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当和尚那些年 作者 末日 (31-44)
第三十一章 孤立
听凤蝶轻描淡写的说完,连一向伶牙俐齿的露儿竟然也面色涨红,说不出话来。露儿这丫头也总算遇到个对手,可我也不能看着她们争吵,把彼此关系弄得太僵,于是对大家建议道:“天色不早了,我们在这里也商量不出个所以然,不如今日先回客栈用膳休息,明日我们再仔细商量一下细节,一定要把这个幕后作案之人揪出来。”
“那它怎么办?”师妹一指地上的活死人问道。
清虚淡淡笑道:“这个好处理,此物只要七八个时辰不进食便会自动死去,我们就算不理它,等到明日日出之死它也不能存活了。只是怕这夜间有百姓在林中行走,又不知道其中关键而丧了性命,贫道只能勉为其难,送它一程了。”
说完这道士竟然从林中找来一根手腕粗的柳木,对这那活死人的头部重重一下,顿时那活死人脑袋就被打的爆开,里面红白之物流了一地,闻之欲呕。我心想,这清虚没想到也是个狠角儿,他杀了那活死人面不红心不跳,也有几分胆色,换做我便不成。
处理完这活死人,我们便起身往客栈走去。一路上凤蝶与我远远跟在他们后面,我们说说笑笑俨然一副恩爱情侣模样。可是我觉得师妹今日好像不大高兴,就连平日一向嘻嘻哈哈的露儿,对我的态度也换成了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只有清虚道士还像往日一样跟在师妹左右,变着法儿的讨她开心。
我起初迷恋师妹,与凤蝶成亲或许也是为了能让凤蝶能去地府帮我把师妹在生死簿的名字划掉,好让师妹能一直留在我身边。可是自从我与凤蝶洞房之后,我们有了肌肤之亲,这两日相处下来,我发现我是真的离不开凤蝶了,我不懂什么是爱,我只是清楚的知道,若是凤蝶离我去了,我不知道还有什么勇气活着。
所幸师妹并没有喜欢我,只是把我当弟弟看,这样也好,如今我变心了,师妹也不必为这事苦恼难过。世人都说女子水性杨花,见异思迁,没想到我才是这样的人。
我想着自己的心事一时走了神,凤蝶跟我说话我也没听见。只是我走着走着发现身边的凤蝶不见了,这下把我吓的不轻,连忙回头寻找。却见她站在我身后不远处,正嘟着嘴,一脸委屈的望着我。
我忙走过去拉住她的手问道:“凤蝶,怎么了?怎么不走了?”
她却甩开我的手嗔怪道:“你与我在一起却还想着你师妹,你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若真的放不下她,不如把我修了,娶了你师妹得了,也省的我吃这些没来由的飞醋。”
我看她生气了,连忙解释道:“凤蝶,你误会了。这样,我发誓,我即与你凤蝶结为夫妻,此生便心中只有你一个爱人,若是我胆敢对其他女子心存非分之想,便叫我赵海五雷……”
我正要说出什么五雷轰顶、万箭穿心之类的话,嘴巴却被凤蝶用一双滑腻的小手堵住了,她开心的笑道:“好了好了,我又没说不信你,你发什么毒誓。其实我刚才并没有生气,只是想试探一下我和你那娇滴滴的师妹在夫君心中到底哪个分量更重一些。夫君刚才已经给了凤蝶答案,我很满意。”
什么?我又被她算计了,我心中怪她总是对我耍心机,便有心想报复一下。此刻她捂着我嘴巴的小手还没有拿开,我便张开嘴巴在她手指上轻轻咬了一口。
凤蝶迅速将手指从我嘴中抽走,又在我大腿上狠狠掐了一把,红着脸道:“讨厌,你又欺负我。”
这一下掐的不轻,而且猝不及防,我没忍住,“啊”的叫出声来。
前面本来默默赶路的师妹她们听到声音以为发生了什么变故,连忙扭过身向我们这边望来,正好看见凤蝶把手放在我大腿上满面晕红的场景。露儿生气的正要对我们说些什么,却被师妹拦住道:“露儿,我们回客栈再说。”说完师妹向我深深看了一眼,便朝客栈方向大步走去,也没有要等我们的意思了。可我能清楚地感觉到那眼神中的落寞与失望。
师妹这一眼望的我也是有点懵,我正凝神苦思这眼神中的含义,凤蝶却在我身边笑道:“夫君你刚才还跟我发誓呢,怎么她一个眼神就把你魂勾走了。你若真的放不下她,便娶她做个偏房,我保证不欺负她。怎么样?我够通情达理了吧?”
我连忙摇头道:“不不不,我此生有你已是天大的造化,我不会再有别的奢望。师妹她将我看做弟弟,以后我便把她当姐姐好了。”
凤蝶听了我的话,一脸幸福,立马扑上来就要在我脸上亲。
此刻师妹她们还没走远,我怕又被她们看见,赶紧推开凤蝶假装生气道:“我问你,刚才我只是轻轻咬了一下你的手指,你却那么狠心,把我掐得现在还隐隐作痛,这是何道理?”
凤蝶却嘻嘻一笑,蛮横道:“哼,没道理。”说着又将嘴巴凑到我耳边小声道:“夫君若真想知道,今晚客栈的床上,我再告诉你这是何道理。”
不告诉便不告诉,有什么大不了的,我又不会为了你掐我一把记恨你,至于那么小气嘛。此刻天色已经很晚,我肚子咕咕直叫,只想快点到客栈吃晚饭。便脚下加快步伐向师妹她们追去。
回到客栈,终于等来了晚膳,只是席间气氛有些不对。我们五人围坐在客栈一楼的一张饭桌前,本该有说有笑,边聊边吃。可是竟然没有一个人说话,只有凤蝶怕我饿着,不时夹些蔬菜到我碗中。以前给我夹菜的是师妹,她今日只是埋头吃饭,席间没说过一句话,更别说给我夹菜了。露儿更是对我横眉冷对,不时抬头瞪我一眼,弄得我莫名其妙。清虚一开始还想讲话活跃一下饭桌上的气氛,只是他说了几句之后见没人搭腔,便也只能讪讪一笑,也埋头苦吃起来。
不一会儿功夫,师妹便率先站起身来道:“你们慢用,我吃饱了,先回房了。”也不等我开口便转身向楼上的客房走去。
露儿扔下碗筷也没有说话,恶狠狠的瞪了我一眼也跟着师妹上楼了。
清虚这厮慌忙加快速度,吃完一抹嘴,打了个饱嗝笑着说:“我也吃饱了,你们两位慢用啊,我回房去了。”说完竟然更是夸张,小跑这上楼去了,好像多留一刻我会吃了他一样。
我这饭吃了一半,被她们的举动搞得目瞪口呆,心中更是疑云密布,再也没有心情吃饭了,便也放下碗筷对凤蝶说:“凤蝶,你说他们这是干什么?他们难道是想在我们这个团体内部搞分裂,把我孤立了不成?可是我也没做什么错事,他们为何要如此针对我,今日连师妹也变得跟往常不一样了。”
凤蝶又为我夹了些菜,微微一叹道:“他们不是针对你,你别多想,他们是冲着我来的。哎,是我连累夫君了。”
听凤蝶这一说,我也恍然大悟,可是我与凤蝶已成一家人,他们针对凤蝶,与针对我何异。当下我便站起身来,要上楼跟他们理论理论。
“你干什么?”凤蝶拉住我道,“他们一时不能接受我也在情理之中,我们相处的日子还久,日后他们必会慢慢容纳我的,即使你此时上去跟她们理论一顿又有什么用处,反而会免不了一些口舌之争。”
凤蝶说的没错,我只好又坐下来端起碗继续吃饭,只是觉得这饭也变得不再香甜,味同嚼蜡。
第三十二章 师妹的心思你别猜
用过晚膳,我去找店家给凤蝶也安排了一间客房,便辞了她回到我与清虚的房中。
清虚见我进来,连忙跑过来急急地问道:“慧海师弟,你快跟我说说,你跟这个凤蝶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你被掳去山上才三两日,回来之后竟然跟一个千年妖怪成亲了?是不是她用武力胁迫你的,若真是这样,我清虚就算明知道本领不济也不能看着师弟受辱。”
我一把推开他,没好气的道:“你胡说什么,她没有胁迫我。她是妖又怎么了,我就是喜欢妖,谁也管不着。”
听了我的话,清虚还是一脸不可置信,续道:“难道是中了她的妖媚邪术?那可就麻烦了,我对这方面研究不深,可得先回观中请教师傅了。”
“好了好了,你别瞎猜了,你要让我说上一百遍吗?我和凤蝶是两情相悦,没你说的那些胁迫呀媚术呀乱七八糟的东西。”我不耐烦的道,“我问你,今日晚饭席间是怎么回事?你们三个平日对我可不是那种态度。”
清虚嘿嘿一笑,不好意思的道:“原来师弟你也看出来了。其实我也是身不由己,在回客栈的路上露儿姑娘吩咐过了,她说你见色忘友,而且还见一个爱一个,说你是个花和尚。她让我不要跟你走得太近,说是要让她发现了,就让我好看。师弟你也知道露儿的本事,我又不是她的对手,只能委曲求全了。”
露儿这丫头真是莫名其妙,我也不知道哪里得罪她了,自己看不惯我就算了,竟然还要威胁别人一起针对我。又想起师妹今天也不对劲,连忙问清虚道:“清虚师兄,那我师妹说什么了吗?”
清虚皱眉道:“梁师妹倒是没说什么,可是我今日总觉得她好像不开心,以前我们一起赶路的时候,她虽说对我言语不多,可还是偶尔会嬉笑几句,可今日在回客栈的路上,梁师妹一路上都没说话,心里好像有心事,我想她应该是担心那凤蝶在你身边,你会有危险吧。”
哎,还是因为凤蝶,可我要怎么说才能让师妹放下对凤蝶的戒心呢?真是伤透了脑筋。
清虚见我愁眉不展的样子,便对我说道:“梁师妹的担心也不无道理,若是你与那凤蝶是真心实意的相爱,你便去跟梁师妹好好解释一番,也好让她对你放心。”
清虚说的没错,我应该去跟师妹谈谈我和凤蝶的事情,负责她每日这样为我提心吊胆我也于心不忍。当下便站起身来道:“师兄说的是,我这就去跟师妹说清楚。”
师妹卧房位置离我们住处不远,我来到门前敲门道:“师妹,你睡了吗?我有话想跟你谈谈。”
我静静的立在门外,等师妹回应,可是里面却迟迟没有动静。难道师妹睡了?我正要失望的回自己客房,却听房内说道:“你不去陪你的凤蝶娘子,还来我家小姐这里干什么?”
咦,露儿也在,那正好,我要问问她为什么要这样针对我,我到底做了什么惹她反感的事了。便开口道:“露儿你也在啊,师妹睡了没有,我是要跟你们谈谈我和凤蝶的事情,有些事情你们可能误会了。”
却听师妹淡淡的说道:“师兄,今天时辰不早了,我睡下了,有事明天再说吧。”
不料师妹话还没说完,房门猛地打开,露儿不由分说将我拉入房中,师妹想要阻止却也是来不及了。
露儿生气的道:“好,你倒是跟我们说说,我们误会你什么了?难道那狐狸精口口声声叫你夫君是我们听错了?还有你二人在那林中卿卿我我的样子也是我们看错了?你快说来听听。”
我见露儿问话时满面愤慨,便又转头望向师妹,此时她也正双目炯炯的看着我,显然也希望我能告诉她这是怎么回事。
“你们听到的、看到的都没错,凤蝶她现在是我的妻子,我相信她不会害我,师妹、露儿,你们不用为此事担心了。”我正色道。
不料露儿冷笑道:“谁为你着花心的小和尚担心了。我只是好奇,那日在那算命老头跟前还说什么喜欢我家小姐,没了她你活着没意义,怎么才几天功夫就变了心,喜欢上了一个千年狐狸精。你这见异思迁的功夫当真深不可测啊。”
我没理会露儿的讽刺,师妹听我说完,原本充满希望盯着我的眼神也慢慢垂了下去,显然对我的回答有些失望,难道她也认为我是个见异思迁的人?
“师妹,你相信我,我不是见异思迁的人,我喜欢你不假,可是你一直拿我当弟弟看待,你我之间恐怕没有夫妻之缘。况且我与凤蝶成亲也是有原因的,我不是你们想的那样见一个爱一个的浪人。”我急急开口解释道。
听我说完,师妹依旧低头不语,只有露儿开口道:“你与她成亲有什么原因,难道除了你迷恋她的美色这个原因之外还有其他的?我到要听听。”
我无暇顾及她话中的挖苦之意,开口道:“师妹、露儿你们可还记得那日夜间柳林中算命老头说的话么?他说师妹在这阳间久留始终是不可能的。你们认为他说的对不对?”
这时师妹终于开口道:“不错,我知道我在这阳世不可能一直待下去,终有一天会被抓回地府受刑。我本领低微,如今跟在师傅身边也是希望师傅看在师徒一场的份上到时能帮衬一把。可是这与你成亲有什么关系?”
“师妹你听我把话说完。那日我曾向算命老先生求了三个法子,他说这三个法子可以使你一直留在阳世,这样我就能把你一直留在身边了。”当下把那三个法子和凤蝶渡劫在即却重伤在身,还有我们成亲的经过细细的跟她们说了一遍。
师妹听到一半,原本在床上坐着的她就站了起来,等我说完,又气又急的道:“师兄你怎么这么糊涂,人生短短数十载,你怎么就这样轻易将自己的二十年阳寿给了别人?况且那阴间是什么地方,凭她一个狐妖,胆敢去地府跟阎王叫板?师兄你太容易相信别人了,你,你让我说你什么好?”
师妹此刻的心情我大概能理解,她是不希望我为她付出那么多。当下我摇了摇头道:“师妹,我不想害人,为了救你,这是我唯一的办法,即使机会渺茫我也要尽力一试,若是最终还是没能救下你,我也不会后悔那日的决定。你放心,以后你若是真的被阴间的官差抓了,我必会全力去救你,凤蝶答应过我的,她一定会帮我。”
这时露儿开口笑道:“好了,算我们误会你了。可是你以后做这种愚蠢决定的时候能不能先和我们商量一下,你这是要感动死我家小姐啊。”说着又转头对师妹说:“小姐,这下你放心了吧,他没变心,这下你能睡个安稳觉了。你夜间饭也没吃饱,现在要不要我招呼小二给你把饭菜送到房间来?”
