看了一眼,突然又朝余祎的方向望去,低笑一声:“我突然想起来,魏宗韬已经三十五岁,什么时候结婚?”
 
  阿成捏紧拳头,没有理会他,低头看向自己的牌,一轮又一轮下注,赛场中剑拔弩张。
 
  观众席上,魏宗韬突然皱眉,举起望远镜将镜头对准阿成,沉声道:“他的情绪不对。”
 
  赌博最忌讳情绪波动,无论什么情况下都一定要沉住气,让对方窥探不到你的情绪,可是阿成手上捏拳,看向李星传时眼神异样,魏宗韬心下一沉,环顾一圈后见到玛蒂娜正和同事站在另一头的观众席旁,笑容满面尤为兴奋,没有任何异状,魏宗韬又将视线放回阿成身上,面色渐渐沉下。
 
  比赛时不得离场,不得中断,三局必须一次性完成,参赛者不能与其他人有任何接触。
 
  李星传看向阿成,打量了他的眼睛和手,将注码加大,在荷官发最后一张牌时,说道:“余小姐如此年轻,不知道交过几个男朋友?”
 
  最后一张牌到手,李星传笑了笑,双方将底牌打开,他是的底牌是黑桃9,另外四张牌,草花9,方块9,红心6,红心5,而阿成的底牌则是红心8,另又一张黑桃10,红心10,黑桃7,拿到最后一张牌时他表情微有变动,果然不是任何10点,而是一张红桃a,李星传是三条,阿成是两对,李星传胜。
 
  观众兴奋,比赛时所有人都在替李星传捏汗,两人的牌面太相似,而放眼看去,阿成的牌面胜算才是最大,谁都没料到李星传如此胆大,最后一轮时还加注,赌博正是一场冒险,李星传赢得太精彩!
 
  魏宗韬已经沉下脸,连余祎也已经看出阿成的状态不对,她紧紧捏住魏宗韬的手,不声不响紧盯赛场,第二轮的气氛也越来越紧张,如果李星传再赢,比赛就将结束。
 
  李星传不知在说什么,每说一句,阿成的情绪都明显不稳,这局李星传只跟注,两次,第三次时盖牌认输,到了第三局,余祎已经有了预感,她侧头看了一眼魏宗韬,却见魏宗韬已经面无表情,在裁判喊出“李星传”胜时,他的嘴角才勾了勾。
 
  观众席上一片喝彩声,媒体纷纷涌向了赛场中央,一千万美金的冠军得主是李星传,这个博彩业界的传奇人物,将在明天登上各家媒体的头版头条。
 
  办公室内,一片寂静无声,阿成面色发白,站在中间一声不吭,魏宗韬轻叩办公桌沉声道:“说。”
 
  阿成捏紧拳,已经微微 ,魏宗韬发怒时不动声色,他不敢做出任何隐瞒,只好哑声开口:“比赛前十五分钟,李星传给我听了一段录音。”
 
  “余小姐很美, 很漂亮。”
 
  “柔软,温暖,没有一点瑕疵,只有你左胸上方有一颗极小的黑痣,太完美,难怪魏宗韬这样舍不得你,我也想要……”
 
  阿成咬牙切齿,眼眶都已泛红,他担心此事会暴露,心中又愤又怕,比赛时无法控制住情绪,李星传字字句句都像在敲打他的大脑。
 
  魏宗韬突然笑出声,只是眼中却没有半分笑意:“我太小看他,原来他这次盯上你,因为你忠心耿耿。”
 
  他将手边的一份文件拿起来,甩到办公桌前,沉声道:“三天前,我让阿赞去查李星传近期接触过的人,比赛前阿赞刚刚把这份资料交给我。”
 
  他靠上椅背,面色阴沉:“他认识陈之毅。”
☆、第67章
 
  她答应的太爽快,既不退缩也不忸怩,让人觉得意外,不过有好戏看,众人都很兴奋。
 
  李星传饶有兴趣,双手阖在一起支于赌桌,嘴角挂笑道:“赌哪种?随你。”
 
  余祎若有所思,片刻才笑说:“还是骰子吧。”
 
  娱乐城内使用机骰,三颗骰子放在玻璃罩内,玻璃罩外还有一层骰盅,荷官摇骰结束,赌客才能下注,下注方式有数字组合和大小,数字组合即猜骰盅内骰子的数字,赌大小则简单的多,四至十点为小,十一点至十七点为大,三点同号则输,豹子庄家通吃。
 
  对庄闲而言,闲家压大小的胜算远远高于压数字,而这个概率在李星传身上失效,因为李星传会听骰。
 
  那天魏宗韬曾指着电脑上的监控视频说:“以前他有一个习惯,拿到好牌,他的腿会重新抬一下,拿到有危险却也有胜算的牌,他会摸一摸无名指。”
 
  他看向对面的赌桌,专家还在给阿成上课,指出他好几个连自己都没有注意到的小动作,这些动作一旦在赌桌上出现,面对李星传时将没有任何胜算可言。
 
  “每个人都有一些属于自己的肢体语言,但大部分肢体语言还是相同,普通人开心时会笑,有疑问时会皱眉,撒谎时眼睛会朝左看,你也许觉得自己表情正常,但这种潜意识的肢体语言,你自己根本不会留意。而现在——”
 
  魏宗韬重新指向屏幕:“李星传已经克服了自己的小动作,从你跟他同坐赌桌的那一刻起,只有他观察你,你已经不能再观察他,唯有提供给他错误信息用以误导,但想让他上当,太难了,所以普通人千万别和他赌。”
 
  最后一句话他说得很轻,“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余祎太清楚这一点,所以绝对不会和他赌技术含量过高的牌类游戏,唯有骰子,这种对普通人来说全凭运气的游戏,她才能有几分胜算。
 
  监场来迟了,赶到时那两人已经定下赌局,他拿起对讲机问了问监控室的情况,蹙起眉头有些焦急,想要制止却又不敢,想了想还是决定打电话通知庄友柏,身旁突然有人道:“李星传一小时内连赢千万,再这样下去娱乐城不用再开门做生意,你就让余小姐赌一把。”
 
  陈雅恩淡笑,抱臂站在一旁。
 
  赌局开始,赌桌前已围上了两圈人,大家都很安静,一脸期待的看着李星传的手,等着他下注,余祎气定神闲,将骰盅的扣系好,手摁在把手上,慢慢按一下,像是一个慢镜头,李星传能看见她无名指微微翘起,食指和中指用力,手很漂亮,没有留指甲,他看得投入,已经见到余祎又一次按下手把,正凝神细听,耳边却突然吹来一股热气:“先生,我帮你压住好不好?”声音响亮,李星传猛地推开她,再回头,只见投注灯牌已经亮起,余祎笑道:“请下注。”
 
  李星传蹙眉,看了一眼骰盅,又看向桌面的下注区,迟迟没有动作,众人翘首以盼,过了一会儿才见他慢慢抬手,压了大。
 
  赌大小,赔率只有一比一,不似他先前全压数字,赔率大赢得多,看来他这次小心谨慎。
 
  赌客纷纷跟随他下注,余祎摁了摁铃,下注停止,说了一声“开”,才慢慢将骰盅打开,结果出乎所有赌客的意料,一个两点两个三点,竟然是八点小,众人哗然。
 
  李星传无所谓的笑笑:“继续。”
 
  却不想余祎突然道:“抱歉,刚才没有说清楚,一局定输赢。”
 
  赢了就一局定,输了就三局定,她早就已经算好,但她忘记了周围的赌客,只听李星传轻描淡写说了一句:“一局定输赢?看来其他的朋友得失望了。”
 
  赌客们跟随李星传赢到手软,自然不希望他就此离去,闻言后立刻指责余祎:“开始的时候你怎么不说清楚,向来都是三局两胜,从来没见过一局定的!”
 
  他们争论不休,余祎扫了一圈,见到监场和陈雅恩站在远处,没有要过来的意思,她蹙了蹙眉,只好道:“还剩两局。”
 
  第二局开始,余祎如法炮制,先前凑到李星传耳边说话的女人再一次挤了上来,这次她却没能近身,被两名强壮男子隔开了。这两名男子一直都站在附近,原来竟是李星传的随从。
 
  余祎看向那头,手上有些迟疑,等了几秒不见那边有反应,倒是李星传在催:“余小姐?”
 
  余祎无计可施,只能按下手把,李星传凝神,笑着将筹码压在了数字区域,赌客们又纷纷跟注,余祎已有预感,揭开骰盅时也没有惊讶。
 
  李星传赢,庄家赔了一大把。
 
  “抱歉了,余小姐。”李星传的面前又高高堆起了一叠筹码。
 
  余祎笑道:“也许稍后我也要向你说抱歉。”她瞟了一眼还在同那两名强壮男子争执的女人,怎么就不知道叫出声?余祎微眯眼,有些着急,手上动作放慢,过了一会儿猛然见那女人看了过来,她皱起眉头又瞟了一眼李星传,这才开始动作。
 
  第三局,赌客们摩拳擦掌,愈发兴奋,倒是李星传依旧漫不经心,笑看余祎按下手把,才刚一下,突然就听后方传来尖锐的喊声,声音不断朝他靠近,而余祎的手就在同一时刻往下摁了三次,他什么都没有听清。
 
  李星传猛地看向余祎,见她笑容淡雅,他又回头看了一眼几次三番要靠近的女人,一头金发,穿着一件 的紧身连衣裙,一旁的监场已上前训斥她:“玛蒂娜,你干什么!”
 
  李星传倏地笑了笑,重新看向余祎,仔细打量起这张脸,有些无奈,筹码转在手中正要下注,却听远远的传来一道声音:“这局有干扰,不如我陪李先生重新赌这一局?”
 
  来人一步一步走近,身穿休闲黑西装,颀长魁梧,威严可畏,步伐不疾不徐,身后跟随两名男子,行至赌桌旁,他面无表情站立,道:“一局show hand,如何?”声音浑厚低沉,正是魏宗韬。
 
  余祎的心情莫名平静下来,转而又开始噗通噗通的跳。
 
  重来的第三局仍旧在这里进行,魏宗韬不再像往常那样低调,赌客打听一阵才知道对方就是娱乐城的大老板,不禁正视起来,可惜这次他们不能下注。
 
  赌桌两端,魏宗韬和李星传站在那里,余祎已经站到一边,玛蒂娜挤了过来,兴奋地小声道:“我刚才是不是很聪明,我马上看懂你的意思大声叫了起来,你害得我被监场骂哎!”
 
  余祎笑笑:“委屈你了,多谢。”
 
  说来也巧,余祎一周前开始在这张赌桌工作,曾经跟玛蒂娜说过“听骰”一事,她想到李星传还没离开,总觉得他不会安好心,因此早早跟玛蒂娜商量好,有备无患做足功课,刚才她见玛蒂娜在附近转,眼神一对彼此心领神会,这才会应下,赌术她不行,运气却不一定谁比谁好。
 
  此刻赌桌周围一片寂静,连另外几张桌子的赌客也围了过来,庄友柏拿走余祎的骰盅,又拿出两个新的骰盅,魏宗韬摊手示意:“检查有无问题,我们按照老规矩。”
 
  谁也不知道他们的老规矩是什么,只有他们自己知道,李星传勾唇,拿起六颗骰子在手中转了转,重新扔回骰盅,沉声道:“开始。”
 
  说罢,骰盅立刻被抄起,两人开始摇骰,所有人都能听见骰子撞击的声音,魏宗韬道:“李先生的功力比过去有长进。”
 
  “过奖,魏先生也是。”
 
  两人不停地摇着骰盅,余祎屏息凝神,牢牢盯住魏宗韬。他的手势匀称,时而上升时而下降,两边骰盅里的声音很混乱,在她看来谁也听不清谁,不知他们要如何比拼。
 
  骰盅摇了足有三分钟,正当众人越来越心焦时,突然见到两人手势一转,“咚”一声,骰盅默契的都盖到了桌上,大伙儿还没反应过来,又见李星传突然朝桌面盖了一掌,原本稳固的赌桌猛得晃了一下。
 
  余祎瞪大眼,他们是在比大小,而李星传在最后一刻打乱了魏宗韬的骰子。
 
  李星传笑道:“开。”
 
  魏宗韬勾唇,看了一眼桌上高高垒起的筹码,慢悠悠道:“可惜了,一千两百万……”
 
  两人揭开各自的骰盅,周围赌客一阵惊呼。
 
  李星传十七点,而魏宗韬却是豹子,十八点!
 
  魏宗韬的那句话终于说完整了:“又归我了。”
 
  李星传瞠目,不敢置信地盯住对面的三颗骰子,三个六,十八点。
 
  魏宗韬的赌术究竟到了何种地步,李星传的那一掌后,他竟然是三个六,余祎目瞪口呆,视线频频在魏宗韬和骰子之间转,咋咋呼呼的玛蒂娜并没有看出当中蹊跷,拍起手来直呼“老板好棒”!
 
  李星传冷笑:“几年不见,果然不一般。”
 
  魏宗韬终于对他有了笑容:“几年不见,你还是和过去一样,如果你不拍那一掌,这局你会赢。”
 
  当双方都已将肢体语言克服,若想知彼,唯有窥探对方的为人处世。
 
  李星传一贯诡计多端,阴险狡诈,近几年他在国外与人对战,惯用这一招,魏宗韬早在他重新踏入新加坡前就已将一切调查清楚,又怎会让他得逞。
 
  他最后放下骰盅时并非三个六,而李星传敲了那一下,力量不多不少,六点翻转,正是他最后少使的那一分力。
 
  一千两百万重回赌场,魏宗韬大步离开,留下议论纷纷的一干人,头也不回道:“余小姐,去我办公室。”
 
  经过陈雅恩身边时他未有停顿,目不斜视,冷声道:“你好自为之。”
 
  陈雅恩一僵,立在原地一动不动。
 
  进入办公室,魏宗韬冷冷看向余祎,余祎不知为何有些心虚,赶紧解释:“我跟玛蒂娜商量好的,遇到这种事情玛蒂娜会帮我扰乱声音,这次我跟李星传只是赌运气。”
 
  魏宗韬打断她:“你运气一定好?”
 
  余祎笑道:“即使输了也没关系,输了我只是和他一起登机去柬埔寨,你就不能坐同一航班?这有什么差别?总之不能让他继续赢,否则几百张赌桌的客人迟早都会被他吸引过来,他诚心闹事。”
 
  顿了顿,余祎又道:“你怎么来的这么快,幸好你来了,否则最后一局我还真有点儿不敢开。”
 
  “我看你的胆子大的很。”魏宗韬将平板电脑甩到她面前,屏幕上显示的画面正是余祎负责的骰宝赌桌。
 
  他从头到尾都在监视她,即使他离开赌场,余祎的一举一动仍旧在他的视线范围内,余祎不知说他什么才好,一时气愤又一时觉得甜蜜,但还是不明白他这样做有什么意义。
 
  她并不知道,李星传与陈之毅相识,魏宗韬若有所思的看着她,并没有多说,随手揭开先前庄友柏送回这里的骰盅,三颗骰子总共十五点,是大。
 
  余祎瞪了瞪眼,笑道:“我运气好。”
 
  “你胆子够大。”魏宗韬捋了捋她的头发,忍不住亲她一口,“今天做的很好,准备一下,我们要去柬埔寨。”
 
  
 
☆、第68章
 
  金边是柬埔寨的首都,那里有著名的塔子山,饮食与泰国相似,中央市场和俄罗斯市场是最热闹的购物场所,整座城市看起来有些脏乱,不过较之周边,这里已算发达,至少路上能见各种轿车。
 
  魏宗韬此番带了五人前来,庄友柏、阿赞、泉叔,还有陈雅恩和余祎,刚下飞机他就上网搜了一下,果然见到前天他与李星传的赌局已上新闻。
 
  余祎拿过他的手机翻了翻,魏宗韬道:“赌王大赛李星传赢,前天我赢,郭广辉很快就能知道。”
 
  难怪他前天一改低调,在大庭广众之下和李星传赌,原来全都已经算计好,他也够自负,好像认定自己一定能赢。
 
  前来接机的男人是马来人,名叫阿森,不会说中文,只能用英语,他是郭广辉身边的得力助手。
 
  机场外停了两部车,魏宗韬带着余祎坐进阿森的车子,庄友柏几人则坐另一部,路上阿森说道:“这几天郭先生一直不在,魏先生可以参观一下我们的金辉娱乐城,我将全程作陪,魏先生可以随时找我。”
 
  魏宗韬道了谢,片刻就到达了金辉娱乐城。
 
  在金边这样的城市,金辉娱乐城无疑是最豪华的地方,酒店占地面积极大,门口有一排各国国旗,酒店内外都摆放着许多镀金佛像,装修富丽堂皇,边边角角都能看到东南亚风情。
 
  半成以上的客人都是华人,另外的客人大部分都是越南人和泰国人,魏宗韬对余祎说:“除去马来西亚和新加坡,金辉娱乐城在这一带客人最多,柬埔寨政府禁止柬埔寨人进入这里,所以你在赌场里见不到一个柬埔寨人,越南到金边坐渡轮加巴士只要十个小时,泰国禁赌,中国内地也禁赌,这里不怕没生意。”
 
  他们已经到达客房,对面是一座公园,景色不错,远处有一个摩天轮,大小自然不能和新加坡的摩天轮相比。
 
  魏宗韬走到窗边,顺着余祎的视线看过去,笑道:“回去带你坐摩天轮。”
 
  余祎惊讶:“真的?”
 
  她太大惊小怪,魏宗韬竟觉心头 ,捋了一下她的头发,手恰好划到她的耳边,魏宗韬一顿,捏了捏她的耳垂,眸中意味不明,过了一会儿他探头过去将余祎的耳垂 ,低声道:“什么时候打了耳洞?”
 
  余祎仰头笑:“就在前几天,我和郑医生约出来喝咖啡,她陪我去打了耳洞。”
 
  心理医生兼差陪打耳洞,魏宗韬低笑一声,亲她一口道:“休息一下,一小时后带你去赌一把。”
 
  金辉的赌场规模不能和天地娱乐城相比,这里的老虎机和赌桌加起来也不过五六百台,但这里太容易捞金,郭广辉的身价在东南亚富商里排行前二十位,魏宗韬正是看中郭广辉在金边独一无二的权力。
 
  赌场大门口竖立着一块巨幅屏幕,上面显示的文字是越南文,余祎完全看不懂,她跟随魏宗韬走进赌场,换了一些筹码后到处走了走,这里的荷官有华人也有越南马来人,全都说英文,与新加坡类似。
 
  都说艺术无国界,博彩也同样无国界,肤色不同,语言不通,照旧能够玩在一起。余祎扫了一圈,走到百家乐前玩了几把,她最近运气太好,转眼就赢到了一半的赌资,赢完就走,毫不留恋,换回美金以后就去找魏宗韬,不一会儿就在咖啡厅里找到他。
 
  魏宗韬正对庄友柏说:“你和陈雅恩负责和阿森几人交涉,阿赞去查郭广辉人在哪里。”
 
  郭广辉早已约了他们在这时候过来,可是阿森却说他这几天都不在,魏宗韬不清楚他们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他从来都不习惯被动,因此立刻调整计划,重新安排庄友柏几人的工作。
 
  余祎走过来往他旁边一坐,随手拿起餐牌扫了一眼,餐牌上写的是越南文和英文,她叫来服务生要了一杯咖啡,不一会儿就听魏宗韬问:“有什么感想?”
 
  余祎眨眨眼,见魏宗韬是在问她,她想了想,汇报道:“这里是郭广辉的小王国。”
 
  她来过柬埔寨两次,一次是在四年半前,一次是在四个月前,也曾路过金辉娱乐城,却一次都没有踏进来。
 
  她只知道这里的建筑老旧,路边总能看到又黑又脏的柬埔寨小孩,马路上的进口轿车光鲜亮丽,3号公路上经常能见到自助游的旅客,中国对这里的援助极多,华人在这里工作,薪水总能比柬埔寨当地人高,这点与新加坡恰恰相反。
 
  而在这座娱乐城内,一切都与众不同,看不到外面落后的景象,这里只有纸醉金迷。
 
  “波贝和西哈努克市都有赌场,只不过没有一间赌场能比得上这里,就像你说的,这里是郭广辉的王国。”咖啡已经送到,魏宗韬替余祎加了奶,搅了搅才放到她面前,对面的庄友柏有些吃惊,颔了颔首就起身告辞了。
 
  余祎拿起咖啡喝了一口,说道:“这里最大的优势就是柬埔寨政府,政府很喜欢郭广辉,不光赌场牌照能拿好久,位置也给他最好的,成本低,待遇好,难怪许多人都想来这里开赌场,李星传也这么拼。”
 
  魏宗韬笑道:“李星传的目的不光是想赚钱,他看我不顺眼很久,他这两天也会到。”
 
  柬埔寨正值雨季,上午来时天气还很晴朗,到了下午就下起了暴雨,这里雨季太长,要持续到十一月,余祎四个月前来这里,就已经受尽雨季的折磨,万万没想到没多久又要来受一次折磨,幸好住宿条件有了质的飞跃,呆在客房里也不会觉得难以忍受。
 
  魏宗韬将差事都交给庄友柏打理,晚上就陪余祎呆在客房里吃饭,边吃边替她上课:“郭广辉为人十分高傲,以前性格就很古怪,两年前他的儿女意外身亡,他更加 大变。”
 
  余祎听得专心致志,信息吸收很快,统统都记进了脑中,魏宗韬把牛排往她嘴边递,笑道:“这就是废寝忘食?”
 
