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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四:前传 流年似水难载负 第二章
皎皎少年,子慕予兮。
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兔子顺着苏苏的视线看去,口中的蟠桃“吧唧”一声掉下来。
好丢脸!
苏苏伸出爪子掩面,默默背过身去和兔子划清界限。
只听下一刻兔子兴奋的道,“小哥!你有没有姐姐或者是妹妹?再不然姑姑和姨婆我也不会介意……”
“不好意思,家教不严……”
苏苏淡定的伸出爪子将兔子PAI晕,打算默默拖走。
妖者殊丽,更何况九尾一族原本就是以美貌著称,活了大把年纪,美艳的同伴她看得不少,已经许久未因为单纯的皮相赞叹。眼前的少年一袭靛青色纱衣,玄色的云纹压在领口和袖边上,乌发如云,长眉秀目,大半的身体拢在桃花之中……
“明日才是蟠桃宴,你可以多带些蟠桃走。”那少年轻轻从树上掠下,对他们道。
苏苏拖着兔子停了下来,踟蹰的看着他。
那少年朝她微一颔首。
“可是我……我够不着。”苏苏把兔子一丢,霎时起了狼心,眼巴巴地看着他,嗫嚅道。
话刚落,她身子一轻,这才发觉已经被少年捧在掌心,她下意识的一嗅,惊讶道,“你是人?”先前还以为他是妖或者是仙。
他“嗯”了一声,“我是看管蟠桃林的守院人。”
苏苏点头,他托着苏苏,举高手让苏苏仔细挑选枝上的蟠桃,她不由好奇道,“你这么弱,就不怕遇到的是恶妖,随时会被采补掉?”
毕竟昆仑虽为仙山,但同时也盘踞着大量凶猛的妖怪,人类在这里是生物链最弱的一环,一个不留神就会被吃得连骨头渣子都找不到。
他摇头,“尚有道友师兄相护,也自行研习过两年术法。只望日后能拜在元始天尊门下,得仙师指点,一尝夙愿。”
噢噢,真是自信十足呢。苏苏边思忖着边手脚利落的开始扒拉着树上的蟠桃……
“狐狸!记得给我留点~”原本装死的兔子从地上爬起,可怜兮兮的道。
苏苏连个眼白都未施舍,抱够了蟠桃后示意少年将她放回地面。
“你是跟随族人前来,还是哪位仙人走失的灵兽?”少年道,眼前的白狐毛色是近乎透明的银白,双瞳呈剔透的琥珀色,倒是第一次见到这般灵秀漂亮的白狐,
“我随族人来蟠桃宴见识见识。”苏苏敷衍道,经过兔子身边时利爪猛地一抓挠兔子的屁股,“肥兔子,走啦。”
兔子尖叫一声,抖抖抖,“你……你你太失礼了!身为雌性,你,你你居然对雄性作出这等卑劣猥亵的事。”
“闭嘴啦。”
狐狸阴郁的回过头,将蟠桃往兔子身前一推,“抱牢了,掉一个我就咬掉你的耳朵。”
兔子:“你好过分哦。”
“你再这样看着我就别怪我无情了。”
兔子哀怨的努力伸展短小的四肢抱住蟠桃,“你好坏哦。”
苏苏无视它,抬头朝那少年道,“总之,谢谢你刚才的招待。”言罢低下头,张开嘴啊呜一口叼住兔子,慢吞吞的拖着兔子踱走了……
“师弟!师弟!”
还未走太远,一个急冲冲的身影打斜里冲出,差点踩到苏苏。她吓了一跳,及时往旁边跳开,不爽的回头--
只见一个道童正比手画脚地急急对那少年说什么,少年眉目不变,神情却骤然疏冷了许多。不意发现她在看他,那少年朝她微微颔首,她迅速转过头,继续叼着兔子若无其事般慢悠悠的离开了。
可惜这顿蟠桃宴苏苏到底还是没有吃成。
蟠桃宴当天,她便被族里赴宴的长老发现了,和兔子一道被提溜回青丘。
事后,苏苏把铜镜抱上大床仔细端详了自己一夜,镜中的少女灵秀有余却美艳不足,一对毛茸茸的尖耳朵探出发外,面孔还是她原本的轮廓,不过肤质,发色,唇齿等细节部位质量倒是有了显著的提升,毕竟是九尾狐的身体,就算还是她原本的粗胚,也能把她的五官给打磨精致了。
可惜族里的少年狐狸有些失落,好吧,她承认她确实没有狐族女子那般绝色,但是大鱼大肉吃多了吧,偶尔啃啃清粥小菜也是别有一番风味啊,她的发育期已经到了,欢迎大家随意开垦么。
她一边咕哝着一边翻弄着几件纯白的棉质小内,摸摸胸部,等了几百年终于等到了她的发育期。虽然胸部成长得很是缓慢,但也到了可以穿小内的年纪。
为自己准备了几件纯棉内里,从前她内衣向来都只穿棉质,她没有改掉这个习惯的打算。不过突然想到这时期从来都不穿小内的女性们……OTZ
究竟她们是用什么方法才能保持住即波霸又挺拔的好身材?顺便失落一下,她周遭的母狐狸们挺着不穿小内的大咪咪和地心引力斗争了几百年,依然没有下垂的保持完胜记录。
脸蛋不如人就算了,身材也不如人。苏苏突然想起那日在蟠桃林见到的陌生少年,更加忧郁的挠墙,不如女人也就算了,竟然连男人都不如!
她打了个滚,又变回狐狸原形。如今最有优势的只剩下她的原形了,至少……至少只看原形的话,她是族里公认的这一代最漂亮的狐狸= =!
熟练的卷起九条尾巴抱在怀中,苏苏有一搭没一搭的想着这般平静舒坦的日子,什么时候会到头。
想想未来女娲要她去灭世,她便不耐烦的继续挠墙,纣王如今还不知道出生了没,要不她就干脆趁纣王调戏女娲之前把丫给废了让他力不从心?再不然,就指引他走向BL的康庄大道,从此不爱巾帼爱须眉?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棘手的姜尚,想到未来她将会死在他手上,苏苏便忍不住一阵恶寒。
此刻的姜尚究竟在哪个角落孵着?
她就是掘地三尺,也要把给他挖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表再问为毛会变老,表再问一切XX或OO,少女变大娘还有其他不能剧透啦!有点耐心,后面会慢慢解谜滴~~
不知道各位看懂了么,苏苏其实原本就穿越为妲己,从本卷卷名《流年似水难载负》就该知道,这卷是说苏苏作为妲己时那段尘封的旧事,后来她因为XX的原因,吃了玄丹并失去了穿越之后的记忆,以为自己是人,只是被误认为是妲己。因此她才和真正的妲己长得一模一样啦,同一个人么!
没有来回穿啦!苏苏从头到位只穿越了一次!这个写法捏,是倒叙><
同时,这也是解释前面的谜团包括女娲纣王等等疑问滴一卷!
卷四:前传 流年似水难载负 第三章
她是一只狐狸精。
准确的说,她是一只原形比人形更漂亮的倒霉狐狸精。
再准确一点说,她是一只原形比人形更漂亮却饱受着死亡威胁的倒霉狐狸精。
……
“苏苏?”兔子奇怪地道,“你……你为什么突然这样看着我?”
数秒后
“啊,不要!不要……苏苏,不要啊~”
“呜……别,别碰那里……”
“啊,啊~好痛……”
“嗯~”
苏苏终于一脸黑线的停下来,“兔子,你再发出这种□的叫声我就让你变成阉兔子。”= =#
“好过分哦。”兔子风骚的朝她飞去一记媚眼。
苏苏默默的转过脸,不好意思,她对人兽没有兴趣。低下头再次叼起兔子肥短的脖子,在兔子声声“嗯~啊~好痛~”的□呻吟中,苏苏拖着兔子再度奔赴现世。
“你要找谁?籍贯何处?父兄何人?有无官职?形貌如何?可有婚配?年岁几何……”
“我要找姜尚……”苏苏呐呐道,沉默了片刻,“……其他都不知道了。”
她对人间不熟,看那只兔子在昆仑熟门熟路的模样,猜它合该也是个人精,遂将它叼来客串百事通。
“只说了个名字这要我怎么找?天下之大,就算是地府判官核对名册,也要参考个年岁籍贯么。”
苏苏俯瞰着人间这万里山河,人海茫茫,该如何入手,她一时也了无头绪。只道,“那……我想知道此刻商汤之主是哪一任?”
“帝乙。”兔子果然是百事通,“不过商汤在他这一辈国势趋于没落,东南夷族和孟方伺机大举入侵,好在他眼光不错,太师闻仲骁勇善战,已领兵赶赴战场。”
“听你的口气,闻仲似乎很强呢。”
“强是强,可惜太刚烈死板了些,怕是过刚易折。他已经是地仙了,差一步就能登赴大罗,可惜一颗心全绑死在成汤江山了,虽然如今是位极人臣,但哪里有大罗金仙逍遥。”
苏苏难得听到一个熟人的名字,推测那帝辛怕是还未出生,姜尚的话……“你认识的修仙者中有没有叫姜尚的?”
兔子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你以为我是司命星君吗。”
苏苏只得又搜肠刮肚地努力回忆了好半晌,可惜原著实在是记得模模糊糊,早知如此,当年她就该把封神演义倒背如流才是……
倏地,一阵悠长的剑吟从两兽头顶响起--
只见一个青衣少年临风御剑而来,眉目华美,游若惊鸿……
苏苏认出是前几日在蟠桃林遇见的少年,看见他们时他微讶的停下,苏苏立刻招招爪子唤他下来。
“这附近是你族人的领地?”
“不是,今日我们是偷跑出来的。”苏苏思忖着该怎么进入正题,沉吟着,“唔……”
“有什么事么?”
苏苏偷瞄他一眼,见他神色倒是柔和,为了保险起见,她还是凑到少年腿边,装可爱的将毛茸茸的脑袋往他身上讨好的蹭来蹭去,“唔……很冒昧的想问个问题……”
他向来不善言辞,与同门相比,他对这些灵兽倒还和悦放松许多。尤其这小东西实在是可爱极了,少年不由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苏苏便无耻的肥了胆扑到美少年怀中不停蹭啊蹭。
“啧,身为雌性应该含蓄点。”兔子咕哝着。
苏苏无视之,只道,“那个……昆仑山上的修仙者你都认识吗?”
“我并未正式拜在哪位仙师门下,因此不算熟识。”
兔子闻言也无耻的跟着蹭过来,“那你家中有没有雌性也在昆仑修业?不管是姐姐或者是妹妹,不管是姑姑或者是姨婆……”声音越来越微弱,最终在苏苏恐怖的瞪视下兔子闭嘴了。
少年忍俊不禁,他盘坐在树下,将这对诡异却有趣的组合一道捧在膝上。
“喂喂!很恶心啦,我讨厌雄性抱着我!”兔子用力挣扎着蹦出来。
“啊,我很抱歉……”
“我不会接受你的道歉的!”兔子在草地上用力滚来滚去的蹭掉他的气息,蹭完后耍贱地冲他扭扭屁股,三两下就蹦走了。
“兔子,不要勾搭的太晚,回去时我没有看到你就准备做烤兔子吧。”
兔子叼着根小草,孤傲地回头,寂寞如雪,“人间的兔子,不符合我的美学。”
多么有个性的兔子啊。
苏苏:“……”
少年:“……”
“咳”,她干咳一声继续回归正题,“我只是想冒昧的问你,你认识的修仙者中有没有姓姜的?是男性。”
他怔了下,答,“有。但我不确定是不是你要找的那一个,毕竟我认识的道友不多。”
“不多也没有关系啦,”苏苏挥挥爪子,期期艾艾的看着他,“那我问你啊,在你所认识的姓姜的修仙者中……有没有叫姜尚的?”
他表情有些怪异,停顿了下,道,“有是有……”
苏苏双眼立刻迸发出一百万伏的电力,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好运气,“当真?”
少年点头,不过也抛出个‘但书’,“但是同名同姓之人也有许多,不知你找姜尚所为何事?”
“传说……他道法高强,”苏苏瞎掰道,“因此我想向他请教一二,不知你能否代为引荐?”
他轻轻爬梳着她背上滑亮的皮毛。“恐怕我所认识的姜尚不是你要找的人。”
小背让人摸来摸去,滑嫩嫩的豆腐都不知被吃了多少,苏苏不自在的挪挪身子,那只修长的手随即安抚的轻轻搔弄着她的下巴……
>口<
话题已经进行到关键位置,苏苏挣扎了两秒,果断的决定暂时先牺牲一下清白,忍耐道,“为何这么说?”总该让她去确认一下。
只听少年淡淡地道,“因为我就是姜尚。”
苏苏:“……”
……因为我就是姜尚,我就是姜尚,我就是姜尚……
这句话在苏苏耳边无限循环,她言语不能的拜倒在命运的石榴裙下。如果这是言情小说的话,那作者一定是个变态吧。
“怎么了?”
“没有……”
苏苏依然保持石化的睇着他,胸中传来诱惑地低吟:
反正她向来都不是善男信女,也许她可以……趁着他现在尚还弱小未成气候,干脆提前杀死他。
卷四:前传 流年似水难载负 第四章
也许真的是做妖太久了。
当这念头一起便无法遏制,生平第一次对一个陌生人萌生了杀意,她竟也理所当然了,原本的法治社会道德观念在这个远古时代已经模糊,做了数百年的妖,虽然她还固执的保持着人类的生活习惯,但此刻她也幡然意识到,在这数百年的潜移默化间,她已经回不去了,即便她再做回人,她也不可能再回头了。
少年见这只小狐突然沉默下来,双手将她捧起,“为何不说话?你要找的人是我吗?”
“啊,只是有点失望,我找的人不是你。”
“这样啊。”他低声道,“今后我会留意一下,若是有消息会告诉你的。”
“谢谢。”苏苏道,可惜不知道姜尚道法的深浅,她修业这数百年多是插科打诨,但白狐的底子还在,若面对的是几只菜鸟,她没有问题。只是眼前这个姜尚令她有些不确定感……
“我……是否在何处冒犯到你了?”敏感的察觉到她身上似有若无的杀气,少年道。
“没有啊。”苏苏轻快地道,暗暗打散凝起的妖力,先不打草惊蛇,“你要不要去我族的领地?我带你游玩一下。”
他明显露出悦色,“今日我去终南山送信,还有一个时辰可以自行安排。”
咦,年少的姜尚原来这么好拐?
苏苏感慨,果然没有谁天生就是英雄或枭雄,要体谅下伟人也是有单纯的青春期啊。
姜尚单手捧着苏苏叫出仙剑,由苏苏领路带他去青丘。
不想,一个女音伴随着悠长的剑吟自天边远远传来:
“姜师兄--”
苏苏脸一黑,生平最恨这种半途坏事的路人甲,就像便秘了半个月腹内终于万马奔腾却找不到厕所一样讨厌!
少女自然听不到她腹诽,她梳着娇俏的双环髻,眉似远黛,双目顾盼生辉,只穿着粉色的短衣,高领,窄袖,很是青春逼人。苏苏终于悟了,原来她不是路人甲,她是后备女主。
女人天生难以抵挡可爱的小动物的诱惑,那少女瞧见苏苏时双眼发亮,伸手想摸她,“哇,好漂亮的狐狸。姜师兄,能不能借我抱一抱?”