师妹红着脸白了露儿一眼道:“你胡说什么,什么变心不变心的。”
我见师妹终于笑了,赶紧开口说道:“对,师妹,我没变心,真的。以前你把我当弟弟,以后我就把你当姐姐。”
师妹红着脸要说什么,但最终还是没开口。师妹和露儿又对我回复了以前的态度,我十分开心,又在师妹房中聊了一会儿才开口告辞。
我走出师妹的房间,不料露儿却追出来对我笑着道:“看在你对我家小姐有情有义的份上,本姑娘今天就提点你一下。女孩子的心思哪是你这小和尚能猜得透的,自己不要胡思乱想以为小姐把你当弟弟看。你喜欢她就是喜欢,怎么能当你的姐姐?”
我奇怪道:“师妹确实一直把我当弟弟的啊,我没有想错。那你说,她不把我当弟弟把我当什么?当师兄?我才不信呢。”
哪料露儿却在我光头上用手指敲了一下,戏谑道:“多余的话我不能告诉你,你自己慢慢琢磨去吧。总之记住我的话,她没有把你当弟弟。”
第三十三章 夜探乱葬岗
辞别了露儿,便往自己客房走去,路上想着露儿对我说的话,总觉得她说话时表情怪怪的,可是为什么怪,细想之下却始终是不得要领。
我边走边想,却没想到鬼使神差的走到了凤蝶客房门外,心里无奈一笑,看来我对凤蝶的痴迷是与日俱增了。
虽然我和凤蝶已是夫妻,但我还是敲了敲门对里面道:“凤蝶,睡了吗?”
可是我敲了三次门,问了她好几声里面也没有丝毫动静。难道我走错房间了?不可能啊,这个小客栈总共也就十多间客房,都在这二楼,不可能走错啊。她出去了?这么晚了她会去哪呢?我又想到过些天凤蝶就要渡劫了,在这个节骨眼上不会出什么意外吧,心里一慌,便动手推开了房门,却见房内空空如也,哪有凤蝶的影子。
她果然出去了,可是这么晚出去怎么也不跟我打声招呼,她人生地不熟的,要是走丢了怎么办。我心里正在埋怨凤蝶,不料这时有人在我背后猛地拍了一下。
这下事出突然,我被吓得一身冷汗,赶紧扭过头来。却见凤蝶喜笑颜开的站在我身前道:“夫君,怎么我们才这么一会儿不见,你便想我了吗?”
我见是凤蝶,这才长嘘了一口气道:“你吓死我了,你这么晚去哪了?也不跟我说一声。还有,以后不许再玩这些小孩子的恶作剧了,我迟早会被你吓出心脏病的。”
听了我的话,凤蝶想像孩子一样抚着我胸口笑着道:“夫君别害怕,我不是有意要吓你的,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别害怕啊。”
我被她的动作和哄小孩的语气弄的满面通红不知所措,连忙走到门前把房门关上,要是被外人看见了,岂不是要被笑话死。
没想到看见我关了房门,凤蝶却面色晕红,害羞道:“夫君,你,你要干什么?能不能等我回来再做。我还要出去一趟。不过,你放心,我会很快回来,你就在床上等我,哪也不许去。”
我见凤蝶明显是会错意了,顿时有点懵。我不就关个房门么,你也能联想到那事上面去,真不知道她每天脑子里都想些什么。又听她还要出去一趟,赶忙问道:“你还要出去?这么晚了你出去干什么,我不许你去,有事不能明天再办吗?”
听了我的话,凤蝶笑道:“那日在山上夫君还说我猴急,没想到你比我猴急多了。我刚才出去找了一趟小七,他终日在这里行走,对此地比较熟悉。他说距县城五六里的东北方向有一处乱葬岗,若是那妖人想造出大批活死人,必会在深夜于那乱葬岗处做法,因为那里阴气重,而且遍地都是制造活死人的尸体材料。见夫君和这里的各位朋友都对这活死人一事很是烦心,我便想自己先去查探一番,日后与那妖人交起手来,也能多几分胜算。”
我见她说起了正事,当下也正色道:“你渡劫在即,我不能让你独自去冒这么大的风险。要去我叫上大家跟你一起去,人多动起手来也多个照应。”
凤蝶摇头笑道:“夫君不必为我担心,我此去又不是要跟那妖人动手,只是躲在暗处查探一下他的身份修为,好让我们有些准备。去的人多了反而会打草惊蛇,被他发现了恐怕以后再也没机会抓到他了。”
听她说不会和妖人动手,我才略微放下心来,可是我还是不能同意她自己去涉险,便开口道:“既然人多了不方便那就我自己跟你去,反正我不会同意你自己去那阴森森的乱葬岗。”
凤蝶无奈的摇头笑道:“我刚才问完小七话,本来可以直接去乱葬岗,可是我怕你找不到我会担心,所以才回来知会你一声。夫君你不要耍小孩子性子,你去了也帮不上什么忙。你乖乖的在床上等我宠幸你,别胡思乱想,我不会有事的。”
她说什么等她回来宠幸我自然是开玩笑讨我宽心,可是她言语间竟然跟师妹一样把我当小孩子看待,当下就生气道:“凤蝶你别说了,要么我跟你一起去,要么谁也别去,没有第三种办法。你别把我当小孩儿看,我们是夫妻,自当生同眠,死同穴。去或不去,你自己考虑吧。”说着我转过脸去不去看她,眼角却偷偷捕捉她的神态,生怕她还是一意孤行要自己去。
过了一会儿,凤蝶的眼中不知为何变的雾蒙蒙的,推了我一把,略显撒娇似得笑着说:“好了,你生什么气,我带你去还不行吗?也不知你从哪学来的这种生同眠死同穴的肉麻情话,偏偏我却着了你的道,差点被你骗出眼泪来。”
听她答应了带我一起去,我自然十分高兴。当下话不多说,我们便动身往城外东北方向行去。一路上有说有笑,我丝毫不觉害怕,反而觉得十分快活。原来只要有凤蝶陪伴,连夜探乱葬岗也能变成开心快乐的事。
行了大约多半个时辰,我们便看到前面偶然出现森森白骨,想是那乱葬岗到了。此时时政苛捐杂税过重,民不聊生,朝廷在内忧外患之下已尽显穷途末路之态。此时即便是在京城地区,在路上发现冻死饿死的百姓也不足为奇,更别提像浑源县这种地处山区的贫困之地了。这些穷苦百姓死后,家属无钱厚葬,只能草草在这乱葬岗刨个坑埋了,连棺材都没有一副。更有些死者,或许他们死的时候家属早就死完了,身边没有一个亲人来埋葬他们,只好由当地官府派人将他们的尸体运往城郊的乱葬岗,但这些官差不会像家属埋葬亲人那样还会刨个坑,他们都是将尸体随手扔在那里就不管了,有些官差好心些,会给死者的尸体裹上一卷草席,这样或多或少可避免尸体被风吹日晒。可这些被随手扔在地上的尸体最终都变成山中饿狼或野狗的腹中美餐,所以我们走近乱葬岗附近便会看见那些被野狗叼来的人骨。
看到地上的白骨,我心里有些害怕,便紧紧跟在凤蝶身后,连话也说的少了。凤蝶见我这副胆战心惊的样子,只是笑笑,也没说话,带着我又往前行了五六十步,对我说道:“夫君,我们便在此处等那妖人现身,再往前走就容易被他察觉了。”
她说着就要拉着我往地上趴去。我连忙道:“你干什么?”
“趴下啊。我们若是站在这里他一来就会发现我们,最好找个枯草密集的地方趴在地上,这样就不怕被他发现了。”凤蝶解释道。
听她说的在理,我又四处看了一下附近有没有人骨,这才放心的紧挨着凤蝶趴在了枯草丛中。
北方的冬天天寒地冻,深夜趴在荒野之地多少身上会有些凉意。然而我穿的衣服多,也不是很冷,可是凤蝶衣服穿的少,我怕她着凉,便对凤蝶说:“凤蝶,这地上太凉,你趴我身上吧,我们是夫妻,没那多忌讳,别把你冻着。”
凤蝶听出我语气中的关心,可是并没有要趴在我身上的意思,只听她红着脸道:“夫君,我不冷,你要是冷了,不如,不如你趴在我身上吧。”
我当然不会趴在她身上,心想凤蝶在山上每日睡那寒玉床,不知道要比这地上凉几倍,我怕她在地上着凉,看来是多操心了。
就这样我和凤蝶一边小声聊天一边等那造活死人的妖人出现,一直等到了凌晨的三更天也不见妖人身影,我便对凤蝶说:“看来今日妖人不会出现了,我们回去吧,明天再来。”
我正要站起身来,不料凤蝶一把把我拉回地上红着脸说:“夫君,其实相比起客栈的大床,我更喜欢在这草丛中安歇,天当被,地当床。夫君,你想不想跟我在这里来一次。”
她说要来一次,我当然知道她要来一次什么,我们已经是夫妻,该做的事都做过了,我也没有起初那么害羞了,便对凤蝶道:“这里荒郊野外的,这么冷,不好吧。我们还是回客栈再说吧。”
哪料凤蝶一把抱住我道:“这里再冷哪有我那寒玉床上冷,况且现在回去天都要亮了,等我们做完不知道什么时候了,恐怕会被那清虚还有你师妹她们发现,不如就在这里吧。”
我一听她说的也对,而且此刻凤蝶抱着我,口中热气喷在我脸上,她眼中更是水汪汪的像是要冒出火来,我便也被她煽起了情欲,当下就把佛门的三皈五戒抛诸脑后,对凤蝶上下其手,在她身上恣意摸索起来。
第三十四章 老鬼忘尘
正当我摸的兴起,欲火焚身就要有下一步动作的时候,凤蝶却一把摁住我在她胸前作恶的手,红着脸喘息道:“夫君,等等,等等。好像有人来了。”
看她神态语气不似作假,我这浑身浴火立马被浇灭大半,赶紧顺着凤蝶的目光朝身后望去。果然看见远远有一个黑色人影已经踏入了这片乱葬岗,正疾步朝我们这边走来。我有些慌,便对凤蝶问道:“现在怎么办,不会是被他发现了吧?”
此时凤蝶也恢复了镇定,摇头道:“应该没有。我们不要出声,看看他要干什么。”
只见那黑影身法极快,转瞬间便已距我们藏身处只有五十多步距离了。我紧张的心砰砰直跳,所幸他在那里站着不动了,谨慎的四处扫了一眼,见没有异常,便双手打出个道教的法印,口中念念有词的做起法来。只是他离我藏身地还有点距离,而且声音又小,我根本听不清他在念什么。
见他不再往我们这边走,我也就放下心来,开始凝神打量起这神秘人。此人身材瘦长,或许是上了年纪的缘故,身躯有些佝偻,他多大年纪我看不出来,因为此人穿着一件黑色斗篷,将全身都包裹的严严实实,斗篷的帽子盖在头上,将他的面貌隐藏在了里面。他此刻虽面朝我们这边,可我看到斗篷的帽子下面黑漆漆的跟夜色融为一体,就像他本来就是这夜色的一部分,只不过披上了黑色的斗篷一样。
此时气氛有些紧张,我和凤蝶都不敢说话,静静的看着那黑衣人的动作,生怕一不小心惊动了他。过了许久,凤蝶轻轻拍了拍我的手背,我扭头向她望去,只见凤蝶红着脸小声说:“夫君,你先把手拿开。你这样弄得我浑身没劲儿。”
原来我的手竟然一直没离开过凤蝶的胸部,我十分尴尬,赶紧把手抽回,放回自己身前。
“什么人?若再不现身,莫怪老道手下无情。”猛然间那黑衣人向我和凤蝶藏身的方向喝道。他声音低沉嘶哑,更显得此人鬼气森森。
没想到此人感官竟敏感如斯,我和凤蝶这么轻微的动作也被他察觉了。我虽然对这黑衣人颇多忌惮,可是既然已经被他发现,也没有一直躲藏下去做缩头乌龟的道理。当下就要站起身来跟他对话。
却没想到凤蝶一把把我拉住,笑着摇了摇头,又对我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便站起来朝那黑衣人走去。
凤蝶往前走了几步便停下来对那黑衣人笑道:“道长不必惊慌,我听小七说道长在此地出没,便过来探望一下,没有别的意思。”
黑衣人听了凤蝶的话,明显愣了一下,随即开口道:“血狐,没想到你还没死。只是此次来这里寻我,恐怕不是探望那么简单吧?你是想报那三百年前的偷袭之仇?”
凤蝶原来叫血狐,可是只听发音我分辨不出是血狐还是雪狐,当下也不多想。可听这老道的意思,他竟然就是三百年前偷袭凤蝶的鬼道中人,恐怕这次我们麻烦大了。
凤蝶听了黑衣人的话,只是淡淡道:“道长多虑了,我已活了千余年,这些仇呀怨呀的早就看开了,并没有要寻仇的意思。我倒是好奇,道长你这样人不人鬼不鬼的活在这世上有何意义,你弄这些活死人难道能增强自身道行?”
那黑衣人桀桀怪笑两声道:“听你话中之意是讥笑我还看不开这人间仇怨了?三百年前你不也是为了寻仇,杀了多少无辜百姓,连同道中人听到‘血狐’二字都要皱眉,如今却来这里教训我看不开仇怨?你不觉得好笑吗?”