  余祎笑笑,一口咬了下去,顺手也切了一块牛排递到魏宗韬嘴边,魏宗韬起先皱了皱眉,见余祎一直托腮看着他,他只能吃了下去,余祎心情大好,饭后就往他的怀里钻,缩在沙发上懒洋洋的抱住他。
 
  “我当年如果没有逃跑,后来会怎么样?”余祎第一次主动问起当年,她从来没有想过会和这样一个男人再次踏上她曾经的旅途,当年她很孤单,而今已有胸膛让她靠。
 
  魏宗韬答道:“如果你当时没有逃跑,第二天你就会下不了床。”
 
  余祎用力拍了他一下,狠狠瞪向他。
 
  转眼就过了两天,仍旧不见郭广辉的踪影,陈雅恩向魏宗韬汇报:“阿森那里打听不到任何消息,他只让我们再等几天,我已经和政府的人接洽过,一切都可以准备起来。”
 
  魏宗韬点点头:“这块你协助阿庄,由阿庄负责。”
 
  陈雅恩应下,又道:“李星传应该是今天的班机抵达。”
 
  魏宗韬倏地抬头。
 
  彼时余祎正在赌场里玩,借口缺导游,找了一名赌场的工作人员当临时导游。
 
  临时导游是马来西亚华人,叫陈妃丽,长得非常漂亮,待人也很亲切,就像余祎跟荷官聊天时,荷官说的那样:“她漂亮,又最会做人,跟阿森哥关系很不一般。”
 
  余祎笑道:“妃丽,你见过郭先生的夫人吗?听说郭夫人出生书香门第,是一位才女。”
 
  陈妃丽叹气:“我几年前见过她,她对人十分好,那时我才十几岁,可惜她过世的太早。”
 
  余祎道:“郭先生很爱他太太,一定很伤心。”
 
  陈妃丽也不是傻瓜,知道余祎一行人此行的目的,她有问必答,有求必应,手上还戴着余祎赠送的上万美金的镯子,她自当尽心尽力。
 
  余祎与她边走边聊,相谈甚欢,走到一半时突然听到有人用中文喊:“又赢了,妹妹!”声音很响,是个男人,有些熟悉,余祎心里咯噔一下,不由往四处看,周围到处都是人,华人太多,她什么都没有找到。
 
  那声音似乎一直在耳边,余祎心神不宁,推说有事先走,路上一直往两边看,走到客房后还是什么收获都没有,进门后见到庄友柏几人都在,她的脚步顿了顿,魏宗韬招手:“过来。”
 
  余祎这才走去沙发,坐到了他身边。
 
  阿赞看了余祎一眼,叫了一声“余小姐”,继续说:“郭广辉已经失踪了三个月,也许称不上失踪,他一直都跟个别高层保持联络,偶尔会传达命令……“
 
  余祎有些心不在焉,魏宗韬蹙了蹙眉,正要去握她的手,一旁的陈雅恩接完一通电话,突然说:“李星传已经抵达,阿森约我们去会议室。”
 
  几日不见,李星传依旧意气奋发,身后站着四名统一着装的随从,看起来更像保镖,见到魏宗韬几人进门,他的视线却只紧盯余祎,笑道:“余小姐真是越来越漂亮,脱掉制服的样子,真是好看……”
 
  他一语双关,余祎没有好脸色,却还是笑着用英文说:“李先生输光一千两百万的样子倒是不太好看,阿宗,你这样的待客之道,会吓跑客人。”
 
  坐在主位上的阿森没有听懂李星传的话,但却听懂了余祎的话,他不由看了一眼李星传,咳了一声开口说:“今天请二位前来,是有一件事想说。”
 
  阿森扫了一眼众人,道:“我之前隐瞒了各位,郭先生并非这几天不在,而是这三个月以来一直不在。”
 
  他说的内容与阿赞查来的信息一样,郭广辉失踪了三个月,这件事情娱乐城的高层包括政府一直都对外隐瞒,他们每个月只有一次与郭广辉视频的机会,郭广辉不愿现身,遥控指挥娱乐城的工作。
 
  阿森捏了捏两手,说道:“郭先生今天中午终于发来讯息,让各位去找他,谁先找到他,谁就是他此次的合作对象。”
 
  众人一愣,只听阿森说:“他在柬埔寨的某座山上。”
 
  再也没有任何讯息,他藏身在柬埔寨的某座山上,柬埔寨有这么多山,他藏在哪一座?
 
  几人从会议室里出来,一时都没有谈话,李星传蹙着眉从魏宗韬几人身边走过,径直朝前方走去,不多久就拐过一道弯,余祎这才开口:“三个月前是郭广辉夫人的忌日,当年郭夫人被安葬在一座山上。”
 
  魏宗韬朝余祎看去,连阿赞他们也看了过来,余祎道:“阿森是郭先生的心腹,他清楚知道郭先生藏身的地方,这些话他曾经跟他的情人说过。”
 
  魏宗韬扬了扬眉,笑道:“阿赞,照一一说的,再去查。”
 
  阿赞赶紧应下,率先离开了。
 
  余祎笑笑,与他们一起去搭电梯,走到电梯附近时余光突然扫到走廊那头闪过的身影,她心头一跳,看见电梯数字已缓缓下降,她道:“阿宗,你先跟阿庄他们去忙,我再去逛逛。”
 
  魏宗韬“嗯”了一声,只道:“离李星传远一点。“
 
  余祎抿嘴笑笑,等他们坐进电梯,她才朝走廊那头走去,前方是客房,不知总共有几间,她慢慢前进,心跳越来越快,终于走到刚才那道背影站立的附近,她停下脚步,迟疑的看向两侧大门,突然见到左手边的门没有阖上,她往前一步,轻轻将门推开一些,前面是客厅,有一个人坐在地上,手拿扑克翻来翻去,背影高大肥胖,她很熟悉。
 
  身后有人悄无声息的靠近,柔声道:“一一,要不要进去?”
 
  这声音太温柔,余祎已经听过好几年,他曾经教育她好好学习,也曾经说过最动听的情话,四个月前余祎在邮轮上看他离开,未曾再听过他说一个字。
 
  余祎哑声道:“陈之毅,你想做什么?”
 
  身后寂静无声,只有暖暖呼吸靠近,过了许久,余祎才听道一句——
 
  “我以为你会想他,他是你父亲的儿子。”
 
  
 
☆、第69章
 
  坐在地上的那个男人一直在专心致志的玩扑克,并没有听见门口的对话,余祎怔怔看他半晌,才将大门重新阖上,动作很小心,仍旧未曾惊动他。
 
  她转身,终于见到了陈之毅。
 
  陈之毅脸上的伤口已经痊愈,他似乎瘦了一点,棱角愈发硬朗,眼神还是温柔如水,嘴角挂着淡淡的笑,视线一直投在余祎的脸上。
 
  余祎又问了一遍:“你究竟想做什么?”
 
  “为什么这么问?”陈之毅轻声道,“我并没有想什么。”
 
  他只不过很想她,想她穿着拖鞋走在前面,吃着冰激凌悠闲自在,他就跟在她身后,只要远远看着就已经心满意足。
 
  想她夜间住宿,一边开房门一边往边上看,他住她隔壁,和她一起刷房卡,晚她一步再进屋,守护她到天亮,永远都早早醒来,听见动静后马上出门。
 
  想她有时候呆呆坐在海边,背影寂寥纤弱,他很想上前抱抱她,可是他不敢,反复告诉自己远远看着就好。
 
  想她在船舱里照顾他,很久没见她这样温柔耐性,他希望邮轮永远不会停下,可最后他还是弄丢了她。
 
  陈之毅眼眸微闪,笑道:“进去坐坐吧。”
 
  余祎拧眉:“不用了,我先走了。”
 
  她想要离开,刚转身胳膊便是一紧,陈之毅拉住她:“别走!”
 
  余祎抽不出胳膊,僵持间说话声音提高了一些,终于惊动了门内的人,大门倏地被拉开,有人惊讶:“陈警官,余祎?”
 
  余祎一怔,瞥一眼陈之毅,才朝门内人笑笑:“吴适。”
 
  棋牌室老板娘的儿子吴适,长得又高又胖,今年已经三十出头,患有自闭症,没有一技之长,看起来呆呆傻傻,对陌生人永远都不敢说话,他应该在儒安塘,而今他却出现在这里。
 
  他是乐平安的儿子,余祎的亲哥哥。
 
  余祎想起最后一次去探望父亲,父亲苦笑,将过往告诉她,余祎哭得歇斯底里,无法相信事实竟然是这样,她的父亲从来都没有背叛过这个家,只不过在有这个家之前,他的父亲曾经有另一个家。
 
  那年乐平安才二十出头,没有遵从家里的建议去从政,想要自己在外打拼,来到南方后他租了一间屋,一边继续进修,一边打工准备创业。
 
  那时的老板娘吴慧楠与乐平安差不多大,在附近经营一家小吃店,吴慧楠长得很清秀,做事勤快,虽是孤儿,性格却格外爽朗,乐平安时常光顾,一顿饭的时间也渐渐的从十分钟变成了半小时,又从半小时变成了一小时,两个情窦初开的年轻人渐渐相爱,吴慧楠替乐平安打理家务,乐平安努力创业养家糊口。
 
  半年后他将吴慧楠带回家,自然遭到全家人的极力反对,门第相差太大,谁也接受不了,乐平安却一意孤行,回到南方后就与吴慧楠登记结婚,婚后生活还算美满,可是婚姻不能只有冲动,爱情不能供给一起。
 
  乐平安当初爱吴慧楠大大咧咧风风火火的性格,婚后这种性格却成累赘,他三天两头就能见到吴慧楠叉着腰站在小吃店门口泼妇骂街。
 
  吴慧楠当初爱乐平安文质彬彬有文化,婚后却发现文化不能当饭吃,文质彬彬是软弱的表现,她不耐烦整天见他抱着书本,更讨厌他谈论商业或者政治。
 
  他们这才发现这段婚姻是个错误,冲动过后就是悔恨,吴慧楠执意离婚,乐平安放她离开,之后两人再也没有踏入过那座南方城市。
 
  直到余祎十六岁那年,乐平安接到一通来自远方的电话。
 
  客房的地板上散落着一堆扑克牌,吴适似乎终于找到了爱好,对扑克牌爱不释手,平时要他开口比登天还难,今天他却十分积极:“我会赢钱,赢很多!”
 
  他从口袋里掏出筹码,这些筹码都是他今天赢来的,还没有换成美金,他只对陈之毅说话,对余祎有些爱理不理,“陈警官,给你一个。”他将一个筹码递给陈之毅,陈之毅笑着接下,说了一声谢谢,换回吴适一个羞涩的笑容。
 
  余祎眼眶微热,心头有些酸疼。
 
  三十多岁的大男人,不懂得生活自理,吃饭需要人亲自送去,遇事只会大呼小叫的哭闹,电视里出现的自闭症小孩总是很厉害,有的人擅长音乐,有的人擅长绘画,她真的一直以为所有有残缺的人都会有某方面的强项,直到见到吴适后她才发现自己被骗。
 
  这就是她同父异母的亲哥哥,从来都不知道生父是谁的亲哥哥。
 
  吴慧楠生性好强,离婚后来到泸川市,才发现自己已经怀孕,她当时对那段婚姻厌恶透顶,更不想再见到乐平安,索性决定自己一个人生下小孩,后来小孩出生,她爱到不行,再苦再累也不想去找乐家人,她怕小孩被人抢走,而她根本没有实力与乐家对抗。
 
  吴适起初没有户口,吴慧楠在泸川市重开小吃店,站稳脚跟后就开始奔波户口一事,她运气好,遇到了一个好心人,帮助她良多,替她解决了户口,帮她赶走来小吃店里闹事的人,这个男人会撑起半片天,虽然没有多少文化,却行事魄力,吴慧楠终于再婚,婚后生下吴菲,她有一个不嫌弃她二婚,将她视若珍宝的丈夫,儿女双全,家中条件也越来越好,她以为自己苦尽甘来,可惜好景不长。
 
  吴适已到了开口说话的年龄,却连爸爸妈妈都不会叫,一直到七岁入小学,他还是像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孩,不会叫人,不会和小朋友玩耍,吴慧楠想,干脆就这样吧,她也不贪心不多求,丈夫仍旧疼她,女儿也乖巧听话,一切仍旧很美好。
 
  余祎想起乐平安在监狱里对她说的话,“慧楠的丈夫,在小适十二岁那年过世了,她一个人挺了过来,也知道我早就已经结婚,根本就不打算来打扰我,可是小适后来生病,那年你十六岁,他二十二岁,慧楠无法筹到这笔钱,她打听了很久,才打听到我的联络方式,我才知道自己有一个儿子……”
 
  乐平安眼中有泪,不忍让余祎瞧见,“我没有瞒着你妈妈,你妈妈也偷偷气了两个礼拜,慧楠一辈子都没有求过我,她只是希望我救救你的哥哥,并且不要打扰她的生活,所以我谁也没告诉,你的爷爷也不知道他有一个孙子,我也没有告诉你,你年纪小,我怕你多想。”
 
  余祎深呼吸,将眼泪逼退,看吴适坐在那里一直玩牌,她问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陈之毅已经 纸巾,攥在手上没有递给她,眼泪在余祎的眼眶中打转,她明明很脆弱,为什么不能在他的面前哭一回?
 
  陈之毅道:“你离开儒安塘之后,我去过老板娘家里,见到了他们很多年前的全家福。”
 
  当年老板娘还没有这样老,吴适也并没有变胖,他的五官很出色,继承了父母全部的优点,与现在的他判若两人,眉眼间似曾相识,陈之毅猛然想到,这就是乐平安年轻时的样子,他见过乐平安三十多时的照片。
 
  余祎突然笑了笑,视线仍旧看向吴适,“对,我也见过老板娘家里的照片,吴适是一场大病才变胖的,我爸还没见过吴适的长相,老板娘太泼辣了,不允许我爸接近他们,她怕吴适会被抢走。”
 
  余祎从来都料想不到,这样一个在外人看来吝啬贪财的老板娘,竟然甘愿舍弃荣华富贵,守着这样一个自闭症的儿子大半辈子,是否每一个人都有两面性,老板娘在外如此泼辣,在家中却是最慈爱的母亲,她如今只是一个开棋牌室的小老太太,曾经的她却青春活泼,被来自北方的乐平安爱过。
 
  谁能想到,堂堂乐平安,居然曾经爱过这样一个女人?
 
  余祎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她差点就要忘记自己去年的旅途,她那时在乡村支教,每天都坐在山头看绿树白云,周围的小孩总是脏兮兮的,笑起来没心没肺,她的哥哥是否也曾经是这个模样?
 
  余祎捡起地上的一张扑克牌,慢慢走近正到处找扑克的吴适,把扑克牌递给他,又一声不吭的走回陈之毅身边,冷声道:“你把他带来柬埔寨做什么,他是我的哥哥又怎么样?”
 
  “不是我带他来,老板娘抽中了三张柬埔寨的机票,让他妹妹和妹夫跟他一起过来,我在这里和他们巧遇。”
 
  余祎哂笑,终于转头看向陈之毅:“你要我相信你?”
 
  陈之毅笑叹:“唔,我现在跟他们很熟,就是这样。”
 
  余祎敛下笑,正色道:“陈之毅,我们认识了十年,我了解你,你也了解我,你那天离开了,就不该再出现,现在更不该把吴适带来这里,我不想打扰吴家人的生活,你如果真的在意我,请你不要再伤害我。”
 
  陈之毅垂头看她,她的气色很好,下巴仍旧尖尖,穿衣打扮不再是t恤牛仔,长裙很漂亮,他们已经认识了十年,他似乎浪费了太多时间。
 
  陈之毅低声道:“我不会伤害你……”
 
  还没说完,门铃突然响起,陈之毅顿了顿,笑道:“吴菲回来了,你可以跟她打个招呼。”
 
  他走去开门,留下余祎一人站在原地,余祎仍旧看着吴适玩耍,眉头紧紧蹙起,心中有些烦躁,等了一会儿见门口没有声响,她不由奇怪,转身朝门外走了几步,突然怔在半途。
 
  魏宗韬立在门外,面沉如水,嘴角却微微勾起,瞟了一眼门内,低沉沉道:“一一,出来。”
☆、第70章
 
  陈之毅挡在门口,察觉身后的人在慢慢靠近,他垂了垂眸,立在原地一动不动,余祎道:“陈之毅。”
 
  她已走到门边,与魏宗韬只剩一人之隔,三人离得太近,陈之毅个子又高,她已经看不到魏宗韬,她又说了一声:“陈之毅。”
 
  里间突然传来声响,吴适拿着扑克牌往门口跑来,奇怪的喊了一声:“陈警官?”
 
  他打破僵局,陈之毅突然几不可见的笑了笑,侧了一□,让出过道,余祎看他一眼,擦身走到了门口,小声道:“我希望他们旅途愉快。”
 
  魏宗韬瞥了一眼里间高大肥胖的身影,等余祎仰头看来,示意他走,他才收回视线,不紧不慢的跟在余祎身后。
 
  过道不长不短,片刻就拐弯出去了,魏宗韬倏地加快了脚步,扯了扯领口径直走向电梯,他的步伐迈得太大,余祎愣了愣,只能小跑跟上,跑到电梯门口,见到他面色阴沉,领口已经被扯松,酒店外炎热的空气似乎渗入进来。
 
  电梯的数字在缓慢上升,升一档就停一停,不知要在这里等多久,余祎酝酿片刻,说道:“我不知道陈之毅在这里。”
 
  魏宗韬冷声道:“想要找人,没必要跟我撒谎。”
 
  早前余祎回到客房后情绪就已不对,魏宗韬对她的了解,远胜过她以为他对她的了解,余祎在他的面前做不了任何伪装,刚才她说想再逛逛,魏宗韬坐进电梯后又走了出来,远远就见到余祎随陈之毅走进了客房,他在走廊上抽完一支烟,终于走去摁响了门铃。
 
  一支烟的时间已经足够长,他的怒火也愈演愈烈,电梯门“叮”一声打开,里面有四五个乘客,魏宗韬一言不发跨进去,余祎赶紧跟上,一路沉默直达楼层,出了电梯后魏宗韬的步子仍旧迈得极大,余祎跟在他身后,发现这才是他平常的速度,如果他不等她,她跟上去会很累,但每次两人走在一起,她从未有这种感觉。
 
  余祎小跑上前,一把挽住他的胳膊,抿着唇朝房间走去,魏宗韬的脚步顿了顿,速度随即稍稍放慢。
 
  进入客房,魏宗韬径自将阳台的落地窗打开,外头又在下雨,天空阴沉,潮湿闷热。
 
  “我三个月前来这里的时候,雨季刚刚开始,上午出太阳,下午开始下雨,太阳还挂在头顶,出行虽然很不方便,但比现在好一点。”
 
  雨季越往后,大雨就越惹人厌,雨水每天都没完没了,太阳也都躲在云层里,电闪雷鸣,本就残破的柬埔寨道路,在雨天里更加泥泞。
 
  “好在雨季快要结束了,很快就要十一月。”窗外闷热的气流与室内凉爽的冷气撞击在一起,余祎走到魏宗韬身后,低声道,“去年夏天我还在助教,那里经常暴雨,我不喜欢下雨天,所以我去了儒安塘。”
 
  她拖着小小的行李箱,穿着一件长裙,走在儒安塘的小路上,路边许多人都在打量她。
 
  她把身份证递给老板娘,老板娘低头念道:“余伟?”
 
  吴慧楠不认得“祎”这个字,余祎轻声解释,自此留在那里,几天后就见到了吴慧楠的儿子。
 
  “其实我很失望。”余祎望向瓢泼大雨,置身于回忆之中,“我爸爸很英俊,我没想到吴适是这副模样,我一度怀疑老板娘骗了我爸,后来我看到了他们家里的全家福,他们拍这张照片的时候,我应该才十一二岁,吴适长得很好看。”
 
  魏宗韬听她提及老板娘和吴适,又提到了乐平安,不由心头微震,朝她看去,正见余祎笑了笑:“只要看到那张照片,谁都会相信吴适就是我爸爸的亲生儿子。”
 
  他原本应该有副好相貌,假如他成长在乐家,也许自闭症也能够治好,吴慧楠没有文化,不懂教育,将吴适养成了这副唯唯诺诺的模样,她身为一名母亲很伟大,但身为家长,她差太多。
 
  “我只是想去看看他,假如我能有一个哥哥,那也不错。”
 
  海州乐家已经消失,叔伯兄弟本就不太亲近,唯有爷爷是爸妈之外,她最爱的人,她很想再有亲人陪在身边,即使这个亲人貌似不太喜欢她,呆呆傻傻不愿意和陌生人说话。
 
  魏宗韬突然道:“可惜我把你带走了。”他掰过余祎的肩膀,将她抱进怀里,轻轻叹了一口气,“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余祎在他的怀中闷了一会儿,才小声道:“没有什么好说的,也没有机会说。”
 
  魏宗韬揭穿她:“你是死要面子。”他突然生气, 余祎看向她,“你觉得这件事让你丢脸,你爸爸有私生子,你哥哥不像哥哥,如果不是你被我捉到,你从陈之毅房里回来,你也不会同我说,是不是?”
 
  余祎不说话,魏宗韬沉声道:“你甚至还会继续偷偷摸摸跟他见面,余祎,我太了解你,关乎到我的事情,你会跟我坦白,但只与你自己有关的事情,你一句话也不会多说。不要再对我有任何隐瞒,包括你看心理医生,我要你不管发生什么事,统统都告诉你,我要知道你的全部!”
 
  他要掌握余祎的所有,不容许自己对她有半分不了解,这个女人只有他才能懂,她是哭是笑唯有他能一清二楚,她也再也没有机会独自旅游,他不会允许她的时间段中没有他的身影。
 
  窗外大雨滂沱,又开始打雷闪电,远处公园里已经没有人影,天色也越来越暗。
 
  魏宗韬的身上有淡淡的烟味,并不难闻,他的手掌又宽又大,指腹间有薄茧,擦在皮肤上有一种酥痛感,余祎似乎被他“吓”到,老老实实站着,一动也不敢动。
 
  手掌滑到了她的肩膀,长裙肩带缓缓落下,余祎被抵在玻璃窗上,耳边是响彻的雷雨声。
 
  “你的左胸有一颗小黑痣,右臀也有一颗痣。”魏宗韬捏住她的臀,食指在某处按了按,另一只手已经握住她的乳,轻轻 尖尖,凑到她耳边,告诉她这具身体每一个部位的特点,连身体的主人都不知道的私密,只有他清楚,他甚至还能准确说出余祎的脚趾甲已经长到多长,他记得余祎的全部,从头顶至脚尖。
 
  余祎微颤,艰难脱口:“你变态!”
 