姜尚后退一步,避开她的手,“她并非是我的宠物,我不能代她应允。”
美人自然从小就受惯娇宠迎合,小美女嘴巴一嘟,“姜师兄你真死板哦,亏我今日还专门问了你的行踪,一路赶来找你呢。”
“师妹有何要事?”
“我想要师兄帮我炼几颗丹药,几个师兄里姜师兄你炼丹最好,自然是来拜托师兄了。”
姜尚蹙眉,“那等我回去后再帮你炼丹可好?”
“不行,我急用。”少女急得跺跺脚,“姜师兄,拜托你了,反正你信也送好了……就帮帮我,好么,再晚些就来不及了!”
苏苏冷眼看了一阵,也知今日是不可能了。于是很是无邪的眨巴着琥珀色的大眼看着他们二人,体谅的道,“你先回去吧,姜尚,下次我再去昆仑找你玩。”
姜尚颔首,摸摸她的头,“下次你若要寻我,便去蟠桃林。”
苏苏应了一声,便见那少女恋恋不舍的回头再望了她……的漂亮毛皮一眼,霎时苏苏团起身子,从背脊爬来一阵恶寒。从现在开始,她要鄙视一切穿狐皮裘,戴狐皮帽,裹狐皮袄的人!
只听剑吟啸啸,少女心急火燎的拉着姜尚,两人瞬息消失在天边……
真是男俊女俏啊。
苏苏扒拉着爪子定定的看了许久,长吁一口气……
啊啊,年轻真好。
回青丘时过往的狐狸们皆面色凝重,苏苏虽依然面不改色,心中却知不妙,囧,又这么倒霉的东窗事发?
果不其然,还未到闺房,她便被长老提溜着尾巴倒转拎去主殿。
“苏苏,你自己招认,又做了什么错事?”长老揪着她的三条尾巴,苏苏手中忧郁的抱着三条,两条遮住眼睛,第九条瘪瘪的垂着,时不时晃两晃。
众狐狸憋笑:“……”
大长老差点爆血管,揪着她的尾巴左右甩了甩,“你还如此顽劣!说!你这次的修业是不是又没过?没过就算了,若你能诚心悔过,用心弥补倒也可以!你竟还接二连三的偷溜到人间游玩!你还要不要命啦,就不怕被他们给捉了做狐皮大裘去!”
她弱弱的咕哝,“我那不是游玩……”
“不是游玩是什么!难道是修业吗!”
“比修业重要多了,关乎我的身家性命……”
“还有什么东西比修业重要!”大长老继续吠,“哦,我知道了,莫不是你开始思春了?告诉你,我们这高贵的血统,绝对不允许其他低劣的种族玷污!想当年……”
苏苏叹口气,熟练的接下去,“……想当年我们的先祖女娇,可是大禹的妻子,乃是九尾白狐,夏的开国天子启就是我们女娇大人的儿子,之后我九尾一族在远古众神之战中……扒拉扒拉扒拉。”
大长老满意的“嗯哼”一声,“算你平日有用功。”
苏苏苦着脸,这哪里是用功,每日被迫听他没完没了的唠嗑,想记不住都很难。
“好!既然你都记住了,你就该知道,外面的混小子哪里有我们九尾一族的青年优秀,更何况你毛还没长齐,没事瞎凑什么热闹去理会那些情情爱爱!”
苏苏腹诽,什么叫毛还没长齐,别的狐狸这岁数早该拉出去配种了。
“噢噢,你这什么眼神!是不是又在腹诽!”大长老怒了,“平日就是太娇惯你,让你养成这般为所欲为的个性,从今日起,你就给我禁足!不对……”想到她前两日也是禁足,最后还不是照样偷溜去现世,大长老道痛定思痛,直接给她下了个法禁,“今后你就给我乖乖待在青丘等修业过关后再出游,在青丘的结界范围以内,努力修行吧!”
何谓法禁?
即是在一定的区域结界范围内可以任意施用法术,可一旦离开了这个限制范围,身上的法术威力便会大减,趋近于无。
这种法术通常是用在地位尊贵的犯人之上,一方面能防止对方逃走,同时也给对方留足了脸面尊严。
苏苏顿时石化了,六条尾巴猛地缠住大长老的手臂,“不要啊,我错了。换一个吧,换一个罚我,再不然,就给我一天,给我一天的法术然后立刻再法禁也可以!”
大长老狞笑,“别妄想,我连条窗户缝都不给你!”
“大佬,我只要一天去杀个人啊!”
“哇哈哈哈!你就是去杀头猪我也不给你!”
苏苏:“……”
凸= =凸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要完成九尾狐的修业至少还要数十年……到时候姜尚也不知把她甩到几条街了。
苏苏哀号,早知如此,过去那几百年她一定奋发向上,早日通过修业。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苏苏从未如此深刻的感悟到这句话的重量= =!
此刻如猫爪挠心,苏苏辗转反侧,不过依她的脾性,定然不可能轻易放弃。
好,禁就禁吧,苏苏咬着尾巴思忖着。
她就先跟那姜尚混熟了。一面找机会看看能不能杀掉他,一面再寻求有没有更好的解决方法。
卷四:前传 流年似水难载负 第五章
或许冥冥中真的有什么在操控着一切。
多年后苏苏叼着自制的白玉烟杆懒洋洋的感慨,若不是当年的法禁,未来便不会有那么多的是是非非恩恩怨怨了吧。
啧,早点把那祸首给一刀切了,她的人生便也就圆满了。
什么是情?她并不清楚。
但那最初的情,却成了她致命的劫。
在青丘安分的蹲了几日,她便三不五时威胁兔子带她去昆仑。
“苏苏,你是不是春心动了?”兔子边舔毛边用红通通的大眼瞅着她。
春心动?苏苏没好气的飞一个白眼,杀心动还差不多。
“没办法,九尾一族是最高傲的种族,鲜少与外族互通来往,能与九尾一族成为朋友的异族已经是凤毛麟角……”说到此,兔子还不忘得瑟的摇摇肥短的尾巴,“更何况你与那姜尚不过是一面之缘,就已到了楼台私会花前月下的地步。”
“闭嘴啦。”苏苏叼起兔子,走了两步后她突然又停下来,甩头把它丢回地上,“兔子,你术法怎么样?”
兔子面朝下“吧唧”一声陷入松软的草地,颤抖地指控道,“身为雌性……你太粗暴了!”
“啰嗦!我问你,会不会?”
兔子含泪抬头,“会……”
“很好!”苏苏踱到兔子跟前,力图温柔的伸出爪子扒拉两下兔子的头,“那你能不能帮我一个小小的忙?”
“哎?”
“杀了姜尚,”苏苏道,“不论你用什么方法……杀掉他。”
“嗯……”悠长的沉吟之后,兔子星星眼地抬头,“你被他始乱终弃了?或者是他另结新欢?”
苏苏眼角抽搐一下,仍保持和颜悦色道。“你只要告诉我,你能不能做到就行了。”
“唔,”兔子很干脆地道,“做不到!”
“我靠,连杀个人都做不到你学术法干嘛!”
“那个……”兔子害羞地道,“我学习术法是为了不用洗澡也能保持每天的清洁光亮。”
苏苏:“……”
神啊,她还要在这个时代和这些妖怪生活多久?
她想回地球! >口<
昆仑 蟠桃林
今日的蟠桃林比往日热闹许多,还未到丹房,便听见一个活泼的女音道,“姜师兄!你帮我看看我炼得如何?”
兔子回头朝她挤眉弄眼:噢噢,最近这位小美人的出现频率很高哟。
苏苏一爪子拍晕它,叼着兔子大大方方的出现在两人的视野内。
“咦!又是那只狐狸。”小美人好奇的凑过来,“姜师兄,你看,它送食物给你耶!好生乖巧呢,它嘴里叼得……好像是只兔子?”
不是好像,”兔子冲小美人招招手,绅士而优雅地道,“美丽的雌性,我敢说,再也没有比我更俊美的兔子了。”
众人:……默。
呆了几秒后小师妹方反应过来,惊讶地单手掩唇,“它……它,它也会说话?!”原本只以为那只狐狸会说话,想不到连它叼来的兔子也会说话。
姜尚道,“我已说过,他们是灵兽,自然会通晓语言。”
“呀,真神奇!”她只刚入昆仑一年,平素大家都很照顾她,并未让她接触太多鬼神之事,是以,还是首次亲身接触到苏苏和兔子这般的灵兽。
苏苏倒也大方的任她瞧,只要她不把手伸过来垂涎的抚摸她这身皮毛,否则就别怪她欺负小姑娘,直接不客气的给那张小脸蛋一爪子。
这般美丽骄傲的动物着实迷人,小师妹终于忍不住,偷偷探出手……
“师妹,”姜尚见师妹趁他不注意时,悄悄把手往苏苏身上挨,只见苏苏身上的银毛已渐渐竖立起来,他及时半途攫住她的手,“别摸它,它怕生。”
她却是低呼一声,红着脸道,“姜师兄,你……你先放手。”
姜尚忙松开她的手,歉然道,“我……”
“师兄我先回去了。”小师妹飞快的打断他的话,羞红着脸落荒而逃。
只可惜被抛在原地的姜尚依然是一脸平静的继续炼丹,浑然不觉方才无意间已吹皱一池春水。
苏苏暗暗摇头,每次小师妹来找他时,同门师兄弟们艳羡的目光难道他都没有注意到?也难怪他七老八十了才顺利成亲,这般迟钝冷淡的个性,最后能娶到老婆,她都替他觉得惊。
“苏苏,今日我要炼丹,不能再陪你了,你要不就和兔子在丹房附近休憩一下。”
“没关系,我就待在丹房好了。”苏苏道,“请问炼丹的话,会有危险吗?我十分好奇呢。”
“大抵是没有。”
苏苏“哦”一声,不死心的求证道,“你确定?”
他低声道,“我确定。”
好吧,苏苏果断地决定不浪费彼此的时间,“那么姜尚,我还是和兔子一同回青丘吧。”总是来日方长,不急于一时。
姜尚道,“也好。”同时轻轻取出一个瓷瓶,“这是我这段时日以来修炼的各种丹药,你回去时可以试一下。对固本归元有好处。”
苏苏心中一暖,原来他竟是为她炼的?只可惜……
低垂下眼睫,两人便就此别过。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不甘情愿的过去了,直到有一日,中宫天极星的光芒突然亮了起来。
闻仲朝帝乙拢袖稽首,“陛下,新的帝王星已经出现了…… ”
与此同时,随着年华似水般流逝,苏苏床头各色丹药渐渐增多,品种也越发齐全。
族内的长老一开始对她带回来的这些丹药嗤之以鼻,直至有一日无意中使用,从那之后虽然长老依然对着这些丹药和姜尚横七竖八的挑剔,但也养成了三天两头到她房内摸几瓶丹药走的好习惯……
“柔一点,动作再舒缓一点!”
“对!就是这样!然后眼睛看这边,斜斜的往上挑眉,对!眼神再妩媚些,别这么露骨,稍稍眉目含情的这种……”
苏苏的眉毛抖阿抖,“够了吧,磨蹭了一个多时辰了。”
一群美艳的嬷嬷笑得花枝乱颤,“妲己,我们狐族可是最善舞的,饶是天界当年训练舞姬的舞师,也是拜在我九尾门下三天三夜,长老才稍稍允人习了十年歌舞呢。”
“啧,谁爱学学去。”苏苏小声咕哝了下。
嬷嬷们调笑道,“难道你不想学了之后舞给你的心上人看?保准迷的那人神魂颠倒,道法哪里有我们妲己好?”
苏苏黑了脸,“就说不是他了。”
“喔~害臊了?别以为我们都不知道你每月都跑去人间找他。”嬷嬷们暧昧的笑道,“别担心,长老收了你们这么多贿赂,也睁只眼闭只眼的随你们去了。”
“贿赂?”
“不是那些灵药么,”嬷嬷掐起兰花指往苏苏的狐狸脑袋一戳,“不过你当真看仔细了,他确实是你的良人?以后他若是负你,我九尾一族绝不饶他!”
苏苏抓狂,“你们怎么就说不听!我和他没有任何瓜葛,当真不喜欢他……”
嬷嬷直接将她的话当作耳边风,顽固的认定她就是在害羞,满腔兴奋的抓着苏苏继续操练舞艺。
卷四:前传 流年似水难载负 第六章
为了能早日通过修业,这些年苏苏对修炼简直能用废寝忘食这四个字来形容。
她看着镜子,镜中的少女一袭正红色长衣,那对招摇的白色尖耳朵和琥珀色双瞳与她在原来世界最后一刻的COS扮相是如此相似,不自觉的抚上脸颊,来到青丘之后,从小在狐狸窝长大,她人身的时候极少,大部分时间都是狐狸的原形,整日在族里插科打诨。
她低首,微微阖上眼,伴随着低得近乎气音的吐息低喃,从她体内冉冉现出一柄杀气峥嵘的横刀。
每只九尾狐都有一个属于自己的武器,当九尾修炼到一个进境时,便会由心头血凝出最适宜自身的兵器。那时她凝出的是刀,直叫长老们意外的再三确认。
九尾中,女性的兵器多为剑,少数是绫罗和弓箭。即便是九尾中的男性,也基本以剑为主。
毕竟九尾生来是一个优雅的族群,剑乃是百兵之君,线条内敛雅致,刀为百兵之胆,太过刚猛粗犷,煞气逼人。
因此大长老摇着头失落地盯着苏苏的横刀,“一个娇滴滴的女娃怎么能用刀?太不温柔了,太不优雅了,太没有形象了!”他梦想中的九尾白狐至少也要绫罗为兵器,杀戮如舞步,如今扛着这把硬邦邦凶狠狠的刀……他忍不住闭了闭眼,实在是太幻灭了。
苏苏手中的刀仿佛能感应到长老的满腔悲凉嫌弃,凶蛮的“锵”地一声自动出鞘,直接朝大长老劈去--
咳,看来这把刀的脾气不太好啊。
苏苏急忙在心中把这柄暴躁又不逊的武器唤回来,双手用力抓紧尚还躁动挣扎的横刀,努力抚摸着冰凉的刀身安抚。
不可否认,这是把极为耀眼的刀,刀身通体交错金涡纹,刀环是一头仰首长鸣的九尾狐图腾,狐掌利爪毕露,随着光线投射的角度,九尾栩栩如生,张狂的舞动。
“真美……”苏苏轻轻摩挲着刀身,极为满意。
刀似有灵性,满足的发出呜呜低吟,在她手中终于驯服的安静下来。
佛曰:人有八苦。生、老、病、死、冤憎会、爱别离、求不得、五阴织盛。她将这把刀取名为“斩八”,取意将这八苦通通斩断。
苏苏望了斩八好半晌,她的武器已经练成,结束修业的时间指日可待也。
到那时,她的法禁也会自动解除,那么……
熟门熟路的摸到蟠桃林,还未到丹房,小师妹便已探出身将房门打开,“苏苏,你来找姜师兄吧。”
她点点头。
小师妹看了看她身后,奇怪道,“今天兔子怎么没来?”