凤蝶听了黑衣人的话后,沉默一阵道:“过去的事情我已经不想谈了,我来这里并无他意,只是想奉劝你一句,莫要再做这些伤天害理的事了,到时候天道惩罚之下,你会后悔的。”
听完凤蝶的话,这黑衣人竟然笑了起来,没错,是那种大笑声,就像是听到了一个令他捧腹的笑话一样,忍不住笑出来的。
许久之后他才停止了笑声,对凤蝶道:“血狐,短短三百年,你变得连我也不认识了,你竟然跟我讲天道?什么是天道?你懂吗?我今天就告诉你,所谓天道,便是我们这世上的所有人、鬼、妖都要任由这该死的天道摆布,它给我们制定了游戏规则,让我们在里面卖命厮杀,它却坐在场外就像观看斗牛场上两头争斗的公牛一样,它没有同情怜悯,谁输谁赢对它来说都不重要,只要你不犯规,游戏会进行到你生命终止。我问你,你愿意做一头任人观赏的公牛吗?血狐。”
凤蝶听了之后长叹一声道:“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是那么偏激,或许你说的对,可惜你我都反抗不了。既然你不听我劝告,我也不再跟你多说了,告辞。”
“且慢,既然你来了,咱们多年不见,正该好好叙叙别情。三百年前,我趁你渡劫设法加害与你,你不想知道为什么吗?想当年我也算是个风流倜傥的青年才俊,为了助你报仇,我集结我鬼道门下弟子没日没夜杀人,为的就是让你早日集齐‘聚灵’大阵所需的魂魄,好让你度过你修练的第八道天劫,这样你就有能力去为你的亲人报仇了。可是我付出了这么多,你看不到吗?为了能帮到你我甚至连自己门下的弟子都杀,把他们的魂魄奉献给你。只希望有朝一日,你能被我感动,做我忘尘的妻子。可你的心硬得像千年的顽石,我最终还是被你拒绝了。想我忘尘一身本领,我想得到的东西,哪一件不是手到擒来,你既然如此不识抬举,那我只能毁了你,别人也休想得到我得不到的东西。所以才设计在你天劫之时突然动手偷袭你,当初见你重伤,以为你活不了几日了,没想到你竟然挺了过来,还是我小看你了。”回忆起这段往事,黑衣人语气变得忧郁起来,可是声音中却带着恶毒的情绪,任谁也听得出来。
凤蝶本来已经转过身去,此刻她正是面向着我,背对着那黑衣人,默默听她说完之后,凤蝶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淡淡道:“忘尘,没错,你还记得自己的道号叫忘尘,可你做到了吗?当年我犯下的错我会自己承担,希望你也不要再执迷下去了。”
只听那黑衣人又道:“今日既然把话说开了,我也就畅所欲言,不再顾忌什么了。三百年前是你第八次渡劫,若我所料不错,再过几日便是你第九次渡劫之日了,若是你渡劫成功,化身成为了九尾天狐,便可跳出六道,不再受天道管束了。只是这跳出六道谈何容易,你狐族历代能化身九尾天狐的先辈用一把手就能数的过来吧。血狐,我对你的心还是和三百年前一样,若你能答应了我,我必会倾尽所能助你渡劫。若是你还是执迷不悟,嘿嘿,恐怕这次就没上次那么幸运了。”
这黑衣老鬼恁的无耻,竟然以渡劫之事威胁凤蝶,我恨得咬牙切齿,当时就想冲过去给他俩耳光。可凤蝶听了,依然不回头看他,只是皱眉道:“忘尘,你确定非要这样吗?你虽然现在功力大增,可我这三百年来也没荒废了,若是真动起手来,你未必就能完胜了我。况且你我并没有解不开的仇怨,我渡劫在即,不想与你动手。”
黑衣人桀桀怪笑两声道:“血狐,你不会明白我对你的迷恋有多深,在你看来没必要跟我动手,可在我看来,现在却是我得到你的最佳时机,我并没有完胜你的把握,可也只能冒险一试了。”
凤蝶此时背对着黑衣人,只能听到他说话,对他手上的动作丝毫不知情,可我却看了个明明白白。只见这黑衣老鬼边说话边双手施法,瞬间在手上凝聚出了足球大小的墨色能量团,看来是要像三百年前一样,来个背后偷袭。
我此刻急的想出声提醒凤蝶,可是凤蝶交代过不让我出声,只好眼睛盯着凤蝶,朝她身后给她打眼色。可是等凤蝶明白过来已经晚了,老鬼话一说完,手中墨色能量团便急速向凤蝶的后背撞来。
第三十五章 鬼城酆都
眼看凤蝶就要着了这老鬼的道,我再也按捺不住。此刻凤蝶距我只有三步之遥,我来不及考虑,飞身上前挡在了凤蝶与老鬼中间,终于是在老鬼法术打在凤蝶身上的前一秒救下了凤蝶。
没错,我能救下凤蝶,是因为这团墨色的能量球打在了我的身上。被人用法术打中是什么感觉呢?没有血肉横飞的场面,我甚至都丝毫感觉不到疼痛,我摸了摸被打中的胸口,正要庆幸原来他这法术对我无效的时候,突然脚下一软,向地上倒去。
这一瞬间,我的心情由庆幸转为惊慌,心想这老鬼的法术果然有些邪门儿。凤蝶扑过来抱住我,哭着对我说着什么,我却什么也听不见了。她的眼泪像断了线珍珠一样啪嗒啪嗒滴在我脸上,有几滴顺着我的嘴角流进我口内,我尝了一下,有点苦,有点咸。我清楚的感觉到凤蝶滴在我脸上的眼泪由温热变得冰凉,最后顺着我的脸颊流入了我头下面的枯草丛中。
我努力的想对凤蝶说些什么,可终究是徒劳。眼皮越来越重,视线也变得越来越模糊,最后我不甘的闭上了眼睛。
在我整个死亡过程中我都懵懵懂懂,不知道自己身上将要发生什么,直到另一个我从我的身躯里站起来,我才意识到自己死了。
凤蝶的视线从我的肉体转到我的灵魂上,哭着对我说道:“夫君,别害怕,我会去救你出来,你不会就这么死了。”
我终于能听到她说话了,我对着凤蝶,张大嘴巴,想跟她说,不要急着救我,她自己渡劫才是最重要的。可是我用尽全身力气,却只是嘴巴张合,发不出一点声音。
凤蝶不明白我要说什么,却一直含泪望着我的胸口,我不禁好奇低头向自己胸口望来。这一望差点连我的灵魂也被吓死,我左胸处竟然成了一个碗口大的透明窟窿,这就意味着我的灵魂连心脏都没有了,被这老鬼用法术硬生生的做了个心脏切除手术。
我怔了半晌才从惊吓中回过神来,抬头恶狠狠的望向远处的老鬼忘尘。忘尘偷袭凤蝶一击没有得手后,便一直站在远处默默的望着我们,他的脸始终隐藏在黑色斗篷下面,黑漆漆的看不到任何表情。
我见凤蝶哭得梨花带雨,脸上的泪都能发一次洪水了,就抬手想用衣袖帮她拭去,不曾想我的手却从凤蝶脸上穿过,变成鬼魂之后,连为凤蝶擦泪的资格都被剥夺了吗?可师妹也是鬼魂,她却能像我们正常人一样待人接物,也不知道是什么原理。或许是露儿会些这方面的法术,使师妹重新或得了正常人的这项能力。想到这里心中便少了些苦恼,等回去让露儿帮我也做做法,想必以我们的交情她是不会拒绝我的。
我心里正打着如意算盘,却没想到我这灵魂的身子不由自主的就要离开这里,往远处飘去。这完全出乎我的意料,难道自己的灵魂不受自己支配吗?刚变成鬼魂的我心中有一大堆疑问,只是此时我唯一的想法就是我不想离开凤蝶,我不想走。
等后来我才明白,这就是天道的规则之力,人死了之后灵魂是要先下地府受审判的,没有什么能使这规则之力停顿,让你能在这世上多留半刻。
或许是受规则之力影响,此时的我变得痴痴呆呆,灵魂丝毫没有停顿,向远处的密林飘去。凤蝶在我身后哭着追出老远,几次想伸手将我抓住,可她能抓到的只有这寂静夜晚偶尔刮过的寒风。
我脑中浑浑噩噩没有一丝主观思维,只是本能的朝着一个方向不停飘去。白天我就停在荒郊野外的坟地或义庄休息,晚上便不知疲倦的赶路。我不知道过了几个昼夜,终于在一个雾气蒙蒙的晚上抵达了此行的终点。到了目的地之后,脑中渐渐恢复了思维,我观察四周的环境,却什么都看不清,因为这雾实在是太厚了,说实话大冬天下雾我是从来没有遇到过,可是我飘了这许多日子,或许走的太远了,各地的气候不一样,下雾也在情理之中。
我周围聚集了数以千记的鬼魂,他们跟我一样,都是来地府受审的。唯一令我感到不安,也是他们与我不同的是,他们竟然都能说话,只有我是个哑巴。我望着胸前的透明窟窿,唯一的解释就是,我比他们少了心脏,也许问题就出在这里。
我无暇理会周围众鬼魂看着我胸口的窟窿那疑惑不解的眼神,我只想拨开眼前的迷雾,尽快知道自己这是到了哪里。我继续往鬼群中走去,因为我看见前方有一道古城的城门,此刻距离太远,迷雾又重,我必须走近才能知道这里的确切名字。
等我距那城门只有五六丈距离时,抬头向城门上方望去,只见上面赫然三个血红大字写道:酆都城。
酆都位于四川省重庆市境内,自古相传是鬼门关的入口,更在民间享有鬼城之称,没想到这些传说是真的。我这几日跋山涉水竟然从山西境内飘到了四川境内,中间的路程只怕不下几千里。
周围的众鬼也是跟我一样,想必死了没几天,此刻才赶到这里等待着地府的审判。他们生前有穷人有富人,有妇孺有儿童。有的鬼兀自为自己的丧命悲伤懊恼,有的鬼却与周围鬼魂打成一片,交谈甚欢。只是来到了这里,那些生前做奴仆的人已经不再低声下气,奴颜婢膝,而那些达官贵人也没了生前的趾高气昂,盛气凌人。这里摘了穷人的帽子,褪下富人的外衣,变得人人平等。
这种人人平等的景象在人间是不可能出现的,即便再过一万年,穷人依旧会被富人压迫,会被大众瞧不起。也许这地府才是人们梦寐以求的能够众生平等的极乐之地。
我有心跟身边的人交谈,却苦于自己是哑巴鬼,只能默默站在那里听他们聊天。他们聊的无非就是生前是做什么的,怎么死的之类的话题。
每个人都是一本故事书,即使他生前再平凡,也总会有他独特的地方。我正听他们聊得兴起,自己也沉浸在身边人的故事中,不料这时酆都城城门豁然打开,从里面走出两位鬼差,正是黑白无常。
这黑白无常二位可是在民间鼎鼎有名,相传白无常鬼名叫谢必安,黑无常鬼名叫范无救,也称七爷、八爷。据说,谢范二人自幼结义,情同手足。有一天,两人相偕走至南台桥下,天将下雨,七爷要八爷稍待,回家拿伞,岂料七爷走后,雷雨倾盆,河水暴涨,八爷不愿失约,竟因身材矮小,被水淹死,不久七爷取伞赶来,八爷已失踪,七爷痛不欲生,吊死在桥柱(所以很多白无常的形象是伸著长长的红舌)。二人到了阴间,阎王念二人忠义,便留他二人在身边做了鬼差。
众鬼见二位鬼差现身,立即变得鸦雀无声,静静的等着鬼差发落。白无常笑着扫了一眼城外的众鬼,开口道:“跟我们进去吧。”
黑无常则不言不语,快步走到我们一群鬼的大后方,想是怕有的鬼不进去,偷偷跑了,他要在后面看着我们进去这才放心。
我见二位鬼差分工细致,尽职尽责,不禁心中有些佩服。想他们做这样的差事也不知道几千年了,每日里这样重复也不嫌心烦,看来能做到鬼差的心智必有异于常人。
我们排着长长的一字长队有条不紊的进入酆都城,白无常就站在城门边目送我们进城,他猩红的舌头虽然吐在外面多少有些可怖,可是脸上却始终挂着职业的微笑,我不禁对他更是肃然起敬。
当我走到白无常身边,他却冷不防一把拉住我,指着我的胸口道:“这是怎么回事?你的心呢?”
听到鬼差问话,想要回答却发不出一点声响,一时急的我不知如何是好,只好用手指了指自己的嘴巴,然后对他摆了摆手,示意我是个哑巴。
白无常看我焦急的样子,一拍自己额头道:“我倒忘了,没有心的鬼魂是不能说话的。你先进去,我自有安排。”
他要给我安排个心脏吗?我一时兴奋异常,这几日当哑巴当的我实在是够了,连忙对白无常作了几个揖以表谢意,这才跟着大队伍浩浩荡荡的进了酆都鬼城。
第三十六章 无常做导游
进入城内,景象陡然一变。原本黑漆漆的天色变得敞亮起来,就像是傍晚太阳刚要落山时的光景,只是四周还是雾蒙蒙一片,虽有光亮,却看不见天上的太阳在哪,像极了阴云密布的夏日黄昏,给人一种压抑的感觉。
我们脚下的路曲曲折折的通往大雾深处,也不知道尽头在哪。唯一让人眼前一亮的是路边竟然开满了鲜红的花。我对花没有研究,说不上名字,可是这种花肯定是我见过的最艳丽的红花,可以说这种红已经超脱了平凡的世间色泽,它像是随时能从花瓣上滴出血来,所以这种花虽然好看,我却并不喜欢,总觉得花中透着一股血腥之气。
此时黑无常走到队伍前面与白无常一起为我们引路,想是到了城内,他已不怕再有鬼魂逃走了。我们一群鬼魂跟在二位鬼差身后默默前行,又走了一顿饭功夫,大雾依然浓的像倒入杯中化不开的牛奶,这时路边竟影影绰绰出现了很多身影,他们蓬头垢面,骨瘦如柴,衣不蔽体。
黑白无常二位鬼差想是早已见怪不怪,所以并不以为意,驱散这些游魂继续往前方走去。鬼差身后的众鬼却是第一次见,有的鬼魂焦躁不安起来,开始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黑无常首先扭过头来,满面凶气的喝道:“莫要喧哗,以后就会习惯了。”
众鬼见黑无常发怒,顿时齐齐噤声,白无常笑着对我们解释道:“诸位不必恐慌,八爷生来就是一副怪脾气,对谁也是如此,没有责怪诸位的意思。”
见这白无常如此平易近人,众鬼也对他大生好感,纷纷行礼向黑无常致歉。白无常又笑着说道:“诸位第一次来阴间,对这里不熟悉,怪不得你们,下面我就为大家介绍一下吧。”
这白无常竟然敬业如斯,为我们当起导游来,只听他侃侃而谈道:“进了这酆都城,大家就算过了鬼门关,成为一名真正的鬼了。现在我们脚下的路名叫黄泉路。”说着他一指路边的红花道:“大家看,这花名为彼岸花。哎,生死两茫茫,从此之后,你们跟世间的亲人便如隔了汪洋大海,只能互在彼岸默默为对方祈祷。这花其红似火,所以这条黄泉路又称为火照之路,彼岸花就是专门开在这里为诸位引路的。”
众鬼见白无常没有官架子,又平易近人,便有胆子大点的鬼出声询问道:“那我们刚才看见的那些路上的游魂是怎么回事?莫不是犯了什么法律,发落在这里受刑的?”