   已有手掌 ,隔着长裙的布料缓缓动作,魏宗韬吻住她的脸颊,低声道:“我承认。”他已经对余祎极度变态,恨不得把她的皮剥开,看清她的血和肉,还有骨头的构造,他要了解余祎所有的气味、表情、动作,他要这世上再也没人比他还了解她,他要成为余祎的天!
 
  胸前布料 ,偶尔有雨水飘进来,稀稀疏疏地沾在余祎身上,魏宗韬扣住她的腰,从她的额头吻至胸口,在下一道闪电来临之前,他将余祎扔进卧室大床,一边吻她一边小声说话,将余祎说得面红耳赤,余祎反击:“你的右腋下也有一颗痣,肚脐眼是你的敏感点。”
 
  魏宗韬呼吸一沉,猛然用力,余祎尖叫,掐住他的胳膊绷紧双脚,魏宗韬低笑,重新吻住她:“我们好好了解彼此,下次我不会再容许你对我隐瞒。”
 
  了解的过程太漫长,漫长到雨势静止还没有停,余祎昏昏沉沉已经没有意识,睡去时魏宗韬似乎还在她的身体里停留。
 
  已经半夜,魏宗韬休息片刻,侧头看了看余祎,将她额前的长发捋了一下,吻了吻她的额头,这才拿过一件裙子小心翼翼替她套上,穿完衣服后,他又拿出一条小毛毯,将余祎裹住,轻手轻脚抱她出了客房。
 
  楼层里很安静,一路顺畅到达停车场,泉叔一行人已经等在那里,陈雅恩见到魏宗韬将余祎抱出电梯,震惊的呆滞在原地。
 
  魏宗韬让泉叔把车门打开,小心的将余祎放到后座,关上车门后径自朝另一侧走去,眼也不抬说:“你坐阿庄的车。”
 
  魏宗韬打开车门,轻轻入内坐下,扶住余祎的头,让她躺在他的腿上,车外泉叔看了看陈雅恩,点了点头就进入了驾驶座,不一会儿车子启动,魏宗韬又说:“泉叔,别吵醒她。”
 
  泉叔连声音都不敢发出,憋了半天只会假声憋出一个“哦”字,轿车缓缓驶离金辉娱乐城,片刻就消失在夜色下。
 
  陈雅恩呆呆望向轿车消失的方向,另一头的庄友柏已将车子开到她边上,也望了一眼前路,说道:“陈小姐,请上车。”
 
  余祎觉得床有些晃,梦陷得太深,她醒不了,脸上有一些热气,她知道魏宗韬在吻她,便乖乖任由他吻,过了一会儿床突然震了一下,她猛然听见泉叔的声音:“抱歉,先生。”
 
  余祎一惊,倏地脱离了梦境,眼皮好不容易才掀开,她难受的低吟了一声,终于发现环境诡异。
 
  “刚才的路有些抖。”魏宗韬捋了捋余祎的头发,亲了她一下说,“要不要再睡一会儿?”
 
  余祎懵懵摇头,撑住座椅想要起身,魏宗韬托起她,将她抱了起来,僵硬到麻木的 终于能够活动。
 
  他悄悄捏了捏自己的大腿,先余祎一步开口:“阿赞已经初步确认位置,我们趁夜离开,李星传还在金辉,路上也许会有状况,但我不能把你留下。”
 
  余祎终于清醒,扭头往后窗看了一眼,太阳已经升起,现在没有下雨,她道:“吴适他……”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魏宗韬打断她,“陈之毅和吴适在一起有蹊跷,我已经留下阿赞,你放心。”
 
  余祎仍旧不放心,她知道陈之毅出现在这里一定有目的,她希望能看到吴菲带着吴适平安搭上返程的航班,正要再开口,却听魏宗韬突然道:“陈之毅认识李星传,你不适合留在这里。”
 
  余祎一愣,轿车已经离开金边市区,驶上了公路,另一座城市里,将有一场硬仗在等待他们。
 
  
 
 
☆、第71章
 
  行车五小时,魏宗韬一行人终于到达目的。
 
  这座城市与金边不同,正午的太阳像是一团火球,车门一开,“轰”一下,就有一股猛烈的热气冲撞而来,配合颜色 的酒店外墙,这里仿佛已经 。
 
  泉叔办理入住手续,庄友柏的车子随后赶到,果然不见阿赞,余祎蹙了蹙眉,点了一杯冰柠檬茶解暑,午饭都是椰汁的味道,她没有太多胃口,只稍稍吃了一点。
 
  周边景色迷人,街道上还保留着殖民地时期的古老建筑,来时的路上余祎见到许多寺庙,不知道这种大热天会有多少人去拜佛。
 
  魏宗韬见她吃的少,又叫服务生送来一杯冰饮,余祎喝完半杯,仰头看了看刺眼的阳光,问道:“陈之毅怎么会认识李星传?”
 
  魏宗韬挑眉:“他有没有去过拉斯维加斯?”
 
  余祎摇头:“这五年我不清楚,五年前他从来都没有去过,再说他根本不懂赌博,没道理会认识李星传。”
 
  “他查过我。”魏宗韬语气淡淡,兴许也觉得有些热,见余祎手中冰饮还剩半杯,顺手拿过来喝得一干二净。
 
  陈之毅已经查清楚他的背景,自然也知道他的仇人,他想和李星传联手对付魏宗韬,魏宗韬却并不将他放在眼里。
 
  魏宗韬睨了一眼余祎,见她眉头微蹙,欲言又止,放下杯子问:“想说什么?”
 
  余祎想了想,酝酿道:“我们只是要争取项目,不会闹出人命的,是不是?”
 
  她在打探口风,想知道魏宗韬会如何对付陈之毅,魏宗韬嗤笑,瞟她一眼站了起来,径自朝阳台走去,走了几步又踱回,行至余祎面前,他弯下腰,单手抵在沙发靠背上,凝视余祎良久,才掐住她的脸颊沉声道:“如果是他们要杀我呢?”
 
  余祎一愣,一时没有反应,魏宗韬冷笑:“如果陈之毅有机会杀我,而我无力反击呢?”
 
  余祎脱口而出:“你敢出事!”
 
  她瞪着眼,语气凶悍,双颊被魏宗韬掐着,嘴唇微微嘟起,威慑力不够,却足够叫人心满意足,魏宗韬倏地笑了,低头将她吻住,双手挪到她的腋下,稍一用力就把她抱了起来,坐上沙发将她放到了自己的腿上,把她抱进怀,轻轻叹了口气,不知在想什么,只抱着余祎不说话,偶尔吻一下她的头顶,似乎很享受这种静谧时光。
 
  稍作休息,下午庄友柏拿来地图,几人聚集在客房中,陈雅恩并不在。
 
  庄友柏指向地图的东南方位,说道:“十几年前,在这片丛林里,考古专家发现有一座古城,古城有一千多年的历史,周围还有几间没有被记录在册的寺庙,可惜不能用于旅游开发,丛林路险,常人进不去,后来有一年雨季,山上的泥石流把建筑冲毁大半。”
 
  这片丛林人迹罕至,远离市区和城镇,从这里驱车前往估计也要几个小时,庄友柏继续说:“每年六月,郭广辉都会来这里,这座城市多山,大家只知道他把他的太太安葬在某座山上,具体是哪一座,没有人清楚,最大的可能就是这里。”
 
  其他几座山,山上情况都极其容易打听,只有这处地方,常人进不去,没有人知道这里是否有其他建筑,更没有人知道这里是否有人,陈妃丽与阿森相好多年,也只能形容的模棱两可:“阿森前几天才提过郭先生的事情,我猜郭先生在陪他的太太,他曾经派阿森送过一次物资。”
 
  魏宗韬若有所思,过了半晌才说:“先去探路。”
 
  彼时的金辉娱乐城,依旧乌烟瘴气,唯有酒店客房安安静静。
 
  陈之毅已经坐了一个小时,阳光洒进来,铺在 床铺,仿佛还能看到昨晚的激烈,床单褶皱不堪,床头柜也已撞歪,地上有一只枕头,通向卧室外的过道上有一只拖鞋,客厅里的阳台门并没有关,临近阳台的地毯上还能看见雨水留下的污渍,另一只拖鞋躺在那里。
 
  他似乎能够推测,昨天有两个人站在阳台的玻璃窗前,后来女人被男人抱起,脚上拖鞋掉落一只,走到卧室门口,另一只拖鞋也掉落在地,起床后女人也没有下地,也许是被人一路抱着离开。
 
  他早服务员一步进入这间客房,这里的一切都还没来得及收拾,他找不到余祎的踪迹,这里只有一片狼藉。
 
  门铃声响起,陈之毅终于起身,不紧不慢地走去开了门,门外之人笑道:“看来魏宗韬已经离开了?”李星传扫了一眼客厅,慢悠悠的跨入屋内,侧头看见了卧室的大床,摇头喟叹,“何毕呢,不如我们早点出发,还能追上去。”
 
  陈之毅瞟了他一眼,淡淡道:“不用急。”
 
  李星传扬眉,又听陈之毅说:“让他们先开路。”
 
  李星传笑了笑:“听你的。”
 
  他自然愿意听专业人士的意见,时间还早,李星传打了一通电话,挂断电话后他对陈之毅说:“没想到魏宗韬的动作这么快,居然半夜溜走,善后处理的不错,没有留下任何痕迹。”顿了顿,他看向陈之毅,“你真的知道,郭广辉在哪里?”
 
  陈之毅站在落地窗前,含笑道:“你现在问我这个问题,会不会太迟?”
 
  李星传笑了笑:“对,白问。”
 
  他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照片,照片的背景是柬埔寨的一个市场,拍摄时间是一个月前,照片中的男人五六十岁,头发灰白,穿着花衬衫,正是郭广辉。
 
  陈之毅的确是专业人士,在所有人都忙着进行赌王大赛时,他已将目光转向了柬埔寨,提前一个月查出郭广辉失踪的信息,并且捕捉到了他的踪迹,联络上魏宗韬最大的仇人,所有工作都在一个月内完成。
 
  李星传把照片甩上茶几,靠到沙发上说:“我的演技也不错,魏宗韬自作聪明,谁能猜到,我早就已经知道了郭广辉的行踪?不过——”他挑了挑眉,“他的动作确实快,居然马上查出了地址!”
 
  陈之毅突然笑了笑,低声道:“不是他。”
 
  李星传没有听清,问了一遍,陈之毅却并不打算解释,转过身朝沙发走来,坐下后看向李星传:“我们明天出发,不要贸然进丛林,你要做什么我管不着,我只要带回余祎。”
 
  李星传笑道:“要知道史密斯打余小姐的主意,还是我从他手里救回人,我信守承诺,绝对不会伤害余小姐,希望你也信守承诺,事成之后,魏宗韬不会有命回去,你也可以顺利带走余小姐!”
 
  陈之毅面无表情的看他一眼,正打算起身离开,李星传又突然道:“对了,我似乎见到你和一个胖子在一起,那胖子是什么人?”
 
  陈之毅冷冷道:“与你无关。”
 
  李星传眼眸微闪,若有所思。
 
  庄友柏接连两天都去丛林那里探路,每天带回的消息都不乐观。
 
  那里地势险峻,根本没有详细地图,丛林外有一个极小的村落,其他信息一概全无,他们如果闯进去,危险系数极大。
 
  这里只有三男两女,魏宗韬、庄友柏、泉叔,外加余祎和陈雅恩,女人跟随也许会变成累赘,魏宗韬想了想,决定让余祎和陈雅恩呆在这里做外援,余祎执意不肯。
 
  “你不让我呆在金边,就是不放心我的安全,现在你让我呆在这里,万一李星传找来,我不是一样可能有危险?我要跟你一起去!”
 
  魏宗韬不答,捏了捏她的下巴低声问:“担心我?”
 
  余祎拧眉:“如果可以,金辉不要也罢,我不觉得这里有多好!”
 
  魏宗韬笑笑,亲她一下:“果然担心我。”
 
  余祎在乎他,第一次反对他做的事情,从前她觉得险况很有趣,和魏宗韬互斗,砸房顶,争夺永新集团,她从不会担心魏宗韬的安危,她喜欢这种刺激带来的兴奋,可是现在她不觉得闯进一片陌生的丛林是一件有趣的事情,她不愿意见到魏宗韬的身上再添半分伤口。
 
  她以为这次的出行不过就是一次商务洽谈,结果事情越来越脱离轨道,余祎忐忑不安,魏宗韬却心情大好,晚上不停的逗她,低声叫她好几遍“一一”,余祎趴在魏宗韬的身上不愿下来,心跳从下午开始就没有缓和过。
 
  魏宗韬吻她的额头,心满意足的低声道:“乖。”
 
  第二天余祎醒来,枕边已经空空。
 
 
 
☆、第72章
 
  余祎立刻从床上起来,穿上衣服就跑出房门,刚把门打开,她突然一个激灵,抓住门框后退一步,眼看就要把门重新关上,立在门口的男子终于开口:“余小姐,你好,我是魏先生请来的保镖。”
 
  余祎一愣。
 
  泉叔送来热气腾腾的中餐,三菜一汤,外加一杯冰柠檬茶,说道:“先生特意让酒店找来大厨煮中餐,这里天气热,余小姐可能不适应,先生说这几天余小姐就呆在房间里,尽量减少外出。”
 
  余祎抿紧嘴角,瞟了一眼桌上的食物,问道:“门口那个保镖是怎么回事?”
 
  泉叔回答:“先生以防万一,请来了两名保镖,另一名保镖负责我和陈小姐的安全,余小姐可以放心这两人,他们没有问题。”
 
  魏宗韬带着庄友柏不告而别,手机又已打不通,余祎恨得牙痒痒,搅了搅米饭又将筷子甩开,又问泉叔:“陈小姐在做什么?”
 
  “陈小姐暂时负责和阿赞联络。”顿了顿,泉叔又说,“她并不知道先生他们的去向。”
 
  魏宗韬对陈雅恩已有提防,此行他只让陈雅恩负责公关事宜,连郭广辉的具 置都没有让她知晓,余祎心中有数,不再问及陈雅恩的问题,沉默片刻情绪平复,不紧不慢将饭吃完,才再次开口:“我要和阿赞通话。”
 
  她不能和魏宗韬一起进入丛林,至少也要掌握他的动向,知道他此时此刻人在哪里,下一秒又可能到达哪里,大概多久能找到目的地,什么时候又能够回来。
 
  余祎一边气魏宗韬看不起她,一边又抓起手机向阿赞问长问短,阿赞果然是魏宗韬培养多年的得力助手,只道:“抱歉余小姐,魏总行踪保密。”
 
  余祎笑道:“阿赞,我是谁?”
 
  阿赞愣了愣,迟疑道:“……余小姐?”
 
  余祎又轻声问:“我是谁?”
 
  阿赞沉默。
 
  余祎靠上沙发,瞥了一眼对面垂眸不语的泉叔,说道:“你是阿宗的心腹,跟随他多年,而我是他的爱人,从今往后都会与他在一起,除非你易主,否则——”余祎冷声道,“你从现在起,必须对我尊重!”
 
  电话那头静默半晌,才再次传来声音:“是,余小姐。”
 
  彼时庄友柏已开车驶达丛林附近的村落,下车询问村民情况,不一会儿就回到车子这头,身后跟了两名男子。
 
  天气热,他才在太阳底下晒了一会儿就已经满头大汗,衣服都已经湿了,幸好今天没有下雨,否则又湿又热,行路都不方便。
 
  庄友柏坐进车里,那两名男子也坐进了一辆吉普车。“他们是当地村名,对附近比较熟悉,几年前他们曾经陪同科考队一起进入过丛林,知道通往古城的路,穿过这片丛林就是当年被毁的古城,因为当年遭遇泥石流,后面的山路十分陡峭。”
 
  魏宗韬点点头,让他跟上带路的吉普车,片刻两部车便都驶进了丛林当中,参天大树将灼热骄阳遮挡住,终于留下了一丝凉爽,这段路还能行车,再驶过一段后就只能步行,魏宗韬轻叩车椅闭目养神,车内手机却在这时突然响起。
 
  庄友柏接起听了听,将手机传至后座,说道:“魏总,是余小姐。”
 
  魏宗韬倏地睁开眼,看了看前方的手机,有些无奈的笑了笑,这才接起放置耳边。
 
  这里的信号很弱,电话那头的声音听起来变了调,还有悉悉索索的干扰声,语句也断断续续。
 
  “从现在起,我除了吃饭睡觉就在电脑前监视你,你要么干脆别回来,如果你回来了,我要你好看!”余祎气急败坏,“魏宗韬,你究竟为什么把我带来柬埔寨,你把我当成小女人吗?”
 
  “真想你。”魏宗韬突然开口,电话那头的余祎愣了愣,突然噤了声,魏宗韬抬腕看了一眼手表,低声道,“三个小时没见你,很想你,午饭有没有乖乖吃?”
 
  余祎心跳加速,脸颊微红,看向电脑屏幕上的一个小红点,此时魏宗韬就在那个位置与她说话,可是红点四周,荒凉一片,前方是未知的道路,也许不知什么时候,这个红点也会消失,信号统统不见。
 
  她突然恨极,却还是小声道:“你注意安全,保持信号通畅,我不浪费你的电,我等你回来。”
 
  “一一。”魏宗韬突然压低声音,语带笑意,“带你来柬埔寨,是我舍不得你,现在留你在酒店,也是我舍不得你,你老实呆着,我很快回来。”
 
  余祎轻哼一声,终于撂下电话,情话谁不会说?魏宗韬说的比做的好听,他怎么就不能把她也一道带走,反而留下她和陈雅恩朝夕相对。
 
  可是魏宗韬从前的情话太另类,而今的情话突然变得缠绵,他这样的人,又哪里会说什么情话?他只是情不自禁,犹如余祎此刻的脸红心跳。
 
  魏宗韬听了会儿“嘟嘟”声,嘴角一直上扬,许久才将手机收起来,瞟了一眼庄友柏。
 
  庄友柏正八卦的看向后视镜,对上他的视线后又急急忙忙收了回去,突然听见魏宗韬说:“余祎最近看心理医生,情况怎么样?”
 
  庄友柏一愣:“啊?”
 
  魏宗韬道:“听说你和那个女医生已经吃过几次饭,下次记得问一问,我要知道余祎看医生的情况。”
 
  庄友柏脊背一僵,心虚的瞥了一眼窗外,支支吾吾好半天才“嗯”了一声,片刻车子终于停下,眼前丛林茂密,车子再也不能往里开。
 
  村民跳下吉普车,一边比划一边说前面的路况,肢体语言比他们的英语还要流利,不一会儿四人就已经穿进了丛林深处。
 
  “我记得东面有小溪,这里会有毒蛇和昆虫出没,你们要小心一点。”
 
  村民仔细叮嘱,背着一只大包走在前面,庄友柏和魏宗韬都穿着一身简便的休闲装,包中装有足够维持三天的水和食物,一路走一路计算时间,必须要在天黑之前穿过这片丛林到达古城,倘若在六十个小时内找不到郭广辉的踪迹,他们必须要原路返回,谁也不知道丛林里会有什么危险,亦或在这个雨季的尾巴上,会不会突然爆发一场泥石流。
 
  丛林里蚊虫很多,路不好走,走过茂密的参天大树,视野终于开阔了,可惜头顶太阳愈发烈,站久一点仿佛都能把人烤干。
 
  庄友柏递给魏宗韬一瓶水,翻阅阿赞发来的信息,说道:“阿赞和陈妃丽联络过,陈妃丽从郭先生助手那里探过口风,稍后阿赞会传经纬度过来。”
 
  魏宗韬点头,问道:“还有多久能到达古城?”
 
  庄友柏又查了一下,说道:“半天。”
 
  这片丛林太大太深,魏宗韬和庄友柏并没有野外行走经验,若非今天有村民带路,他们即使装备齐全,也难免会迷路,更何况他们的脚下,可能随时都踩地雷。
 
  这片陆地埋有地雷,这就是这里人迹罕至的真正原因,当年科考队历经千难万险,借助直升机和激光雷达才能探测到这座古城的存在,寻常人根本不敢进出,若非庄友柏重金求助村民,那两个村民绝对不会冒着生命危险来走这一趟。
 
  魏宗韬从头到尾都没有把地雷的事情告诉余祎,他当然舍不得把她带进这种危险中去。
 
  此刻余祎视力疲劳,她已经盯了太久的屏幕,又不敢再打电话问阿赞丛林里的状况,她怕这样会干扰魏宗韬,可是越等越心焦,越等越紧张,她坐立不安,越想越觉得不对,魏宗韬究竟为什么不愿意带她一起去?他了解她,她从来都不是惧怕危险的人,更何况在她看来魏宗韬无所不能,没有什么比跟魏宗韬在一起更让她感到安全。
 
  余祎怔怔发呆,终于明白自己从昨天开始就产生的莫名情绪,昨天魏宗韬说要她留在这里,他第一次让余祎离开他的视线,原来余祎竟然这样舍不得,四个多月前她还那般潇洒,头也不回的就离他而去,四个多月后她竟连短暂的分别也忍受不了,她是不是被柬埔寨的太阳晒晕了?
 
  余祎站在阳台上,拧着眉头望向远处,热得汗流浃背,她却一动都不想动,过了片刻,她突然又拧了一下眉,刚才似乎有一道身影从视线里晃过,余祎捏紧栏杆,立刻朝下搜寻,酒店的花园泳池里到处都是人,她终于又看见了一道熟悉身影。
 
  此时此刻,魏宗韬一行人已经穿越丛林,山脉的轮廓越来越清晰,胜利近在眼前,村民指着脚下的土地说:“地雷有很多,当年我们跟随科学家进入这里,曾经有人丧命。”
 
  他们还清楚记得当年的画面,许多人拿着地雷探测器一步一步踏进这片丛林,历经千辛万苦后,所有的心血却因为一场泥石流而毁于一旦,村民唏嘘不已,正要继续发出感慨,却突然察觉身后一阵安静,他们回头一看,不禁惊恐失色,只见魏宗韬和庄友柏举起手枪,正对他们二人。
☆、第73章
 
  村民冷汗涔涔,惊慌失措,脚步不自觉的后退,正当他们颤颤巍巍的想要开口时,却听见魏宗韬冷声道:“别动!”
 