“它和雌性有约,今日将我送到昆仑后就赶回去了,等傍晚时就会来接我。”
她“哦”了一声,随后殷勤热切地道,“现在姜师兄不在丹房,你要不要进来歇歇,等他回来?”
在小师妹虎视眈眈的注视之下,苏苏头皮发麻,只冷冷丢出一句,“不用。”干脆利落的掉头返回蟠桃林。
狐族的嗅觉向来敏锐,苏苏不疾不徐的从桃林踱过,准确的在外院最大的那棵桃树下停住,“姜尚!”
原本正在采集蟠桃凝露的少年从桃枝间探出脸,“苏苏?等我一下,就来。”
她在原地等了不到一刻,姜尚便从树上飘然而下,边小心的将放置凝露的瓷瓶封装,收好。
“这也是你炼丹用的材料么?”苏苏好奇道。
“对。玄丹需要这些生长了千万年的蟠桃凝露作为原料,来保持效用的持久。”
“玄丹?这是你新炼的丹药么?”
姜尚颔首,“不过这次不能把玄丹给你。这丹药是用来封印妖怪的妖力的,不过现在还没有试验过,不知道对除了妖之外的人有没有影响。”
“会封印妖力?”苏苏吓了一跳,迅速缩回爪子。
姜尚忍不住笑道,“那只是对妖类,况且玄丹需要服用才会生效,你莫怕。”
“为何你们都这般针对妖类呢?”苏苏有些郁闷,九尾一族,按照修为的深浅由弱到强可分为:灵、妖、魔、仙、天。如今她的位阶大概是妖狐,离仙狐还有很长一段路,更不用说是天狐了,对于这种传说中的存在,苏苏已经有了毕生为之奋斗的觉悟。
姜尚道,“自然是因为妖孽作祟,多为祸众生,且食人精气,扰乱人间的秩序……”
“虽然大部分妖怪是这样,但总有那么一部分不欲害人,每日只靠吸食稀少的日月精华艰苦修炼的好妖啊。”
“我并没有说不存在这样的妖,但毕竟是极少数,更何况,妖怪众多,又要如何区分这两者?妖者善伪,而斗法之时皆是生死关头,又哪里有时间去套出底细,或者是手下留情?因此我才想制作出玄丹。这样,对于一部分怀疑的妖怪可以让其服下玄丹,而非直接处死。”
但这样一来,失去法力毫无自保之力的妖又该如何在弱肉强食的妖界生存?这样的仁慈也不过是一场短暂的伪善。可若是不这么做,苏苏一时却也想不到更好的方法了。毕竟姜尚和这些道士们向来都是站在人类的阵营,苏苏自不可能奢想他们会为了妖而牺牲人。
“那么……如果你觉得这已经是一种仁慈的话,”苏苏转过头看他,“若是有一日,你预见自己未来会死在别人手中,你是选择活下去杀死他,或者是放过别人,自己去死?”
他双手轻轻将她提起,置于膝上,“只有杀戮才是解决的唯一途径?”
“并不是如此,但却是最干脆最没有后患的方法。”
“但我并不这么认为,”姜尚抚顺她的毛,“在你已经预见了所谓的未来这一刻,历史就已经有了转折,当你决定要介入,改变历史的那一刻,历史就已经被改变了。那么为何一定要按老路子走?我并不是说,我可以那般无私到牺牲自己的性命让对方杀死自己。但我可以建立一个让彼此不再对立的关系,改变这一切。”
“但这种关系的不确定性太大了,你并不能保证和对方永远都不会利益相悖。”
“那么,为了一个你所预见,但并未发生的事去怨恨去杀死一个此刻无辜的人,就能避免一切吗。你造了你的杀业,因果循环,你主动追求了杀戮,那么被用杀戮所改变的历史便会用杀戮来回报你,世界之大,没有谁永远无敌,除去一个人并不表示永远都不会有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乃至无数人……代替第一个,完成历史杀戮的使命。既然如此的话,与其杀死对方,警惕着历史安排下一个不知名难以防备的人来杀死自己,倒不如掌握住这个已知的对象,尽可能维系住彼此的关系,当然,你不能保证是否在利益上能永远不相悖,但你可以尽可能寻求彼此皆能生存的更好平衡方法。”
苏苏撇撇嘴,“你的意思是以怨报怨,冤冤相报何时了?因此情愿吃点亏以德报怨,掌控住已知的对象比未来出现一个无法掌控的对象更好?”
姜尚露出笑容,虽然语意太过露骨,不过……“也可以这般说。”
“看不出你是这般狡猾的人……”苏苏卷起蓬松的大尾巴抱在怀中,唔……只有一条,感觉真是单薄啊。
姜尚有些莫名,支着额垂眼看她,“这是狡猾吗?”
“也不是……”苏苏思考着说辞,片刻后放弃道,“啧,真不好说。”只是感觉,这样的姜尚更真实些,而不是历史上那个仙气飘渺,满口仁义的老头子。
“为何今*****突然问这般奇怪的问题?”
苏苏从他膝上轻盈的跳下来,转头神秘的道,“秘密。”
他见她没有停留,分外轻盈的直接走出蟠桃园,“你要走了吗?”
“我想我该回去重拟一下计划。”苏苏轻轻地道,“总之谢谢你……”
她会……好好考虑的。
卷四:前传 流年似水难载负 第七章
十年后玄丹大成。
那一日各界依然如往日般,平静无波。未曾想过,短短数十年后,玄丹竟成为令所有妖怪闻之色变的梦魇。
而第一个服食玄丹的妖,便是--
妲己。
等待的岁月虽然漫长,但有了兔子和姜尚的陪伴,一晃眼,这些岁月便如弹指而过。
此刻的帝都不叫朝歌,叫沫都。
苏苏扳着指头算了算,过了这么多年,纣王该孵出来了吧。
“咦,今天你不去昆仑了吗?”兔子优雅的叼着根萝卜道。
“不去,”苏苏慢条斯理的偏头理毛,眼也不抬的道,“我想去王宫看看未来的商汤之主。”
“嘿嘿,看来你对下一任的天子也很好奇啊。”兔子啃完萝卜,凑过去一瞅,“哇!不公平!你的毛色比我光亮油滑多了!”
苏苏直接忽略兔子的后半句话,道,“你有内幕消息?”
“啧,你当我是天帝,无所不知啊。”兔子睨了她一眼,“不过你也知道,自夏起便是立长为君,但这一任王只有两位嫡子,长子启年少时折了腿,如今尚不能立。幼子受委实得天独厚,年方十一,天资聪颖、领悟力奇高,除了文之外,武也分外出色。不出意外的话,这一任王将会推翻祖制,立幼为主……”
“等等!”苏苏出言打算它,“你确定……你说的是商汤下一任的王?”
“你是说‘受’?”
苏苏:“……”
OH MY GOD!他还是个受!
=口=
找错人了吧,难道纣王还没有出生?可算了算姜尚和闻仲出现的年代……瀑布汗,下一任的王确实是纣王。
兔子温吞地出声,“怎么,你识得他?”
苏苏避开他的问题,敏感地逼问道,“你为何会对凡间这般关注?”
兔子飞个媚眼,“日后你就知道了。”
切,不说我可以自己看。苏苏一口咬住兔子的耳朵,拖着它一路奔赴帝都一探究竟,风中朦朦胧胧飘来兔子□的哀号--
“啊啊,嗯~好痛啊,哦,不能咬那里~~”
苏苏:= =#
沫都
“殿下,二殿下!”
将宫人们的呼唤抛在身后,少年骑着一匹枣红无鞍的骏马在猎场疾驰,他头束镶嵌珠玉的华冠,双腿只刚够到马腹,但脚力和腕力惊人,一边牢牢的夹住马腹,双手同时稳稳掌控住□骏马的前进方向。
眼尾突然闪过一抹雪白……
少年利落的调转马头,迎头追上。待看仔细了,发现竟是一只毛色极纯正的白狐。
那只白狐在奔跑中尚回头看他,其行狡黠无比,故意在同一片林区不住的绕着他兜圈子。它的速度是他所见过的猛兽中最快的,却又飘忽不定,每每失去踪迹令他欲放弃之时,便挑衅的长鸣一声,现身勾惹他。
如是三番,更是将这心高气傲的少年气得牙痒痒,索性拉住缰绳,停马引弓,瞄准那白狐。
那白狐竟也动也不动,乖乖停下来任他瞄准,放箭--
只听“嗖”地一声。
伴随着离弦之箭发出,下一刻,那白狐竟能在弓箭射中它的瞬间消失,下一秒,它出现在他马下,伸出锋利锐爪,凶蛮地划向骏马柔软的腹部!
骏马霎时发出一声长嘶,人立而起!少年猝不及防,被狠狠甩下马背--
最后的意识,是白狐那双琥珀色的眼。犹如人类般,带着不可错辨的嘲嗤……
他在心中狠狠的发誓,下次定要抓住这狡猾的牲畜。
这就是未来的纣王?
苏苏绕着昏厥过去的少年慢慢踱步,蓬松的大尾巴嫉妒地在他脸上刷来刷去。
近看时,越发感慨他的五官生得极好,华冠在他落马时摔破,那头乌压压的长发瞬间倾泻而下,几缕发丝划过长长的睫毛落在他唇角,他红润的薄唇抿着,即便在昏迷中,双眉依然似蹙非蹙,漂亮的小脸蛋让苏苏眼红无比。
不是都说妖者殊丽么,为何她遇到的两个人间男子都比她打眼!>口<
恶从心起!
某大娘无耻的把四只爪子往泥地上一通猛刨狂蹭,待将这四只爪子都磨得乌黑时,阴阴一笑……
下一瞬,只见她毫不客气的将小美男的脸当画板,阴险的狂蹬飞踢,死命蹂躏。
当侍卫们赶到时,看着一脸泥印爪印不知名印的殿下,集体石化在原地。
昆仑
“今日……你的心情似乎不错?”姜尚跪坐在席上,冲一壶香茶。
苏苏爪子扒拉着茶点,一脸讳莫如深。
姜尚看着对面貌似乖顺的捧着茶点进食的白狐,多年来,它依然维持原样,既没有长大,也没有与他疏离。
每月总有几天,它会入昆仑寻他,大部分时间,它只是在一旁安静的待着,偶尔会心血来潮的和他讨论各种话题。或许是陪伴他太久了,若许久未见它,他竟也不惯起来。同门师兄们也早知这只白狐的存在,若是见到了,就会告诉它该去何处寻他。
“若我换了个样子,”苏苏视线与姜尚对上,“你会觉得奇怪吗。”
“为何突然这么说?”
她踌躇了下,“我的修业快要结束了,到那时,我想换一个样貌见你。”
“为何?”原来的样子就很好了。
当然是为了勾引你啊!除非你比较喜欢人兽!
苏苏翻了个白眼,口中温柔含蓄地道,“你在我心中有很重的位置,我不想有隐瞒。”
姜尚勾起嘴角,没有再说话,眼底却越发柔和。
苏苏转头看着周遭,“倒是近来你出入炼丹房频繁了许多,你不是已如愿拜在元始天尊门下,不需要修炼道法吗?”
姜尚摇头,“道法自是需要勤修,但我想早日冲开额上的日月星三光……”
“不用这么拼吧。”苏苏道,“你可是数千年来第一个在百年内进入玉虚宫的凡人呢。”
“也正因如此,”姜尚蹙眉认真道,“我才比其他师兄更缺少实战积累和历练,需要比其他人付出更多的努力,才能追赶上他们。”
苏苏默了下,“……其实你是个龟毛的完美主义者吧。”
“?”
“这是在夸奖你。”苏苏毫无诚意地道,忽然伸长鼻子嗅了嗅他身上的味道,“……你别告诉我,今天你已经将这段时日所炼的丹药,都吃了吧?”
就算是电脑都有不兼容的时候,人的胃永远没有想象中强壮。
姜尚语塞了下,“神农也是尝遍百草,方选出灵丹草药。”
苏苏冷冷地吐槽,“所以神农是被毒死的。”
“……”
姜尚只得垂眼微微苦笑,不过笑到一半,他却再也笑不出来了……
所谓好的不灵坏的灵,苏苏正是传说中的乌鸦嘴。
苏苏话到一半见姜尚突然毫无预警地白了脸,唇色发紫,冷汗从额上大滴大滴地滑落……她额上爆出黑线,我靠,这么准!
药草攻心,这次发作来势汹汹,连话都未及说出口,不到一刻姜尚的脸已被黑色的死气沉沉覆盖……
不愧是姜尚炼的丹,就算混合成了毒,质量和发作效率一样是无比高效。
苏苏怔了下,“糟糕!”忙跳起身奔出室外寻找援兵。才刚到门口,苏苏却又鬼使神差地停住,顿了下,转身走回姜尚身边。
她俯看着姜尚,原本心中一直压抑的杀意突然在此刻爆发。
若是……这次任由他死了,应该就不算她造的杀业了吧……
但是……
但是……
苏苏咬了咬牙,挣扎犹豫了几秒,见姜尚已经脸色乌黑气若游丝,她恨恨地握紧拳,先前不是已经考虑好要暂时摒弃杀戮,努力去寻求平衡二者的方法……
深吸口气,苏苏终究飞快的奔出大门,至玉虚宫寻援兵去了。
卷四:前传 流年似水难载负 第八章
若要问此刻的苏苏,后不后悔救了姜尚,她会说:“不悔。”
若要问十年后的苏苏,后不后悔救了他,她会痛心疾首捶胸顿足,恨不得再穿越一次把当初救他的自己给PAI飞。
明明不是个善心人那时是抽了什么疯,她就该继续走阴险自私狡诈这条有前途的路线。
“苏苏!”
她蓦地回神,直觉一挥,手中的斩八差点劈中凑到跟前的大长老。
大长老迅速避开,吹胡子瞪眼道,“干嘛!反了你,啊?”最后的那声“啊”,尾音威胁的拉长。
“我错了,我错了还不成。”苏苏今日分外乖顺的抢先服了软,倒叫大长老惊讶万分。
“你是被什么给附身了?”突然这般乖巧,真是让他不习惯啊。
无事献殷勤自然非奸即盗。苏苏摇摇大尾巴,星星眼地看他,“我只想知道我的修业何时会通过?近来我感觉自己的进境已经快到突破边界,所以想知道个确切期限。”
“啧,非常之简单。”
在青丘,有着如同人间皇族一般地位的九尾狐,就算要拆了半个青丘,其他人也只能识趣的装作没看见,另外还得附上一句‘手拆得疼不疼?腰拆得累不累?’。
此刻从天狐的领地慢慢升腾起一阵白烟,说是烟,却带着一股子阴寒之气,所到之处,草木表面皆凝起一层薄冰。
在这领地中心,苏苏双手握紧白烟的源头--斩八,将体内的妖力慢慢导引入其中。她周遭被一层层密密麻麻的结界包围,有如实质的暗色结界光芒明明灭灭……
隔着结界,大长老抛给她个眼色,要她速战速决。
苏苏凝神思索了下,周身的妖力缓了缓,妖所修炼的灵气原本就是抢夺天地之源,苏苏老实不客气的借着斩八这个媒介,将方圆数百里的灵气通通吸取过来!
气贯于胸,纯白的天地灵气慢慢和苏苏体内的玄黑色妖力混合,一阵气流的震荡在她体表之外发出“哔哔啵啵”的脆响,苏苏突然猛地睁眼!