白无常呵呵一笑道:“大家莫要跟这位仁兄一样误会了,若是在阴间犯了法,自会发落道地狱受刑,刚才大家看到的那些游魂只不过是一些枉死之人的魂魄,他们属于非正常死亡,也就是说他们阳寿未尽便死去了,便会出现在这里,地府是不受理这些魂魄的审判以及转世投胎等事宜的。他们须得等到阳寿尽了那一天再去地府走各项法定程序。”
众鬼听得恍然大悟,便继续跟在二位鬼差身后默默前行。我却听得心里一紧,我才十四五岁年纪,此刻死了多半便是他刚才说的‘非正常死亡’之列了,若让我跟那些游魂一样在这黄泉路上游荡个三五十年,那可如何是好?所幸我给了凤蝶二十年阳寿,若真是这样,便可在这里少飘荡二十年。
我心里恐慌,默默跟在人群中行走,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黄泉路已走到了尽头,前方出现了一条大河。我从思绪中醒来,抬眼向河面望去。只见河水清澈,河面宽广,可令人不解的是,这河水并无半点流动迹象,河内也没有鱼儿游走,它就静静倾倒在那里,就犹如一面天然形成的镜子。
自从来到这里以后,我被周身的大雾搞得不辨东南西北,此刻看到了一条河流,竟然也是一条不流动的河,所以在黑白无常带着我们顺着河流的一个方向继续行走时,我并不知道是朝哪个方向走,也不知道是走向河的上游还是下游。
走了不一会儿前方又出现了一座桥,桥身很是宏伟,横跨这条大河向对岸延伸而去。二位鬼差带我们走上这座大桥,白无常便又履行其导游的职责对我们将道:“大家看桥下的这条河,它名为忘川河,当各位取得投胎名额之后,便须从这河中跳入方可。此河中之水并不流动,以为其水为弱水,其上不载一片鸿毛。”
有的鬼好奇心重,听了白无常的话,便随手摘下头顶的帽子,想扔入河中试探一番。白无常见状连忙制止道:“这位兄台难道信不过我,还非要自己亲手试试么?地府有官文明文规定,若有向河中乱丢垃圾者,罚款五千贯。”说着他向前方的一块告示牌指去。
我顺着他手指方向看去,果然有一张告示上面书写了不许向河中丢垃圾,告示的下方还盖了地府的官印,看来不会有假。
只听白无常又笑道:“这位仁兄新丧不久,或许家中亲人这几日会烧些钱过来,若你真的想试,等你手上凑足了罚金便可一试。”
那鬼十分尴尬,知道白无常后面这话是跟他开玩笑的,便喏喏道:“仙官说笑了,小的哪敢知法犯法。还请仙官再为我们讲讲这桥有什么典故吧,这莫非是传说中的奈何桥?”
奈何桥在民间一向被传的很神秘,更有孟婆和孟婆汤的传言,大家一时都来了兴趣,凝神倾听白无常的讲解。
“兄台所料不差,此桥正是奈何桥。正所谓彼岸花开开彼岸,奈何桥前叹奈何,正是描绘的我阴间景色。想各位新为亡魂,身前定有许多放不下的人,或放不下的事。有人放不下家中年迈老母,或是娇妻弱子,又有人放不下手中权势,富贵荣华,只是既然今日来了这里,你放的下得放下,放不下也得放下,只能站在这奈何桥上徒呼奈何了。”
白无常向前走了几步又说道:“等诸位接受了阎王的审判,获得了转世投胎的资格,便会由牛头马面两位阴差带你们来到这里,等你们喝了孟婆汤,从这桥上跳下去投胎。或有人生前作恶太多,来世会投胎成为骡马畜生,供别人驱策。这些人当然不愿传世成为畜生,便会在这奈何桥上挣扎一会儿,不过最终还是会被阴差们推入忘川河,投胎赎前世的罪过。大家试想,哪个会转世成为畜生的鬼魂不会在掉入河中之前悲叹奈何。”
这白无常边走边讲解,俨然就是一个即称职又尽责的导游身份。听他一路的讲述,众鬼心中多少排解了些刚刚身死的悲苦,被他带入了他所讲述的画面。
我心中正想着投胎时大家站在桥上扑通、扑通跳河的场景,突然感觉排在我前面的鬼停了下来,我微觉诧异,便探出身子往前看看发生了什么。
只见路边摆了一张大大的桌子,一个年轻姑娘坐在桌子后面,一副办公的样子,面色严肃。黑白无常行至桌前跟她攀谈着什么。举止毕恭毕敬,想来这姑娘身份也不简单。
过了半晌,二位鬼差才朝着我们这边一挥手道:“走吧。”我们不敢多做停留,便又跟着继续往前方走。路过那姑娘桌子的时候,我偷偷向她打量了一眼,却没看到她的样貌,因为她手中正捧着一本书读的津津有味,面颊正好被书本挡了个严严实实。我往那书的封面一看,赫然看见‘红楼梦’三个大字,没想到这姑娘也是个才女。
等我们一行走的远了,终于有鬼按捺不住好奇心开口问白无常道:“刚才那姑娘是谁啊,连两位仙官也要礼敬三分?”
白无常哈哈一笑道:“就知道你们要问。可笑你们世人每日孟婆、孟婆汤的挂在嘴边,到了真正见到孟婆的时候,却不认识。哈哈。”
什么?刚才那姑娘就是孟婆?孟婆不应该是一位年入花甲的老婆婆吗?怎么会是一个娇滴滴的姑娘?不仅众鬼不信,连我若不是白无常亲口告知也不会相信。
一时间气氛又热烈起来,白无常的话颠覆了孟婆在我们心中的形象,一群鬼便又开始叽叽喳喳讨论起来。
这时那一路上默不作声的黑无常又说了第二句话,只见他凶神恶煞的转头对众鬼喝道:“莫要喧哗,这些以后都会习惯。”
众鬼又是被他吓了一跳,随即都闭嘴噤声,默默赶路,再也不敢出半点声音。
这黑白无常二位也不知道怎么就会结为兄弟,他们完全是两种极端的性格。我心中纳闷儿,脚下不敢怠慢,跟着队伍继续前行。
第三十七章 阎王殿审讯
过了奈何桥,沿途便没有了其他景致,只有灰蒙蒙的天和白茫茫的雾,并且路上的鬼差开始多了起来,白无常忙于跟路边同僚打招呼,也没再给我们讲其他典故。
黑无常虽说天生一副凶恶像,但是礼节却做得很是到位,只要有同僚向他行礼,他必会恭恭敬敬的回上一礼,显得没有开始那般拒人于千里之外了。
黑白无常在地府有崇高的地位,而在民间多被讹传成不通情理,不分是非的恶鬼,今日与他二位相处下来,我对他们的印象已是大为改观。
我们一群鬼魂被带到了一座大楼前,白无常指着大楼对我们说:“此楼名为待审楼,诸位在此处先住下,静候阎王审判之日。在未审判之前,诸位皆是无罪只身,所以楼内会为各位准备日常的生活所需,你们只要安心住着就可以了。但切记,没有地府官方批准,在待审期间,你们均不能踏出此楼一步,否则将被视为自动放弃投胎资格,会被赶到黄泉路上跟那些游魂为伴。诸位听明白了吗?”
众鬼连忙点头应是,紧跟在他们身后进入楼内。我们千余号鬼魂被安排在了大楼的二层,这大楼占地颇广,我们千余人在这一层楼里还是显得空空阔阔。二位鬼差在安顿下我们之后,又嘱咐了一些要安分守己的话之后便走出了大楼。
我在这楼中也不知道等了多久,外面一直保持着那种雾蒙蒙的黄昏的天色,所以这里没有了天的时间计算方法。我只是静静的坐在地上听身边的鬼聊天,这是我唯一排解寂寞的办法。
这里的鬼每隔几个时辰便会被带走一批,他们被带去审判了,我就一直坐在地上等我的审判日。成了鬼魂之后我从来没感觉到困过,有几次听他们聊天听的累了我就想躺下睡一会儿,可是躺下之后并无半点睡意,只是在地上翻来覆去,便只好又坐起来继续听。
直到我等的这层楼中只剩下我一个人了,我开始害怕起来,这是一种被世界遗忘遗弃的恐慌感,我有心找个人问问,可这楼层中只有我一个鬼魂存在,楼层的入口出口都被用铁链锁住,我只能无助不安的在地上来回转圈,又怀念起听别人讲故事的时光来。
在这种焦躁不安的等待中,时间轴仿佛被无限拉长,平时每隔一会儿都要有鬼差带人去受审,可此刻我就像等了千百年时光。
“喀拉,喀拉”铁链撞击铁门的声音。终于要提审的下一批鬼魂要出发了。鬼差打开二楼的入口铁链,想是要通往三楼去带那里的鬼魂出去。我连忙跑到二楼入口处等待鬼差,问一下为什么我被地府弃在这里不管不顾。
这次上来的鬼差没想到是黑白无常两位,白无常依旧笑得和蔼可亲,黑无常同样如往日般一脸凶相。我把他们拦下,指手画脚的表达着我心中的疑惑和不安。
白无常愣了一下之后,大概是地府中没心藏的魂魄也不多见,所以又记起我来,便笑着制止了手上的动作开口道:“你莫要惊慌,待会儿一并随我们去吧。”
我心中大喜,连连给二位鬼差作揖道谢,便等他们上三楼引了待审的鬼魂下来后,紧紧跟在他们身后下楼去了。
我们在雾中行了片刻功夫便来到了阎王殿前,黑白无常带其他鬼魂进去,说我情况特殊,让我在殿外等候阎王喧见。
等殿外剩我一人,我便抬头向阎王殿上方望去,却见一块黑色大匾挂在大殿门正上方,上面用朱红写了四个大字“善恶昭彰”。殿门外两根三人才能合抱的大厅柱上也有一副对联,我走进几步细看之下见上面写的是“泪酸血咸口甜手辣莫道人间无苦海,金黄银白眼红心黑须知头上有青天”。
好一个“须知头上有青天”,我不禁心中暗自喝彩。人间鼠辈作恶多以为自己神不知鬼不觉,就像那曹员外一般愚昧的以为可以瞒天过海,殊不知到了这里,会被加倍处罚。若能让世人皆知这头上有青天,举目存神灵的道理,世上的善良百姓便可安居乐业了。
阴间的办事效率出乎意料的快,刚才进去那么多鬼魂,我以为我会在这里等上好一会儿,没想到只过了片刻功夫,白无常就走出来,跟我说:“阎王叫你进去回话。”
我跟在他身后步入阎王殿,只见大殿正中央坐着一位穿着宋代官袍的阴官,脸黑如碳,前额正中有一处月牙般的防伪标志,正是宋代包青天包拯。大殿两旁立着牛头马面和一众小鬼,他们目不斜视,个个一脸肃穆,使得大殿气氛更加庄严神圣。
说起这个阎王包拯,也是有一段故事的。他能成为阴间掌管十殿阎罗的阎王爷,固然跟他生前为官清正,不畏权贵,刚正不阿的处事风格有关,可真正使他坐在这里拥有阴间王权的还要归功于他的儿子。
据说包拯的儿子为人性格乖张,从小就对包拯对他的教育嗤之以鼻,不仅不会依言照办包拯吩咐下来的事,而且更为夸张的是,包拯每次吩咐他做事,他都会反其道而行之,把事情办的跟包拯吩咐的南辕北辙。包拯临死前,心中明白儿子秉性,便吩咐他道:“我死之后,你将我的尸体装殓在精铁铸成的棺材内,千万不要被太阳晒到,扔入海底便可。”
包拯知道,依他儿子平日的性子,他这样吩咐了,儿子必会将他的尸体装入最易风化的杨木棺材内,抬上上去将尸体暴晒。他这样做的目的无非是想让自己的尸体早日风化,好能尽快转世投胎。
谁料这平日一向跟老爹对着干的儿子这次竟然良心发现,心想我父亲带我不薄,从我懂事开始没听过他一句劝导,此刻他就要入土,这是他最后一次吩咐我办事了,我这次无论如何也要依了他。
所以包拯的尸体被放在了精铁铸造的棺材里沉入了大海,想必再过千百年也未必能够风化,他也不能转世,只能在阴间谋了差事来做。这些民间传说不辨真假,因为谁也没机会碰到包拯问他一句传言的可靠性,就连我此刻身死见到了他,也没有胆量开口问这些无聊话题。
书归正传,此刻我来到堂上,被大殿内肃穆气氛所慑,便双腿跪在地上,头也不敢抬,等着阎王问话。
“你本名赵海,山西人氏,无父无母,在五台山出家为僧,生前曾将刘家少爷推入井中致死,但他刘家仗势欺人在先,你双亲又为你消了恶业,所以可以说,你并无任何业报在身上。你的阳寿未尽,灵魂却被妖术击穿心脏而亡,按地府律法,你须在黄泉路上等阳寿尽了方可转世为人。你可有何不服之处?”
说着又对身侧的小鬼道:“笔墨伺候,他无心不能言语,让他写在纸上,你们呈给本官看。”
阎王声如洪钟,震的四周墙壁仿佛都在嗡嗡作响。我听了他对我的宣判,当然不服,我可不愿意跟那些游魂一样凄惨的等待。
我接过毛笔和纸张,在上面写道“不服”。还没等小鬼呈给阎王,他就开始说话了。只听他又道:“本官料定你会不服,可我要告诉你,法律没有绝对的公正,你不服也没有办法,我们会强制你去执行法律的裁定,否则要鬼差何用?我只是好奇,是何方妖人施法将你打成这样?”