  手枪口正对他们,而那两人的视线却是越过他们,看向了他们身后,村民这才察觉后头有些悉悉索索的声音,那里是灌木丛和树林,不知道是否有其他的生物出没,他们不敢动,而魏宗韬已经掰动了保险,就在这时,身后悉悉索索的声音突然变得清晰响亮,面前的手枪口猛地抬起,“砰”一声巨响,足以惊起鸟兽,而这道声音却不是从魏宗韬和庄友柏这头发出的,其中一个村民突然僵挺,眼珠爆瞪,直挺挺倒地,一旁的同伴大惊失色,尖叫一声还未曾来得及有其他的动作,只听魏宗韬大喊:“趴下!”
 
  枪口子弹迅猛发出,庄友柏一把拽住村民,扣住他将他强行一按,魏宗韬的子弹穿过村民原先站立的位置,直直朝远处射击而去,前方枪声骤响,“砰砰砰”接连不断,火药爆发在空气中,千钧一发之际,魏宗韬大喝一声,庄友柏立刻抓住村民,掩护魏宗韬迅速朝一侧林中跑去,速度之快让村民难以跟上,后头的枪声越来越近,仿佛子弹就在脚下,随时都能擦过他们耳边,村民求生意志爆发,卯足了劲儿的跟紧庄友柏的步伐,转眼他们就穿进了林中。
 
  身后之人穷追不舍,武器火力远远高于魏宗韬和庄友柏的手枪,魏宗韬回头看了一眼,隐约可见对方的身影,子弹接连不断射击而来,他加快速度,眼神示意庄友柏跟紧,没多久前方竟然出现了断崖,魏宗韬远远观测距离,脚步不停迅速估量,当机立断一跃而下,双手抓住岩石,两脚抵住石块,眼观崖壁构造,动作敏捷快速。
 
  断崖陡峭,并不容易攀岩,庄友柏紧跟魏宗韬攀过的位置,一步一步随他往下,村民却没有这样的胆量和身手,他趴在崖壁上一动都不敢动,拼命求救,可是无人理会。
 
  崖石往下落,魏宗韬大汗淋漓,在距离地面两米时立刻跳了下来,厉声道:“跳!”庄友柏紧随其后,眼看上方已传来脚步声和说话声,那名村民再也不敢耽搁,一路半爬半滑,手上石块一松,他猛地跌落,大叫一声滚了下来,全身的骨头都仿佛震碎,还没有爬起来,衣服就被人拎住, 擦着地面被人一路拖行,崖壁上方有人开枪,射程太远一颗子弹都没有击中,村民疼痛难忍,只觉那两人越跑越快,眨眼就再也看不到崖上的人了。
 
  崖下地形陌生,村民被拖了一路,半句话都无法说完整,更加无法再带路,魏宗韬抬头看了看太阳的方位,又看了一眼腕上的手表,确定东南西北后,他当机立断往北面走,那里是来时的方向,谁也不知道山脉深处会有什么状况,他们不能再往里走。
 
  走了一路,对方没能再追上他们,村民已经撑不住,后背全是血,腿已摔断无法行走,魏宗韬发现一处小山坳,命庄友柏将村民抬过去,终于能够喘口气,他立刻拿出手机,却见没有半点信号。
 
  庄友柏满头大汗,双手都是血,随意在衣服上抹了抹,镇定问道:“这是郭广辉的人?他究竟要做什么?”
 
  先是提供诱人的条件要将赌场转手,再失踪三个月,将他们引来这里,如今竟然派来杀手。
 
  偷袭者有两人,身穿绿色兵服,一直躲藏在灌木丛中,衣服颜色与树木融为一体,但还是让魏宗韬一眼就分辨出来。
 
  “他们的ak步枪没有改装。”魏宗韬取出其他的通讯设备,仍旧无法传输任何讯息,他道,“是雇佣兵。”
 
  雇佣兵的工作就是战斗暗杀,只有真正的雇佣兵,才会拿着最原始的武器,不仅不做任何时髦的改装,反而会将装备精简到极致,比如锯短枪管,撤掉准星,以便作战时能够轻便灵活,在最短的时间内完成任务。
 
  刚才那两人似乎是东南亚人,体格壮硕,配合默契,也幸好只有两个人,又相隔甚远,魏宗韬和庄友柏才能毫发无损,假如他们没有发现及时,只要再走近几米,任他们本事再大,也难逃枪口。
 
  魏宗韬将通讯设备扔回包里,拿起矿泉水喝了一口,瞟了一眼看起来奄奄一息的村民,蹲下来沉眸盯着他,不声不响许久,才将水瓶递到他嘴边,“把你所记得的全部地形,以及地雷的方位,统统告诉我。”
 
  酒店内,余祎的心口莫名跳了跳。
 
  阳光猛烈,她无法抬眼,有些心绪不宁,有些茫然失措,她捂住胸口踱了几步,努力平复自己莫名其妙的情绪,眼看时间还早,她四个小时前才打过电话,不能够再妨碍魏宗韬,忍一忍,忍到天黑再去问他的行踪。
 
  余祎又走回阳台,悄悄往楼下看一眼,已经看不见那道熟悉的身影了,她舒了一口气,正当她打算去喝点东西,突然就听楼下传来大吵大闹的声音。
 
  “他刚才就在这里,我只不过离开了几分钟,他就不见了,求你们帮我找一找!”这个女人语气焦急,满口中文对方听不懂,回应她的是一连串英文,她愈发急躁,“我听不懂英语,有没有人帮帮我,帮我翻译一下,我听不懂英语!”
 
  余祎不想多管闲事,走出阳台想叫饮料,才走几步又听那女人噼里啪啦冒出一大段中文,她踱了几步,转身打开了房门,对保镖说:“我出去一下。”
 
  天气太热,泳池花园最适宜解暑,客人点上两杯饮料边喝边聊天,游泳池里谈笑风生,可惜没有华人,只有站在泳池边的一个中国女人,在急切的说着中文,她的心思一直在酒店的员工身上,并没有注意到身后有人走来,直到一道声音打断她:“这位小姐说,她的哥哥之前来过这里,后来不见了。”
 
  余祎走至吴菲身边,见她诧异看来,笑了笑又对工作人员说:“她的哥哥患有自闭症,必须尽快将他找回。”
 
  吴菲谢天谢地,万万没想到能在这种鬼地方碰上余祎,她瞅了一眼立在余祎身边的高大男子,迟疑道:“那位是……”
 
  余祎没有回答,只跟在工作人员身后往酒店内走,说道:“他们现在去调监控,酒店就这么点儿大,你别担心,吴适不是那种会随便乱跑的人,他胆子小。”
 
  吴菲哭丧着脸:“你不知道,他现在胆子可大了,之前我们在金边,他会自己拿钱去换筹码赌钱,我怕他上瘾,陈警官说这里没有赌场,风景也好,所以我才再带他过来玩。”她说完,又解释道,“陈警官,就是陈之毅,儒安塘那个人。”
 
  “我知道。”余祎停下脚步,侧头问她,“是陈之毅让你们来这里的?”
 
  “啊?”吴菲不解,脑中一团乱麻,简单解释,“我们抽奖抽中了机票,所以我和他姐夫就带他过来玩玩,你知道吴适从来都没出过门,我们也想让他开心开心,你姐夫现在去外面找他了,早知道他到处乱跑,我就不该带他过来。”
 
  余祎若有所思,安慰道:“别着急,他不会有事的。”
 
  半小时前的监控画面中,果然有吴适的身影,他的身材很醒目,一个人在泳池边呆呆站着,站了一会儿吴菲还没有出现,他就慢吞吞的往外头走去了。
 
  余祎让工作人员继续翻找监控,指着屏幕说:“看看酒店大门,他可能走出门了。”
 
  吴菲听不懂英语,只能看余祎在那里指挥,片刻画面转到了酒店大门,果然见到那个胖胖的身影走了出去。
 
  吴菲气急败坏:“这个混小子真的自己跑出去了!”
 
  如今当务之急,他们只能尽快把吴适找回来,余祎求助酒店方,请他们拨出人手帮忙,酒店尽职尽责,立刻派出几名员工帮他们,吴菲拨通丈夫的电话,让他赶紧回来汇合,挂断电话又拨出了一通电话,朝那头道:“陈警官,我……我……吴适不见了,你能不能帮帮我!”
 
  余祎默不作声看她一眼,继续跟工作人员协商搜寻方向,保镖一直跟在余祎身后,余祎想了想,打了一个电话给泉叔,告知他自己这边的情景,又问泉叔:“阿赞那里有没有什么消息?”
 
  泉叔道:“现在没什么消息,时间还早,余小姐离开酒店的话记得让保镖跟着你。”
 
  余祎应了一声,另一边的吴菲也挂断了电话,余祎笑问:“陈警官也在这里?”
 
  吴菲神思不属,答道:“哦,他帮我们订的酒店,不过他没住这里,陈警官很帮忙,我想他是警察,找人应该比我们快一点,他现在正赶过来。”
 
  余祎不再做声,也没打算离开酒店,她坐在大堂的沙发上,吴菲见她没有起身的打算,也不好意思开口叫她一同出去,她等不及丈夫回来,想了想还是跟余祎打了个招呼,跟着工作人员率先出去寻找。
 
  余祎等在大堂,手中转着手机,时不时的朝外头看一眼,过了许久才见吴菲的丈夫匆匆跑来,他气喘吁吁道:“小余,你在这里啊,菲菲呢?”
 
  余祎道:“菲菲姐先出去找了,我在这里等消息,待会儿会有工作人员再陪你一起去找。”
 
  她刚说完,吴菲丈夫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手机那头不知说了什么,吴菲丈夫面色一变,“好好好,我马上过来,你先别哭,你别哭!”
 
  撂下电话,吴菲丈夫冲余祎道:“吴适遇上流氓,被人 医院了!”
 
  余祎一惊。
 
  余祎并不熟悉这里的道路,她跑到酒店外叫来突突车,问清司机后才坐了上去,打了一个电话告知泉叔,带着保镖一起去往了医院。
 
  医院离酒店很远,突突车开了许久才停下,余祎赶到时吴菲正在捂脸哭,她心头一凉, 突然有点发软,直到听见医生在对酒店工作人员说:“伤口不是很深,已经缝合,没有大碍。”
 
  吴菲还在哭,余祎猛然呼出一口气。
 
  吴适受了一道刀伤,有轻微脑震荡,身上几处破皮淤青,需要住院几天,其他并没有大碍,他的麻醉药还没有过去,吴菲和丈夫只能坐在床边等待。
 
  酒店工作人员已经离去,吴菲和丈夫又不懂英文,余祎只能代劳,帮忙办理手续和询问那几个闹事流氓的情况,回来后余祎说:“估计很难抓回那几个人,听说他们是惯犯,经常闹事。”
 
  吴菲叹气:“吴适没事就好。”
 
  余祎看向床头,吴适面色苍白,双眼紧阖,没事就好,她撇过头,不再看他,没多久陈之毅也已赶到,吴菲突然如释重负,找到救星一般拉住陈之毅的手,跟他说吴适的情况和逃跑的那几个惯犯。
 
  陈之毅边听边看向余祎,轻声安慰吴菲:“我帮你跟警方沟通一下。”
 
  吴菲千恩万谢,不禁流泪,低声骂吴适不让人省心,没多久吴适终于醒来,睁开眼有些迷茫,过了一会儿就开始害怕的哭,连吴菲说话也不理,只有陈之毅开口他才会把视线转过来,颤声道:“陈警官……”
 
  他是吓坏了,又痛又害怕,不知为何他特别喜欢陈之毅,一只手上还打着点滴,另一只手就想去拉他。
 
  陈之毅让他拉住自己的手,朝他笑了笑,吴菲擦干眼泪,想去买点晚饭回来,问余祎:“小余,你今天帮了我大忙,要不也在这里吃一点?我马上去买饭。”
 
  余祎直接道:“好。”
 
  吴菲和丈夫一起出了病房,余祎让保镖守在门外,转头问陈之毅:“李星传也来了?”
 
  她开门见山,陈之毅笑了笑,只当没有听见,他小声跟吴适讲话,不知在说什么,吴适一会儿点头,一会儿小声回答,余祎沉着脸站在一旁,对陈之毅的行为百思不得其解,吴适躺在床上动来动去,不适应那只打着点滴的手,掰着透明的点滴管扯了又扯,余祎眉头一蹙,上前一步夺过点滴管,调了调点滴的速度,陈之毅笑看她一眼,又朝吴适瞥去。
 
  余祎正在看着点滴落下,突然听见吴适说:“妹妹……”
 
  这声妹妹,出自吴适的嘴里,余祎想起那天在赌场,吴适的声音这般响亮,他也在叫妹妹,可是那个妹妹不是她,而今吴适又在叫妹妹,余祎低头看去,正见吴适看着她,小声叫了一句:“妹妹。”
 
  他叫了两遍妹妹,在叫谁?余祎有些懵,不知做何反应,一旁的陈之毅低声道:“我怎么会去打扰吴家人的生活,我从来都舍不得让你伤心,吴适似懂非懂,他知道的不多。你陪他说说话?”
 
  吴菲已经送饭回来,因吴适需要留院数天,陈之毅对吴菲说:“我今天有时间,先陪他一晚,你和你先生先回酒店休息,明天再来换我。”
 
  吴菲虽然觉得不好意思,可这些日子他们已经与陈之毅很熟,想了想,她便道了一声谢,和丈夫先返回酒店。
 
  余祎坐在床边,低声和吴适说话,吴适第一次对她和颜悦色,没有不耐没有发脾气,他的五官很像乐平安,假如他能够减肥,一定会很英俊,余祎眼眶微红。
 
  陈之毅走出病房,将房门轻轻关上,见到保镖正坐在靠墙的椅子上,他朝他点了点头,不一会儿陈之毅买了一杯咖啡回来,递给对方道:“喝一点提提神。”
 
  保镖道谢接过。
 
  天色渐暗,乌云似乎在慢慢聚拢,柬埔寨已经晴了两天,今天似乎又要下雨。
 
  泉叔在酒店里突然接到阿赞打来的电话,听完他腾的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什么,先生失踪了?”
 
  阿赞道:“消息先别说出去,魏总说过要提防陈小姐,余小姐呢?”
 
  泉叔道:“余小姐的朋友受伤住院了,我马上打电话找她!”
 
  泉叔立刻把电话挂断,正要翻出余祎的手机号码,客房门铃在这时突然响了起来。
 
  
 
 
☆、第74章
 
  门缓缓打开,露出一道窈窕身影。
 
  陈雅恩立在门外,说道:“泉叔,我有点事想找你商量。”
 
  大雨终于落地,提醒人们这个雨季还没有结束,房檐窗户和凹凸不平的道路遭受着雨水的冲击,这个夜晚一点都不平静。
 
  医院病房中,暖色的灯光将房间照亮,与窗外被大雨冲刷的世界完全不同,这里安逸又温暖。
 
  余祎倒了一杯热水,晾温后又试了试温度,这才把水杯递给吴适,吴适看她一眼,慢吞吞的接过,喝了一口小声道:“谢谢。”
 
  余祎笑道:“不用谢。”
 
  吴适并非什么都不懂,只要对方好好与他说话,说得慢一点,他还是能够理解,他不过就是有一点社交障碍,智力有一点落后,脾气并不是很好,但他能够正常说话,有自己的喜好,比如他以前不喜欢余祎,现在他喜欢陈之毅。
 
  余祎轻声细语:“你受了伤,肚子饿也不能吃饭,要是饿了,我给你去弄点粥来,你要吃清淡的东西,不能大鱼 。”
 
  吴适点点头,余祎想了想,又说:“你伤口痛不痛?今天你为什么一个人跑出酒店?”
 
  吴适又开始不理她,低着头咬住杯沿,明明已经是这么大的一个人,举止行为却像一个小孩,余祎鼻头酸涩,忍不住去握他的手,吴适似乎觉得有些奇怪,却也没有抗拒,松开水杯,让她握住了一只。
 
  他的手很大,与身高匹配,手上全是肉,没有任何茧子,余祎曾经注意过吴菲的手,她没有这样好命,还未到三十岁,双手又黑又粗糙,与吴适的完全不同。
 
  吴适是在全家人的疼爱怜惜中长大的,他也许对外人冷淡,爱理不理,但他对自己的家人,却用自己独有的方式去疼爱,比如他会偷偷藏起棋牌室的钥匙,就为了不让老板娘辛苦工作,比如他把鸡腿掉在桌子上,谎称嫌脏硬要塞给吴菲,就为了让吴菲尝尝好吃的鸡腿。
 
  余祎握住他的大手,疲惫和酸涩一扫而空,她还是有亲人的,多希望今夜能够再长一点。
 
  病房始终静悄悄,谁也没有进来打扰,余祎同吴适说了许久的话,眼看大雨一直不停,她始终挂念魏宗韬,忍不住又打通了泉叔的电话。
 
  不过才七点多,泉叔也许在吃饭,电话响了许久他才接起,余祎迫不及待问:“泉叔,有阿宗的消息了吗?”
 
  泉叔回答:“先生现在很好,余小姐不用担心,这个时间他们应该已经到达古城。”
 
  余祎舒了口气,又问:“他们有没有带什么防雨的设备,有带帐篷吗,晚上住哪里?”
 
  泉叔一一回答,刻板有礼,余祎终于放下心来,踟蹰道:“我今天晚上想在医院里陪朋友。”顿了顿,她捂住手机小声道,“陈之毅也在,李星传应该也已经到了。阿赞不用再呆在金边,如果可以,让他也过来吧。”
 
  泉叔静默片刻,才道:“好的。”
 
  雨夜丛林,处处都有无法预知的危险。
 
  夜间无法赶路,没有月亮作为向导,在这片丛林山脉中极易迷失方向,魏宗韬不能贸然行进。
 
  山坳的空间狭小,堪堪能够容进三个人,雨水不住飘进来,又湿又闷热。庄友柏从包中取出简易帐篷,简单用树枝将帐篷挂起来,勉强遮在山坳口,挡住部分雨水。他们不能点火,也不能打手电,已防引起不速之客的注意。
 
  村民已经晕厥,暂时没有生命危险,但假如他得不到及时救治,腿也许会就此残废,庄友柏道:“魏总,接下去该怎么办?”
 
  魏宗韬呼吸沉稳,一直都在闭目养神,今天他们走了太多路,体力已经耗尽,为了以防万一,食物补给也不能太充足,万一被困太多天,接下去就将面临断水断食。
 
  “郭广辉……”魏宗韬似乎在自言自语,并没有回答庄友柏的问题,只道,“雇佣兵不可能只有两个人,其他地方一定还有埋伏,我与郭广辉曾有过数次接触,他虽然性格古怪,但没有道理对我动杀机。”
 
  庄友柏迟疑道:“难道这也是考验之一?考验我们是否能活着找到他?”
 
  魏宗韬嗤笑,瞥一眼躺在一侧的村民,幽黑中视物不清,也不知村民现在还有没有呼吸。“如果他真做这种考验——”魏宗韬阴测测道,“那到时,我会数倍奉还给他!”
 
  他活到如今,还没有谁敢对他做出这种事,谁给他一刀,他必定还对方十刀,唯有一个人例外,那就是余祎。
 
  魏宗韬从未想过自己会这样纵容一个女人,在儒安塘时任由她闹腾,离开儒安塘后竟然还会把她带上,他始终记得当年监控之下的余祎,赤身裸|体美不胜收,以至于这段记忆保留数年,当他在邮轮上找出她时,他对她竟然还是如此仁慈,舍不得伤她分毫。
 
  雨太大,时不时就有雷鸣闪电,耳边都是淅淅沥沥的雨水声,魏宗韬幻想余祎此刻就在他的身边,气急败坏的骂他不要命,为什么不带她一道来,原来余祎如此在乎他,这个小女人终于学会了离不开他,他又怎能让她担心太久。
 
  他要尽快赶回去,抱抱她亲亲她,好好安抚她,还没将她宠够,他不能浪费太多时间。
 
  魏宗韬 帐篷往外望去,闪电霹雳而下,劈亮天空和丛林,他道:“现在就出发,雇佣兵不见得会这么卖命。”他又瞥一眼村民,道,“给他留下水和食物。”
 
  病房里没有声响,吴适睡不着,靠在床头看向正趴在床头柜上的余祎,忍不住挪了一下臀朝她靠近,心里有一些他也说不清的奇怪感觉,他慢慢伸出手,有些小心和紧张,手指差点就要碰到她的头发,突然就听有人敲了两下门,吴适立刻缩回手,心虚的望向门口,“陈……”
 
  “嘘——”陈之毅制止吴适,轻轻的将病房门阖上,门外的保镖垂着头,不知是睡着了还是在闭目休息,一旁的咖啡一动未动,却已经凉透了。
 
  陈之毅慢慢走到余祎身边,把遮在她脸上的头发小心翼翼的捋到了后头,终于露出了她的整张脸。
 
  两个月前她还很瘦,现在脸上似乎长了一些肉,两颊红润,连睡着时嘴角都在上扬,呼吸浅浅的,安静又乖巧。他已经许久没有见到她这副样子,最近的一段印象,也是在她十七岁那年,她淋雨后发烧住院,躺在病床上安安静静极其乖巧,他能够放纵自己,在夜色下偷偷把她搂进怀里,那时他其实已经很知足,许多年后他也这样认为,可人性总是贪婪。
 
  吴适用假声说话:“陈警官,她睡着了。”
 
  陈之毅淡笑:“嗯,我知道。”
 
  “陈警官,她是我妹妹,我为什么不能告诉我妹妹?”
 
  吴适想知道为什么不能把余祎是他妹妹的事情告诉吴菲,他对陈之毅说的话半知半解,离开金边前陈之毅曾经悄悄跟他说过这件事情,刚才陈之毅又小声让他叫余祎一声妹妹,吴适照做了,没想到余祎会变得这么温柔。
 
  陈之毅坐到床边,看着余祎的睡颜,说道:“我不想惹她生气,她不想让别人知道。”
 
  吴适突然变得聪明:“陈警官,你喜欢余祎?”
 