只见原本的琥珀色眼瞳转为纯正的金色,额心慢慢汇聚成一个殷红的逆‘卍’字印!
当这个逆‘卍’字旋转为金色的正‘卐’字时,她便会正式升入仙狐的行列,此刻毋庸置疑,苏苏已步入修炼成魔狐的关键时期,自然,万物在修仙之路上皆会遇到重重劫难,而魔狐至仙狐这个坎,自然是连仙人皆忌惮万分的--‘心魔’。
此刻在狐族上空,气流剧烈的涌动着,灵气和妖力的光华冲上天际,远远看去,仿如极光般绚丽的在天空游走闪烁!
苏苏双手交握住斩八,倏地凌空一劈--
霎时漫天的华光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在牵引一般,往两面扩散,外围渐渐形成一对翻滚沸腾的半圆,中心凹陷成一个突兀的空洞断层区!
伴随着气流爆裂声,苏苏周身结界内外的土地在强大的气劲之下被撕裂出数尺深的裂缝,气劲犹如一个小型龙卷风一般,将飞溅的泥土卷上天空--
“停下!苏苏!”大长老急急唤道,“苏苏!可以收手了!你通过修业了!”再不收手,天狐的领地就要被毁掉一半了。
可惜声音在飓风中被淹没,苏苏阖上眼,并未看见自己造成的破坏力,她只觉天地灵气正源源不绝的涌入她体内,和原本的妖力相融合,四肢百骸隐隐发烫。
不受控制的气劲越来越剧烈,挟着大量泥土卷入飓风之中,自高空向下望去,犹如一头巨大的土龙,发出恐怖的啸声,摧毁所接触的一切。
这般大的动静将青丘所有术法高深之能人吸引而来,待知道,引爆这场风暴的是九尾一族的白狐之时,不由震动的面面相觑。
九尾果然是深受神眷的一族,这白狐修行还不满千年,就能引来这般惊人的灵气。
可惜旁人的欣羡之情传达不进长老们的耳朵,此刻九尾长老们全体出动压制住这排山倒海一般的气劲,不让其扩散出去。
大长老见呼唤无用,遂唤出他的武器,他的兵器是一把无弦的龙骨长弓,全长近两米,他中指与食指在弓上凌空一弹,只见一支淡青色的无形弓箭随着‘峥’地一声,直击苏苏手中的斩八!
苏苏只觉指下一麻,斩八脱手而出!
在斩八离手那一刻,原本正肆意张狂的土龙霍然在瞬间消散!
苏苏只觉头顶似乎隆隆作响,还未来得及抬头,就被飓风停止后,漫天掉落的泥土瞬间淹没……
修业最终以满目苍夷坑坑洼洼的领地告终。
凄凄惨惨的结束了这场修业,苏苏恢复人形,悲愤的搓洗一身干掉的黑泥。
刚一通过修业就被揪到长老院训了一晚上的话,苏苏的耳朵尚还嗡嗡作响,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白嫩的双手,虽然看上去依然还是那般纤细,但她能够感受到隐藏在表皮之下,深植于血脉之中的力量。
她慢慢起身,白皙得近乎透明的肌肤在沐浴后蒸腾着淡淡的粉色,对镜慢条斯理的拉上正红色的宫装,犹散发着水汽的长发苏苏便未束起,随意披散在身后……
桌案上一方巴掌大镶金嵌玉的小盒半开着,隐隐可以看见其中一颗拇指大的宝珠,流光溢彩隐透盒外。
苏苏蹙眉勾起盒子,翻来覆去的翻弄了好一阵,这盒子是大长老在结束了训话后私下叫住她,塞给她的。
……“从今日看,你凡心未除,极易入魔。”大长老彼时肉痛的摸出这个盒子。
“心魔这东西,大抵也脱不了个‘情’字。那混小子我看了,还算有担当,以后入赘我青丘,也不会失了脸面。”
入……入什么?!
苏苏嘴角抽搐了一下。
大长老将盒子强硬的塞入苏苏手中,“既然他已经是你的人了,这密宝就借他一用。他伤及内腑,你让他含个把时辰,就差不多了。”
可惜向来惜宝如命的大长老肯割爱一夜,苏苏却有些踟蹰。
如今事态这般诡异的发展……和她当初所预期的,简直是南辕北辙。
想到那个乌龙试药,试到现在还昏迷不醒的姜尚……
她能帮他唤人救他就已经够仁至义尽了,现在还要她去治愈自己未来的死敌?
纠结又纠结,眼看三更将过,苏苏到底还是匆匆将盒子往怀中一塞,赶赴人间。
昆仑
今夜月隐星稀,长满珍珠宝玉的璇树,绛树,珠玉树在黑夜中借着微朦的月光熠熠发亮……
苏苏到了姜尚房前才发觉自己依然保持人形,幸好如今他始终未醒,不然她怕是会被早早轰出去。
“咿呀”一声,她推开门。
径直走到姜尚床前,苏苏一屁股坐下,从怀中摸出宝盒,喃喃自语着,“真是无端端便宜你了。”转头看向姜尚,他双眼紧闭着,像是一尊玉石雕刻的神像,无悲无喜的模样疏冷得近乎无情。
光是用看就觉得冷得碜人,这样的人日后怎么会娶妻呢?
愿意嫁给他的女性就不怕半夜被冻成冰雕吗?
苏苏咕哝着,托起姜尚的头想将宝珠塞进去,但他的牙关紧紧咬合,难以放入。
若是台言小说,此刻女主该捧起他的头,将宝珠含在自己口中,然后以口渡口,用热情来打动他张开嘴,来个爱的治愈,治愈到一半时他必然会醒来,运气不错的话,还可以顺便把初夜给办了……不过很遗憾,本书的作者,比较……抽。
只见苏苏两指利落地往姜尚下颚一掰,想卸掉他漂亮的下巴,幸好她动作过猛,找错了地方,姜尚的头“砰”地一声被她的手从高高的玉枕上戳下来,撞上石床,终于微微开了尊口!= =
苏苏方满意的开了盒子,捏起宝珠刚想往他口中赛去,但一想这宝珠不过拇指大,若是他一个不留神将宝珠吞入腹中,她非被大长老剥了狐狸皮不可。
那就……那就牺牲点吧。
苏苏不甘情愿地用食指和中指夹着宝珠,指节微微搭在他唇上,宝珠半陷入他口中。另一只手试探的按了按他的心口,察觉指下皮肤冰冷微僵。
送佛送到西吧。
苏苏拉开姜尚的衣襟,露出胸前一片光裸的肌肤,将掌心酝出两团热气后贴上他的心口,察觉指下的皮肤敏感的收缩了下,微微有些紧绷。
看来他很排斥别人碰他呢。
苏苏挑起眉,索性恶意的上下其手,左摸右搓。
指尖突然一暖,那姜尚竟是微微动了动唇,皱着眉,似乎想喃喃什么,这个姿势让他柔软的唇无意中含入她的指尖,苏苏老脸一红,恼怒地想抽回手,她的手才刚一收起,姜尚此刻微微有些红润的脸霎时又转白……
=_= 凸
苏苏只得咬牙再忍,艰难的渡过这一个多时辰……
东方鱼肚白时,苏苏收起宝盒,临走之前心理不平衡地让姜尚的头再和石床亲密接触一次,她悻悻地在晨光中飞回青丘……
同一时刻,梳着双环髻的少女抱着食篮走入姜尚的别苑。
在房前探头探脑了一会,情窦初开,她犹豫了下,也顾不得礼法,走进他房中。
“姜师兄……”
她小小而眷恋的喃喃,看着他如玉姿容良久,方红着脸,偷偷伸出手抚向他的脸……
冷不防地,一只修长有力的手抓住她纤细的手腕!
姜尚微微睁开眼,之前一直隐隐约约看不分明的纤细身影终于清晰的出现在他眼前……
“方才,在我身边的……一直是你吗?”
少女低了脸,双颊火辣辣的烧灼着,羞涩地道,“是……”
作者有话说:
唔,给大家个心理准备……看最后苏苏混的那么惨就该知道了,往事之卷,肯定……咳,后面会有虐
PS:小师妹姓:马 。对封神演义有点熟悉的亲该知道,她是谁了吧。不知道的亲~咳,后文会提到的。
囧,上次的问题发现有才的银很多,没错!那马师妹就是原著里姜尚的原配:马氏
卷四:前传 流年似水难载负 第九章
他朦胧感觉胸前突然泛起一阵暖意,原本充溢周身的冰凉僵硬感慢慢被驱离……
意识模糊中,鼻息间隐隐传来一阵似有若无的淡香。
他努力想睁开眼,眼前却似乎隔着一层厚厚的无形障壁,如何也看不清楚……
是谁?
他凝起周身力气,伸出手……
是……
“咦,还没有醒来吗?”
姜尚蓦地睁开眼,只见一头通体雪白的狐狸扒在他床沿,举起一对爪子正蠢蠢欲动的想往他脸上招呼,“苏苏?”
“哦,今天天气不错。”狐狸立刻做若无其事状爬到他床上,一屁股坐在他胸前,“听说你这两天差不多痊愈了,感觉如何?”
姜尚双手捧起狐狸,将它提到枕边放好,扶着额半坐起身,“稍有些头晕,不过已经没有大碍了。”
苏苏“唔”了一声,看来那密宝的效果确实不错,以后可以去大长老那挖挖墙角。
“今*****怎么会这么早来?”往日它大多是在午时过后方出现。
“因为我呗。”床下突然传来兔子的声音。
“你?”
兔子慢腾腾的退开几步,神奇的凭空叼出一根萝卜,“我来这考察一下环境。”
这次连苏苏都有些莫名,早上和兔子下人间时未听它说过此事啊。
“怎么了,我想学道法很奇怪么?没有妖不想修仙吧。”兔子绅士的扒拉一下耳朵,咬一口萝卜。
苏苏将头探出床外,“回头我炖了你这只肥兔子,认识数百年,你想离开青丘去昆仑修道都没有事先告诉我,活腻了!”
姜尚道,“那你想拜在哪位仙师门下?”
兔子耸耸肩,“佛曰:‘不可说,不可说’。”
苏苏从床上一跃而下,叼住兔子开始进行再教育,姜尚单手托着腮,歪头看着他们玩闹。
“姜师兄……”
打打闹闹到一半忽然听见小师妹的声音,苏苏松开嘴,放开哀怨的任蹂躏的兔子,抬头看去。
“咦,苏苏你也来了。”
她点点头,便看见原本很是青春骄纵的少女突然罕见的粉面含春,羞羞答答。
噢噢,果然是春天到了啊。
“不知道师兄的伤势如何?今日可有不适。”
姜尚道,“已无碍了。”
她“哦”了一声,也知他向来寡言,便主动挑起话题,“既然如此,疏圃的丹水已融,师兄你此前不是曾说过炼制不死药还缺了丹水做药引,那……那个,我可以陪你一同去取水。”
苏苏啧啧摇头,还是矜持点比较好吧,而且对着的还是姜尚这冰人。
过去数年来,几次小师妹相邀,为了避嫌,姜尚每次都轻描淡写的回绝过去。她这般热情不懂得遮掩心意,几乎所有人都知道她喜欢姜尚了,无不扼腕叹息她的没眼光。
谁料出乎她的意料之外,这次姜尚沉吟了片刻,微一颔首。
小师妹整张小脸瞬间亮了起来,小小声的欢呼了下,很是雀跃!
小师妹本就是个美人,这样青春又纯情的模样自然很是可爱。
精诚所至金石为开。
苏苏想认识了这般久,自己也该恭喜下人家,但看着她这般幸福可人的模样,竟隐隐觉得有些刺眼起来。
嫉妒的女人最难看,苏苏伸出爪子用力揉搓揉搓狐狸脸,所以就不该太安逸太好心,享受久了姜尚对她的特殊待遇,也难得大发善心的救了他,现在见到自己不再是特殊的那一个,定然会觉得不舒畅不平衡。
“苏苏,”姜尚出问前回头看它,“你们要不要一起去?”
苏苏忍不住囧了下,不知道该说他是没经验还是没神经,人女孩家家的鼓起勇气约你去二人世界,你还想戴上她这特大号的飞利浦去碍眼?
小师妹难掩失望之色,却也好脾气地道,“苏苏,你也一起来吧,疏圃的不死泉也解冻了呢。”
她识趣的摇摇头,“不了,我就在这歇一歇,等会你们回来了再叫我。”
“好吧。”姜尚也不勉强,推开门,沐浴在日晕之下,好一派风光霁月丰神秀美的皎皎君子。
兔子看着他们两人越走越远,终至消失的身影,“好一对壁人吧?”
“看上去确实挺般配。”苏苏一扬手,房门便自动阖上,她瞬间恢复了人形--
只见一下秒,一个浑身□,长发及地的柔美少女出现在原地,长长的青丝曳地,半遮半掩地划过她胸前,微微交叠的双腿恰如其分的挡住腹下泄露的春光……
兔子呆呆的喷出两管鼻血。“不……不要让老人家看这么刺激的画面……”
苏苏一巴掌PAI飞它,随手拉过姜尚的被子遮住身体。
兔子两只兔爪捂住此刻格外脆弱的鼻腔,“你……你今日……莫不是要色诱那姜尚?”
苏苏理由当然的点头。
“那个……那个人家好像有小师妹了啊。”到时候被光溜溜的赶下床不是很丢脸。“何况,你从前不是要杀他吗?”虽然后来因为法禁,这么多年来都没有下手,但如今她终于通过了修业,为何又想放过他?
他自然不会像其他九尾那般猜测她这般频繁往来青丘与人间是喜欢上姜尚,虽然偶尔会戏谑调侃她心属他人,但他一直清楚的知道,这么漫长的相伴,她骨子里同他一般,饶是再如何插科打诨嬉笑怒骂,皆是将自己摆在首位之人。
她想杀姜尚,那么必然会有她的理由。如今她想放过他,必然也会有她的理由。
苏苏斜睨了它一眼,“我只是想通,就算杀死了姜尚,还有第二个姜尚出现,倒不如主动去掌控他。”
“你现在是如此想,但未来呢,”兔子道,“女子比男子更易动情,尤其情之一字,向来不是理智所能控制。我怕你到时假戏真做。”
第一次见兔子这般认真,苏苏胸中泛起难得的暖意。
“我会把握分寸,若有不对就及时抽身而退。”
“苏苏,我怕你会伤心……”
苏苏沉默了下,“我知道……”
但从她被绑缚在妲己这个躯壳那一刻,伴随着历史无法抗拒的转动,她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停下了。
回来时已近黄昏,暮色沉沉。
“师兄……那,我回去了。”
姜尚轻点了点头,转身走进自己的别苑。
房门紧闭着,这般晚了,看来苏苏已经回去了吧……岂料刚一开门,那满目难挡的春色便朝他袭来!
只见他床上栖着一个□的少女,她像小动物一般紧紧蜷缩着身体,雪白的肩膀和大半的柔嫩胸脯大刺刺的曝露在空气中,乌亮如上等绸缎的青丝倾泻而下,几缕垂落于地,从青丝间露出的半张侧脸,极之秀丽,如清腮润玉,仿佛氤氲着柔和的华光。
他垂下眼,未贪看春色也未落荒而逃,只冷淡地道,“姑娘,不论你睡着与否,请自重。尚自不想让姑娘难堪。”
被他的声音吵醒,她嘤咛一声睁开眼,看到他时霍然眼一亮,欢欣的道,“姜尚!”