我听他问起我的死因,便又拿起毛笔在纸上写道“鬼道忘尘”。
只听我身后的白无常轻轻“咦”了一声,没等小鬼拿走纸张,率先走过来从地上捡起纸张向阎王走去。阎王看了之后,半天没有说话,我出于好奇,便抬头向他望去,只见阎王一脸凝重之色,手中拿着那张纸,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第三十八章 痛苦抉择
我就这样静静跪在堂下,一脸疑惑的看着白无常和阎王小声讨论着什么,最后阎王竟然惊堂木一拍,喝道:“赵海之事择日再议,先将他带回待审楼听候发落。”
于是,我又这样懵懵懂懂的被带回之前的待审楼。路上白无常见我迷惑不解的样子,便开口解释道:“你不必过于担忧,你暂时不会被赶到黄泉路上。你的死因与忘尘有关,那就牵连甚广了,恐怕有天道的仙人有几分关系,阎王不敢独断,要请示过地藏王菩萨才能给你答复。”
听他这话中的意思,难不成忘尘这妖道竟然是天界的仙人?哪有仙人这么无耻的逼迫良家女子从了他,这当真是是岂有此理。我满腹愤恨,便打着手势向白无常投诉起这忘尘来。
白无常知道我的意思,笑着说:“你不要误会,那忘尘并不是天界仙人,只是与天界有些瓜葛,等阎王请示了地藏王菩萨后,我再将一切告诉你。”
他说完之后便不再言语,径直将我带回了待审楼二楼,大有深意的看了我一眼后,转身走了。
我蹲在二楼空阔的地板上想着他临走是的眼神,左思右想不明白是什么意思,遂把它抛在脑后不去理睬了。此刻我的时间观念完全不复存在,我只知道我像坐牢似得在这二楼待了好久,而这一层楼仿佛是专门为我准备的一样,那些新来的鬼魂都被安排在其他楼层,只剩我自己孤孤单单的被圈养在这里。
我的恐慌和无助在这不见天日的楼层中迅速滋长,仿佛经过一个轮回般漫长的等待,我终于等来了白无常。他依旧吐着猩红的舌头,笑容可掬,只是我此刻的感觉好像这笑容是刻在他脸上的,其实他心里并不想笑。
他缓步走到我身边,亲切地拍了拍我的肩膀道:“小师傅,你的判决已经下来了。其实依着阎王的意思,他是想按照阴间的法律,将你发配到黄泉路上等待阳寿到尽之日再让你重新投胎,可此事既然牵涉到天道仙人,阎王只好先问过地藏王菩萨的法喻。菩萨言道,‘有心不可渡,无心尚向佛。’这是菩萨的原话,其他的话他并没有说半句。只是菩萨的话字字珠玑,句句含禅,我并不明白其中意思。小师傅你遁入空门许久,可明白这其中的含义?”
说着,他竟然拿出随身携带的纸和笔递到我手中,示意我写在上面。
这句普通的佛语我岂有不明白的道理,大概意思是说我虽然无心,但却比那些有心的人强,懂得向往佛法,寓意是指我是个可渡之人。我不敢歪曲菩萨本意,将原本意思一五一十的写在纸上交到白无常手中。
白无常看完,笑着说:“我虽然不懂佛法,却与小师傅的见解相仿,看来这便是菩萨的本意了。只是你要此刻便想投胎,一是与我阴间律法不合,阎王那里不会通过。二是你乃无心之魂,即便现在投胎,也只能投到那些未开灵智的虫蚁畜生身上,想必你也不希望这样吧。”
自从这白无常来到这里,他说话一直不疾不徐,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我的思维一直被他牵着鼻子走,一种不安感油然而生。仿佛我接下来的命运早就被安排好,他来这里跟我谈话并不是在征求我的意见,只不过是来通知我一声罢了。
为了印证我的猜想,我拿起毛笔默默在纸上写道“请仙君给小僧指条明路。”
果然白无常看了之后满意的点头笑道;“不瞒小师傅,我在来此地之前已为你谋划了一条万全之策。你如今不能投胎的关键所在你知道是什么吗?”
不等我回答,他指了指我的心脏道:“没错,就是你比其他鬼魂少了心脏。心有七窍,分为喜、怒、憎、妒、孝、哀、淫。你若想重新或得心脏,必须集齐这七种要素,否则就算你在黄泉路上苦等到阳寿尽了,还是会因为没有心脏只能投胎到畜生身上。”
我赶紧在纸上写道:“如何收集这七种要素。”
白无常首次收起笑容,眼神变得凶戾道:“你要去杀七个人,此七人分别具有喜心、怒心、妒心、孝心、哀心和淫心。”说着又从身上掏出一颗心状东西道:“这是心的模板,你若愿意,我便将它交给你,其上有七窍,每收集一种要素便会填平此要素所对应的心窍位置,等你集齐七种,便会是一颗完整的心。但有一点要注意,此心脏模板你若接受了便不可再拿下,否则会灵魂湮灭而亡,永世不得超生。接受了模板之后,你会恢复语言能力,但是一年内若还是没得到完整心脏,依然会变成黄泉路上的游魂。”
当初为了救师妹,小七老头有一个办法叫夺舍,只需杀一人便可挽救师妹我尚且不答应,此刻这白无常竟然一开口让我去杀七人,我想也不想,在纸上愤怒的写道:“仙君请回,此事不必再议,我不答应。”
白无常看了也不以为意,仿佛早就知道我会是这种态度。他笑着没有说话,转身往楼下走去。快走到出口位置的时候,背对着我冷笑道:“小师傅可还记得黄泉路边的彼岸花?这阴间暗无天日,地貌贫瘠,可唯有那花却开的娇艳欲滴,引人入胜,你可知道是何缘故?”
我回想起那日在路旁看见的花确实红的诡异,有点不合常理,但这阴间的物事岂能以常理度之。
白无常续道:“你要是决定做那黄泉路边的游魂,便如做了那彼岸花的养料没什么分别。那些花之所以能够开得茂盛,便是因为有无群无尽的鬼魂在用亡灵滋补着它们。真正去了黄泉路当了游魂的鬼魂,能够熬到转世投胎那一天的百不存一,你自己好好考虑一下。”
说着将一把钥匙扔到我身边又道:“这是打开二楼出口的钥匙,要是你想通了,便打开大门自行出去找我,我公务不忙的时候,会在附近的一家酒馆和老八喝酒。”说完他头也不回大步朝外面走去。
我呆呆的看着地上那把冰冷的钥匙,回想起这次下山的总总遭遇。我本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和尚,却在这几日时间里被迫做了各种各样的决定,而且每一个抉择都足以改变我接下来的人生轨迹。
我先是不顾自己出家人身份,为了救师妹和山下的百姓和狐妖凤蝶成了亲,在几日间和凤蝶相处下来之后,我深深的迷恋上了凤蝶,便又下定决心不再苦恋以前深爱的师妹,要把自己的爱全身心投入到凤蝶那里。
或许,只有乱葬岗上我飞身挡在凤蝶身前那一次不能算是我的抉择,虽然这直接导致了我的死亡。抉择是要经过痛苦的内心挣扎的,可那一刻我根本就没有经过任何思考,只是本能的扑过去的。
这次面临的抉择同样让我为难,要是凤蝶和师妹她们在身边就好了,她们比我见多识广,也能让我有个依靠。可我作为一个男人,为什么总是想着去依靠女人呢?我不禁心中暗自鄙视自己。
我来到阴间也不知道几日了,凤蝶渡劫在即,也不知道现在度过天劫了没有,我临走时她跟我说,她会来阴间救我,希望她不要急着救我,照顾好自己最重要。
还有师妹和露儿,在她们听到我死讯的时候,会不会为我悲伤流泪。露儿既然有办法救出师妹,一定也有办法把我弄出去,可是我没有心脏,也不知道露儿有没有办法了。等师妹她们处理完山下的事,回到五台山将山下发生的事和我的死讯告诉师傅,师傅他老人家是先会为我的不守戒律私自成婚感到愤怒,还是先为我的英年早逝感到痛心呢?希望师傅不要为我的事着急上火生病了,那样我就更对不起他老人家了。
第三十九章 奈何桥上会孟婆
我把生前为数不多的亲人想了个遍,越想越是心情沉闷,索性不去想了。捡起地上二楼出口的钥匙,对白无常给我钥匙一事也是百思不得其解。按说我现在等同于阴间的囚犯,他若是想叫我做什么,哪有我反抗的余地,何必又是请示地藏王菩萨,又是给心脏模板的,如今更是给了我一把出去的钥匙,这种做法难道不会违反阴间律法吗?还是说,这根本就是阎王点头首肯的?
我摸不着半点头绪,只能捶着自己的秃头怪自己脑袋愚笨。我拿着钥匙在二楼空旷的地板上来回转圈,最后把心一横,抬脚向出口走去。
待审楼一楼出口是有鬼差把守的,可是我要出去的时候,他们没有任何阻拦的意思,想来是白无常已经提前跟他们打好招呼了。我走到外面白雾茫茫鬼来鬼往的大街,他们都行色匆匆,不是被带去审问,便是被押去受刑。令我奇怪的是,所有的鬼差都对我这样一个特殊的存在视而不见,看来真如我所想,这是阎王提前下了命令了。
我身上有什么值得阴间如此大张旗鼓的地方?杀那七个人?要人命的事阎王不比谁在行?俗话说阎王让你三更死,谁敢留你到五更。要杀人还不是他阎王爷一句话的事?
我苦思无果,便在这街上漫无目的的走着,静静看着阴间的繁华景象。我对这里不熟,而且又分不清东南西北,唯一记着的路便是第一次来的时候通向酆都城门那一条黄泉路,我怕自己走丢回不来,所以只能沿着那条熟悉的路一直往前走。
不知道走了多少时辰,我透过迷雾看到了前面的忘川河,还有那横跨河流的奈何桥。河面依旧平静如镜,我突然想起拿着红楼梦的孟婆,也许她此刻正在煮汤?或是依旧如那日一般,默默坐在那里看书?
反正无聊,心中也有些好奇,便踏上奈何桥,往那日孟婆看书的地方走去。果然没走多远,便远远看见一个姑娘的身影坐在那张大办公桌后面静静的看书,身边不时有赶去投胎的鬼魂从她那里领取孟婆汤,她头也不抬一下,身边的鬼差们自行从瓮中盛了汤递给要投胎的鬼魂,自始至终她这个经营孟婆汤的主人没有向那边看上一眼,一心沉迷在红楼梦世界。
我见这孟婆拿着阴间的俸禄,却尸位素餐坐在那里看书,便心中有几分不平。这孟婆在阴间干这行也不知道多少年了,她每日这样却还能保住饭碗,而且不怕阎王责罚,必定是有原因的。可她这职业素养还得跟黑白无常两位好好学习才是。
照阎王公正无私的为官态度,向她这种不负责任的小官,早就不知道被革职查办多少次了,可她却在这里不知道坐了几千年,难道她身后有什么后台靠山?连阎王爷都不敢得罪?我越想越是好奇,便也不往前走了,就静静站在那里看她读书,直到我站的困倦了,便返身回到待审楼二楼我的私人空间,坐在地上想凤蝶、想师妹、想露儿、想师傅。
我也曾想过白无常对我说的话,可我现在还是以前的态度,哪怕魂飞魄散,我绝不会去加害无辜之人。
既然想通了,我心中便也开朗了很多,白无常让我去酒馆找他,我也懒得去,终有一天他会自己找上们来。
这里不分昼夜,我一直做着重复的事,想着重复的人。奈何桥我隔一段时间便会去一次,困了就又返回待审楼。
终于有一次,孟婆等身边投胎的鬼魂和办差的鬼差散尽,放下了手中的书。她远远向我望来,而且,站起身朝我这边走了过来。
我一惊之下,连忙转身就要回我的待审楼,却还是来不及了,只听她在后面喊道:“前面那小和尚留步。”
我避无可避,只好急急停下脚步,只是却不敢回头与她对视,就像当初在曹府第一次看师妹走神被发现一样尴尬。只听她走近之后在我身后道:“这位小师傅这几日一直站在远处注视我看书,却不走近搭话,莫非有什么难言之隐要对我诉说?”
我转过身来,对着她连连摇头,示意我没有什么要对她诉说的,并且我是个哑巴,根本不会说话。
她目光转到我胸前,先是一呆,随后拉着我的胳膊就往她看书的地方走去。我一路挣扎,她却丝毫没有要放开我的意思。
她把我拉到那张大大的办公桌前才放开手,从桌子里拿出毛笔砚台和纸张,然后对我说道:“下面我要问你话,你没有心脏不能言语,便写在这纸上。”
这孟婆如此强势,我只能屈服在她淫威之下,只听她首先问道:“你一个待审的鬼魂为何能每日出现在这里,难道是阎王批准了?”
这句问话的答案也不用我写,我直接点头示意她猜得没错。她又疑惑的问道:“你这心脏是怎么回事,是谁下的毒手,让你连轮回也没了资格。”
我默默在纸上写上‘鬼道忘尘’四字,写完之后抬头向她看去,没想到这孟婆竟然也跟阎王一样的惊讶神情,沉吟半晌之后才对我道:“你的事,恐怕没那么简单。”
这孟婆明显知道些什么,我不愿放弃这次明白真相的机会,赶紧在纸上写道:“忘尘到底跟天道有什么关系,为什么你们个个都这种惧怕他的样子?难不成他这胡乱杀人的凶手是天界仙人?”
孟婆幽幽开口道:“你变成如今这个样子,也算可怜,我不妨告诉你一些。忘尘本身并不足为惧,但三百年前天界突然宣布,忘尘可行使天界仙人在人世的所有权利,包括生杀予夺。三百年来被他杀了的人不计其数,本来阎王查明是他所为后不论被杀之人阳寿到没到,都会安排马上投胎,可是被他毁了心脏的,你却是第一人,所以地府也不知道怎么办了。”
我听的心内一惊,没想到这忘尘竟然有这么大后台,便又急急写道:“忘尘在人世不仅乱杀无辜,而且在当地造出活死人为祸百姓,这些若是让天界的仙人知道,恐怕也不会饶了他。你们有什么办法去天界告他一状吗?”