  陈之毅笑了笑:“嗯,很喜欢。”他已经没有喜怒哀乐,没有喜好和知觉,他对余祎痴迷了这么多年,这些都已经成为习惯,余祎离开海州,他也离开海州,五年的时间他仍旧没能将习惯改变,当他在吴菲的宾馆里再一次见到余祎,他仿佛突然从梦里惊醒,一切都变得鲜活起来,他的小女孩又回来了,她为了她的哥哥回来,他想让她再为了她的哥哥留下。
 
  陈之毅对余祎百看不厌,他怕余祎会醒来,手指只轻轻擦在她的脸颊上,一点力都不敢用,他甚至有些激动,心跳不住加快,可是他的表情仍旧淡淡的。
 
  吴适对他的举动有些莫名不喜,皱了皱眉,又小声道:“你不要吵醒她!”
 
  陈之毅笑了笑:“嗯。”
 
  他口头答应,可是手还在碰余祎,吴适便道:“陈警官,我下次不听你的了,你让我今天去那里等你,可是我等了很久也没有看到你来,我还被别人打了,还不能把这个事情告诉别人!”
 
  陈之毅手上一顿,回头看他一眼,低声道:“抱歉。”他的手还停留在半空中,刚刚说完,便觉手指一软,他猛得回头。
 
  余祎的脸颊擦过他的手指,她似乎有些厌恶,伸手抹了一下脸,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冷声道:“你故意把他骗出去,找人把他弄伤害他住院,究竟有什么目的?”
 
  “吵醒你了?”陈之毅并不回答。
 
  余祎没有太多耐性:“我问吴适好几遍,他什么都不肯说,只能听你亲口说,陈之毅,你到底……”她还没有说完,突然想到了什么,话语一顿,直视陈之毅,说道,“你不是想骗他出去,你只是想骗我离开酒店。”
 
  可陈之毅没有伤害她,余祎也相信陈之毅无论如何也不会伤害她,更何况这里是医院,病房外都是人,他不可能明目张胆的对她做什么,可他为什么要把她骗出来,让她一直陪着吴适,消耗了好几个小时。
 
  余祎心头一凛,立刻朝病房门口冲去,刚走几步腰上便是一紧,她用力挣扎:“你放开我,你是不是对泉叔做了什么,魏宗韬是不是出事了,陈之毅,你跟李星传合谋!”
 
  陈之毅抱紧她,沉声道:“我什么都没有做,有人要害他们,我只是想保护你!”
 
  余祎不肯听,拼命往门口挣扎,陈之毅捂住她的嘴,“我只要你在这里呆一晚,只要一晚!”
 
  有人要害他们,陈之毅说的是“他们”,而不是“魏宗韬”,余祎在意识消失之前,脑中只闪过这个念头。
 
  作者有话要说:话说大家对于吴适是哥哥还是弟弟混乱了,哎呀是我昨天没仔细,一直都觉得吴适是小弟感觉,写着写着总写成弟弟这样了,其实他是哥哥,吴菲是妹妹,吴菲丈夫是妹夫,咳咳咳咳我前一章错误的bug修改好了,嗯请叫我马虎丙,谢谢~
 
 
☆、第75章
 
  余祎在短暂的晕眩过后,意识猛然冲回脑中,她四肢 ,无力动弹,只知道自己被陈之毅抱到了另一张病床上。
 
  她听到吴适紧张的说:“陈警官,你要干什么!”
 
  陈之毅道:“安静。”
 
  他捋了一下余祎的头发,抬起她的脖子调整位置,让她躺得更舒服一些,见她的眼皮微微掀起,知道她还有意识,低声道:“我只用了一点点药,你不会有事,乖乖睡一觉。”
 
  他将大半的药水都涂在了咖啡的纸杯上,药水从皮肤渗入体内,保镖拿着咖啡杯,毫无察觉,此刻他正在睡梦中。
 
  剩下的一点药水,陈之毅用了一些在余祎的身上,只有一点点,他不敢多用。
 
  余祎想要努力的抬一下胳膊,可是她将全身力气都聚集到了胳膊上,仍旧一动都无法动,她讲不出话,无法做任何表达,实在太难受,她只能翕张着嘴,像是在水中呼吸艰难一般。
 
  陈之毅俯□,一边抚着她的脸,一边安抚:“闭上眼睡一觉,醒来一切就都好了。”
 
  余祎眼角淌下泪来,她恨自己现在什么都做不了,陈之毅不让她离开,外面必定是有事发生,这些一定跟李星传逃不了干系,而陈之毅就是帮凶。
 
  她问吴适为何会独自离开酒店,而吴适一句话都不说,她千不该万不该,在已经产生怀疑之后还留在医院,妄图弄清陈之毅的目的,她竟然在这种时候会担心吴适,而不是已经离开一天的魏宗韬。
 
  余祎恨极了自己自作聪明,眼泪止也止不住,不好的预感一点一点侵蚀着她的心,外面狂风暴雨,雷鸣电闪,丛林里会发生什么事情,魏宗韬到底在哪里!
 
  另一张病床上的吴适有点害怕,小声叫了好几遍“陈警官”,陈之毅终于回应:“余祎累了,她在这里睡一会儿,你先睡,睡醒了我给你买粥。”
 
  日光灯关了两盏,只剩下卫生间门口的灯还亮着,吴适的视线一会儿晃到陈之毅身上,一会儿又晃到旁边的病床上,陈之毅把他的床板放下来,扶着他慢慢躺下,又给他盖上被子,吴适最后又看了一眼余祎,这才闭上眼开始睡觉。
 
  病房外不知有没有人,余祎阖着眼,用指甲掐手指,起先一点力气都使不出,好半天指甲才碰到皮肤,手指很麻,没有痛感,她等待知觉恢复。
 
  室内光线变暗,陈之毅又重新回到余祎身边,他知道余祎还清醒,并没有睡着,立在床头等了一会儿,他才坐 ,靠在床头,将余祎小心翼翼的搂进了怀里,说道:“我曾经这样抱过你。”
 
  他曾经这样抱过她,两人最亲近的时光也不过如此,多少次他想吻她,总怕她事后再也不理他,陈之毅面对余祎时胆子会变得很小,战战兢兢,小心谨慎,太在意,所以他怕失去,其实他从未得到过她,又哪里会有失去?
 
  陈之毅想到那天他离开邮轮,左右两边都是邮轮员工,一路监视他下船,余祎在那人身边,而他被那人赶走,再也没能看余祎一眼。
 
  越南对他来说很陌生,他受着从未受过的屈辱,踏在没有余祎的土地上。其实那三个月,他去过的每一个国家,对他来说都很陌生,只是因为余祎在,因为余祎喜欢,他一边跟在她身后,一边想象她离开的那五年,是否也是这样走走停停,他想不明白自己怎么会失去了那五年的时间,想了很久,他才想起原因,他曾经那样对待她,求而不得,竟让他在那种时候生生在余祎的心头剐了一刀,他怎么能做这种事,可是现在,他又在做什么?
 
  他抱紧余祎,低声道:“睡一觉起来,我带你回国,你已经离开太久了。”他抚着她的脸,察觉到她在抗拒,可是她没有多少力气,陈之毅笑笑,“不要再去想其他人,他不适合你,你只是一个普通人,以前你妈妈说过,要你在三十岁之前结婚,生儿育女,家人生病也不用上医院,因为你是一个医生,你应该过那种日子,而不是和那样一个人在一起,过提心吊胆的日子。”
 
  他没想要余祎做出回应,自顾自说:“你一气之下离开五年,从来都没有回过家,每年我都会去给叔叔阿姨扫墓,可没有一次遇见过你,你爷爷说你特意躲着他们,不知道你会躲多久,大家都在等你回来,我想你迟早有一天会回来,一个人回来。”
 
  余祎的手指越来越痛,她的视力和听觉也愈发清晰,兀自挣扎好半天,她终于开口:“你疯了……”
 
  陈之毅一滞,没想到她这么快就能说话,他笑了笑,抬起她的脸端详她,问道,“不困?”
 
  余祎的声音很轻,力气只恢复了一点点:“你真的疯了……”
 
  陈之毅摇头:“没有,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执念而已,习惯而已,不舍而已,他很多年前就规划过自己的将来,不能再做警察,因为他要好好爱护家庭,所以不能让余祎提心吊胆,他希望余祎能生一个小孩,像她或者像他,寒暑假把孩子扔回北方,他能带着余祎过二人世界。
 
  “这个念头我想了太久,梦里总当真,我们可以一直相伴到老,白发苍苍,变成老爷爷老太太,过年给晚辈发红包,我想我总能等到那一天,你是女孩,心肠硬不了,外表装得再凶悍,可你心肠照旧软。我没有疯,我知道自己这个月来在做什么,我没有办法看着你和别人在一起,我真的做不到。”
 
  陈之毅望向余祎的眼,“你就当我自私,当我狠心,我不能把你留在新加坡,留在其他男人身边,这次魏宗韬不会再回来,你将来会恨我,我也料到,可我不这样做,我能怎么做?我宁可你恨我,我也不愿意见到你和别的男人在一起。”
 
  余祎眼神微闪,颤声道:“不愿意我和别的男人在一起?”她哂笑,“你和李星传是朋友吗?你要害魏宗韬,却和李星传做朋友?你知不知道他怎么对我?”
 
  陈之毅眉头一蹙,余祎吸了一口气,又悄悄活动了一下手,“我刚在娱乐城工作的时候,差点被一个外国客人迷|奸,李星传装好人救了我,可是……”她憋出一点眼泪,愤恨道,“你知道,他做了什么吗?”
 
  陈之毅眸色顿沉,“他说过,他救了你!”
 
  他果真知道这件事,余祎咬住牙,又说:“我的左胸口有一颗黑痣,他很喜欢……陈之毅,现在你知道他对我做过什么了吗?”
 
  陈之毅猛地坐直,掐住余祎的肩膀,声音打颤:“你说什么?”
 
  “那天我被迷晕,在他的房间里呆了一个小时,你以为会发生什么事情?”余祎泪流满面,“你口口声声说爱我,可你却在帮他,陈之毅,我恨不得杀了他,而你却帮他!”
 
  陈之毅愣在那里,余祎再接再厉,努力抬起已经恢复知觉的胳膊,将裙子肩带用力往下一拉,露出了淡色的文胸,指着一处位置,说道:“这颗痣这么淡,我从来都没有发现过,陈之毅,你真的要帮他?”
 
  那里是最隐秘的地方,从来都被衣服包裹,陈之毅今天第一次见到,傻傻愣在那里,所有反应都已忘记。
 
  余祎慢慢拉住他的衣服,朝他一点点靠近,任由肩带 ,露出更多皮肤,她仰头看向陈之毅,流泪道:“谁都可以这样对我,只有你不可以,我信你胜过任何人,你不能这样对我……”
 
  余祎的话还没有说完,突然就被陈之毅一把抱进怀里,力道大的仿佛要将她掐碎,勒得她背上一阵阵疼。
 
  陈之毅道:“我没有帮李星传,他同样会死,我说过,有人要害他们,包括李星传,我不想你出事,所以我才把你骗来这里,一一……”他扣住余祎的脖子,抱得越来越紧,“这次他们谁也逃不了,我明天就带你回国!”
 
  余祎边哭边将手伸向他的口袋,脖颈上的热气一点点贴近,陈之毅已经吻住她,她努力控制住推开他的冲动,慢慢摸到了一个小瓶形状的东西,耳边一声声呢语,陈之毅已要吻上她的唇,余祎脊背一僵,立刻掏进的他的口袋,迅速打开瓶口,屏住呼吸将瓶子盖到了他的鼻前,死死摁住他的脸。
 
  陈之毅一愣,立刻要去拽她的胳膊,却在这时脑后突然一记重力,“砰”一声,他痛得倒了下来,余祎捂在他脸上的手也收了回来,愣愣的看向举着半截点滴瓶的吴适。
 
  吴适被自己吓呆了,战战兢兢道:“妹妹……快走……”
 
  余祎突然落下一滴泪,动作却已先于思考,双脚迅速着地,可是实在没有力气,踉跄了一下又要倒下来,吴适赶紧扶住她,陈之毅的后脑勺渐渐渗 来,他吸入了药水,四肢渐渐无力,强撑意识大声道:“别走,一一,别走!”
 
  余祎看他一眼,在吴适的搀扶下努力朝门口走去,陈之毅还在那里说:“别回去……阿……”他只说了最后一个“阿”字,便晕了过去。
☆、第76章
 
  走廊上并没有人,保镖正睡在座椅上,余祎急急忙忙去摇他,可是摇不醒,她又拉着吴适去找来医生,只说病房里有人受伤,等医生和护士都跑了过去,她才拿起手机拨打泉叔的号码。
 
  手一直在颤抖,泉叔的手机竟然已经关机,余祎慌了神,又马上翻出阿赞的手机号,拨打过去竟然也是关机。
 
  她的心跌到谷底, 再也无力支撑,踉跄了一下就要摔下来,吴适一把扶住她,紧张道:“你怎么了!”
 
  余祎看了看他的手,手背上有血,他刚才竟然用点滴瓶砸破了陈之毅的头,也不知针管是什么时候被拔了出去,吴适居然也没有喊痛。
 
  余祎拉住他,仿佛寻找到了一分依靠。她从墙角探出,看向前方走廊,已经快九点,医院里的人也不多。
 
  陈之毅已经昏迷,他最后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别回去……阿……”
 
  “别回去”三个字后面有停顿,第四个字并非语气助词,他是想要提醒她什么?
 
  余祎做了做深呼吸,镇定道:“吴适,我现在带你去找医生,让医生看看你的手,等下我把吴菲叫来陪你,现在你听我说,要照我的话去做。”
 
  吴适很不安,额角不停滴汗,他知道自己刚才做了什么,所以此刻才会感到害怕,余祎用力握住他的手,抬头看着他,尝试着张了张嘴,好半天她才开口:“照我说的做,哥哥……”
 
  吴菲和丈夫赶来的时候,余祎已经离开医院。
 
  她一直躲在医院大楼的墙根处,等见到吴菲他们出现,她才松了口气,探出半截身子,朝吴菲那头抬了抬胳膊,吴菲余光瞥见,跟丈夫打了一个招呼,便立刻朝余祎跑来,一近前就急忙道:“小余,到底是怎么回事!”
 
  余祎拉着她躲进阴影处,压低声音道:“今年春节的时候来儒安塘的魏先生你应该还记得,他是我的男朋友,这次来柬埔寨谈生意,可能已经出事。”
 
  余祎长话短说,解释了这样一句,立刻问:“我让你去那几间客房看看,那里怎么样了?”
 
  吴菲来不及吃惊,忙回话:“那三间客房,一个小时前就退房了!”
 
  “一个小时?”余祎蹙起眉头,照这样看,她和泉叔最后一次通话时,泉叔还在客房里,余祎想了想,叮嘱吴菲,“吴适打伤了陈之毅,陈之毅应该不会告他,我不能等警察来,我现在没有时间,所以在警察面前你们不要提到我,吴适也不会提到我,等陈之毅醒了,你帮我问他一个问题,然后打我电话!”
 
  余祎向吴菲借了一些钱,仍旧在医院大楼徘徊,等了片刻,手机终于响起,电话来自天地娱乐城,魏宗韬的秘书说:“余小姐,阿公前两天去坐了邮轮,预计明天能够回来,我现在联络不上他。”
 
  余祎没有阿公的联络方式,刚才她将电话打去了天地娱乐城,谁知道阿公这会儿竟然跑去邮轮玩,余祎捏紧手机,来来回回不停踱步,突然脚步一顿,撂下电话,她立刻拨通了阿成的手机号。
 
  魏宗韬身边的人要么叫阿庄,要么叫阿赞,统统都叫“阿”,余祎不确定陈之毅想要说谁,她唯一能确定的,便是阿成的为人,谁都可以提防,只有阿成不用提防。
 
  阿成那头不知道在做什么,过了许久他才接起电话,余祎直接道:“魏宗韬出事了!”
 
  阿成惊讶的叫了一声,似乎比谁都着急,余祎让他安静,自顾自把话说完,最后问道:“你们在柬埔寨有没有手下?现在只有我一个人在这里,什么都做不了。”
 
  阿成又急又悔,他在魏宗韬身边只需负责日常生活和赌博,这种事情向来由庄友柏和阿赞负责,他从不插手,也一点都不懂,到了关键时刻,他竟然一点作用都发挥不出。
 
  余祎不想听他“废话”,想了想,打断他问:“林特助还在新加坡吗?”
 
  林特助被罗宾先生特派到新加坡,专门负责与魏宗韬的合作事宜,职称虽只是“助理”,但他是罗宾先生的心腹,手中权力不小。
 
  余祎找不到阿公,阿成又完全不懂,她根本等不及天亮,此刻唯一能想到的只有这个曾配合魏宗韬演戏数次的林特助,林特助听完她的电话,沉着道:“好,我知道了。”
 
  他思忖片刻,才说:“不要回酒店,也不用去金边,你先找个地方落脚,我马上订机票。”
 
  “从新加坡飞柬埔寨,最早的班机在明早,路上起码两个小时。”余祎的声音很冷静,不见半分无措,“现在这里还在下雨,我已经联络不上魏宗韬,他们只有两个人,我不知道他们还能够撑多久,我必须在最短的时间内有所行动,林特助,你明天来这里要做什么,我现在就可以替你完成!”
 
  林特助有些惊讶,过了半晌,才说:“好。”
 
  魏宗韬此行低调,入丛林也并不带多余的手下,原因有二。
 
  第一是因为郭广辉失踪的消息不能声张,否则必定会人心大乱,他在柬埔寨过于出名,金辉娱乐城的地位也与众不同。
 
  第二则因为这片丛林,早几年政府军驻扎在此,近几年军队虽然已经撤离,但丛林仍旧不对民众开放,因此魏宗韬只能精简人手,偷偷摸摸进入。
 
  余祎奇怪不开放丛林的原因,直到现在她才知道实情——那里有一大片地雷区!
 
  她倚在墙壁上,撑着膝盖平复了一会儿情绪,慢慢挺直脊背。
 
  医院附近有网吧,网吧很小,顾客都是柬埔寨当地人,余祎找到一台机子坐下,努力回想之前阿赞跟她说过的信息,打开哪个网页,进入哪个程序,输入哪段密码,阿赞与她信息共享,他能看到的,余祎基本也能看到,此刻那张被她盯了一下午的地图上已经遍寻不到小圆点,余祎让自己尽量冷静,敲击文字向魏宗韬的通讯设备发出一段讯息,只要他能接受到信号,就能马上知道外面发生的事情。
 
  做完这些,她又立刻找到一名柬埔寨当地的妇女,向她买到一套深棕色的裤装,换上衣服,余祎把自己的头发绑了起来,不一会儿又接到林特助的电话,林特助道:“我已经找到人,对方叫杰克,曾经在美国当兵,现在已经退役,就住在那附近,你先在去找他。”
 
  几小时内,泉叔、阿赞和陈雅恩统统失踪,魏宗韬也联络不上,谁也不知道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他们此行并没有大张旗鼓,知情人也不过就只有那些,柬埔寨的政局并没有表面太平,林特助不清楚这当中是否有其他的利益冲突,因此他不打算让余祎求助政府,他还需要时间去查清楚来龙去脉,而魏宗韬几人,就像余祎所说,时间紧迫,不能再等,他只能让余祎冒险一试,派人进入丛林。
 
  只不过他没有想到,余祎要亲自进入。
 
  此刻雨势已经变小,丛林里伸手不见五指,之前还有闪电可以勉强照明,现在再也没有任何自然界的力量来补充光源。
 
  魏宗韬在原地观察片刻,确定周围暂时没有危险,这才掏出手电筒,遮住一半的光线照了照路。
 
  野外行走的大部分工具都在中枪的村民身上,他们连指南针也没有,起先魏宗韬并没有跑偏,可是道路越来越崎岖,到后来他也不确定起来,每跑一段他就拿出通讯工具看一眼,仍旧没有信号,周围也没有断树,无法根据年轮来确认方向,他们似乎已经无路可走。
 
  魏宗韬蹙了蹙眉,就在这时,又有一道闪电劈过,将天空瞬间照亮,大雨顷刻如注而下,再一次猛烈的击打在丛林之上,一旁的庄友柏惊讶一叫,魏宗韬抬了抬手让他噤声,慢慢走向前方。
 
  那里是一处断崖之下,有一个人躺在那里,已经没有呼吸。
 
  另一头,余祎已经见到了杰克,杰克身高一米九,肌肉结实,已经穿上了迷彩服,身上枪械也已经备齐,另有同伴五人,块头与他差不多,几人见到余祎时很惊讶。
 
  余祎正在同吴菲通话,知道陈之毅还没有醒,她交代吴菲几句,把林特助的联络方式报给了她,挂断电话后她突然夺过桌上的最后的一把枪,说道:“怎么用?”
 
  雨夜中,两辆吉普车超速行驶在柬埔寨的道路上,余祎坐在副驾驶,低头敲打着腿上的笔记本电脑,眨眼车子就已停下,前方是一座村落。
 
  她要见魏宗韬,马上就要见他!
 
  
 
 
☆、第77章
 
  杰克准备的装备尚算齐全,除去余祎,他们总共六人,每人都有一只包,包内装有野外生存的必需品,身上带有对讲机,不怕同伴走散,即使走散,他们也能独立返回。
 
  他们并非雇佣兵,在美国退役之后,他们曾经做过保镖,也曾经跟随科考队去探险,今晚这种情形他们并非第一次经历,但踏入埋有地雷的丛林,却是他们的第一次。
 
  杰克蹙眉看向同伴从远处跑来,同伴朝他摇摇头,说道:“村民说只有两人当初跟随科考队进入过丛林,我去找过,他们家人说,他们今天刚好进了丛林。”
 
  也就是说,他们必须独自进入这片陌生的丛林。
 
  大雨铺天盖地,连走路都困难,更不用说这里面可能会有各种无法预知的危险,余祎眼神微闪,阖上笔记本电脑说道:“罗宾先生为人慷慨仗义,丛林里走散的人是他的朋友,不管这次能不能成功把他带出来,你们只要尽力而为,罗宾先生一定会重谢!”
 