说着便包着被子跌跌撞撞的从床上下来,脚还未踩到地面,她就‘吧唧’一声面朝下摔落于地。她拉着被子摇摇晃晃的又爬起来,才刚走了两步,又‘吧唧’一声面朝下摔回去,不由委屈的仰着头,眼泪汪汪的看向姜尚,“我还不习惯用人形走路啦,姜尚!你为何都不来扶我?”
姜尚朝她走了两步,有些迟疑道,“苏苏?”
“对啦!不然还是谁。”她带着点撒娇的埋怨,张开双手仿佛还是以前的狐身般冲他道,“你抱我上去,我走不动了。”
他垂眸俯看着眼前的少女,只觉向来无波的心绪有些紊乱,但眼前的少女也是他多年来所娇宠的狐狸,冷淡疏离的话终究无法出口,只蹙眉道,“苏苏,你能变回原形吗?”
“是不是我的人形很丑?”少女被打击得飙泪,“完蛋了,我这两年变不回原形啦。原本想修炼成人形时第一个给你看,结果,结果……”
对上少女眼巴巴可怜兮兮的视线,何况他也不能让她就这么干坐在冰冷的地面,只得吁口气,横抱起她……
甫接触到她那一刻,一股熟悉的淡香幽幽扑面而来,他低下头,果然……
“苏苏,多谢你那夜救我……日后尚定当相报。”
卷四:前传 流年似水难载负 第十章
数年时间于妖而言,不过是沧海一栗,弹指一瞬。是以收到苏苏单方面的口信要在人间暂留几年,长老也不以为意。
苏苏便也就带着兔子,在昆仑住下了。
不知自己差点为他人做嫁衣的苏苏私心并不想因为姜尚与小师妹闹翻,在她而言,小师妹并未伤害过她,遂多少还存着点“女人何苦要为难女人”的意思。更何况此时的小师妹性情率真,虽然有些小骄纵,却也不失为一个可爱的女子。
她并不是虐待狂,无时无刻都想着要算计周遭所有人。若与她的利益未有太大冲突,苏苏倒也愿意尝试和平共处,虽然她也明白,这并不可能……
钱、权、色。
人生在世,求的无非是这些。
苏苏蹙眉,可惜于姜尚而言:钱,他通晓“点石成金”之术。权:日后他将权倾天下留名青史,为百家宗师。即便不提日后,此刻他也身在仙门,意可登天。
那只剩下……“色”。
可惜……苏苏恼怒地想起他毫无所动神圣不可侵犯的模样,纠结着他究竟是柳下惠还是根本就“不能”。
“钱”、“权”已然是死路,只剩下“色”还能抱有一些希望了。苏苏吁口气,不管了,不论他能不能,就算他“不能”她也要让他能了。
以此刻苏苏的身份,自然不能大张旗鼓的表明所居何处,就算她不要自己的名节,也要照顾下姜尚的名节嘛= =!
以“族中成年礼必须到凡间试炼为由”,苏苏和兔子一起咬着爪子眼泪汪汪的45度仰望姜尚,“在凡间我们只认识你一个,我们这么多年的情谊,你忍心让我们俩无处容身露宿荒野吗~”
姜尚:“……”
一番死缠烂打+泪眼攻势终于成功的被收留,作为昆仑的黑户还披着一身闪亮亮的美少女人形,苏苏平日多待在别苑内鲜少出门,至于兔子,则借着原形之便,常常天刚一擦亮就到昆仑各处实地考察去了。
向来平静无波的生活被她强硬的打破,姜尚如今除了教会年幼的狐族少女走路,还要开始教她游走人间必须遵循的世事和秩序。
“姜尚,”她摇摇晃晃的在姜尚进门时扑上去,“你回来了!”
他双手在她跌倒前及时接住她,“嗯,我回来了。”
她歪头看他,“今日有学到什么有趣的术法吗?”
“嗯,正在研习阴阳之术。”道门修仙为:纳外气、养内气、和阴阳、通经络、并以“炼精化气、炼气化神、炼神还虚”,以达到天人合一、天人相应的进境。
苏苏对这些修仙之法不感兴趣,她双手勾住姜尚的臂弯,“白*****和兔子经常不在,原本原形时还能次次撞见你师妹,但近来我再也没见到她,别苑中只有我一人,实在很无趣啊。”
姜尚只得苦笑……
想起苏苏暂留在他别苑的隔日,他卯时正要去玉虚宫时,突然从西面的厢房传来苏苏一声惊呼。
昆仑自古妖兽盘踞,虽有结界,但法力高强的妖兽突破结界攻击术士的事也时有发生,不由心中一凌,往厢房赶去。
“苏苏!”
猛一推开门,他霎时愣住了!
眼前的少女玉立在浴桶中,衣裳尽湿一览无余,她上裳已褪到腰间,浑圆的酥胸被湿润的长发半掩着,隐约透着一点粉樱,长长的青丝饱浸了水汽闪烁着柔腻的光华,随着紧贴着身线的小裳没入腹下,奈何此刻她正抬起脚,一只雪白的纤足踩在浴桶外的矮几上,从他的角度,正正看到被高高撩起小裳差点开到了腰间,怎的是惊心动魄的香艳!
他忙迅速转身,“失礼了。”
“姜尚,你别走……”身后的少女叫住他,不知是此刻的情境太过暧昧,先前清澈的声音隐隐透着一丝柔媚。
他站在了,却不回头,只守礼的道,“男女大防,你有何事?”
身后沉默了半刻,在他抬脚想离开时,她丢脸又尴尬的声音才响起,“我……我不懂得怎么穿凡间的衣服……”
饶是淡定如姜尚也不由有些头疼,“你来时不是穿着一件红衣吗?”
她似丢脸至极,开始抽抽噎噎道,“那是……那是族里的姐姐们为我穿上的,我法力低微……又不懂得变衣服……凡间的衣服曲曲绊绊的,我怎么也学不会……”
姜尚忍不住扶额。
“我现在又变不回原形,又不懂得穿衣,你……你莫不是要我光溜溜的出去吧?若是那样的话……虽然没有毛到处跑很奇怪,但是也并非不行……”哇哈哈哈哈~我就不信你敢让我去裸奔!
姜尚只觉得越发头疼,“苏苏……”
少女惊喜的声音从背后想起,“你愿意教我穿衣?”
“不是……”
“那你是想要我裸奔?”
姜尚:“……”
他越发觉得收留了她是个大麻烦,他平静的生活开始被搅得一团糟。
在那短暂难挨的时间里,他回房取了件早年的衣裳给她,同时用黑布蒙住眼,为她穿衣。
“这样也可以吗?”她暗暗咂舌,若自己蒙了眼,八成会穿的七零八落。
他没有吭声,只远远的隔开彼此身体的距离,除了指上的衣服之外,严谨的避开肢体接触。
实在是……太打击身为女人的自尊了>口<
苏苏干脆一发狠!嗷呜一声化身为狼作脚步不稳状用力扑倒他!
浴桶“砰”得重重一声,被苏苏的大动作撞倒,姜尚眼上的黑布被碰掉,在摔倒前伸手往苏苏肩上一带,以免她一头撞上旁边坚实的浴桶,摆在浴桶旁的矮几和洗漱用具如多米诺骨牌般,霎时跟着接连掉落……
只听一阵嘈杂的乒乒乓乓声过后,室内稍稍安静了几秒,苏苏趴在姜尚胸前,和他四目相对……
就在这时,厢房的门“哐当”一声被大大打开。
“姜师兄你在这儿吗,刚刚在外头都没找到……”
吴侬软语嘎然而止,小师妹看到衣衫不整,正和一个近乎半裸的少女抱在一起的姜尚,瞬间苍白了脸。
姜尚见房门大敞,苏苏又近乎裸裎的纤细身子,不由以袖半遮住她,对小师妹道,“快把门关上。”
她喉中细细的呜咽一声,捂住嘴,飞快的带上门后转身奔出他的别苑……
待屋内重新安静下来,苏苏低垂下头,“对……对不起……”
姜尚没有吭声,只面无表情的起身,突地手臂一紧,低下头,便发现少女伸出手紧抓住他的衣袖,仰起头看他。
“你……你是不是生气了?”她不知所措的看着他,“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没有关系。”他低声道。
“你师妹是不是误会你了……我这样是不是破坏了你们,我……”
“我与她只是普通的师兄妹关系,你不用多想。”他轻轻抚了抚她的发,时间很短,只停留不到一秒便移开了,“没关系的,苏苏”。
她便也松开他的衣袖,让他重新帮她穿上了衣裳。
只不过从那日之后,小师妹就再也没有入姜尚的别苑一步。
有关她是不是早已知道小师妹每日清晨都有唤姜尚一道修业的习惯,故意选在那个时刻发威……已是个陈年旧谜。
对于以如此突然而决绝的方式迅速重创另一个女子的暗恋,苏苏只是无辜的眨巴着眼睛。
“像我这般柔弱的人怎会做出那种事呢。”
卷四:前传 流年似水难载负 第十一章
适应或者说是让姜尚适应了有她的生活,苏苏便毫不松懈的将目标转向纣王,严格要从小督促教育他,让他养成戒色理性的好习惯。毕竟对妲己本人发情是可以理解,但饥渴到连雕像都不放过,她就不得不感慨下纣王的涉猎之广喜好之彪悍。
教育要从娃娃抓起!
苏苏待昆仑的生活一稳定,便趁着姜尚白日修仙之时,变回原形飞往帝都--沫。
与后世北方的粗犷,江南的靡丽相比,商的建筑群充溢着原始的雄浑壮美,帝都城门内连绵的楼阁屋舍皆是统一的朱红色底墙,其上绘有繁复的彩绘壁饰和勾连纹图案。世家贵族,甚至有奢靡得以大理石为原料,修筑府邸。
苏苏在王宫兜兜转转了半天找到纣王时,他正跪在宗庙内,眉目藏在阴影中,透着远超同龄少年的锐利锋芒。
“殿下,您就向陛下认个错吧,再跪下去您的身子受不住。”一旁的宫人伏趴在他身前,连连恳求。
他只冷冷地道,“我为何要认错,你就去回父王,于我而言,那堆空壳根本受不得我的跪拜。”
宫人吓白了脸,“殿下!这等渎神之言万万不可说!会引起天罚!”
“天罚?若真有神明真有天意为何要纵容那些蛮夷蹂躏我商汤子民,若真有天意为何又有瘟疫横行水患成灾?既然有神,为何要年年享受丰厚的祭祀,收下了祭品却依然对这些灾祸无动于衷。”少年一字一句道。
宫人几乎要吓厥过去,“殿下,莫要再说,莫要再说了……”
自远古起,历朝皆唯神至尊,这是个由神统治的时代,即便这些神已退出历史的舞台,但神威依然牢牢的烙印在所有人心中,代代传承。
这个时期,小至个人大至国家,所有的大小事宜皆是由卜、筮,请示神的旨意,才做下最终的决定。是以巫者和祭祀的权利,有时甚至会凌驾于国君之上,在这绝对的神权面前,国君的意见也不过是起到参考作用罢了。
身为未来的君王,此刻年幼的纣王胆敢挑衅轻慢于神,无异是惊世骇俗。
苏苏搓搓下巴,对这少年纣王倒有几分另眼相看。
“退下吧。”少年并不知道暗处有人在窥视他,只朝宫人挥袖道,“你便告诉父王,我从不认为自己有错,也决不认错。”
噢噢,多么有个性的孩子。
苏苏耐心的又等了片刻,直到那啰啰嗦嗦的宫人退下后,才隔空开口:
“你当真不信鬼神?”
他一惊,下一刻便沉声喝道,“你是何人!”
美则美矣,可惜戾气过重。苏苏没有直接回答他,却是慢慢从暗处踱出……
少年瞪大眼……
仿佛连黑暗皆能驱散,他盯着这头毛色纯正得近乎月光般透亮的白狐,不明因由的笃定它正是数月前那只可恨的白狐,“你是何方妖邪,总纠缠本殿下所谓何事!”
纠缠?
苏苏好无辜,她又不是自愿想与你这毛头纠缠,她也想换一个猛男纠缠啊。
“……我应该不算妖邪吧。”苏苏走到纣王脚畔,“你现在看到我,是否相信鬼神的存在了?”
纣王无疑是个太过骄傲的人。在她主动挨近时身体蓦地紧绷起来,却始终没有移动过一下。
苏苏歪头看他,“你怕我吗?”
他熊熊道,“妄想!”
“真是有勇气的小家伙。”苏苏摇头晃脑,也许是狐狸的皮囊太过可爱,没多少威慑力,一开始的惊异过后,见她未有什么行动他就慢慢放松下来。
“妖怪都是长你这副模样?”
她思考了下,“大多数吧。”她见过的妖怪其实不算太多。
“那就没有什么好怕。”他表情越发轻松起来。
苏苏翻了个白眼,她该说对不起广大的妖怪同胞,破坏了他们可敬可畏的形象了吗。
“你见过神吗。”
“算没有吧。”神哪里有那么好见,平日在昆仑仙山上见到的,也多数是修仙者。真正的神,她尚是魔体,怕被冲撞了,等到她修炼成仙狐了,总会见识到的。
少年沉默了片刻,“就算有神,凡间的灾祸他们也依旧是视而不见吧。”
“那是天意,神不能插手。”
“既然如此,那他们还如此心安理得的享受着我们的祭祀,只是一句天意不可违就可以了吗?”少年纣王不得不说是这个时代的愤青先驱,“那他们有何资格占据统治地位,我为王,为何不能以我为尊。”
此时的政权是神治,他无疑是一个充满野心,想要彻底压制神权,将天下全部捏在掌中的未来君王。
苏苏低声咕哝一句,“这样的日子总会到的……”
在未来,无神论者,科学教育是人类进程的主流。但不得不说,在这个时代意识清晰的提出这个观念的纣王思想超前,虽然他的出发点是不满神权凌驾于他之上,欲一统王族的权利。
苏苏耸肩,“你的想法很有意思,但很显然,并不适合于你的身份。”
“那又如何。”少年所特有的固执和骄傲在他身上一览无遗,更甚于由于他的尊贵身份和天资聪颖,他的骄傲混杂着野心与势在必得。
苏苏未再开口,只团起尾巴抱在怀中,先不直言打击他,等混熟了再潜移默化吧。
他便也沉默下来,有一搭没一搭地问她,“你们妖怪平日是吃人的吗?”
“不一定吧。”苏苏想了想,“我就从未吃过,认识的妖怪中偶尔有吧,算是尝鲜,毕竟人也不是特别的美味。但也有一小部分的妖,对人肉特别有……执念?唔,就勉强用执念来形容吧。”
他咽了口口水,“那……你日后也会像其他妖怪那般吃人吗。”
“并不是所有妖怪都要吃人,这个算是……各人口味吧。”苏苏静静的看他,“对于其他妖怪而言,人只是食物,他们不喜欢吃,也许是没有兴趣或者是味道不合心意,对于食物的想法并不十分关注。但于我而言,应该说……我喜欢人,所以不愿意吃人吧。”
少年沉默了一下,“你真是只奇怪的妖怪。”
“谢谢,你也是个奇怪的人。”
少年忍俊不禁,过了片刻后道,“……我可以摸摸你吗?”