孟婆看了之后却冷冷一笑道:“你这小和尚当真天真的可笑。忘尘在人间做过什么事,天界岂有不知道的道理。说白了,他忘尘不过是天界那些所谓仙人的爪牙,他做的事,都是天界授意的。你明白了么?”
她这些话完全颠覆了我的三观,我一时傻傻站着,面无表情的愣在那里不动了。
她看我一副痴痴呆呆的模样,又笑道:“你莫要以为天界的仙人个个都是活菩萨,个个都以救苦救难为己任。千百年来,三界六道各司其职,天界掌管芸芸众生的命运,阿修罗王见天界的差事不错,数次与天界掌皇帝释天大战想争夺人界的控制权,却都已失败告终。可见不管是天界的仙人,还是修罗界的修罗,他们的本质跟人是一样的,都有着无休止的欲望,都渴望权利。只不过仙人们的能力天生就比人类高上一等,人类被控制数千年还尚不自知。”
我突然想起那日在乱葬岗忘尘说的话:你愿意做一头任人观赏的公牛吗?我脑中昏昏沉沉,原来我不过是一头任人观赏的公牛,如果真是这样,我又何必再苦苦挣扎,我再怎么卖力,其实结局早就为我写好。
我失魂落魄的走回待审楼,孟婆剩下的话我一句也没听进去,我又坐在二楼空旷的地板上回想起我短短的十多年生命历程。天界的仙人对我是何等残忍,他们把我的命运安排的一团糟。
不过总算没有那么不近人情,让我在生命最后几个月遇到了师妹和露儿,更让我在生命最后几天能和凤蝶结婚,我这一生也没白活。魂飞魄散就魂飞魄散吧,我不想再抗争下去了,我现在感觉浑身的力气都被抽空,在这雾蒙蒙阴森森的地府中,第一次有了想睡觉的感觉,我默默趴在地板上睡了过去。
第四十章 阴间寻夫
我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在梦中迷迷糊糊感觉到有个湿哒哒的东西在我脸上晃来晃去,我一惊之下睁开了双眼。印入眼帘的是一条类似犬类舌头的东西,在我脸上舔来舔去。这里怎么会有犬类出入,我赶紧坐起身来向舔我脸的小东西看去。
我凝神一看之下,眼泪便滚滚落下,我没有心脏,可我感觉我心脏部位被一万只利箭穿过,疼的我几乎窒息。站在我眼前的是一只全身火红的狐狸,我从看清她的第一眼开始就知道,她是我的凤蝶。因为我对她有那种血脉相通的感觉,我知道,她就是我最亲的人。
我跑过去抱起凤蝶,我的嘴巴咧的好大,可没有一点声音发出,只有眼泪像决堤的水,在向凤蝶哭诉我的伤心。我知道,凤蝶渡劫失败了。她最终没能成为九尾天狐,没跳出轮回。
我将凤蝶抱在怀中,流着眼泪注视着凤蝶的变化。她此刻已经变成只有小猫大小的一只火红小狐狸,我不知道我到地府这些日子在凤蝶身上发生了什么,她曾经跟我说过,她有五层把握能度过天劫,以前只有两三层把握都一次次挺过来了。三百年前纵使受了妖道忘尘的偷袭,她也没有在天劫中陨落,只是重伤修养。这次究竟在她身上发生了什么意外,难道就如我想的一样,我身边的亲人没有一个会是善终的。
身边突然响起一声长叹,我转头望去,才发现原来白无常也在这里,是他带凤蝶来找我的?我肚子里有一万个疑问,终于见到个能为我答疑解惑的人,便急急走上前去,想跟白无常讨来纸笔,将我的疑问写在纸上,让他解答我的困惑。
我手中抱着凤蝶,便想先将她放在地上,向白无常讨取笔和纸,岂料凤蝶四肢紧紧抓住我的衣服,死活不肯松开,最后她竟纵身一跃,蹲在了左侧肩膀上。
白无常见我鼻涕眼泪流了一脸,此刻更是衣服焦急模样,便对我摆了摆手道:“你想问我什么,我大概知道些,你也不必写了,我告诉你便是。”
“看血狐对你一副依恋模样,想必她是把你当作最亲的人了,她的事,我不妨跟你说一些。我能认识血狐,是因为五百年前,她曾经来地府大闹了一次,为的是救她姐姐。而且我听说三百年前她在渡劫时曾遭人暗算,受了重伤,没想到她竟然苦撑到今日的第九次天劫,也算是个异数了。但让我想不通的是,按理来说,渡劫失败是会被万雷加身,化为齑粉,魂魄更是不复存在,可血狐虽然被抹去灵识,却保留下了原身,她此刻已经没有灵魂,也算超脱轮回之外了。”
说实话,我和凤蝶虽然已经结为夫妻,但我们相处日短,我对她的了解更是少之又少。如今凤蝶在天劫下变成这副凄惨模样,想从她口中得知已经几乎不可能了。我急急在白无常身上讨来笔和纸,写道:“凤蝶的姐姐是谁?她死了吗?为什么凤蝶会来地府救她。还有,凤蝶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等我写完,白无常一脸不解道:“你把血狐叫做凤蝶?这,这是你给她取得名字?”
我见他岔开话题说这些无关痛痒的话,便有些着急。白无常连忙摆手道:“好吧,我不问。可是我见你与血狐如此亲近,以为你知道她的姐姐是谁,他姐姐正是奈何桥上的孟婆啊。”
白无常顿了一下又道:“至于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其实是她自己找过来的。我与老八前几日外出办差今日刚刚回来,一到酆都城门外就发现了血狐。所幸虽然她化回原形我和老八也还认得她,见她在城门外也不知道徘徊了几日了,而且她又与孟婆有这一层关系,也算跟我阴间有些牵连,便放她进来了。不料她路过孟婆处时丝毫不做停留,竟一路向着待审楼跑来。老八此刻已回阎王出复命,我出于好奇,便一路跟着她来到这里,原来她现在唯一记着的人就只有你了。”
我一听之下顿时惊呆在那里,凤蝶的姐姐竟然是孟婆,这也太匪夷所思了。那么五百年前在孟婆身上又发生了什么呢?我已是心乱如麻,孟婆的事我也无心过问,便在纸上又写道:“凤蝶还有没有办法恢复人形和法力,仙君要是有办法能帮到她,我愿意一切都听你的,你让我去人间杀七个人,我马上就去。”
我记得当初凤蝶和小七都说要想救我师妹,只要夺舍一人便可,我当时不愿为了师妹杀人,死活不依。可如今我竟然愿意为凤蝶去杀七个人,可见凤蝶在我心中的地位是任何人都比不了的。在写下我愿意杀人几个字时,我心中不是没有挣扎过,可我还是颤颤巍巍的把这几个字写在了自上,交给白无常看。
可是白无常却摇头一叹道:“或许有让她恢复修为的办法,可是我并不知道,你问错人了。这一切都是天数使然,也许,她的命运就该是这个结局,天道已经为她安排好了,你只是个没了心的鬼魂,哪有能力逆转天意,即使我身为鬼差,自身有些许法力,也不敢自不量力要与天道博弈。”
天道,又是该死的天道,它就像是个死结,一切到了天道这里就走不通了。我颓然坐在地上,脑中一片空白。不知道过了多久,我感觉脸上的鼻涕眼泪都风干了,只听二楼的铁门“咣当”一声关上了,想是白无常下楼去了。
我从肩上将凤蝶抱回怀中,细细打量起来。她此刻正东张西望的熟悉周围环境,我想,凤蝶可能不仅不认识她姐姐,她这时连我也不认识了。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让她不远万里来到阴间寻我,她并不知道我是谁,我在她身上能感觉的只有她对我浓浓的依赖。
我突然浑身一紧,脑中闪过自己现在的处境。我现在身为无心之魂,只怕不久后便被赶到黄泉路上和那些游魂作伴了,难道我要带着凤蝶和我一起受苦?或是留下她无依无靠独自在阴间流浪?不行,我不能丢下她不管,我不仅不能魂飞魄散,我还要想办法拯救凤蝶,让她恢复原来的法力。
想到这里,我没有原来的颓废,将怀中的凤蝶楼的更紧了。我打起精神从地上站起来,向二楼出口走去。我现在要去找孟婆。
我带着凤蝶又一次踏上了奈何桥,远远看见孟婆还是坐在那里看书,我心想,他本该活在书里,跑到阴间卖什么孟婆汤啊。
我走到孟婆身前,她听到脚步身抬起头来,正好看见我怀中抱着的凤蝶。凤蝶此刻已经在我怀中甜甜睡去,对周遭的事物没有一点反应。只是我却清楚的发现,孟婆的眼睛红了,她颤抖着双手想要从我怀中抱走凤蝶,当她手触碰到凤蝶刹那,凤蝶突然惊醒,惊恐的向我肩膀趴去,然后蹲在我肩膀警惕的望着孟婆,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
孟婆颓然放下双手,红着眼睛颤声问我道:“她,她怎么会变成这样。”问完之后,忽然想到我不会说话,赶紧从桌上拿起毛笔和纸张递到我身前。
我接过纸张毛笔,写道:“天劫”。孟婆摇头道:“不可能,不可能。若是渡劫失败,她早就身体化为齑粉,灵魂灰飞烟灭了,可如今她只是被打回原形,抹去了所有灵识和记忆。这绝不是渡劫失败造成的,一定是遭了什么人的毒手。”
听孟婆这么分析,我脑中也有点怀疑起来,便细细讲那日乱葬岗遭遇忘尘的事情写给她看,最后我问道,会不会是忘尘干的。
孟婆静静等我写完,她看过之后又摇头道:“忘尘虽然有些法力,但是在我小妹血狐的有意提防下他也不是我小妹的对手,而此事既然又牵涉到忘尘,那么我怀疑定然与天界那些仙人有关系了。”
说着她又望我一眼道:“你竟然跟我小妹成亲了?既然你能为她而死,那我小妹这个夫君也没选错,你我也算有点亲戚关系了。我小妹的事情我是无能为力,不过你的事情,你再跟我详细说一下,或许我能帮到你。”
听她言下之意对凤蝶也是爱莫能助,我不禁一阵失望,默默一摇头,便转身往回走去,心想,她的事情你帮不了,我的事情你更插不上手。
第四十一章 三生石前的选择
我刚转过身还没走出两步,孟婆一把拉住我的衣袖道:“你这小和尚为何如此倔强?她现在唯一能依靠的就是你,我也是不想让我小妹日后受苦才肯帮你一下,若是换做别人,我问都懒得问。你不要忙着走,我问你,你希不希望她日后无依无靠,独自流浪?”
我转过身,默默摇了摇头。
孟婆续道:“既然这样,我问你话你便要好好回答,我是在帮你们两个。我先问你,你在阴间待审楼的这些日子,他们可有找过你谈话?”
我点了点头,走到桌前拿起毛笔在纸上把白无常给我心脏模板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写了下来。
孟婆看了之后眉头紧皱,一脸不解道:“他给你的是七窍玲珑心的模板,这是为什么?这七窍玲珑心模板要比普通心脏模板贵重不知道多少倍,若是阎王有意放你还阳,只需给你一个普通模板就可以了。拥有七窍玲珑心固然是好的,可若是想真正得到它却是难上加难。虽然听起来让你杀那七人取其心脏就能集齐这七窍玲珑心的要素,但这世间凡人何止千万,你去哪里寻那七人夺其心脏。”
她说到这里便停顿下来,独自想了一会儿,突然满脸惊骇之色道:“难道,难道他们的真正目的是要你去杀那那忘尘?这不是要挑起阴间与天界的矛盾吗?”
这怎么又跟忘尘扯上关系了。看我满脸不解之色,孟婆解释道:“世上拥有七窍玲珑心的人少之又少,传说商纣丞相比干有七窍玲珑心,至他之后便没听说还有谁能天生长出此等极品心脏。而如今世上正有一人恰巧跟比干一样也长了一颗七窍玲珑心,这人便是活了将近四百年的忘尘。你若接受了他这模板,只需杀了忘尘一人便足够了。”
听孟婆说了这么多,我却是越听越糊涂,又在纸上写道:“那他为何要骗我去杀七个人,且不论我与忘尘之间的仇怨,单说这一和七之间,很明显更容易让我接受的是只杀一人。”
孟婆轻轻一笑道:“你还是太单纯。阴间和天界虽然看上去互不干涉,没有多少交集,其实因为中间有个人世,也曾有过不少摩擦。如今天界纵容忘尘在人间胡作非为,想是连阎王也看不过去,才会出此下策。但阴间有多少实力,阎王自然心里跟明镜儿似得,他不敢公然指使你去杀忘尘,是怕得罪了天界的仙人。若是你接受那七窍玲珑心的模板,你又与忘尘有私人恩怨,就算最后你将忘尘杀了,阴间也可把责任推得一干而尽。”
他这个说法能讲得通,可我还是有一件事不明白,便又在纸上写道:“我一个小和尚,没有任何法力,他们让我去对付忘尘,岂不是螳臂当车?”