  杰克心头一动,与同伴对视一眼,狠了狠心,终于将吉普朝丛林深处驶去,余祎舒了一口气,视线紧盯前方,不知前面等待着他们的,将是什么。
 
  雨水一刻不停的敲打在枝叶上,原本淅淅沥沥的雨声变得更加嘈杂,满地泥泞,踩一脚就会留下脚印,片刻脚印又被雨水冲刷干净,谁也不知道前一刻这里是否有人经过。
 
  雨中行走不便,余祎披了一件防水外套,头上戴一顶宽边帽,雨水却还是从四面八方扑向她。杰克并不希望她一起进入,带着一个女人始终是累赘,可是走了一段之后他就立刻改观,余祎不声不响,步伐坚毅,满身雨水却连眉头也没有皱一下,一旦发现自己落后,她会立刻跑上前,紧紧跟着他们,不需要他们有任何停留,杰克便不再管她,与同伴商量如何分头找人。
 
  余祎道:“下午的时候,他们的前进方向是古城,我大约知道什么范围内会有信号,他们现在虽然失踪,但通向古城的方向仍然是重要搜寻点,有很大的可能,他们只是失去了信号。”
 
  杰克点点头,他们共有六人,原本这种情况下不应该将人手分散,毕竟危险未知,假如是失踪者在丛林中遭遇到了人为迫害,那对手一定不是普通人,他们需要同心协作。
 
  但这片丛林毕竟不是一般的地方,再加上还有狂风暴雨,危险系数加大,救援行动通常有黄金七十二小时之说,只不过这些都需要视情况而定,而此刻的情况并不乐观。
 
  杰克想了想,决定安排两人一组分头行动,余祎跟着他们朝古城的方向走,路上三方必须时刻保持联络,谁也不能走失。
 
  在丛林中寻人犹如大海捞针,余祎此刻什么都顾不上,也没有任何时间去思考,她满脑都是魏宗韬,当初也是在这样一个雨夜,魏宗韬赤手空拳将三个混混打倒在地,余祎被他打横抱起,从那天开始,命运终于改变,她就此和这样一个冷峻强势的男人绑在了一起,绑得这样紧,她应该再绑紧一点,紧到魏宗韬每走一步,都会带着她一起走,不会让她一觉醒来看不见他。
 
  余祎咬住牙,攥紧拳头努力向前,她的动力是魏宗韬,也只有魏宗韬!
 
  越走越远,越走越深,信号也越来越弱,这个夜晚似乎格外漫长,手电筒微弱的光照亮的前方,一望无际,根本就没有终点。
 
  对讲机里时不时的传来说话声,他们没有发现任何踪迹,而余祎这头也没有发现任何状况,就在他们越来越疲惫时,手电筒的光突然照到了一个鼓起的物体,出现在丛林的半道上,显得格外诡异。
 
  余祎和杰克两人对视了一眼,杰克掏出手枪,率先往前走,每一步都小心翼翼,等到距离拉近,视线逐渐清晰,他终于看清鼓起的物体是一个人。
 
  手枪对准他,杰克用脚面贴向他的身体,用力将他翻了一个身,他道:“是一个死人!”
 
  余祎一怔,立刻快步跑向前。
 
  死者原先贴面躺在地上,背部有血渍,土壤上还能照见未被雨水冲净的血。
 
  杰克见到余祎跑近,还没来得及开口,便见她蹲了下来用手触摸尸体,惊讶道:“余小姐!”
 
  他没想到余祎的胆子这样大,见到尸体不但面不改色,竟然还有闲情逸致去碰他,他不禁重新打量起余祎,这个东方女人在他看来太过娇小,弱不禁风,穿衣打扮也邋里邋遢,果然人不可貌相,她能与罗宾先生相熟,毕竟不简单,正思考间,杰克突然听到余祎开口:“他已经出现尸僵。”
 
  雨水和高温会影响尸体变化,余祎打开他的衣服,仔细检查他的胸口和上肢,手指摁了摁他胸口的浅色斑痕,痕迹消褪,她又翻了翻他的眼睑,最后道:“死亡时间超过两个小时,但应该不超过六小时。”
 
  尸体的边上有一只包,似乎被人打开过,里面的东西都 的散在四周,余祎又看了一眼尸体,终于下结论:“他可能就是那两个村名之一。”
 
  杰克也已经猜到,蹙起眉头朝四周看了看。
 
  这里必定发生过枪击事件,而尸体只有一具,另外的人一定逃了,杰克和同伴分头查找线索,只要这里经历过激烈的场面,必定会留下痕迹,果然,不一会儿杰克就发现了路边被踩断的枝叶,雨势虽大,树木茂密的地方却还是能挡住不少雨水,没有将痕迹完全冲抹干净,杰克举着手电筒,看向地上隐隐约约能够分辨出来的 脚印,说道:“跟我来!”
 
  沿着这条路往前走,方向已经改变,杰克透过对讲机通知同伴,提醒他们小心,他已经确认了这片丛林里除了有失踪者,还有其他人的存在。
 
  余祎心头一阵一阵揪紧,她咬紧牙关,努力控制住自己,不让自己胡思乱想,杰克以防万一,已将手电筒关闭,三人保持沉默,走了许久才发现前方没有路,只剩下了一处断崖。
 
  断崖上的岩石有脱落的痕迹,杰克在地上捡到两枚子弹,断崖之下,是一片更加陌生的天地,这里似乎离古城越来越远。
 
  如果没有意外,杰克已经判定失踪者跳崖逃离,这里的断崖并不太高,但是十分陡峭,杰克见余祎一声不吭,安慰道:“他们能够从枪口下逃脱,还能够跑这么远,一定不会有事。”
 
  “嗯。”余祎只坚定的说了一个字,静默片刻,她道,“直接从这里下去。”
 
  这里下去太危险,但假如绕路下崖,一走就是好半天,路上更可能遇到其他的危险,她不想耽误一分一秒。
 
  杰克见她神色坚定,二话不说就从包里拿出装备,给余祎讲了讲简单要领,不一会儿就准备就绪。
 
  下崖并非儿戏,他们的攀岩设施简陋,再加上余祎从未有过这类经验,因此每一步都需小心谨慎。
 
  雨势已经渐渐变小,余祎跟着杰克的脚步往下爬,明明距离很短,可望下去却犹如深渊,周围一片漆黑,只有杰克嘴里叼着的小手电能够勉强照明,一切看起来更加惊悚恐怖。
 
  杰克的同伴在崖顶上方紧紧攥住绳索,余祎听着两人指挥,在踩下几段路之后,她攥紧绳索,慢慢往下滑,身体仿佛失重,只要一个不慎,她必定会粉身碎骨。
 
  余祎突然想到在儒安塘的古宅天台,魏宗韬在雨夜里将屋顶砸裂,那种震感太强烈,惊险不比现在小,那时她竟然从未担心过自己的安危,原来在那时,只要魏宗韬在她的身旁,她就已经不会害怕,魏宗韬天地不怕地不怕,他能做到的,她也一定要做到,否则她如何跟他到老?
 
  余祎手中的绳索忽紧忽松,脚下时而踩着石块,时而踏空,她的心头渐渐镇定,离崖顶越来越远,离崖下越来越近,杰克一声令下:“可以了,跳下来!”
 
  余祎舒了口气,绳索的长短也已到尽头,她终于松开手,朝下方一跃。
 
  就在这时,突然有一束光照向了崖壁,在余祎还没反应过来之际,倏地一声枪响,崖壁上“砰”一声,石块瞬间碎裂,崖顶上的同伴还没有下来,杰克大喊:“跑!”
 
  余祎胳膊一紧,转眼就被杰克拽着往前方跑去,身后有两名男子,举着步枪一路追赶,子弹呼啸而过,余祎的眼睛越睁越大,她奋力向前,脚下一刻也无法停,杰克冲她喊:“是雇佣兵!”
 
  他对雇佣兵太熟悉,只需要一眼就能够分辨出来,此刻身后的枪击接连不断,两名雇佣兵穷追不舍,杰克将余祎用力朝前一推,厉声道:“躲起来!”
 
  他转过身,藏在树后立刻朝那头开出一枪,另一只手取下一直挎在背上的步枪,余祎看他一眼,更加拼命的朝前方丛林跑去,她从不知道自己有这样的速度和体力,此刻她的脑中只有一个念头,不是逃,不是生不是死,而是魏宗韬,她要魏宗韬,她一定要魏宗韬!
 
  小山坳处,魏宗韬一言不发。
 
  泥水从山壁淌落,脚下的地面愈发泥泞,手表上的刻度不断在走,可惜离天亮似乎还要很久。山坳里的尸体似乎没有沾到多少雨水,魏宗韬目测他是从顶上滚落下来,身上有两处枪口,不知死了多久。
 
  他面沉如水,庄友柏也紧拧着眉头。
 
  “魏总,现在该怎么办?”
 
  魏宗韬已经重新确认过东南西北,此刻他有两个选择,继续冒雨前行,或者在这里等待天亮,无论哪个选择,都将危险重重,但他从来不喜欢坐以待毙,魏宗韬道:“走!”
 
  他刚刚转过身,却突然听见附近传来动静,光线猛然亮起,雨水将光束打得扭曲又朦胧,什么都还来不及反应,一颗子弹立刻朝这里射来,庄友柏痛叫一声倒地,魏宗韬迅速闪身,对方是两名雇佣兵,举着步枪正朝他们跑近,魏宗韬手中的枪还未曾抬起,突然便听见一声枪响传来,子弹射在了地面上,击起了泥土和石块,却刚好就擦在其中一名雇佣兵的脚边,那两名雇佣兵立刻转过身,朝着子弹过来的方向迅速射击,说时迟那时快,魏宗韬瞄准空隙,撑在地上迅速朝一名雇佣兵开出一枪,庄友柏也举起手枪,猛地朝他们射击,不过短短两秒,那两名雇佣兵刚一回头,立刻中了子弹,后头的子弹也在胡乱射击,地上“砰砰砰”连续不断,泥水四溅,大雨中枪声响彻夜空,步枪朝天 最后一枪,两名雇佣兵终于倒了下来。
 
  手枪发出最后“砰”的一声,火药味仿佛弥漫在了空气中,就在两名雇佣兵倒地的瞬间,魏宗韬猛地将手枪对准前方幽暗的丛林,扳机已经扳动,却见丛林中突然蹿出一个人,披头散发浑身是雨,闪电般朝他冲来,眨眼就扑进了他的怀里,魏宗韬立刻紧紧搂住,扣住她的脖颈将她的头抬起,一言不发吻了上去,动作又凶又狠,随即松开她,将她拽到了庄友柏身边,说道:“他中枪了,快!”
 
  没有感动,没有关心,没有一句多余的废话,只有一记狠狠的吻,他就是如此与众不同,余祎泪眼朦胧,握着枪的手还在颤抖,耳膜还有一些痛,此刻她却没有紧张和害怕。
 
  魏宗韬将尸体处理完,取走了他们的步枪,折返回山坳这头。
 
  山坳不是很小,他用枝叶做掩护,里面只有微弱的光。回来的时候余祎已经将庄友柏的腿处理完,如今不能取子弹,她只能做最简易的处理,魏宗韬将步枪扔到一边,坐到地上,立刻将余祎捞进了怀里,又去吻她的唇,也不管庄友柏虚弱的躺在一边,只一会儿他就松开她,捧起她的脸,指腹擦着她脸颊上的泪水,哑声道:“只有你一个人?”
 
  余祎摇摇头:“还有六个人,我已经用对讲机通知了他们,方位说不清,他们应该能够找过来。其中一个人刚才为了掩护我,现在也不知道怎么样了。”顿了顿,她将泪水抹了一下,可是似乎抹不干净。
 
  魏宗韬将她抱紧,一句话都不想说,此刻血液仿佛要从胸口涌出,连大雨也在呐喊,他的女人为他涉险,刚才在千钧一发之际救了他,现在她在他的怀里哭,这就是他的女人,他爱的女人,他舍不得她,她也舍不得。
 
  山坳里光线弱,不知道下一刻是否又有雇佣兵发现这里,魏宗韬只知道自己不想再走,从早晨离开直到现在,一天还未过去,他已经几经生死,原来他这样想念他怀里的这个女人,这个女人现在已经没有体面,邋里邋遢满身是泥,长发已经从发圈里散开,手心也有绳索的勒痕,她没有以往漂亮,却比任何时候都要动人,他要死也该死在她的身边,牵着她的手,不让她逃跑,他没有这么伟大,他走到阴曹地府也要带着她,她只能永永远远属于他一个人!
 
  余祎窝在他的怀中,身体终于放松下来,她已经忘记了外面的危险,只知道要抱紧面前的这个男人,只要跟他在一起,走到哪里又有什么关系,反正刚才已经有一颗子弹擦过她的脸,她算是死过半次了,剩下的半次,她不想再管,只要魏宗韬在她的身边就好。
 
  今夜他们将躲藏在这里,一切只等天亮,余祎呼吸浅浅,躺在魏宗韬的怀里昏昏沉沉,嘴唇时而一软,魏宗韬小声问她一句,她便小声回答,两人似乎不知疲倦,过一会儿余祎去检查庄友柏的伤口,检查完继续躺进魏宗韬的怀中,雨终于停歇,丛林的清晨早早醒来,美好的早晨,迎接余祎的却是一具尸体。
 
  尸体躺在山坳的角落,与余祎相隔不远,余祎竟然与尸体共眠了一晚,她抿着嘴角没有说话,魏宗韬抚了抚她的头发,在她的额头落下一吻,余祎也往他的嘴上亲了一口,视线不由自主的望向尸体,鼻头微微 ,魏宗韬道:“你学医,有没有学过验尸?”
 
  余祎已经从他的怀里爬出来,慢慢朝尸体走近,说道:“基本的常识还是懂的。”
 
  她蹲了下来,尸体的臭味渐渐明显,余祎皱着眉头开始检查,尸体柔软,尸斑清晰,这里的位置能挡住雨水,尸体也并没有遭受雨水浸泡,两处枪伤附近明显已有虫,余祎胃液翻涌,忍不住趴到一边呕了几下,魏宗韬立刻上前拍打她的背,说道:“不看了,我们现在出发,呆在这里,你的人很难找到我们。”
 
  余祎摆了摆手,说道:“他已经死了好几天。”
 
  魏宗韬挑眉:“几天?”
 
  余祎又朝尸体看了一眼,道:“七天。”
 
  魏宗韬若有所思,余祎缓过劲儿来,不由问道:“这是谁?村民?”
 
  对方穿着花衬衫,皮肤黝黑,却不像柬埔寨人,余祎觉得他有些面熟,却又说不上来,直到听见魏宗韬说:“郭广辉。”
 
  余祎一愣,猛地再次看向那具尸体,不敢置信的呢喃:“郭广辉?”她见过郭广辉的照片,但从未见过他本人,自然无法一眼就认出,她万万没想到对方竟然会是郭广辉!
 
  魏宗韬冷声道:“七天……五天前,还有人和郭广辉联络过,告知我们郭广辉的决定。”
 
  医院里,吴菲一直守在陈之毅的病床前,时不时的就朝外面看一眼,太阳已经出来,也不知道余祎现在跑去了哪里,她的电话已经不在服务区,吴菲有些害怕,不明白余祎究竟要做什么,她只能守着陈之毅醒来,完成余祎交代的话。
 
  正走神间,病床上的陈之毅突然呓语了一声,吴菲愣了愣,马上靠前道:“陈警官?”
 
  陈之毅又动了动嘴,吴菲终于听清,他在叫“一一”,“一一”是什么?吴菲拧了一下眉,去推了推他,又马上喊丈夫去把医生叫来,病房的门刚刚打开,陈之毅终于慢慢的睁开了眼,吴菲兴奋道:“陈警官,你醒了!”
 
  陈之毅的头上包着纱布,药水的劲头也缓了过来,睁眼只看到一片白光,过了一会儿景象才渐渐清晰。
 
  吴菲担心他质问,正想要解释吴适的事情,还没开口,却不想陈之毅已经先她一步,第一句话却是:“一一呢?”吴菲一愣,又听陈之毅道,“余祎呢?”
 
  吴菲赶紧告诉他,说了一半,陈之毅就撑住床想要起来,吴菲拦住他不让他动,医生也终于从外头跑了进来,陈之毅不理会任何人,只道:“我要找她,你们让开!”
 
  吴菲见他铁了心,突然想到余祎的交代,她马上问:“对了,她让我先问你一个问题,你说的最后一句话,想要说谁?”
 
  陈之毅掀开被子,双脚落地,沉声道:“阿森!”
 
  
 
☆、第78章
 
  余祎记得阿森,他是郭广辉的得力助手,所有人都和郭广辉失去了联络,只有他还能传达郭广辉的命令,如今他全权处理金辉娱乐城的事务,也正因此,余祎才会刻意交好他的情人陈妃丽。
 
  余祎始终觉得不可思议:“你是说,这出戏是阿森自导自演,他杀了郭广辉,再杀了你?可这是为什么,难道他是为了金辉?杀了你们,就能得到金辉了?”
 
  她问了一连串的问题,魏宗韬扫一眼郭广辉的尸体,说道:“你应该能看出,阿森在金辉有多大的权力,他有权代表郭广辉,只此一点,就足以证明他的地位。”
 
  昨天大雨连绵,尸体的臭味被淡化了不少,今天放晴,恶臭已经渐渐明显,魏宗韬蹙了蹙眉,若有所思:“郭广辉与我和李星传有协议,这件事情已经人尽皆知,假如他无故过世,金辉娱乐城仍旧能够按照协议处理,这是其一。”
 
  郭广辉有心退隐,金辉娱乐城等于半送,钱财对他来说不算什么,他更看重名望,因此这次的合作媒体高度关注,假如他发生意外,他生前的计划必定能继续执行下去。
 
  “其二,在柬埔寨这个地方,还没人敢和郭广辉动手,假如他被害,政府会第一时间站出来追查真凶。”
 
  魏宗韬的话说了一半,顿了顿没再说,余祎替他说完:“所以他自导自演这出戏,把你和李星传骗来这里,让大家以为你们是自相残杀,郭广辉死了,你和李星传作为‘凶手’也死了,政府不用再追查,协议也不用继续进行,而阿森作为郭广辉生前最得力的助手,自然能够接手一切。”
 
  魏宗韬挑眉,赞赏道:“聪明!”
 
  余祎和他太默契,不知从何时开始,他不用把话说完,余祎已经能够完全领会他的意思,在他三十多年的人生里,他只能从余祎这里体会到这种美妙。
 
  余祎突然想到:“那陈妃丽是在配合阿森,故意骗我?”
 
  “不见得。”魏宗韬道,“阿赞也查过陈妃丽这个人,我猜,陈妃丽也只是被利用,这个阿森……”他冷笑,“我倒是小看了。”
 
  他能布下这个大局,心机可见一斑,郭广辉每年六月都要来祭奠过世的妻子,他从那时起应该就已经开启计划,耐性等到十月,郭广辉的离开已让部分政府高官知晓,不会再引起他人的怀疑,而魏宗韬几人也终于赶来,他在七天前下手,时间刚刚好,一切都进行的不知不觉。
 
  郭广辉极有可能是中枪之后逃跑,不慎跌下了山崖,后来躲藏在了这里,而这些天雨季还未过,大雨很轻易的就将痕迹冲刷干净了,因此他的尸体才一直没被发现,可是昨天偏偏让魏宗韬误打误撞来到这里。
 
  余祎想到阿赞和泉叔,心脏便吊到了喉咙,眼下他们的首要任务是离开,这里不知道还有多少雇佣兵,阿森有心赶尽杀绝,他们如今只能自救。
 
  魏宗韬安慰道:“阿赞和泉叔一定不会有事。”他拿过余祎的对讲机,稍稍调试了一下,却没有朝对讲机说话。
 
  昨天余祎和对方几人联络及时,当时杰克还在丛林中混战,如今杰克生死未卜,他们不能再随意暴露行踪,幸好那几人经验丰富,一点即通,如今对讲机已形同虚设,可是魏宗韬和余祎已经等了一夜,仍旧没见他们来寻,再等下去终究不是办法,最后等来的也许是雇佣兵,而此刻离开,又可能与他们错过,加之庄友柏现在不能行走,他们似乎已经陷入了两难。
 
  庄友柏却在这时开口:“魏总,你和余小姐先走,我留在这里等他们。”他脸色苍白,已经很虚弱,不过暂时没有生命危险,但继续等下去,他的腿极有可能不保。
 
  余祎突然朝他走来,蹲下来看了看他的腿,那里有一个腥红的伤口,里面埋有一颗子弹,随时可能取走他的腿,她瞥一眼庄友柏,道:“我们不走,一起等。”
 
  她摸了摸一直塞在口袋里的手枪,心头镇定,她也能开枪了,虽然昨晚一发子弹都没有打中,但她至少能开枪了,她能够自保,没有什么可怕的。
 
  肩头一紧,魏宗韬扣着她的肩,慢慢蹲了下来,含笑看着余祎,揉了一下她乱糟糟的头发。
 
  天色从昏暗到发白,碧空如洗,丛林终于在清晨醒来,树叶上还滴着水,空气中都是泥土的味道。
 
  魏宗韬取出仅剩不多的食物,平均分给了庄友柏和余祎,余祎后悔包里没有装吃的,包太重,杰克好心替她分担了食物的重量,谁能想到她会和杰克走散。
 
  余祎看了一眼手中的压缩饼干,往他的嘴里塞了一块,见他皱眉,她又狠狠的塞了一块,魏宗韬无可奈何,只能将饼干吞下了肚,转头见到庄友柏只吃了两口,他命令道:“吃干净!”
 
  吃完早餐,时间已快到七点,余祎刚刚将剩下的食物塞回包中,突然就听见对讲机里传来了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她一愣,与魏宗韬对视一眼,紧接着就听见:“魏先生,余小姐?”
 