那莹白的近乎发光的皮毛,摇头晃脑的说话,团着尾巴的模样着实可爱。
苏苏犹豫了下,左右取舍了几秒,伸出一只爪子,傲慢的抬起尖翘的下巴,“我可以允许你抚摸一下我的爪子。”
“……”
数十年后,在纣王与周武王那场历史上规模空前的战争中,周武王在《尚书·牧誓》中开列了纣王六大不可饶恕的罪状,这便是历史上最富有传奇色彩的武王伐纣之战,同时也是众神在人间最后一场参与历史进程的封神之战。
此后,凡间再无众神干预。
而这场旷日持久的战争中,周武王罗列的纣王最大的罪责正是--怠慢祭祀不敬神明。
昆仑
十日后他要重开炼炉,姜尚回别苑取了芥子袋欲上玉虚峰采药,回别苑时发现苏苏不在,兴许和兔子外出玩耍去了吧……
只是想到她那般性子,他踌躇了下……
“姜尚!”
苏苏未想到回来时正巧与姜尚不期而遇,不由暗暗感慨幸好她早已变回人形,未露馅。
“兔子不在吗?”
“它继续修行,”苏苏道,“兔子这次罕见的认真啊。”
姜尚点了下头,“你与它何时自立门户。”
苏苏立时停下脚步,“你要赶我们走?”
姜尚道,“毕竟你我孤男寡女,共处一屋之下,于礼不合……”
“现在我和兔子还未成年,法力低微,随时会被其他妖怪采补掉,若是留在昆仑,在你的庇护之下还有一线生机……”少女幽幽地望着他,“你当真要赶我们走?”
姜尚窒了下。
她突然偎入他怀中,双手抱紧他,抬头看他,“你真要我死?”她用的是‘我’,一步步缩小包围圈……简直可以称得上是死缠烂打了。
他向来冷心修炼,并非未有女子爱慕他,但饶是其中最大胆的小师妹,也做不到像眼前的少女这般大胆。他退开一步,双手握住她纤巧的肩微微拉开距离……
“你是不是讨厌我了,怎么连抱也不想抱我。”她重新扑回他怀中,小脑袋耍赖撒娇般在他怀中讨好的不住蹭阿蹭,“从前你明明不是这样,从前你明明都常常抱着我,给我顺毛,陪我谈天……”这般亲昵的动作,她做起来却又……自然得仿佛不含遐思。
他不知该如何向她解释这两者之间的差异,只道,“我没有讨厌你,苏苏。只是……如今你既然已为人形,自然这些礼法……”
她任性的打断他,“我不听礼法不听礼法,你便告诉我,你是不是不喜欢我,是不是要赶我出去,让我……”说到后来,语中含着点泪意,“让我被其他妖怪吃掉,不管我了?”
“不是。”他沉吟了片刻,摸摸她的头,“……罢了,你便留在这吧,我也会教你一些术法防身。”
“真的?”她惊喜道,“姜尚,我真喜欢你!”
他心一跳,皱起眉,“苏苏,‘喜欢’这两个字在人间不可随意出口。”
“但我是真心话。”苏苏歪头看他,用着最纯真的表情重复一次,“姜尚,我真喜欢你!”
看着他窘迫的移开视线,却又努力维持淡然的表情,苏苏终于忍不住笑出声……这样的姜尚此刻终于像一个‘人’了。
这是她第一次在他面前松下心绪,未有遮掩面具的开怀大笑。
他垂下眼,看着她此刻极之明媚,仿佛破开三月烟雨的春阳般动人的笑靥,那是能灼烧人一般的灿烂。
“姜尚,你会保护我吧?”她将脸贴在他掌心,双眼深深的凝望着他,轻软的道。
“日后……你会保护我的。你也不希望我死,对吗?”
他没有开口承诺,只是贴在她柔嫩颊面的手,没有松开。
“妖界的王是怎么统治子民?”好奇宝宝提问。
某狐狸挠头,“施行‘仁政’。民贵君轻,民为水,君为舟,水能载舟亦能覆舟。仁者无敌,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对着史上赫赫有名的暴君宣扬仁政……真是五味杂陈。
少年忍了又忍,听到最后到底还是忍不住喷出一口嘲嗤。
苏苏抬头看了他一眼。
“你们的王真有趣,”他道,“你们是这几年开始施‘仁政’吗?”
苏苏道,“向来如此。”所以你要记得以后千万别走暴政的路子。
“那妖界是不是都一派祥和,没有征战?”
“并非如此,边陲也有频繁的战争。”
“那么是你的王国实力最强大吗?”
“并不算最强,也有几个伯仲之间的大国。”
他似笑非笑道,“那么他们也施行仁政吗?”
苏苏停下来,再答下去,也不过是白费口舌徒惹疏漏罢了。纣王虽年纪小小,当真糊弄不得。
少年不疾不徐道,“究竟战争是哪一方率先发起?若是他们,他们也同样施行你所谓的‘仁政’,那么为何会发动战争?若他们并不施行‘仁政’,那么依照‘仁者无敌’,他们的子民不是早就归附于你们,为何与向来施行‘仁政’的你们还在伯仲之间?在我而言,施行‘仁政’应是在国家平定,国富兵强之时方有成效。战乱之中,子民朝不保夕,又何以有时间去感念仁政,给他们粮食和活下去的空间便是他们的最大奢求。在我而言,最重要的是收复国土,扩张土地赢得子民,就算是掠夺他国来喂养本国子民也是理所应当。”
“莫非你认为‘以战养战’便是合理?”
“若他国不服,那么他们可以有选择。”少年勾起唇角,周身隐隐迸发出凌人的压迫力,“选择,被我掠夺,或者是臣服于我。”
苏苏耸肩,“好吧,但我不认为战争和暴力可以解决一切。”
“但我同样不认为在征战之中,‘仁政’可以解决,那不过是太过理想,迂远而阔于事情。或许等到我商汤在我掌中已彻底平定,我会考虑。”
苏苏团着尾巴,好吧,如果战争年代,君王皆是这般认为,她想她可以理解那时候孟子在战国受诸多冷遇无法推行‘仁政’的原因。
少年看着又熟练的蜷成一团的狐狸,道,“我该如何叫你,又该如何找你呢?”从它神秘的出现在他身边开始,长久以来,他都不知道它的名字。每次总是它主动来寻他,他不喜欢这种被掌控的感觉。
“你不需要知道我的名字。”苏苏慢吞吞的舔毛,心无旁骛的梳理着自己的形象。
他有些不悦,它的存在仿佛是一个秘密一般,一个只属于他自己的秘密。他以为自己在它心目中或许是特殊的,但并不是。
这让向来都是天之娇子的他有些挫败。
苏苏伸出爪子扒拉一下他的头发,把少年束得整整齐齐的发冠抓得凌凌乱乱,“你呢,我该如何叫你?”
他不情不愿地道,“你唤我子受吧。”
“好吧,小受。”
“是子受……”= =#
“知道了小受。”苏苏敷衍的再伸爪子扒拉下他的头发。
他沉默了下,随即以速雷不及掩耳之势提溜起狐狸的后颈抱在怀里,大掌捏住苏苏肥肥的两颊用力蹂躏它--
“啊啊,你真是只让人火大的狐狸!”
日子便在帝都和昆仑之间往返而去……
时间一久,姜尚也知道白日她在他走后的行踪,对于她与现世未来国君的私交,他始终没有质问也没有去阻止什么,以一种微不可知的态度纵容她。
他的心思极深,就像是昆仑山顶的冰湖,常年被薄冰覆盖的湖面之下,暗潮汹涌。
这样清冷又难以捉摸的男人向来不是她喜欢的型,于是她常常会问自己,这么多年来,究竟是何时,究竟是为何,她竟会对他渐渐有了异样的感情。
“苏苏,你拿得是薲草,不是仙草……”
苏苏低头看了看像海葵一般所有的叶子牢牢扒住她手腕的薲草,一股浓郁的葱味扑鼻而来,她忙不迭一手捏着鼻子,一手用力的把紧扒着她的手的薲草甩下来!
只见那株草在空中一缩,落地后立刻飞快的拉拔着根一路狂奔进林中去了。
她挑了挑眉,每次和姜尚采集丹药时遇到的这些花花草草总是有趣无比,“姜尚,回去时的晚餐是什么?”
“你饿了?”
“有点……”说到这苏苏就很是郁闷,原本晚上想吃烤兔肉,但兔子以伤害了它脆弱的心灵为由要离家出走。于是她只得在出来采药时顺便重新物色下晚餐。
“素菜或许不错。”
“不要。”为了照顾兔子,他们已经吃了好多天的萝卜了,她要吃肉,“唔……不然猎一头老虎回去?”很久没有吃老虎了,顺便唾弃下“狐假虎威”这个字,虎算啥,在她狐狸眼中,也不过是盘菜!
姜尚道,“你随意就好。”
此时的修仙者并没有后世那么多的规矩,比如茹素不杀生等等条款,甚至也可以如凡人般娶妻生子。
不过姜尚近乎无欲无求,在苏苏的努力熏陶之下并没有着力改善生活品质的需求。
远远的,当他们登上山顶之时,不期然的,撞到小师妹也在此采药。
她乍见他们时愣了一下,微白了脸,很是惊讶。
苏苏却是老实不客气的主动挽起姜尚的手,一脸无辜状的睁大眼,她惊讶,她就比她更惊讶。撇撇嘴,恶意怀疑小师妹是不是早就已经踩好点,守在这了。
姜尚淡扫过两人交握的手,未有阻止之意。
那日之后,他依然如常在玉虚宫修业,并未有任何解释之意。小师妹咬了咬唇,看着他平静无波的样子,往日觉得安心的宁静,此刻却是这般刺眼……
“姜师兄,今*****们也一道来采药吗?”
他“嗯”了一声,“师妹需要什么草药。”
“已经采好了。”她目光转向偎在他身旁的少女,那日并未看清,这次在青天白日下仔细瞧她,即便心中难受,她也不得不承认,这不知从何而来的陌生少女确实是个美人,肤白腰细,体纤若柳,透着一股楚楚怜人需要保护的味道……
师兄喜欢的,是这样的女子吗。
她扬起一个活泼开朗的笑容,对苏苏道,“虽然初次见面有些失礼,但我想说,你很漂亮呢。”
少女也跟着怯怯露出一个笑容,“谢谢。你也很漂亮呢。”
她友善地道,“妹妹与姜师兄是何时认识的?师兄也真是的,一直藏着掖着不让我们知道。我叫马诗诗,不知该如何称呼妹妹?”
她抓着姜尚的衣袖,小声道,“……我叫苏苏。”
她开朗地笑着,“看来苏苏你很怕羞呢,这些时日师兄可有带你好好游览过昆仑?”而后看了看姜尚篓中半满的草药,“师兄今天的草药还未采完吗。”
姜尚颔首。
“那我带苏苏去这附近有趣的地方小游下可好?师傅门下女弟子稀少,难得遇上妹妹,我带她轻松一下,省的在师兄身边闷坏了。”
见她这般热情相邀,少女仰起头,有些手足无措的看向他。
姜尚温声道,“去吧,随师妹游玩一会,我采完草药后就在这等你们。”
苏苏便柔顺的点了点头,被小师妹牵着,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了。
玉虚峰顶风景独好,她们迤俪着裙摆从弥漫着青雾的花丛走过,两旁沙棠树开着明黄色的花,间或夹杂着几棵鲜红的果实。
“你吃过沙棠果吗?”马诗诗摘下一颗果实托在掌中,鲜红的果实对比她细白的皓臂很是迷人。
苏苏摇头,总算明白为何古人会称女子的手为玉臂,确实如玉。
“你要不要试试?”
苏苏接过她递来的沙棠果,轻轻咬了一口,无核,丰润而酸甜的味道,像极了李子。
“味道不错吧。”马诗诗抚着明黄的沙棠花偏头看她,“这些树可以用来防御水灾,若是人吃了它的果实就不会淹死,能在水中呼吸自如。”
苏苏便配合无比的崇拜地回望她,“姐姐你懂得真多。”
她摇头,“这些是我刚来昆仑时,姜师兄教我的。”
苏苏“哦”了一声,那又如何。
“你是何时……与姜师兄相识的?”
“半年前。”仗着自己的法力比对方更高一筹,某大娘狐狸无耻的将自己伪装成人类少女,面露哀戚之色,道,“那时我被妖怪抓入巢穴,是……尚哥哥将我救下的,只可惜父兄皆……”她偏头以袖掩面,悲不自胜。不过当‘尚哥哥’这三个字出口时苏苏不由偷偷打了个寒战,“是尚哥哥心慈,让我能有一个栖身之所。”
“你的名字是本名?”她道,“说来有趣,从前姜师兄养了一只白狐,名字也叫‘苏苏’呢。”
“咦,好巧!‘苏苏’正是我的本名。”
马诗诗仔细端详她良久……
原来她与姜师兄十数年的情谊竟敌不过这女子的半年。她究竟是什么地方输给了她?
“你……为何这样看着我?”
她一惊,而后收回视线,沉默片刻,道,“你……师兄对你好吗。”
她很是幸福的点头,“他待我很好,第一次见他时觉得他冷冰冰的,不敢接近。不过相处久了,便发现虽然他平日经常不说话,其实也只是不善言辞罢了,他总是……怜宠我的。”
马诗诗绞紧手指,道,“这便好了。师兄……其实是个很温柔的人,值得你托付终身。”
少女瞬间通红了脸,结结巴巴道,“你,你误会了。我与他不是那样的关系……”
只是这般否认越发似极被识破了小女儿心事的娇羞,欲盖弥彰。
马诗诗从小也是天之骄女,待进了昆仑更是凭着聪颖大方姣好姿容备受师兄弟们的爱慕礼遇,自然也有着争美好胜之心。
冲动的将苏苏叫出来,她只是不甘心的想看看,师兄喜欢的女子究竟是怎样?她有何特质,为何最后会赢得他的心?为何她努力了这么久,最后却让一个陌生女子轻易的得到他?
但此刻对着这般幸福微笑的少女,她却不知自己下一步该做什么?
像那些市井妒妇般质问她究竟是何处胜过她了?为何师兄会选择她?
这样的自己……实在太可悲了。
看着强颜欢笑,依然带着她游览玉虚峰的小师妹,苏苏却是悚然一惊,察觉自己从头至尾,一直对她不由自主的抱持着强烈的敌意。
仿佛是对觊觎自己领地的外族狺狺示威的兽一般,暗藏着攻击性。
她按捺下来,两人此刻皆没有游玩的心思,草草逛完玉虚峰后便踩着暮色原路返回。
姜尚果然如他所言,采完草药后便在一棵高大的绛树下等候。
绛树既是结满绛红美玉之树,斜阳若金,他在那一树红玉下负手遥遥望着她,被山风吹开的藏青色纱衣被夕阳踱上淡淡的金边……
或许是那树折射着暮光的美玉太过刺眼。
苏苏只觉得有什么东西在同一时刻被刺入她的心中,难以抗拒的,揭开了她下意识忽略的情愫。
在这一刻,她望着在树下久久等候的青衣少年,突然有了一种他会等待她一生一世的错觉……
一生一世。
数年后,她捏着玄丹,回忆起这一幕时,紧闭上双眼……
曾经以为是一生一世的等候,当她回到了原地,才发现,原来所谓的等待终归是大梦一场。
此刻的她,却是在察觉自己心意的瞬间惊吓万分。
完蛋了,完蛋了!