孟婆看了之后,不屑道:“区区一个忘尘,虽说有些道行,但你莫要小看了阴间的能力。他们即有心让你去杀忘尘,自然会赋予你一些法力,这个你不必担心。”
听她解释完这些,我心里已经有了打算。我要接受白无常的七窍玲珑心模板,我要去杀忘尘。且不提他杀我之仇,就连凤蝶如今变成这副模样恐怕他忘尘也多多少少逃不开干系,况且此人不除,天下难安。
一时孟婆也静静的没有说话,她又将眼神聚集在凤蝶身上。她毕竟是凤蝶的姐姐,而且据说凤蝶还为了她来阴间大闹了一次。我将凤蝶抱起来递到孟婆怀中,凤蝶在孟婆怀中不安的挣扎,看来她已经完全不记得自己的姐姐了。
我怕凤蝶再这样挣扎下去会伤到自己,赶紧从孟婆怀中将凤蝶抱回来,对孟婆微微一笑,略显尴尬。
孟婆怔怔的放开凤蝶,摇头微叹,也没有说话。过了好一会儿,孟婆突然抬头,面有喜色的跟我说:“我或许有让她恢复记忆的办法,你跟我来。”
说完便不由分说拉着我朝我来的方向跑去。等我们跑下了奈何桥,她在忘川河旁边的一块大石头跟面停了下来,指着石头对我激动的说道:“这块石头叫做三生石,亡魂在投胎之前都会来这里看一看自己前生今生和来世,只是看完之后马上还要喝孟婆汤,所以它们即使看了,投胎之后也对这些毫无印象。你快让她看一看,或许能从三生石中唤起她今生的记忆。”
我一听之下也是大喜,这虽然不能使她恢复法力,可是能让凤蝶拥有记忆也是一件好事。我连忙把凤蝶从肩膀上抱下来,把她的头正对着三生石,希望她能记起点什么。
开始时凤蝶表现的颇为不耐烦,头左摇右摆就是不肯好好去看那石头,可渐渐的,她安静下来了,过了片刻功夫,我看见她眼中的泪滚滚落了下来。我知道,凤蝶终于想起来了。
她从我怀中跳出,跃入孟婆怀内,我盯着自己空空的双手,一时间有些怅然若失。凤蝶都记起来,现在能照顾好她的当然首选孟婆,我自己还自身难保呢。
孟婆抱着凤蝶泣道:“我的傻妹妹,你怎么会变成这样,你告诉我。”可凤蝶虽然恢复了记忆,终究还是不能开口讲话,只是抬起前肢,为孟婆擦干留下的泪水。
我在一旁看她们姐妹情深,便没有上前打扰,只是在心中默默为凤蝶祈祷,希望今后在孟婆的照顾下,她能够一帆风顺,平平安安。
孟婆看到我一脸落寞的神情,便上前问道:“怎么?她恢复了记忆你不开心?”
我赶紧摇头表示我没有不开心,让她不要误会。
也许是凤蝶恢复了记忆,孟婆心情不错,便笑着开口对我说:“既然你没有不开心,那为何一脸愁眉不展的神态。这样吧,这三生石天上地下就独我阴间这一份儿,你今日来到三生石前可不要错了。你虽然没有投胎资格看不到来生,却能从中看到你的前世,你不想去看看吗?”
我见刚才凤蝶在这石头上果真看到了什么,现在又听孟婆把这石头说的那么玄乎,便勾起我心中的好奇,于是我凝神屏气,走到三生石前,抬头向石头望去。
我一看之下,不觉大感失望。本来希望自己前世是个领兵打仗的将军,最不济也要是个封侯拜相的大官儿,却没想到,竟然是个坐在老树地下敲木鱼的和尚。我不禁大摇其头,默默走开了。
孟婆看我的神情就知道我对自己前世不是很满意,便走过来笑道:“怎么?难不成你前世是个骡马畜生?”
听她这样污蔑我,我赶紧摇头表示不是。有指了指自己的光头,示意我前世是个和尚。
不料孟婆看了之后竟然笑出声来,指着我道:“你这人当真是无趣之极,恐怕不知道当了几世的和尚了。”
凤蝶静静趴在孟婆怀中,始终没朝我这边望上一眼。她记起了姐姐,难道却把我忘了不成?我心中苦涩,却不敢表漏出来。我与凤蝶刚刚团聚,恐怕马上又要分开,我实在不愿这离别来的太早,见这时孟婆心情不错,便磨磨蹭蹭不肯离开,只是站在原地看听她对凤蝶说她们的过往趣事。
又不知过了多久,我正听的入神,孟婆突然转头对我说道:“你今日来的时辰不短了,也该回去了,若是思念凤蝶,明日可以再来我这里。”
我不知道孟婆为什么会说明日,我根本就觉得这里一片混沌,没有日夜之分。可是她既然下了逐客令,我也不能死皮赖脸呆在这里不走,只能恋恋不舍的向她行了一礼,向待审楼走去。
只是这次返回待审楼不同于往日,我有些迈不动脚,眼睛更是一步三回头的向孟婆怀中的凤蝶望去。
突然之间,凤蝶从孟婆怀中跃起,急速向我跑来。看到这一幕,我内心狂喜,眼泪便再也止不住的挂满了脸颊。
凤蝶跃入我怀中之后,便向她第一次来寻我时那样,想用舌头舔干净我脸上的泪珠,可是我的泪却越来越多,我知道,在我和她姐姐孟婆之间,凤蝶最终选择了我。
第四十二章 地藏王菩萨
在回待审楼的路上,我满心欢喜。我看着怀中的凤蝶,享受着到阴间以来的第一份快乐,即便着快乐中夹杂着满满的苦涩。
在这白雾茫茫的地府,我已不再孤独,我最亲的人来找我了。我坐在二楼地板上与凤蝶对视,心里想着我们过往的快乐时光。有时我触景生情眼中不免会流下热泪,凤蝶总是伸出舌头替我舔干,有时会在我光头上用她的前肢轻轻敲几下来逗我开心,也示意我不要消沉下去。
我是个很邋遢的小和尚,自从来地府后从没洗过澡,甚至连脸都没洗过,但是凤蝶与我不同,我知道她爱干净,便从白无常那里借了一把斧头,到忘川河边的树林中砍了些木材回来,为凤蝶做了一个小小的浴缸。每隔一段时间我便会带着凤蝶去孟婆那里一次,她给了我一些自己沐浴是用的香粉,让我在给凤蝶洗澡时洒在水中。
自从有了凤蝶,我在阴间的生活仿佛变得充实起来,或许,我以前过的日子根本不能叫生活。可是我知道,我不能一直在这里待下去,不仅为了自己,也为了凤蝶,这终究不是人该待的地方,我要设法回到阳间。
这日我正要去酒馆找白无常商量心脏的事情,没想到他竟然自己找上门来了。我走上前去,示意让他给我笔和纸,我有话说。没想到白无常挥手打断我道:“有什么话等待会儿再说,现在地藏王菩萨要召见你。”
这里说到地藏王菩萨,我觉得有必要先给大家普及一点关于地藏王菩萨的佛教历史。地藏王菩萨并非我中土人士,相传他是我国唐朝时期邻国新罗国的王子。新罗国位于今朝鲜半岛,当时岛上有三国,新罗就是其中之一。地藏王菩萨本名叫做金乔觉。他历尽千辛万苦来到中国求佛,有一日便走到安徽九华山下停了下来,就地结庐苦修。
等若干年后,终于被游山之人发现了他,见他过着渴饮涧水,饥食白土的清苦生活便心中颇为不忍,当即就报告给了当时的九华山主。这位山主姓闵。闵公在得知他尊贵的王子身份后,念其向佛心切,便有心施舍给他一块地,让他过上富贵生活,于是问他想要多大一块地。地藏答道:“一袈裟覆盖之地足以。”据佛经记载,地藏显神通力,袈裟一披,盖尽九华。于是闵公将整个九华山都布施给了地藏。后来九华山因为地藏王菩萨之故,也成为我国佛教四大名山之一,而地藏王菩萨更是与观音、普贤、文殊并称佛教四大菩萨,地藏王菩萨的地位超过其他三位菩萨,居四大菩萨之首。
此刻我听白无常说地藏王菩萨竟然要召见我,心中自然激动莫名,这对我这样一个遁入空门的小和尚来说,真的是莫大的荣耀。有的僧人苦修一世也未必能见到菩萨的佛面。
我连忙抱起凤蝶,满怀激动的跟在白无常身后向阴间的地藏殿走去。到了地藏殿,却见地藏王的佛像矗立在殿中,而菩萨并没有现出佛身。尽管这样,我还是激动的浑身发抖,我不能讲话,只好跪下向菩萨的佛像连连磕头,以表示我对菩萨的尊敬。只有凤蝶依旧紧紧抓着我肩头的衣服,蹲在我身上,对周遭的事物一点都不关心。
只听地藏王佛像开口说道:“慧海,你与我佛三世结缘,本来再过了今世你便可修得正果,荣登极乐,岂料你竟与这狐妖结下孽缘。我原本授意阴间赐你七窍玲珑心,让你替人间除了忘尘这一大患,但左思右想下,我念你三世修行不易,实不愿你再因我之意平添杀业。你虽与妖狐成婚自甘堕落,但却命不该绝,我此处有我坐骑谛听兽掉落的门牙一颗,可赐予你充当心脏,你可愿意?”
谛听兽是什么或许大家不是很明白,但看过西游记的朋友对它应该有点印象。此兽独角、犬耳、虎头、龙身、狮尾、麒麟足,一向被世人看做吉祥之物。在西游记中更是有明辨是非、善断真伪的特殊能力,在佛门也享有很高的声望。
我听菩萨竟然将神兽谛听的门牙给我做心脏,当然十分乐意,当下连连点头。又听地藏王菩萨继续说道:“在你拥有了新的心脏之后,身体或许会出现一些变化,能力也会有所加强,这里我不多做赘述,这就把它赐给你吧。”
菩萨说完,我就看见一道白光从佛像的手中快速飞到我心脏部位,原本那里的透明窟窿也被这道白光瞬间补上。我心情激动,对着佛像叩首道:“谢菩萨垂怜。”
当声音从我口中发出,我才突然意识到,我竟然会说话了,一时间欣喜万分,又向着地藏王菩萨的佛像毕恭毕敬的磕了几个响头。
“你在世上还有很多事情要做,但你须记得,一切要出自本心,莫做违心之事。你心中有佛,便要将佛法尽量传递给身边的众人,众人不论善恶,你须一视同仁。但世上之人,有可渡,有不可渡,若其一再冥顽不化,你也须学会对这些人心狠手辣,不可因为对一小部分恶人心慈手软而害了大部分善良的人。佛,并非一味的慈悲。”
地藏王菩萨被世人称为幽冥教主,果然对佛法的参悟也有所不同,我对菩萨一拜道:“弟子谨遵菩萨教诲。”
我自己的事情可以说已经完全解决了,我现在最担心的就是凤蝶的问题。于是又对地藏王菩萨请愿道:“菩萨您大慈大悲,佛法无边,可否施个法术将弟子这妻子凤蝶恢复了人形?”
不料菩萨听完我的话之后冷哼一声道:“大慈大悲的是观世音菩萨,你求错人了。这血狐五百年前曾率她狐族一众妖邪大闹我地府一次,三百年前更是在人间兴风作浪,不知道害死多少无辜百姓,我还未问她的罪,你倒厚颜来给她求情妄图我恢复她的法力,此事你不必再提。”
我听菩萨回答的如此决绝,刚刚获得的心脏仿佛又被掏走了,浑身轻飘飘的再无一点力气,原本跪在地上的身躯颓然坐了下来。
我在地上不知坐了多久,凤蝶不忍我因为她的事情变得这么消沉,便又跳到我肩上用前肢轻轻敲打我的前额。我被凤蝶惊醒,想到自己还在地藏殿中,忙对这凤蝶苦涩一笑,重新跪在地上。
地藏王菩萨看我刚才的色态落寞,或许是动了恻隐之心,叹了口气说道:“痴儿,世间万物都有自己的运道,她命中该有此劫我也不能为她强行改命。但你记住一点,我佛门弟子只要一心向佛,区区天界那些末流仙人,还不足以控制我佛门弟子的命运。好了,我能提示你的就这么多,你这便去吧,去做你该做的事。”
既然我的事情已经解决,而凤蝶的事菩萨有不肯帮忙,我只好向菩萨扣头行礼之后,退出了地藏殿。
菩萨最后几句话仿佛在暗示我什么,他说凤蝶变成这样是她命数使然,却又说我佛门弟子只要一心向佛,我们自己的命运是不受天道掌控的。是不是菩萨暗示只要凤蝶也皈依了佛门,就可以改变自己的命运?这也不对啊,凤蝶现在虽然侥幸恢复了记忆,但是灵智尚未完全打开,智商恐怕还比不上弱龄儿童,她怎么能修炼佛法呢?
我心中为凤蝶的事情心乱如麻,只是低头疾走,却不小心碰到前面一人身上,我赶紧抬头一看,原来是白无常站在我身前笑眯眯的看着我。
说实话,我在阴间这些日子里,白无常对我不错,处处给我行方便,我此刻恢复自由之身,对白无常也很是感激,忙向他行了一礼道:“小僧在地府这些日子,多亏有仙君照料,慧海在这里谢过仙君。”
白无常笑着摇头道:“小师傅不必谢我,这一切都是地藏王菩萨的恩典,我身为阴差,只是为菩萨跑跑腿罢了,受不得小师傅这一礼。也希望小师傅不要记恨我当日用那七窍玲珑心对你耍的那些手段,你知道,为阎王办差,很多时候身不由己的。”
我连忙摆手道:“仙君说哪里话,我怎么会记恨仙君,菩萨刚才已经跟小僧把这事挑明了,其中原委,小僧心中有数。只是不知仙君此次找我有何要事,请仙君指示。”
白无常笑道:“哪有什么指示,小师傅言重了。是有个人想见你,让我专门给你带个话。”
我疑惑道:“谁要见我?”
“孟婆”。
第四十三章 往事
现在我可以还阳了,正该去孟婆那里知会她一声,临走跟她道个别,且不说她与凤蝶的姐妹关系,就单是这些天她告诉我的那些事情,也可算作我在地府的朋友了。
我辞了白无常,又一次踏上去往奈何桥的路。当我抱着凤蝶来到孟婆身前,她盯着我复原的心脏没有半点惊讶之情,只是淡淡跟我说道:“你既然接受了地藏王给你的心脏,你以后的日子恐怕不会那么太平,你想好要把血狐带在身边吗?”
看来白无常已经跟她说了我去见地藏王的事情,听她这样问我,便答道:“菩萨大慈大悲,将谛听兽的门牙赐予我当心脏,日后在人间行事,自当斩妖除魔,惩恶扬善,依照菩萨法喻办事。只是唯一遗憾的是菩萨不肯出手救助凤蝶,但是菩萨又言道,我佛门弟子不受天道摆布,我希望今后将凤蝶带在身边,或许能让她感悟佛道,恢复法力。”
孟婆轻叹一声道:“斩妖除魔,惩恶扬善?世间之人岂是用善恶就能区分开的,世间之事又岂能只用对错来衡量?你虽有谛听兽门牙做心脏,或许有了些许法力,可是善与恶对与错之间你能辩的清吗?地藏王交给你的担子不亚于千斤重你知道吗?天道与阴间的暗中较量不会是我们想的那么简单,其背后肯定有修罗界的参与,你日后要与三界高手周旋,地藏王想必没跟你提吧?“
听她把事情说的这么复杂,我怔在原地半天没有说话,许久之后才无奈道:“菩萨没跟我说这些,可是即便菩萨说了,我还是会这么做,因为我别无选择。凤蝶被弄成现在这个样子,我不能坐视不理,我必须使自己强大起来,这样才能保护她。”
孟婆听了微笑道:“凤蝶,你倒是会取名字。她本名叫血狐你也知道了,可是你知道这名字的由来吗?”