  这声音似曾相识,对讲机会让人原本的声音变样,“不要再玩捉迷藏,不如早点出来,就能早点和你们的朋友团聚,比如阿赞,比如泉叔,哦,还有一位美丽的陈小姐。”
 
  有人突然尖叫,接着便是陈雅恩、阿赞和泉叔的喊声,魏宗韬霍地站了起来,连庄友柏也变了色,猛地坐直。
 
  那头的人,正是这一切的幕后主导——阿森!
 
  对讲机的通讯距离有限,阿森能够与他们对话,证明他现在就身处在这几公里之内,他并不知道魏宗韬在哪里,一切只是为了把他引出来,最后他道:“对了,还有余小姐的几位朋友,不知道人在哪里?杰克先生失血过多,需要马上救治。”
 
  余祎心头一紧,问魏宗韬:“怎么办?”
 
  魏宗韬思忖片刻,看了一眼庄友柏,留下了手枪和子弹,又将两把步枪里的子弹装到了一把上,拿上步枪,这才对庄友柏说:“你在这里等着。”
 
  说完,他牵住余祎的手,带着她走出了山坳。
 
  丛林里的地雷区,遍布面积广,地形复杂,走向古城的路有数条,只要摸清地雷遍布的方位,就能够避开这一危险,当年这两位村民跟随科考队勘探了几个月,早已将科考队描绘的地图铭记在心,地雷区域究竟有多少,科考队还没有查完,但已知的地雷区有哪些,这些不会出错。
 
  魏宗韬带着余祎走了大约四五十分钟,两人早已汗流浃背,对讲机那头又没了声音,看来他们已经走出了对讲机的通讯范围。
 
  前面是一片稀疏的树林,远处隐约可见树林尽头已没有路,那里可能是一块平地,也可能是万丈深渊,他们的东面是一片山坡,几个月的雨季下来,这里泥土 ,偶尔还有小石块滚落。
 
  放眼望去,隔空之外是一片山脉的形状,昨夜漆黑一片,余祎没想到自己竟然已经走得这么深。
 
  魏宗韬拿着余祎包中的指南针确定了方位,环顾四周,初步确认了地雷区的位置,他道:“前面可能有地雷,我把阿森引来这里。”
 
  他看了一圈,指着东面的山壁说:“你走那条道,爬到山坡上去,离这里远一点。”
 
  余祎已经猜到他想做什么,她一把攥紧魏宗韬的手:“不行,你不能这么做!”他牵着她的手来到这里,却叫她眼睁睁的看着他站在地雷上方?
 
  魏宗韬道:“昨天我已经问清村民,地雷区有许多片,他对这一片最熟悉,每一个点他都记得,这里树木的方位跟他形容的一样。”
 
  “那也不行,只要他记错一点,或者你记错一点,你要我怎么办!”余祎死死拽住他的手,说什么也不愿意放开他。
 
  “泉叔看着我长大,阿赞一直对我忠心耿耿,我不可能为了自保,什么都不做。”他把余祎脸颊上的头发拨到了耳后,说道,“我既然会把你一起带过来,自然不会让你看着我死,万一我死了,你就从山坡上跳下来,我走到哪里都带着你!”
 
  余祎嘴唇 ,眼眶越来越红,她终于让魏宗韬做到了走哪儿都带着她,可转眼魏宗韬就要为了别人去冒险,她万万接受不了。
 
  乌云袅袅汇聚,柬埔寨的雨季古怪莫测,前一刻还能见到阳光璀璨,下一刻就将迎接一场大雨。
 
  魏宗韬抬头看了看天,眉头微微蹙起:“站在山坡会淋雨,你躲到哪里好?”
 
  他现在竟然在想余祎是否会淋到雨,余祎气得一巴掌拍在了他的胳膊上,魏宗韬突然正色:“假如你出事,我不会浪费四十分钟,我会马上去见阿森。”他吻了一下余祎的额头,道,“听话,躲到上面去,按照我的计划行事,保护好自己!想要我的命,先看看他还能保多久的命!”
 
  魏宗韬勘测好行走方向,脑中将每一个点连接在一起,勾勒出了一条线路,余祎 发软,按照魏宗韬的指令,悄悄躲在了山坡上,山坡势缓,一点都不险峻,杂草丛生,利于躲藏,不仅安全,也能看清树林和坡下的全部动向,她手中攥紧步枪,眼睁睁的看着魏宗韬越走越远,那道背影高大强壮,带着她从中国去往新加坡,又从新加坡来到柬埔寨,每一次他都能化险为夷,他这样一个狂妄自大的人,绝对不会让自己去送死,他一定有把握!
 
  魏宗韬慢慢的走到了树林中央,转过身面对余祎的方向笑了笑,这才蹲下来,用枯枝和树叶在地上燃起一个火堆。
 
  灰扑扑的浓烟缓缓上升,渐渐和乌云汇成一体,魏宗韬走到了平地尽头,再往前,脚下就是一片岩石,离地面高度远远超过了昨夜他攀爬的断崖,从这里跌下去,存活几率微乎其微,他不动声色的蹙了蹙眉,又重新返回中央,藏在了一株树后,耐性等待阿森的到来。
 
  余祎见魏宗韬平安走到了目的地,终于能够重新呼吸,她攥紧衣服,有些恨魏宗韬的残忍,一天前他怕她危险,不告而别,一天后他竟然要带她一起走进危险中去,他怎么能这么对她?
 
  魏宗韬躲在树后,距离太远,他已经看不见余祎,时间一点一点的流逝,大约过了半小时,他终于听见了对讲机发出了声音,阿森在那头道:“魏先生,这道烟是你点的吗?”
 
  “现在就把我的手下放了。”魏宗韬摁下对讲机说话,“否则,你见不到我。”
 
  “哦?假如我现在把他们放了,我又怎么知道你就在这里?”
 
  阿森看着远处小树林里升起的浓烟,不紧不慢的往前方走去。
 
  余祎屏住呼吸,她注意到远处走来数十人,阿森的个头并不太高,立在中央有些突兀,十几个身穿绿色兵服的雇佣兵,手拿步枪,跟随在他身后,而泉叔三人,则被雇佣兵束缚着双手,一身污泥,狼狈不堪。
 
  魏宗韬道:“你今天穿着一件咖啡色的衬衫,带了十三名手下。”
 
  阿森朝火堆处看去,一步一步走近,魏宗韬又说:“我就在这里,你先把他们放了。”
 
  阿森走到一半,又突然停了下来,拧眉看了看四周的地面,笑道:“这里会不会有地雷?”
 
  他觉得蹊跷,停在原地不再动,忽然举起手枪,对准泉叔,说道:“你既然看的见我,最好看清我现在的枪口对着谁,我数到三,你再不出来,我就开枪。”
 
  魏宗韬冷冷道:“我也数到三,你再不把他们放了,我马上离开,阿森,你该知道我是谁,你以为这样一片丛林,就能困住我?”
 
  阿森犹豫,仔细观察前方,就在这时,他突然看到远处有一道影子划过,不知从哪里闪出来,迅速朝前方跑去,阿森立刻命令:“开枪!”身后的雇佣兵纷纷举起步枪,朝前方的人影不断射击,不一会儿十个雇佣兵就统统踏进了树林的范围,子弹不断从枪口| 。
 
  雇佣兵人数众多,不往一条道上跑,十人分散几边,一边射击一边穷追不舍,林中人影错乱,就在这时,一名雇佣兵踩下一脚,还未向前,地面突然“砰”的一声炸开,火光和浓烟立刻滚滚翻腾,在众人还未反应过来时,两边同时传来巨响,“砰砰”两声,雇佣兵大叫,随之身体淹没在了炸起的土壤和浓烟之中,一切的变化都让众人始料未及,阿森连连后退,让他更措手不及的,却是脚下突然冒出了子弹,泥土刚刚弹起,他的腿上立刻传来剧痛,阿森大叫一声倒地,举起手枪胡乱射击,另三名雇佣兵马上环顾四周,迅速朝周围开枪。
 
  余祎谨记魏宗韬的话,“一旦地雷被踩爆,你就马上朝他们开枪,就像昨晚一样,不要害怕,小心别伤到泉叔,泉叔和阿赞是聪明人,他们会乘机逃脱。”
 
  余祎不看树林,不去想那里的场景,脑中只有魏宗韬的话,她甚至不知道自己误打误撞射中了阿森,她只知道自己要不断开枪,枪击的位置要远离泉叔他们,她的耳朵很痛,步枪的后坐力对她来说太大,她的眼眶渐渐湿润,嘴里不断念着魏宗韬的名字,她觉得自己很快就要支撑不住,忍不住就想转头看向树林,可是她还没有完成任务,她才开了几枪,魏宗韬说过他会找准路线迅速返回,他不可能把危险留给自己,远处的泉叔和阿赞似乎已经有所动作,余祎看不清他们究竟做了什么,只知道他们迅速松了绑,朝两名雇佣兵扑去,她的手指已经僵硬,枪口不敢对准人,就在这时,后背突然一暖,余祎惊喜转头,“魏宗韬!”她一愣,已然忘记了手中的步枪。
 
  步枪被人一把夺过,来人伏趴在地,瞄准阿森的位置,迅速开出一枪,只听一声刺耳的大叫贯穿了头顶乌云,细雨已经落下,山坡下,阿森已经倒地,另三名雇佣兵还在与泉叔和阿赞打斗,步枪里接连发出三颗子弹,成功击中两人,等到第四次扳动扳机,步枪里的子弹终于告罄。
 
  陈之毅扭头看向泪眼朦胧的余祎,道:“别怕,我已经通知了林特助。”
 
  他的后脑勺还贴着一块纱布,衣服和裤腿上都是泥污,笑容灿烂,见到余祎流泪,他去握了一下她的手,余祎猛然 ,站起来遥望远处树林,那里一片浓烟,哪里还能见到魏宗韬的身影。
 
  山坡下,三名雇佣兵统统倒地,阿赞和泉叔气喘吁吁,一边环顾四周找寻开暗枪的人,一边替陈雅恩松绑,突然就听人大喊:“快去找阿宗,快去找阿宗!”
 
  泉叔三人猛得循声抬头,正见山坡上有一道娇小的人影,似乎在往山下挣扎,一旁有一个人抱住她不让她动,泉叔倏地看向那片树林,喊道:“快点找先生!”
 
  谁也不知道浓烟之下的树林是何种模样,也不知道地下是否还埋有未曾引爆的地雷。
 
  地雷的杀伤力太大,山坡似乎在震动,天空阴云密布,泉叔当机立断,“你们带余小姐离开,我去找先生!”
 
  阿赞也喊:“你们先走,我去找人!”
 
  他和泉叔两人都要留下,誓死也要把魏宗韬找出来,余祎还在山坡上,想也不想就要往下冲,陈之毅紧紧抱住她,余祎大喊:“你给我松手,你给我松手,听到没有!”
 
  陈之毅狠狠用力:“不放!”
 
  他要马上带余祎离开这里,他好不容易从医院赶来,好不容易才能循着一道黑烟找到余祎,无论如何也不愿意放手,那片浓烟将与余祎隔绝,从今往后再也没有魏宗韬的存在。
 
  此刻余祎恨极了陈之毅,他明明知道幕后主脑是阿森,明明知道阿森的目的,却故意什么都不做,要让魏宗韬来送死,余祎咬牙切齿:“他死了我也不会爱你!”
 
  “不需要!”陈之毅眼睛通红,许是树林里的浓烟熏到了他,将他温润的面具熏化,他在一月前调查郭广辉时就已探查到阿森的目的,他就是要魏宗韬去送死,那又如何,他只要余祎留下。陈之毅表情狠厉,抱住余祎的力道加大,“我不需要你爱我,我只要你跟我走!”
 
  “我是疯了才跟你走……唔……”余祎突然被他吻住,瞪大眼不敢置信,过了两秒她立刻反应过来,抵在他胸口的双臂马上用力,陈之毅从未这般狠,将她的嘴都要咬破,此刻他脑中一片空白,忘记了余祎为谁来到新加坡,为谁来到柬埔寨,也忘记了余祎是为谁,拼死也要闯进这片丛林,他只记得余祎在几分钟前趴在草堆里,从小娇生惯养的小女孩,竟然穿的如此邋遢,爬在这种蛇虫鼠蚁随时都可能出没的地方,使用着她原本一辈子都不可能碰到的步枪,这些她只是为了一个人,为了那个魏宗韬,不是为他,他守护她这么多年,爱她一辈子,她笑他也笑,她哭他心疼,他甚至想把天捧给她,想把自己的命双手奉上,然而她心心念念的,只有那个男人。
 
  余祎拼命挣扎,嘴唇已经发痛,双脚踉跄,似乎随时都能跌下山坡,嘴里的味道太陌生,陈之毅不再顾及她是否怕疼,余祎泪水涟涟,双手狠狠拍打,混乱中突然听见一声厉吼:“放开她!”
 
  余祎一怔,倏地停下了所有的动作,连陈之毅也停了下来,两人一道转头,正见山坡下,倚靠着山壁处,立着一个男人,身上一片狼藉,站也站不稳,面色却铁青,泉叔几人大喊:“先生!”
 
  余祎猛地推开陈之毅,也不知是哪里来的力气,统统都汇聚在了脚下,她迅速朝山坡下跑去,脚下连连打滑,满心满眼全是山坡下的那个男人。
 
  魏宗韬沉着脸,动作却已先一步神情,立刻朝余祎走去,还没有走出几步,他张开双臂,被惯性冲的往后退了一步。
 
  他站得没有平时稳,余祎却觉得他比任何时候都要高大,她的胳膊在打颤,紧紧抱住魏宗韬,魏宗韬也将她箍紧,后背因地雷的冲击力破了皮,血在流,他却感觉不到任何疼痛,嘴唇不住的触碰余祎的头顶,他也在害怕,差点就要跌落那片山崖,身后是源源不断的爆破声,他按照自己规划好的路线跑,脑中一直想着余祎,绕了一个大圈后到底还是被冲击力撞到在地,连一句话都说不出。
 
  死而复生,失而后得,想必就是这种感觉,可是余祎还没来得及感谢老天,变故突然再次发生。
 
  “砰”的一声突然响起,前方出现了五个人,每人手拿步枪,为首之人正是许久不见的李星传,此刻李星传衣服破烂,很是狼狈,走近便朝第一时间举起枪的阿赞开了一枪,阿赞的胳膊被击中,步枪瞬间掉落,另一边的泉叔立刻朝李星传开枪,可是雇佣兵的这把步枪里竟然也没有了子弹,腿上随之一痛,泉叔猛然痛叫一声倒地。
 
  李星传阴狠的看向魏宗韬的方向,举起手枪对准他,“没想到我还活着?”
 
  他原本跟在魏宗韬之 入丛林,结果刚走了没多久,他和四名手下就遇到了雇佣兵,他躲藏了整整一晚,差点就要死在这片丛林里,就在刚才,他看到这里冒出烟,冒险来这里一探究竟,没想到竟然会有意外收获。
 
  魏宗韬迅速将余祎扯到自己身后,李星传倏地笑了笑:“堂堂魏先生,竟然会不顾自己安危,挡在一个女人面前,有意思。”
 
  他收回手枪,兴趣盎然道:“余小姐,我们又见面了,不如叙叙旧?”手枪在手里转了转,他又突然将枪口朝向魏宗韬,“如果不愿叙旧,你的男人可就要受苦了!”他的话刚说完,立刻扳动了扳机,“砰”一声,一颗子弹迅速朝魏宗韬的大腿 ,魏宗韬身子踉跄了一下,余祎惊叫:“阿宗!”
 
  李星传略显失望,“余小姐真是狠心,我当初从别人的床上救出你,你就是这样忘恩负义,只在我的床上呆了一个小时。”他又笑了笑,“可惜我对余小姐念念不忘,如今还记得你的身体,想和你再次叙旧,不如就在魏先生的面前?”
 
  身后四名随从哄笑,余祎怒不可遏,刚要动作,手腕突然一紧,魏宗韬额角滴着汗,捏了一下她的手,那头突然有人开口:“哦,看来男人的话都不可信。”
 
  说话这人正是陈雅恩,虽然显得狼狈,但依旧高傲美艳,她被李星传撂在一旁许久,此刻终于开口,李星传大笑:“不,我与你说的话也是千真万确!”他看向魏宗韬,笑说,“魏先生一定没想到,你的女人,已经跟了我,现在,我要你的另一个女人,也跟我,我要慢慢折磨你,让你看着你的心腹失血过多而死,而你的女人,会在我的身下舒服死!”
 
  陈雅恩款款走向他,嘴角含笑,却已然有些不快,“李星传,这种话,你一定要当着我的面说?”
 
  李星传一把拽过她,将她搂进怀里,正要安抚几句,突然就觉手上一僵,被人掐住了要门,随之手枪脱离出手腕,怀里的陈雅恩猛然朝后退开一步,举枪对准他,厉声道:“让你的人把枪放下!”一切只在转瞬之间。
 
  李星传不敢置信:“雅恩?”
 
  还没说完,远处的魏宗韬突然开口:“雅恩,再退后一步。”
 
  陈雅恩竟然听话的又退后了一步,与李星传保持安全距离,连余祎也不可思议,扶住魏宗韬,不由看向了陈雅恩。
 
  李星传沉下脸:“你背叛我?”
 
  陈雅恩仿佛听到了天方夜谭,笑道:“我从来都没有服从,又哪里有背叛之说。你故意打电话去吧台,设计吴文玉,让她陷害余小姐,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却不知道魏先生早有考量。”
 
  吴文玉被带去芽笼之后,魏宗韬再一次派庄友柏前去,这次庄友柏带去了李星传的照片给吴文玉辨认,吴文玉一眼就认出,当初就是李星传点酒,她才听到史密斯告诉友人他对余祎有兴趣。
 
  陈雅恩道:“你想要冤枉我,却算错了这一步,你想加害余小姐,挑拨我和魏先生的关系,让我叛变,魏先生这才将计就计。”
 
  每一次的争锋相对,都是表现给李星传看,各种消息都能传递到李星传耳中,他们瞒住了所有人,就为了防住这一刻。
 
  李星传牙咬切齿,上前一步:“你以为你拿枪指着我,你会活命?他们照样能开枪!”
 
  “那我们就同归于尽!”
 
  陈雅恩话音刚落,突然就听见魏宗韬喊道:“雅恩,后退!”
 
  可是已经来不及,就在他喊出最后两个字时,李星传猛地又上前一步,终于打破了安全距离,他一把就抓住了陈雅恩的手腕,一个翻转,枪口朝上,子弹朝天上射击,身后的四名随从马上将枪口瞄准了魏宗韬和余祎,却在同一时刻,突然便听“砰”一声,一名随从被爆了头,血水立刻溅了开来,在众人还没反应过来之际,一发发子弹接连朝前 ,李星传立刻拽住陈雅恩挡在身前,一边往后退,一边将枪口瞄准子弹来源,一看之下他大惊,居然是陈之毅!
 
  陈之毅在李星传出现的那刻,已经悄悄藏了起来,谁也没有想到他会半路杀出,此刻他的脸色青黑,目眦欲裂,似乎要将李星传千刀万剐,丝毫不顾对方的子弹正朝这里射来。
 
  手枪的火力远远不及步枪,李星传拖着陈雅恩后退,剩下的三名随从两人倒地,一人掩护他,陈雅恩拼命挣扎,李星传索性一把将她甩开,折身朝后头跑去,身后的枪击声越来越响,子弹似乎用不完,陈之毅追上前,一枪又一枪,竟然是将李星传往小树林里逼退,李星传的子弹已经用尽,身后的子弹却不断擦着他的脸颊而过,他吓得屁滚尿流,跌跌撞撞跑向前,全然不知自己跑进了浓烟之中。
 
  树林近在眼前,陈之毅却突然回头,遥遥望向余祎,视线与余祎相触。
 
  这个女人,瞪大着眼睛看向这里,终于也知道为他紧张和害怕,眼里不再只有魏宗韬,不会见到魏宗韬,就将他推开。他不容许她受到伤害,谁也不能侮辱她轻薄她,他爱她胜过自己的生命,从二十一岁到三十二岁,他一直为她而活。
 
  人这一生总会对一样东西偏执,而他偏执的东西,叫做余祎。
 
  “砰——砰——”整片树林都仿佛被炸裂,浓烟肆起,铺天盖地,地面都在震动,乌云吞噬了整片天空,大雨倾盆而下。
 
  余祎不敢置信的望向那股浓烟,翕张嘴,浑身都在颤抖,她听见自己在念:“陈之毅……陈之毅……”
 
  陈之毅不见了,消失在浓烟之中,这座山好像要坍塌,她什么都看不见,什么都听不见,眼里终于只剩下了陈之毅,她全然不知头顶泥石滚落,身旁的人在大喊:“一一——”
 
  一瞬间,天昏地暗,她不省人事。
 
  空气稀薄,身上很重,余祎仿佛被巨石压着,有些喘不过气,她似乎能听见滂沱的雨声,耳边还有一些轰鸣声,有人在小声说话:“一一,一一。”
 
  余祎缓缓睁开眼,眼前却是一片漆黑,许是察觉到她的动静,对方又说:“一一,你醒了?”
 
  余祎动了动,发现身体动弹不得,她浑浑噩噩道:“阿……宗?”
 
  “嗯。”是魏宗韬的声音,近在咫尺,他就躺在她的身上。
 
  余祎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她抽不出胳膊,也动不了腿,魏宗韬低声道:“别动,山体爆发泥石流,我们现在在夹缝里,有两颗树被冲倒,刚好挡住了石块。”
 
  余祎想起来了,他们刚好站在山坡下,背后就是山壁,之前山在震动,她看见了漫天乌云和浓烟。
 
  余祎哑声问:“你有没有事?”
 
  “没事。”魏宗韬撑在她身上,说道,“我能听见外面的说话声,你能不能听见?”
 
  余祎静下心来,凝神细听,果然听见外头有人在说话,一定有人在救援。
 
  她道:“我能听见。”
 
  她头晕胸闷,说了这样一句,便有些难以开口,昏昏沉沉就想睡去,刚要阖上眼睛,嘴唇便是一软,魏宗韬探舌进来,浅浅的呼吸送进了她的喉中,余祎闷哼一声,再次清醒,魏宗韬小声道:“别再睡着,我害怕。”
 
  余祎一愣,“嗯?”
 