她心中忧郁的捧着双颊,竟喜欢上自己的死敌,她的脑袋被外星人占领了吗!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日久生情?
姜尚见她神色不对劲,道,“怎么了?”
苏苏摇头,恰逢几日后大长老紧急呼叫她回青丘,她叼着兔子包袱款款的暂时回青丘避避,冷静下心思。
“看你面有春色,眼泛桃花,”兔子竖起耳朵,“苏苏,你春心动了?”
“动你个兔子头啦。”苏苏斜眼一飞,“你白日常常不见影子,跑哪里风骚了?”
“冤枉啊,我不是早已告诉你,我在潜心修道吗。”兔子凄迷的回眸,“苏苏,你总是不相信我。”
“那我问你,你道术修炼得如何?”
“三年之内你便会知晓。”
苏苏360度摇晃着兔子,“你向来瞒得紧,对我还这般生分!”
兔子摇头晃脑道,“我会说,我到时一定都会说!”
苏苏倏地停止摇晃,确认一次,“不再瞒我。”
“确定确定……”兔子双眼成@ @状,“倒是你,你这样冷不伶仃跑出来,姜尚那边怎么交代。”
苏苏心虚地道,“我有给他留了字条。说族中有事,往后白日要回族里帮忙。”
“意思是说往后你主要还是住在昆仑,只是隔个几天才回青丘?”
苏苏炸毛,“你信不信我会让你变成红烧兔子?”
“不要歧视兔子~~”
到了青丘方知道原来长老心急火燎的将她招回来是为了教龙神第七子学习刀术。
没法子,九尾一族是优雅的种族,耍大刀这么不优雅的事情,没有狐狸愿意接下,苏苏不在,他们便一路踢皮球,踢到她身上。
苏苏额上爆出青筋,万里迢迢的急招原来就是要她做一个奶娃儿的保姆?
“他父王呢?”抖抖抖的食指比着一身红衣,粉雕玉砌的五岁小童。
“龙神和其余六子不日就要飞升,”大长老尴尬的捏着并不存在的胡子,“苏苏你且照顾睚毗几日……”
“放肆!”小童凶蛮道,“竟敢直呼我的名讳!”
苏苏低头和小童面面相觑几秒。他蛮横道,“看什么看!我要叫父王挖下你的眼珠子!”
“你真是……一点也不可爱。”
“放肆……”话才到一半便被捂住嘴,苏苏挟着小童不顾他的踢踢打打,朝大长老问道,“龙神有说,我可以任意管教他吗?”
“嗯……”大长老斟酌道,“老友曾说七子性情顽劣,必要之时……或可代为管教。”
苏苏低头和小童恶狠狠的视线对上,看来他老爸对这儿子的个性很有自知之明啊……
不甘情愿的接下这奶娃儿,这一时的善念(善念?)未来却是换回她一身修为。这笔买卖倒也是稳赚不赔。
比起莫名其妙的被塞了一个连名义都不算的徒儿,一个消息反而更让她在意。
在青丘那几日,风闻近来人间有两只妖正大肆收拢附近的妖怪,不过每只大妖怪成了气候,总脱不了占地盘收小弟的手段,但之所以他们会引起各方的注意,是因为他们的地盘,轩辕坟。
轩辕坟,顾名思意,是轩辕黄帝在人间的坟冢。
远古时代,黄帝灭蚩尤之后,乘龙上天,百姓遂将他的旧物作遗体掩埋,这便是轩辕坟。
沧海桑田,斗转星移,数千年后竟被这两只大胆的妖怪占为巢穴,开辟地宫。
这二妖一个是千年琵琶精,一个是大荒时代九凤神在人间的后裔,九头雉鸡精,乃是最接近凤凰的种族。传说当它得道之后,便会浴火重生,涅槃为凤。
苏苏听到这琵琶精和九头雉鸡精不由头皮发麻,看来她的两个未来拍档也出场了。
曾与兔子一道远远在轩辕坟外面观望了下,琵琶精没有看到,倒是意外发现,那九头雉鸡精竟是个艳丽少年。
难得历史的真相是--
纣王果真不负他的小受之名,华丽丽的断袖去?
而那个倒霉的苏妲己不过是他们的烟雾弹,其实主打戏压根就是雉鸡精而不是狐狸精?
那少年倒是警觉性极高,苏苏这厢还在震撼中,他便已发起攻击--
“来者何人!”
一头火鸟呼啸着朝她的藏身之处袭来!
噢噢,看来她未来的拍档脾气不好。
苏苏捞起兔子,未直接与他正面交锋,旋身摸回青丘。
无奈的,原本只是昆仑和帝都的两点一线,变成了昆仑,帝都,青丘,三点成圈。
青春期的少年长得极快,苏苏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几乎每次见他,她都觉得小受又高了一点点。
时帝乙都沫已十有七载,帝乙崩,帝辛继位。
苏苏琢磨着这两个名字,取舍了下,依然选择叫他--小受。
即位之后,帝辛重视农桑,同时也慢慢显露出好战的天性,数次御驾亲征,对周遭各国频频发动战争,扩张领地。
而选择王妻,也在同时提上案桌。
东伯侯姜桓楚一系推出的姜氏倒是以雍容贤淑之名扬于四野,是能匹配于他的身份的王后。
帝辛手指在龟甲上停留了片刻,圈住她的名字。
心中却模模糊糊的,仿佛在不自觉中放弃了什么一般,寥落。
卷四:前传 流年似水难载负 第十四章
与上一代帝乙相较,帝辛在战争方面无疑极有天赋。
夷人善弓,帝辛便令王师以青铜打造箭镞,其射程与杀伤力皆非寻常弓箭所能比拟,同时他耗费了大量心力,打造出一个庞大的“象队”。
苏苏第一次看到“象队”的演练时也不由被震撼,当象群愤怒的奔跑呼啸之时,大地皆在战栗着。
这样一支军队自然所向披靡,帝辛兴致勃勃的挥师东征,他臂力过人,武器乃是一把巨戟,正红色战袍外套金锁甲,头缠玉束带。
苏苏头两日曾隔着战场远远观望,只见他意气飞扬,少年天纵,正是鲜衣怒马。
数十万东征大军抵达夷人境内,帝辛以象队打头阵,弓箭队押后,先撕裂夷人的队阵,只见在王师驱赶之下怒吼的象群冲入夷人之间,浑厚的象皮挡住大部分攻击,象牙轻而易举的刺穿了前排士兵的胸膛将尸体抛向空中,后排的夷人惊慌失措,或躲避不及,被数吨重的大象踩碎胸骨。
待象群肆虐之后,掩在象群后的王师如风般席卷全场,弓箭手将箭尖对准落网之鱼,屠杀殆尽……
战争结束之后,帝辛带着成千上万的俘虏回朝,其中强壮的俘虏得以活着被带往帝都,弱的,便被就地坑杀,或是作为战争得胜的祭品,人祭,献给上苍。
大胜归来,帝辛改沫都为朝歌。取意“高歌黎明,国运兴盛。”
为了永绝后患,这个年轻而好战的少年君王甚至建立起一条通往东夷的大道,以便迅速调兵镇压夷人的反抗。
短短数年时间便打退了帝乙时期向中原扩张的东夷,将商的势力扩展到江淮一带。年少气盛的帝辛一时成为整个帝国的荣耀,所到之处,阵阵嘹亮的嘶吼响彻天际--
“吾王威武!”
“吾王威武!”
“吾王威武--”
苏苏冷静的在一旁看着,见证着帝乙时期商汤江河日下,直至帝辛继位,这个古老的王朝重新复苏,终至走向毁灭。
史书中关于帝辛东征,象队和坑杀奴隶,成为纣王残暴的又一铁证。但在这个时期,坑杀,人祭正恰恰是历代君王的威慑手段和祭祀义务。
此时最令帝辛反感厌恶的,无疑是凌驾于王权之上的神权,以及处处掣肘于他的祭祀们。
“朕真想杀光他们。”他皱眉,怀中抱着一尾白狐。
苏苏干咳一声,“和谐点,戾气别这么重。”
“朕做王有什么意思,回庙堂之上处处被压制,倒不如行军打仗畅快。”他烦躁的道。
“那也没有法子,再怎么不甘心,这个王你还是要做。”只是没有表面上看去那般风光罢了。
“你也这般说风凉话。”他横眉竖目的低头看向怀中肥嫩的白狐,“我便知了,妖精都是这般无情寡意的。”
苏苏扶额,“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怎么最近手头两个小鬼的个性一个比一个扭曲?”想起那不负责任的龙神丢在青丘的龙七子,才刚刚学会用刀气便闹得青丘鸡飞狗跳,整日喊打喊杀。
她吁口气,“不是我说风凉话,这本来就是无可奈何之事,你方当政,资历自然稍逊一筹,况且,你对我抱怨这些,也并不指望我能给你些具体实施的方法意见,只是在发泄罢了。”
“你怎知你提了意见,我便不会听从。”
“倒也不是意见,只是我对于你如今处处被打压的看法,一家之言罢了。”
“哦。”他似笑非笑道,“朕愿闻其详。”
“其实我觉得在年少之时,经历这些年所谓的低谷打压,未必不是好事。”苏苏耸肩,“天之娇子未必不会变成拔毛凤凰,有时候落到地面好好看看自己的真实能耐是多少?是否从前被太多赞叹和谗言蒙蔽了视线,这样就不会目空一切刚愎自用。如今你风头一时无二,正需要一点时间清醒一下。”
他挑眉,嘴角淡淡一勾,“那你的意思便是需要我继续忍耐,好好享受这难得的低谷?”帝辛的美貌与之好战之名同样享誉各国,甚至因为太过俊美,被史官诉诸青史。这样勾唇挑眉的风情,自是撩人。
“我可不是你后宫的妃嫔,这般诱惑我是无用的。”苏苏慢吞吞的爬开,“倒是你别恶意曲解我的意思,我说的话你若不懂,你就继续乖乖的同你的父辈先祖一般当神权的附庸,若是你真那么有个性不甘心如此,你自然也懂得下一步该怎么做。现在你也不需要我的回答,我也没有必要慷慨陈词或者努力让你醍醐灌顶,依你的个性,既然会说出想‘杀光他们’这样的话,自然是真动了杀心。我与那些祭祀也不熟识,没必要劝阻,再说劝阻了,你也不会听。”
帝辛开怀的举起狐狸,在它小小的鼻尖一啃,“果然知我者,苏苏也。”
苏苏立刻炸毛,一爪子狠狠挠下去,“就告诉你不要性骚扰了!”
帝辛捂着飙血的鼻梁,不爽的把狐狸掀翻,肚皮朝上,然后用力搓狐狸的嫩肚子,把它搓得翻滚来翻滚去,“你好生放肆!竟敢袭击朕。”
苏苏飙泪继续挠爪子,身为淑女,她不喜欢被翻啊混蛋。
突然帝辛蓦地停下,视线往苏苏毛茸茸的肚子下两腿间移去,“咦,原来你真的是雌的……”
苏苏:“……”
小受:“……”
两人相对无言了半晌,苏苏猛然使出传说中的九阴白骨爪对小受实施了惨无人道的闪电连击,“你这个混蛋!混蛋!混蛋--”
总的而言,我们的苏苏还是一个尽职尽责的好女主,泪奔而去前她还不忘再三叮咛帝辛,不论再怎么对那些神职祭祀出手,都绝对别轻慢女娲,如果可能,平日吃饱喝足最好也别随便进女娲宫--
回昆仑时,圆胖的满月已爬上树梢。
苏苏恢复了人形,蹑手蹑脚的回自己厢房时,却在回廊旁的凉亭撞见姜尚。
他额前日月星三光已开,代表已踏入仙家远离红尘。
这样正对着他,苏苏觉得有些脸热。明明在察觉自己的心意之前,还能泰然处之,为何现在……却仿佛是发了热病一般,浑身开始不自在起来。
“你近日可是在躲我?”姜尚道,两人同住一个屋檐下,却足有十日未见她一面,再如何粗枝大叶的人也会发现事有异样。
苏苏无辜道,“没有啊,最近族里的任务太繁重。”
姜尚直接跳过她的话,“可是最近我犯了你什么忌讳?或在何处得罪你了?”
苏苏摇头,更无辜地道,“没有啊,完全没有。”
“那为何你要事事回避与我?”
“都说没有啦。”不要逼她!难道要她直接招认她发现自己喜欢上他正在惊恐中啊口胡!
他自然不是好糊弄的主,微微启唇--
苏苏立刻在他开口前打断,“你这样非知道原因是为什么?”
他却是怔了怔,沉默了片刻后道,“只是这些天,心中有些在意……却又不知是何处惹怒了你。”
她低了头,“你没有惹怒我,是我的问题……”
说到这,早死早超生,见他今日主动等在这,怕是也观察过她好一阵子,自是也知道她能化回原形。
与其日后被当面识破,倒不如她主动坦白从宽……
旋身一转,原地只剩下一只荧白的小狐奋力从掉落一地的衣物中钻出,小声的咕哝着,缓缓接近他,“那个……我之前瞒了你,其实我已经可以变回原形了。”
姜尚只是预料之中的沉静,而后俯身轻轻托起她。
“我……只是贪恋做人的滋味,想多做几天‘人’,”苏苏伏在他温厚的双掌中,心脏隔着一层皮毛与他温热的手心相依,只觉得心跳瞬间狂飙得连手指都要颤抖了。她游移着,试探的道,“我只是想试着,以‘人’的身份,与你相处这段时日。”
姜尚微微一愣,然后弯起细长的眉眼,笑得风清月明,“苏苏,我的道袍明日就要去玉虚宫领了。”
那又如何!
她壮起胆子,猛然立起身,爪子往他肩上一搭,飞快的伸舌舔了舔他淡色的薄唇,连味道都没来得及细尝,便腾地跃下地面,窜回房中--
独留月下的姜尚食指掩住唇,蓦地绯红了脸。
卷四:前传 流年似水难载负 第十五章
爱情就TM是一场你追我跑,我方唱罢你登场的折腾。
这大概是苏苏有生以来第一次主动追逐爱情……也是最后一次。
她窜回自己房中挥挥爪子将门用力关上,“嗖”得一声扑回床榻,在触到床榻那一刻锋利的爪子迅速褪回纤白的十指,而后由双臂开始,周身银白的毛发消失,细嫩的肌肤□的曝露在空气之中,她甩甩头,突出的颚骨和吻部收敛回柔和的弧度,恢复人形后第一时间光着身子钻回被单中。
被单之外露出一对尖尖的狐狸耳朵,全神贯注地倾听门外那人的动静。
久久,都没有半点声息。
苏苏有些失望,他走了吗?还是……一直在她门外等她?
心思忐忑,明明已经一把年纪,怎么……怎么会像那些十几岁刚刚情窦初开的小女孩那样失态?她丢脸的把头埋在枕下,摸到自己光溜溜的身体,才想起刚刚还把衣服全落在外面,没捡回来!