“她名字有什么别的故事我不想知道,我只知道她是我妻子,我会包容她的善于恶,对与错,况且那都是以前的事,如今她既然跟了我,我自然会管束她不然她去害人。”我平静地道。其实这名字的由来在那日乱葬岗忘尘的口中我就已经猜出个大概,可是我不愿去细想,因为她做过再多的恶,也是我的妻子。
我说完之后,却见到孟婆一脸冷笑,我有些不解,便问她道:“你笑什么?”
只听她开口说道:“你刚才口口声声惩恶扬善,斩妖除魔,轮到事情发生到自己妻子身上,你却要包容。我问你,她不是妖吗?她杀了那么多人,不是恶吗?我说这些当然不是让你除掉我的妹子,我只是提醒你,你接下来要面对的事情,跟这个差不多,你包容了这个却斩掉了那个,这其中公平何在?你觉得这趟差好办吗?”
他这话正说到了我的软肋,可是人都是自私的,若是地藏王给我心脏的前提是杀了我的妻子凤蝶,我是无论如何都不会答应的。
孟婆见我被她说的低头不语,便又开口问我道:“你想不想知道当年凤蝶为何要大闹地府,又在人间掀起腥风血雨?”
我望着在我怀中沉睡的凤蝶,,她此刻那样安静,看起来人畜无害,可谁能想到她几百年前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
我又将目光转到孟婆身上,对她点了点头。
孟婆幽幽一叹,回忆道:“其实她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我。五百年前我已经是狐族的族长了,当时的我已经经历八道天劫,只要再过最后一关,我便可以跳出轮回,不受天劫愚弄。可是天界的仙人们明显不希望有不受他们控制的例外出现,就多次派一些仙人来到人间找我的麻烦。开始的时候我还能苦苦与他们相斗,可是后来因为我作战的次数太频繁,身上新伤旧伤加到一起,并且体力精力实在跟不上了,所以最终陨落在仙人们的手中。我心有不甘,临死前将族长之位传给了血狐,命她来地府救我。血狐果然不负我所托,我魂魄到了地府不久,她便率领狐族大大小小的有些修为的族人来到了地府,给地府阎王施压让他放了我的魂魄。阎王哪肯服软,当下也是聚集地府阴兵跟我狐族大战了一场。”
“这场战争没有输赢,只有无数倒在黄泉路边彼岸花前的我族人的身躯,和哀嚎着被妖法重伤而魂飞魄散的阴兵。最后地藏王菩萨出面,将我安排在地府做了这个为投胎灵魂灌汤的阴差,希望能够息事宁人。”
“我见族人为我之事死伤甚重,心下不忍,也不希望战争再持续下去了,便答应了地藏王的要求,在这里做了个悠闲的阴差。想我活了千余年,对世间之事早就失去兴趣,唯独世间男女情爱之事,我没有体会过,心下甚是遗憾。可我虽然不能亲身体会,这世上却还有一种的东西叫做书。”说着她一指桌上的红楼梦继续说道:“实不相瞒,这本红楼梦,我在这里已经看了百余年了,可有些东西,我还是看不懂。”
接着,孟婆话锋一转道:“我虽然对自己认了命,可血狐却从来没有放下救我出去的打算。三百年前,她面临第八次天劫,为了渡劫后能够实力大增,从而将我从地府救出,她勾结了鬼道的忘尘,疯狂的残杀人类,拘了无数无辜之人的魂魄妄图启用‘聚灵’法阵。一时间,血狐所过之处哀鸿遍野,生灵涂炭。她血狐这个称号便是那时候被正邪两道中人叫出名的。”
说着,她无奈的叹息一声继续道:“或许是天数使然,血狐做了那么多准备,不仅没能如她所愿实力大增,反而被忘尘暗算,差点就此陨落。我听到她的消息之后除了为她担心,也是微微松了一口气,这样也好,要不然又不知道多少我狐族的族人要死在这里。”
“我这血狐妹妹到如今虽说也活了千余年了,可是这么多年来她何曾为自己活过,她比我唯一幸运的地方就是亲身体会了我一辈子都体会不到的人间情爱,可是她的好日子刚刚开始,却又戛然而止。我只希望不管血狐以后能不能恢复人类样貌,你都要好好待她,莫要嫌弃她,因为现在,你已经是她的唯一,也是她的全部。除了你,她什么都没有了。”
听到这里我已经泪流满面,哽咽着回答孟婆道:“你放心,就算我死了,也不会再让凤蝶受到一点伤害。”
孟婆点了点头说道:“既然你这么说,我也就放心了。希望你说道做到。你现在随时可以还阳,以后你的生活中会面临种种坎坷,你自己好好保重,也要记得保护好我妹子。或许我们还有机会再见。”
我重重点了点头,对孟婆行了一礼,以表示这些日子以来她对我的关照。
孟婆向我挥了挥手,转过身去,示意让我去吧。我便也转身向桥下走去。
既然我随时可以还阳,那么肯定会有阴差指引,否则酆都城大门紧闭,我自己是出不去的。我心里想到了老朋友白无常,便想先找他问问。
不料我刚走下奈何桥就看见了白无常在路边站着望着我微笑,我连忙走上前去行了一礼道:“仙君在这里是等我吗?”
白无常笑着开口道:“正是在等小师傅你啊。菩萨已经向我们交代了你的还阳事宜,我是来助你还阳的。”
我心下一喜,终于可以离开这里了,这里昏昏沉沉的天和永远散不开的大雾这几日着实把我的心情搞得很糟,我现在已经迫不及待想离开了。我开口问道:“多谢仙君相助。我们还要从酆都城门走出去吗?”
白无常连连摆手道:“不用不用,你从忘川河跳下去灵魂便会自动回到身体里,我已经探查过了,你的肉体被人保存的很好,不必借尸还魂。还有,你以后既然也在地藏王菩萨手下办事,我们也算有了同僚之谊,你就不要再一口一个仙君的叫了,这样日后相见多么尴尬。”
我连忙点头应道:“是,是,无常大哥说的对。”
白无常将我领到忘川河边,用手一指河面对我说道:“慧海贤弟,请。”
我终于要离开这该死的阴间了。我将怀中的凤蝶抱紧,生怕一不小心将她落下。我口中喃喃说道:“师妹、师傅、露儿,我回来了,你们等我。”便纵身一跃,跳入那平静的忘川河中。
第四十四章 还阳
我就犹如做了一场噩梦般惊恐的睁开双眼,这场噩梦把我折磨的筋疲力尽,我竟然无法坐起身来。
我艰难的转动头颅看着周围的环境,却发现一切是那么陌生,这个地方我并没来过,是谁把我带到了这里。师傅呢?师妹和露儿又在哪里?我身上盖着厚厚的棉被,我被压的有些难受,便颤抖着伸出手想把棉被揭开,让身体透透气,当我费力的撩起棉被的一个角的时候,忽然感觉一股凉风吹了进来,我冻的打了个寒颤,往身下一看,发现此时自己竟然全身赤裸的躺在棉被里,我赶紧把棉被盖上,生怕突然有人进来。
“哐当”一声脸盆坠地的声音,我努力抬起头向门口发出声音的地方看去,只见师妹傻傻站在门口,眼睛死死盯着我不放,眼中的泪如断了线的风筝一样掉了下来。脸盆内的水早已将她的下身衣服湿了个通透。
她没有马上跑过来,可能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怕一跑过来幻觉就会被现实代替,只是口中哽咽道:“师兄,你,醒了么?”
我对师妹做了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脸,对她说道:“师妹,我醒了。”声音出口,我才发现沙哑低沉的嗓音就如婴儿梦呓般连自己都听不清,嗓子火辣辣的痛,便死命咳嗽起来。我从阴间一趟回来,竟然成了个病痨鬼了么?
师妹听到我的咳嗽声,这才清醒过来,忙拿起桌上的水杯为我倒了一杯温热的开水,将我的头轻轻扶起枕在她的左臂上,右手拿着水杯递到我嘴前。
我发现,师妹整个喂我喝水的动作十分熟练,想必她伺候我的日子已经不短了。此刻她眼中含泪,目光温柔的足以将我融化。
我慢慢张开嘴,温水顺着我的喉咙流入腹中,我的眼睛却一直紧紧盯着师妹,当水还有一半的时候,我再也喝不下去了,有几滴便顺着我的嘴角流到脖颈处。师妹慌忙放下水杯,用衣袖给我擦干流到外面的水渍。
我抓住师妹为我擦脸的手努力发出声音问道:“师妹,我们这是在哪?露儿呢,她出去了吗?”
师妹含泪对我笑着说:“师兄,你现在就如同大病之后一样需要静养,你先不要想那么多事情,等你养好了身子,我在慢慢跟你说。”
师妹轻轻的将我的头放回枕头上,为我把被子压的严严实实的,然后就坐在我床边,看着我,脸上满是幸福的笑容。
我想起此刻被内自己赤裸的身体,联想起刚才师妹进门是端着一盆水进来的,估计是要为我擦拭身体,她一个清白姑娘家为了做了多么大的牺牲,我心里跟明镜儿似得。眼泪便再也忍不住流了下来,我将师妹的手握在手中含泪对她说道:“师妹,你何必委屈自己这样来照顾我,我贱命一条,死活无所谓,再说还有师傅,还有寺内的师兄弟们照顾,你这样又是何苦?”
师妹却摇头笑道:“你的命是贵是贱我心里有数,在别人看来或许你的命不贵重,但是在我看来却比什么都重要。师兄,你能明白我的心吗?”说到最后,师妹的脸色竟然有些嫣红。
师妹这是在向我表白吗?我去阴间走了一遭怎么对女孩子的心思也变得敏感起来了。师妹会不会是觉得我现在这个样子可怜才对我由怜悯转化成了爱意。如果爱情建立在同情的基础上那还有什么快乐可言?师妹可以说是我的初恋,她在我心中有着与众不同的位置,可是说一千到一万,我现在已经跟凤蝶成婚了,又怎么能对师妹起不轨之念。
想起凤蝶我马上紧张起来,因为我从醒来到现在还没有见到她的身影,忙焦急的问师妹道:“师妹,你有没有见到凤蝶,她是跟我一起回来的。”
师妹一脸纳闷儿道:“凤蝶姑娘?没有啊,她来了吗?我没看到她。”
我急忙解释道:“凤蝶她现在不是姑娘,她。她现在已经化作原形,成了一只全身火红的小狐狸,你有没有见到过?”
师妹一脸震惊道:“在院中与我喂养的小鸭子嬉闹的是凤蝶?她、她怎么会变成这样的。”说着急急跑到院中,不一会儿抱着一只火红的小狐狸进来了。
我连忙将凤蝶从师妹手中接过紧紧搂在怀中,她也调皮的在我脸上用鼻子拱来拱去的嬉闹。
“凤蝶姑娘她渡劫失败了吗?”
我看着师妹一脸的不可思议,摇了摇头对她说道:“我不知道在我去地府的这些日子凤蝶身上发生了什么,可是肯定与那个妖道忘尘脱不了干系,等我身体恢复了,第一个要找的就是此人。”
我将凤蝶抱在怀中心里便踏实了不少,困意又汹涌袭来,我再次沉沉睡去。
等我再次醒来的时候怀中的凤蝶已不知去向,师妹却还坐在我身边打着盹儿,随时都会倒下睡去的样子。我这次醒来感觉精神已经好多了,看师妹疲劳的样子,便将身上的被子匀出一半轻轻盖在师妹腿上。不料我这么一弄反而把师妹惊醒了,连忙对她道歉:“师妹,对不起把你惊醒了。”
师妹却摇头道:“没关系师兄,你是不是要起夜如厕?我扶你去。”说着就要动手把我从床上扶起来。
我突然意识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在我魂魄去阴间肉身昏迷的这段日子里,师妹恐怕不仅见过我的裸体,我的大小便十有八九也是由她服侍的。想到这里我心中实在有些羞愧,连忙摆手对师妹说:“不不不,师妹,我不是要去方便。我现在身体已经好多了,以后这些事我可以自理,不必麻烦师妹了。”
这些日子我在床上躺的关节都快生锈了,浑身不舒服,就又对师妹说道:“师妹,你去为我找些衣服来,我想下地走动走动。”
师妹听我这样说,开心的道:“下地走动走动好,医生说有助于身体早日恢复。”说着又红着脸,有些羞涩的说道:“师兄你不要怪我,在你熟睡的时候,我为你擦了一遍身子,你身上现在就有我为你做的的一套睡衣,你要是想下地走动,现在就可以下来。”
我掀起被角往身上一看,果然看见自己身上穿着一件丝质的淡青色睡衣,我顾不上脸红,先在床上活动了一下腿脚,便小心翼翼的穿上鞋站在了地上,毕竟身体好长时间没动过了,热身运动是必须要做的,
我站到地上之后,却把我自己吓了一跳,因为我发现了个自从我醒来后最不可思议的事情,比师妹扶着我大小便都要令我难以接受,那就是,我竟然长高了那么多,我记得我被忘尘杀死在乱葬岗的时候,我跟师妹站在一起还要比她矮上半头,可如今,我整整比师妹高上一头,难道地藏王菩萨给我的那个谛听兽门牙有快速让人体发育长大的功效?
可是我却见师妹没有一点惊讶的样子,她对我摇头一叹道:“师兄可知你这一走走了多长时间?”
我心里算计着再地府待着的时光,总共算起来,也就俩月左右的样子。
还没等我回答,师妹就开口说道:“我这么跟你说吧师兄,今年是道光三十二年。”
我心内一惊。道光三十二年,就是公元1906年,那我岂不是在地府待了十年?或者说,地府的时间跟人间的时间不同步,古人不是说过,天上一昼夜,地上已千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