  魏宗韬似乎贴着她的脸颊,蹭了蹭说:“别睡,不要在这里闭眼睛,我要听到你的声音,我要听到你呼吸。”
 
  余祎眼眶一热,努力维持意识:“我没睡。”顿了顿,她突然想到魏宗韬受了枪伤,“你的伤口……你现在……”
 
  “我没事。”魏宗韬打断她,“你别睡着,我就没事。”
 
  可是他的声音听起来很虚弱,余祎这才发现,自她醒来的那刻起,魏宗韬的声音一直都是如此虚弱。
 
  “在想什么?”魏宗韬要余祎开口,不想让她保持安静。
 
  余祎张了张嘴,脑中空白一片,黑暗中她看不到魏宗韬的脸,只能听到他的声音,她回答:“想你。”
 
  魏宗韬笑了一声,“一一,你真漂亮。”
 
  他第一次被余祎吸引,就是因为她的长相,雨中的她衣服透明,纯净无暇,纤尘不染,他许久都没有见过美好的东西了,没想到在那样一个雷雨天,他竟然能见到这样一个这样美好的小女孩。
 
  “第二次见到你,你变了样,冷若冰霜,也是个夏天,我在想,如果把你抱进车里,我是不是不用再开空调?”魏宗韬似乎开始胡说八道,“第三次,我想要你,有些控制不住的想要你,知不知道那天我得到你,有多兴奋?”
 
  他不知道原来自己如此想要得到她,当他进入她,将她压在身下冲刺,浑身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原来他竟然想了她这样久?
 
  余祎害怕,眼角渐渐渗泪,“阿宗,你怎么了?”
 
  魏宗韬没有回答,只说:“我想把你带回家,带去见阿公,我会给你最好的一切,不会让你受半点委屈,我年纪比你大太多,注定要比你早离开……”
 
  余祎连忙打断他:“我跟你回家,我们结婚,我和你一起去见阿公,我当年没有见到你,以后我每天都要看见你,我要看着你对我好,你要是敢让我受半点委屈,我一定不会让你好活。”
 
  “刚才泥石流,我大声叫你,你没听见,也没有看着我。”
 
  魏宗韬突然插话,余祎一愣,心头仿佛被凿了一个口子,“我看着你,我要看着你。”
 
  魏宗韬低笑一声,气息越来越弱:“一一,我突然不知道,如果我死了,是要你继续活,还是陪我死。”他没让余祎回答,突然吻住她,氧气一点点传递给余祎,声音几不可闻,余祎却还是听得清清楚楚。
 
  “我爱你,我去哪里,都要带着你。”
 
  氧气却还是源源不断的传进了余祎的嘴中,他究竟要去哪里?他又要带余祎去哪里?他不想要继续呼吸了吗?他不是说,他去哪里,都要带她去吗?
 
  余祎挣脱着他的吻,泪流满面,“我爱你,魏宗韬,我爱你!”她不要他亲她,使劲儿扭着头躲开,空气越来越稀薄,仿佛下一刻就要窒息,她终于知道魏宗韬发生了什么,他的身上倒着一棵树,周围全是泥水和石块,他在用命替她留下存活的空间,他的腿上还在渗血,他刚刚从爆炸中走出来。
 
  他让她等在山坡上,他说他会马上回来,他不会放任她留在危险之中,他告诉余祎,救泉叔他会耽误四十分钟,而救她,他会义无反顾,在巨石滚落,泥水汹涌之时,他在余祎的耳边大叫,扯着他往外跑,可是他的腿受伤,体力透支,终于还是被泥石压倒,而他第一时间就将余祎护住,用他的背,撑起她的一片天。
 
  魏宗韬又将她吻住,这次余祎没有抗拒,她努力抬手,想要抱一抱他,却一点儿抬不起来,气息越来越弱,这次气息弱的,却是魏宗韬,余祎替他渡气,努力吻住他的嘴,魏宗韬却仿佛失去了意识,脸贴着她,再也没有丝毫回应。
 
  余祎颤声,轻轻的,犹如梦呓一般:“你要带上我……”
 
  雨水猛然灌入泥石中,远处停有直升机,柬埔寨的军队站在坍塌的坡体上,有人大喊:“找到了!”
 
  半年后,又到夏初。
 
  丛林被彻底封锁,古城将成为传说,根据郭广辉生前的意愿,金辉娱乐城即将被纳入天地娱乐城旗下,又有消息从柬埔寨传来,余祎挂断电话,站了片刻,朝病床走去,刚刚走近,就被人一把捞进了怀里。
 
  魏宗韬早晨刚剃了胡子,特意留下胡渣,往余祎的脸上蹭,余祎闭着眼睛挣了挣,往病床上一躺,道:“所有人的尸体都被找到了,只剩下一个……”
 
  魏宗韬亲她一口:“不要想其他人,我再养半个月就能出院,我们马上结婚。”
 
  余祎瞥他一眼:“谁要嫁你!”
 
  “泉叔他们已经都在准备,再迟,就要让阿庄抢先一步了。”魏宗韬捋了捋她的头发,笑道,“我半个月后去教堂,是谁说,要我带上你?”
 
  你要带上我,不离不弃。
番外
☆、第79章 一张神片秘碟片(一)
 
  阿成中学毕业,第一次在报纸上见到天地娱乐城的招聘启示。
 
  招聘的版面很小,新加坡政府不顾民众的反对声,解除了禁止赌博的禁令,天地娱乐城成为了新加坡第一座赌场,掌门人正是声名显赫的阿公,他想去应聘荷官,却遭到母亲和姐姐的强烈反对。
 
  “那个阿公是什么人?他是黑社会,来的钱都不干净,那家娱乐城也不是好地方,我不同意你去!”
 
  阿成最后还是去了,他从来没有见过几千人的招聘场面,在这座还没有对外营业的六十层高楼里,到处都是应聘者和忙碌的员工,他也没有机会见到传说中的阿公,他只是一名小小的荷官,不起眼,默默无闻。
 
  荷官不允许参赌,阿成读书不好,可是对赌博却很有悟性,见多了一掷千金,动辄千万的豪赌,他突发奇想,偷偷跟朋友去了一次地下赌庄,自此以后一发不可收拾,他每天都在钻研赌术,半年时间就将家人搬出了廉价的组屋,住进了漂亮的公寓,也因此,他遭来横祸,地下赌庄的打手对他举起了砍刀,他闭上眼,以为自己就要人头落地,突然就听见有人说:“我叫庄友柏,这是我的名片。”
 
  阿成睁开眼,只见一个男人站在巷口,打手在愣怔过后立马跑上前接过名片,竟对他恭恭敬敬,而这个男人,看了他一眼后,就转身坐进了一辆轿车里。
 
  很久以后阿成问庄友柏,庄友柏对他说:“当时魏总就坐在后座,他原本早就看见你被人打,等他们就快要砍你时他才叫我下车。”他打量阿成,“魏总说要挫挫你的锐气,年轻人,不能太狂妄。”
 
  其实那时魏宗韬也才二十五岁,他也是个年轻人,可是阿成第一次见到他,却连眼也不敢抬,声音都不敢发出,他还没有见过这样一个男人,年纪如此轻,却有远超同龄人的冷静沉着,眼神阴鸷冷漠,脸上从来都不见笑容。
 
  他也是第一次知道,原来天地娱乐城真正的掌门人,是这个只比他大几岁的年轻男人。
 
  他被娱乐城开除了,庄友柏将他和家人送到了马来西亚,带他前往大马最大的赌场说:“去那里工作,好好学习别人的经验,什么时候学会了,什么时候再回新加坡。”
 
  阿成不知道地下赌庄的人后来如何了,他就此生活在了马来西亚,一住就是两年,两年后他报名参加了赌王大赛,一路过关斩将,却在即将进行总决赛时,被庄友柏叫停。
 
  他第二次见到了魏宗韬,站在他旁边,噤声看着电视直播,拉斯维加斯最隆重的一场赛事,正在紧张进行中,魏宗韬低沉沉道:“正在比赛的那个人,叫李星传,你一副牌都胜不了。”顿了顿,他又道,“退赛,我教你。”
 
  阿成第一次见识到真正的赌术,扑克牌仿佛有了生命,在魏宗韬的手中灵活变幻,他也是第一次真正受挫,他还没有出牌,魏宗韬就已经念出了他手指点住的那张牌面。
 
  从此以后,阿成有了一个效忠的对象,这个男人,将他从火坑里救出,没有叫他继续被金钱蒙蔽双眼,被年少的意气奋发毁掉下半生,他对魏宗韬忠心耿耿,与阿赞和庄友柏兄弟相称,对长辈泉叔尊敬有礼,他们四人跟随魏宗韬,站在娱乐城幕后。
 
  阿赞进行技术分析,调取重要赌客资料,庄友柏出面交涉商谈,引进一项又一项合作项目,泉叔每月都要驾驶飞机接送贵宾,而他,则用心钻研赌术,站在监控前,揪出一个又一个老千。
 
  天地娱乐城仿佛在一夜之间,壮大到令人闻风丧胆。
 
  阿成总觉得少了点什么,赌博和烹饪之余,他也爱看电视剧,电视剧里的男主角在事业成功的同时,身边总会收获一个爱人,可是这么多年下来,他竟然从未在魏宗韬的身边见到过女人。
 
  哦,不对,华姨也算是女人。
 
  又想了想,阿成终于想到了陈雅恩,陈雅恩是除了华姨之外,唯一敢叫魏宗韬“阿宗”的女人,也是唯一一个知道魏宗韬的存在的女人。
 
  陈雅恩以前是明星,后来成为了阿公的左膀右臂,职务虽低,权力却不小,他听到过一些流言蜚语,赌场员工说陈雅恩是少东家的未婚妻,更有人说她其实是爬上了阿公的床,阿成知道真相,多少次都想跟别人说,陈雅恩只是能力突出才被阿公看中,可是他怕越描越黑,最后他忍得好辛苦。
 
  他觉得陈雅恩很适合做魏太太,陈雅恩有才有貌,名校毕业,私生活检点,混血儿相貌突出,举止端庄得体,做事赏罚分明,这样一个人女人,似乎没有缺点,最重要的是,她对魏宗韬一心一意,忠诚并且爱慕。
 
  阿成有时也想谈恋爱,他不明白,这样一个女人摆在魏宗韬的面前,魏宗韬怎么会看也不看?他知道大家都很忙,娱乐城初期要稳固根基,中期要拓展项目,后期要打垮对手,这几年大家都没有空看女人,不光魏宗韬,连庄友柏和阿赞都没有空去看女人,甚至连泉叔也没有时间去找寻他的第二春,可是陈雅恩不用寻找啊,她明明就一直在魏宗韬的身边,难道魏宗韬不需要解决生理需要?
 
  阿成一边打扫圣淘沙岛的洋房,一边天马行空的琢磨,视线不由看向电视机柜,不知道里面会不会藏着什么碟片?
 
  阿成甩甩头,命令自己不可对魏宗韬不敬,结果电视机柜里没有发现任何异状,他反而在书房的电脑旁发现了一张碟片。
 
  偌大的一间洋房,这是唯一的一张碟片,阿成觉得奇怪,以前明明没有见到过任何碟片,这张碟片是什么时候出现的?他记得前不久魏宗韬才去柬埔寨接阿公回来,阿公的胳膊受了枪伤,魏宗韬应该也没有闲情逸致去买碟片看啊,阿成把书桌收拾干净,将碟片和文件摆到了一旁。
 
  结果整齐的书桌没有迎来魏宗韬的夸奖,阿成险些被魏宗韬吓破胆。
 
  三更半夜,阿成还在家中睡觉,接到魏宗韬的电话后他差点跌下床,衣服也来不及穿整齐,他就赶去了洋房,迎接他的是魏宗韬冷若冰霜的脸。
 
  魏宗韬指着放在文件夹边上的碟片,冷声问:“动过了?”
 
  阿成点点头,“啊。”
 
  他是如此老实,却不想魏宗韬面色顿沉,眼神阴鸷的可怕,阿成第一次在赌桌之外反应神速,立刻战战兢兢解释:“我把它,从电脑边上挪到了文件边上……没有看……”
 
  戾气瞬间消失,魏宗韬松了松领带,这才露出疲态,挥了挥手让他回去,阿成舒了口气,僵硬的四肢终于能够动弹,关上书房门的时候,他见到魏宗韬开了电脑,把碟片放了进去,里面究竟是什么东西,都三更半夜了,他居然还要看?
 
  这张碟片挠的阿成心痒痒,之后那几年,他们几人在世界各地东奔西跑,每次回到新加坡,阿成总能见到那张碟片,只不过后来,那张碟片被放进了抽屉里,位置不再有变化,似乎被人遗忘了。
 
  直到他们从中国回来……
 
  
 
 
☆、第80章 一张神秘碟片(二)
 
  阿成曾经在中国生活过,所以他的华语说得不错,听不出新加坡口音,去中国前他还特意向庄友柏讨教过中国文化,庄友柏想了想,只说了两个字,“麻将。”
 
  麻将,阿成自然是懂的,不过他更喜欢摆弄扑克。
 
  他们四人随魏宗韬前往中国,人前人后不再有新加坡的身份,阿成多多少少知道一点魏宗韬的身世,同情的同时,他更多的是为永新集团默哀,不知道这个集团还能存活多久。
 
  前半年魏宗韬像是在小打小闹,偶尔去永新集团晃一下,他的姑姑人前一套人后一套,他的叔叔人面兽心。
 
  阿成觉得“人面兽心”这个词用的并不恰当,不过他并没有纠正,他继续照顾魏宗韬的日常饮食,偶尔还能出差去国外,或者回一趟新加坡,总之出入小心,不露出任何马脚。
 
  后来魏宗韬替罗宾先生挡了一枪,计划终于开始。
 
  在此之前,庄友柏就已联络可靠之人,租下了儒安塘的一间宅子,原本的计划是等魏宗韬陷害“魏启元陷害魏宗韬”之后,魏宗韬来这里“躲避”顺便度假,可是罗宾先生的这一枪,效果将更加显著,计划提前进行,魏宗韬草草处理了枪伤,就抓紧时间赶到了儒安塘。
 
  除夕夜,他们吃到了一碗花生眉豆鸡脚汤。
 
  阿成曾经反省,是不是他厨艺不精,所以魏宗韬需要一个小厨娘?
 
  阿赞和庄友柏像是在看外星人一样的看着他,阿成原本并不理解这两道眼神的含义,直到后来,他才明白,他永远都代替不了小厨娘,因为假如魏宗韬想让他去做小厨娘从事的工作,他会宁死不屈的!
 
  他是一个直男啊,虽然华姨总爱 他们,但他们都清楚,他是一个直男啊,所以他是不是该庆幸,魏宗韬是一个正常男人?
 
  他记得有一天,庄友柏和阿赞还没回儒安塘,小厨娘特别勤快的洗了床单,去了天台好久都没有下来,阿成起了疑,特地跑上楼去看,一看之下他大惊失色。
 
  魏宗韬竟然让小厨娘坐在他的腿上,两人嘴对嘴,亲密无间。
 
  阿成吓坏了,跌跌撞撞跑回了客厅,让自己一定要镇定,千万不能在魏宗韬面前露出马脚,他不想被挖掉眼睛!
 
  他的表现很好,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可是非礼非礼,他总觉得哪里不对。
 
  对了,究竟是魏宗韬非礼小厨娘,还是小厨娘非礼魏宗韬?
 
  阿成又做了一份宵夜,肚子饿得慌,嘴也馋得慌,小厨娘似乎在讨好他,夜班回来竟然给他带吃的,虽然离家乡的味道有些距离,但这已经足够让他解馋。
 
  他问魏宗韬想不想吃,魏宗韬摇了摇头,瞟了一眼食物,突然问他:“余祎买的?”
 
  阿成一愣,想要解释不是自己偷懒,而是小厨娘好心,谁知魏宗韬说:“继续做宵夜,她让你吃什么,你就安心吃。”
 
  阿成觉得莫名其妙,不过这件事情他不吃亏,每天他都吃得饱饱的,身材似乎有走样的危险。
 
  吃了没几天,儒安塘下起了雨,他们也快要搬家了,他对那个不知死活的陈之毅没有好感,瞎子都看出陈之毅喜欢小厨娘,可小厨娘早就已经和魏宗韬亲过嘴了,他已经来迟。
 
  阿成奉命参加牌友大赛,很兴奋很期待,终于能够过把瘾,可惜比赛太让他失望,毫无挑战性,想输也输不了,等他赢完,再转头时,却已经不见了魏宗韬和小厨娘。
 
  大雨滂沱的夜晚,他们被挡在了古宅外,阿成觉得太凄惨,没有地方可去,他和阿赞商量,买点啤酒买点花生米,像儒安塘的街坊一样消磨一下时间,阿赞觉得可行,两人找了一间小饭店,一喝就喝了大半夜,等他们再回到古宅,阿成又惊呆了。
 
  他肯定是喝醉了,眼花了,古宅怎么塌了,那颗树怎么倒了,倒是阿赞没有任何惊讶,拍拍他的肩,默默看向前方——小厨娘被魏宗韬 了车里。
 
  哦,小厨娘被打包了!
 
  被打包带走的小厨娘,似乎变得有点不一样,阿成觉得他不能再默默称呼她为小厨娘,应该尊敬的称呼她为“余小姐”,这么多年,魏宗韬的身边终于出现了一个女人,并且是一个人让他放在心上的女人,在这种关键时候,他竟然会把一个女人带在身边。
 
  阿成变成了一个小跟班,女人的购物欲实在太可怕,他几次都想跟魏宗韬反应一下这个情况,可是每次见到魏宗韬看着余祎的眼神,他就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那种眼神,一定连魏宗韬自己也没有发现。
 
  眼里没有世界,只有她。
 
  因此当余祎逃跑,当她购买的奢侈品呈现在魏宗韬的面前,阿成才会害怕的面色发白。
 
  这个从来都喜怒不形于色的男人,在这段时间却常常当着余祎的面大笑的男人,再次回归冷漠,他一声令下,召集所有势力,掘地三尺也要找出一个女人。
 
  余祎,余祎,没有她的照片,没有她的其他信息,只有香港的杂志上,刊登着她穿着晚礼服的照片。
 
  艳光四射,美不胜收。
 
  阿成又一次见到那张光碟出现在桌面。
 
  他已经记不清,这张光碟被压在抽屉里几年了,现在它突然从抽屉里回到了桌面,有时甚至出现在床头柜,一旁还有刊登着余祎照片的杂志。
 
  华姨和他一同打扫卫生,拿起杂志问阿成:“这本是什么?”
 
  阿成拒绝回答,华姨却很聪明,似笑非笑道:“放心啦,我不会告诉阿公的,我看阿公被阿宗气坏了,也不想知道,这个小女生很漂亮哎,算了,我就当没有见过。”
 
  放下杂志,她又奇怪的拿起碟片,“难道是那种片子吗?哎哟!”她满嘴嫌弃,可表情却跃跃欲试,拿着碟片就想找机子去播放,阿成赶紧拦住她,“这里面可能是公司机密,不可以看!”
 
  华姨甩开碟片,拍拍 夸奖阿成:“对对,还好有你提醒!”
 
  机密碟片长期出现在床头,其实阿成也很好奇,他希望快点把余祎找回来,近段时间魏宗韬生人勿近,连他都觉得害怕,他找庄友柏询问情况,庄友柏刚好在打电话,挂断电话后庄友柏 眉心,道:“那个叫玛蒂娜的女人,一开始一问三不知,现在跟我讲日文,装傻充愣,我已经叫人赶去瑞士,关她十天八天再说!”
 
  阿成不赞同:“她是余小姐的朋友,余小姐的性格……事后一定会报复的!”
 
  庄友柏一怔,觉得阿成比以往聪明许多,当然,这只是阿成自己的想法。
 
  迟迟找不到余祎,阿成也很头痛,一个月,两个月,三个月,魏宗韬的话越来越少,他平时很少抽烟,那段时间他却长期和烟作伴,有时候他会在阳台上站很久,烟灰都被海风吹进了卧室,有时候他会躺在甲板上晒太阳,手边放着那本杂志。
 
  洋房外的风景就是大海,无边无际,就像无尽的孤独,阳光再灿烂,也无法将孤独暖化,阿成快要记不清那个会大笑的魏宗韬了,那个会抱着余祎,坐在花园里的魏宗韬;那个会将报纸看一遍两遍,等余祎下来吃早饭的魏宗韬;那个会站在沙发背后,默默看着专心对着电视机的余祎的魏宗韬;那个半夜把他叫出来,命他去做甜点的魏宗韬;那个让他们统统关紧房门,径直走向已有人在锻炼的健身房的魏宗韬;那个特意拨出一下午时间,去选购耳环的魏宗韬;那个旁若无人, 余祎的魏宗韬。
 
  无数个魏宗韬,存在于有余祎的空间,而没有了余祎的魏宗韬,只有一个。
 
  冷静沉着,恍若十年前,阿成初见。
 
  有几回阿成送饭过去,顺便打扫房间,总能摸到电脑旁或者影碟机旁烫呼呼的碟片,魏宗韬那时通常在浴室,大白天洗澡,阿成也不知道他是何时养成的习惯。
 
  他觉得这张碟片出现的次数越来越频繁,他的好奇心也越来越重,有一回他拿着碟片正在神游,房间门突然被推开了,他一惊之下松了手,碟片“啪”一声落了地,他还没有弯腰去捡,魏宗韬已经快步走了过来,一把推开他,冷声道:“别碰这个!”他命阿成出去,房门还未关上,他就急急忙忙的将碟片放进了影碟机里,阿成始终不知道那里面是什么,但自那天起,他不敢再碰那张碟片,他隐约觉得,那张碟片里有一个天大的秘密,有一个不为人知的魏宗韬,这个魏宗韬,是在没有余祎的空间里,才会存在的魏宗韬。
 
  也许连魏宗韬自己,也不知道有这样一个他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