才方想到这,便传来轻轻的叩门声。
“苏苏,你的衣服……我已经叠好,放在你门外。”他的声音似乎还是那般平稳,“我先回屋,你若是不好意思,便等我离开后去取吧。”
苏苏从被窝里闷闷的“哼”一声。
一阵沙沙的衣物摩挲声后,那人便缓缓消失在门后。
就这样?
就这样了?
苏苏恨恨的咬被单,这可是她这副身体的初啃,他就这么算了?
翌日鸡鸣三刻,姜尚入玉虚宫。
待拜祭天地聆听师训,布道结束时已日上中天。
他衣道冠正式踏入仙门,过月阑绕仙阙,欲回别苑。却见这次轮到那狐族少女垂着头 环着膝席地而坐,背靠在别苑门前等他。
他怔了下,俯下身想叫醒她。
她却是警觉的猛然睁开眼,发现他正站在眼前时,脑袋猛一下竟给忘了词。
姜尚长发束冠,一袭青色道袍外罩翡翠薄纱,腰下双绦王母结,玄色的踏云鞋静静停在她眼下,她抬起头,他道冠上长长的飘带垂落在她发上,一触即分。
她突然发觉两人之间,正被划上一条长长的鸿沟,她不知道自己是否能够翻越它,却又……不甘心这般,没有去尝试便宣布放弃。
她并非是原本那个祸国殃民的妲己,虽然顶了她的身份,但她绝不会和她犯一样的过错。
这样……历史是否会有所转机?
她也警告了帝辛不可轻慢女娲,是否到最后,连最初的导火线都能被熄灭?
“苏苏?”
她回过神,露出小小的笑容,“我……只是没想到你会这么快回来,本来已经做好等上一天的准备。”
姜尚却似平日那般,仿佛昨夜她鼓起勇气的一吻只是个幻影,道,“仪式没有那么长,若每位弟子入仙门便这般繁琐,那玉虚宫的秩序也会紊乱。”
苏苏“哦”了一声,磨磨蹭蹭的从地上站起来,等把衣服上的灰都拍好了,还不想走,搜肠刮肚的想着话题和切入点,却也不敢看他,只蒙头纠结。
“还有什么事吗?”
少女沉默了片刻,忽然幽怨的道,“姜尚,你是不是讨厌我了。”
他心蓦地一紧,“没有,为何这般说?”
她继续垂头,没有回答。
姜尚犹豫了下,她的心思,他也退避不得,站在门内外的交野,欲走还留。
地上却“啪嗒”一声,晕出一圈水痕。
他忙伸出手,想抬起她低垂的小脸,大手才方触到她的颊,一滴热烫的水珠重重的落在他掌心,仿佛要一路烧入他心中一般,他终于乱了神,看着抬起头,那梨花带雨哭得好不可怜的少女定定的凝视他。
“你怎么了?”
还明知故问!她更加可怜的瞪他。
“怎么了,发生了何事?”
见他神情终于泄露出紧张,却迟迟不吐出她想听的话。苏苏懊恼的抿起嘴,不甘情愿的挣扎再三,最后认命地先放过他,愤愤道--
“……我饿了。”
两份白粥,三盘素菜,最后一道是獐子肉,给苏苏。
姜尚低头夹起一颗朱果,却见苏苏动也不动,双手托腮正直勾勾的看着他微启的……唇。
耳后几乎要烧起来,姜尚移开视线,“你不是很饿吗。怎么不吃?”
我比较想吃的人是你。
苏苏握住他执筷的手,凑近他,“我觉得你的菜比较好吃……”
她伸出红嫩的舌妖娆的卷起那颗朱果,淡淡的馨香闯入他鼻息,双眼似有若无的停留在他唇上……室内的温度瞬间狂飙。
姜尚垂下眼,依然不动声色的继续用刚刚被她舔舐过的筷子吃饭,只是动作,却有些不自然。
“你这样……我可是会误会的。”
苏苏歪头看他,食指轻轻一点他手中的筷子,这个……可以算间接接吻吧。
姜尚停了一下,而后淡淡地道,“……不是误会。”
苏苏惊讶地看他。
姜尚舒展了眉眼,也知道这顿饭是吃不下去了。
他吁口气,斟酌却又慎重的,认真地回复她的心意,“苏苏,我心里,是有你的。”
她几乎不敢相信,努力将一腔喜悦压回胸中,确认一次,“姜尚,你可是不欺我?”
他执起她的手,轻按在他左胸,低低的自嘲道,“你可有感觉到是否有所欺瞒?”
指掌之下的心脏,与她一般,“砰砰”急跳着,乱了节奏。
“我只问你一句,日后……你会不会护我?会不会信我。”
“我会。”姜尚平静的回望她,“你本性非恶,若有中伤之言,除非我亲眼所见,亲耳所闻,谣言我概不相信。”
相识多年,苏苏知道此刻他是在对她做出承诺。
他向来待人待事皆一视同仁,却独独对她一人另眼相待,确是有情。
她是个不确定对方的心意,便不会全心投入的人。
若姜尚未表白,她会继续引诱,会继续热切单恋,会照常对着他流口水偶尔出言调戏……但也仅止于此,不会再进一步,不会奋不顾身,不会全力以赴。
可反之……
一旦确定了,她就会投入所有的感情……
毫无保留的,去爱他。
帝辛七年 朝歌 春
二月,北城急报,北海七十二路诸侯袁福通叛变,太师闻仲奉敕征北。
帝辛御驾亲征的机会被闻仲抢了去,满心郁郁地继续坐镇朝野。
除开每日听着来往捷报,帝辛坐在王座上,珠帘高卷,有一搭没一搭的听着捷报后,朝臣们没事找事的拉帮结派内斗。
数年征战,此际四夷拱手,八方宾服,自万民乐业,坐享太平。
今年难得北海七十二路诸侯叛变,不过闻仲早见他跃跃欲试,便一肩膀揽下,先请了他的敕令,领兵出征了。
连那白狐都感慨太师已经是两朝元老,一把年纪,该好生歇息去了,为何还能这般生龙活虎。
失了耐心继续听这些无趣的搬弄,帝辛抬手朝当驾官道,“有奏章出班,无事朝散。”
却见右班中同属前朝老臣,商容,高擎牙笏俯伏在金阶之下,“臣商容待罪宰相,执掌朝纲,有事不敢不奏。明日乃三月十五,女娲娘娘圣诞之辰,请陛下驾临女娲宫降香。”
帝辛蹙眉,尤为反感。当年挟神明来掣肘他的祭祀,除了少数几位世代流传的祭祀宗族,由于根基过于庞大,与如今所有世家贵族已盘根交错,恐动摇国基,难以在一时拔出,其余皆彻底肃清。
稍有心思之人,便明白了这一任君王的态度,站好位置。
若今日启奏的不是商容,他早已命左右将其拖下朝堂。但当初是身为首相的商容出面力保他入主东宫,他再不喜,也要卖他几分薄面。只懒懒的嘲弄道,“女娲有何功德,朕轻万乘而往降香?”隐约想起,那白狐曾也说过,最好不要入女娲宫,他本是满心排斥,倒也多了个不去的理由。
此言自是大大不敬,但帝辛乃是当今天子,又有何人敢训斥与他?
但有人敢,主祭巫师出列,他并未像其他朝臣一般跪拜,只略略一弯腰,便道,“陛下,女娲娘娘乃上古神女,生有圣德。那时共工氏头触不周山,天倾西北,地陷东南;女娲乃采五色石,炼之以补青天,故有功于百姓,黎庶立禋祀以报之。今朝歌得以四海安乐,当是女娲娘娘补天而令天下尚存,百姓繁衍,此乃福神圣神,今朝歌祭此福神,当佑我大商四时康泰,国祚绵长,风调雨顺,灾害潜消。为天下万民之福祉,陛下何以推却?陛下向来爱民如子,此福国庇民之正神,陛下当往行香。”
言罢,百官同时出列,俯身三拜。
“恳请陛下行香--”
一番慷慨言辞,舍我其谁之势以万民和天下福祉的名义提出,帝辛自不能不管不顾。
他面无表情的扫过百官中唯一不跪的主祭,眼底一片杀戮之气--
“准卿奏章。”
女娲诞辰之日,家家焚香设火,户户结彩铺氈。
天子乘御撵出朝歌南门,武成王黄飞虎纵马尾随御撵,三千铁骑押后,八百御林自前方开路,满朝文武随行。
至女娲宫,文武随班拜贺毕
帝辛站在女娲圣像下,女娲左右各有金童玉女。金童执幡幢,玉女捧如意。女娲圣像隐在幔帐之后,只隐隐看见婆娑的幔帐之上精细的描画彩鸾,沉香宝座之上,雕刻着走龙飞凤,煞是靡丽。
他拈一炷香,折腰一拜,便要离开之时,女娲宫中的祭祀们大惊失色,谏言道,“陛下,怎可对女娲不行跪拜之礼?此乃不敬,女娲乃上古神女,如若不敬,恐会降下灾祸,社稷动荡……”
逼他出宫行香便罢了,还要逼他继续跪拜?
向来高傲如帝辛,心中怒急,恰逢此刻一阵狂风吹开幔帐,现出女娲圣像。
帝辛正对着女娲圣像,果真是国色天姿,婉然如生……
他冷冷一笑,令人取来短刀,几经征战,他身上如有实质的绝对压迫力令全场朝臣噤若寒蝉,竟不敢拦。
他一字一句的在女娲宫粉壁上刻上:
凤鸾宝帐景非常,尽是泥金巧样妆。
曲曲远山飞翠色;翩翩舞袖映霞裳。
梨花带雨争娇艳;芍药笼烟骋媚妆。
但得妖娆能举动,取回长乐侍君王。
对女娲不敬?
他便让他们看看,什么叫不敬。
昆仑
原本正是阳春三月,刹那天地变色,风云四聚,诸星晦涩。
“天有异象,恐人间将有一场浩劫……”姜尚面色凝重,一手勾着狐身的苏苏低声道。
她面上一白,爬上姜尚的头用爪子巴着他的发冠稳住身形,仰首望着如血般暗红色的天空。
若说是浩劫,便是……
轩辕坟
“寐喜,似乎有好戏可看了。”玉琵琶千娇百媚的勾着少年的肩膀,一同欣赏头顶这抹浓重的血色……
少年撩起垂至脚踝的辫发,漫不经心的抬眼,“天下大乱也好,到时能趁乱狩猎些大妖怪回来,运气不错,或许还能捕住个地仙,增上数百年道行。”
殊不知,这是场席卷三界的封神之战。所有人,皆无法选择的被拖入其中……
卷四:前传 流年似水难载负 第十六章
“你可知这次你闯了弥天大祸!”
苏苏用心音遥遥对帝辛训斥道,作别姜尚后迅速赶往朝歌。
过去她也曾在不便露面之时用心音与他联系过几次,但这次他却久久未回应她,一丝不详的预感隐隐涌上心头。
到了朝歌,还未入宫,此刻王宫上空的空气紧绷得一触即发,行色匆匆的宫廷侍卫满面萧杀,稍远,帝辛寝宫前巫医们面有忧色的进进出出,内服宫人无表情的脸透出一丝未知的恐惧……
到底……出了什么事。
苏苏隐去身形径直进入寝宫,数十个巫师正围着帝辛的檀木大床布法祈福,医官和宫人端着汤药和外敷药膏等在一旁。
她绕过外圈的巫师,再走进几步,甫看见帝辛时不禁惊讶的掩住唇。
此刻帝辛面色苍白,双目紧闭,薄唇被呕出的血液染成鲜红,他身量极高,但如今颀长的身子左边都被厚厚的药布包裹,尤其是左臂,由于伤势过于严重,断骨透体而出,怵目惊心。医师不敢轻举妄动,遂将他的伤臂固定住,涂上一层厚厚的草药,但此时的医药并未有后世发达,这般严重的伤势,帝辛的手臂怕是被彻底废掉了。
这是……在女娲宫伤的?
苏苏从宫人和巫师们断断续续的只言片语中知道,彼时帝辛写完这首大不敬的诗句后转身离开女娲宫,还未走到宫门,他突然脸色苍白如纸,呕出一大口血来,满朝文武皆惊异万分,宫人迅速上前扶他,随后便如噩梦,他一口接一口仿佛要呕尽全身的血液一般,身上的王服前襟几乎被血液浸透了……
于此同时!女娲宫前的梁柱忽然无预警地倒下,朝帝辛狠狠砸下来--
众人皆知,帝辛年少时便有倒曳九牛之威,具抚梁易柱之力,深得帝乙欢心。但此际他这等境况,又如何躲得过,当先几个侍卫被巨大的梁柱当场砸死,尚有几分神志的帝辛低喝一声,踉跄几步竟牢牢接住,随即被宫人送上车撵,待御撵回到宫中,他方安心的昏厥过去……
苏苏低头视线缓缓停在帝辛苍白的脸上,而后右掌向下,平悬在他的伤臂上,闭上眼--
在宫人惊讶的目光中,一道柔和的白光从帝辛伤臂闪过,只见断骨迅速接好,四周的皮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不到片刻,帝辛的左臂便如往常一般,没有一丝伤迹。
宫人们望向巫师的双眼瞬间变得灼热,倒是正跳着巫舞的巫师们有些错愕,方才他们的舞还未跳到治愈那一段,而且往日他们施展巫术时,也没有这般大的威力啊?
苏苏便让巫师且领了这份功,将帝辛身上零零碎碎的伤一道医了。
她伸手按向他的心脏,发现他的五脏六腑,皆被一种未知的力量破坏了,这样的内部破坏他居然还能活下来……
轻咬着唇,苏苏将手停在他脏器上方试图治愈他……
倏地!一股烧灼的剧痛从手心传来!
苏苏迅速收回手,原本白嫩的右手被大面积灼伤,蜿蜒密布的血痕盘亘至手腕……她心有余悸,若不是她的手收的快,此刻怕是会蔓延至她整条手臂。
有神祗在警告她,不得插手。
苏苏凝眉看着即便在昏迷中,依然因剧烈的疼痛冷汗淋漓的帝辛,原本那般意气风发鲜衣怒马的少年君王,怕是不知道……即便他能在神罚中存活下来,这身子怕也毁了大半,这一生是离不开汤药,无法再像昔日那般挥斥方遒征战沙场。
他是那般骄傲的人,若是知道自己如今……
苏苏有些发闷,眼睁睁看着历史一个个重现,却无力阻止的感觉糟糕透了。
她在朝歌停了三日,帝辛三日未醒。朝野上下已沸沸扬扬人心惶惶。远在北海的闻仲第三日乘着黑麒麟赶回朝歌,施展铁血手腕在第一时间稳住大局。
苏苏心下稍安,遂放心回了昆仑。
重重楼阁,雕檐碧瓦。
姜尚在金台玉楼之上,举目四眺。三日来,他每日修业归来便在此等候,他不知道人间的伴侣是否像他们这般,他不是个重念重欲之人,不想用情将两个人牢牢束缚住,他敬她,尊重她的想法,她去朝歌做什么,她不愿意说,即便他心中不悦,他也不会问……
……
……
好吧,他承认此刻他不是一般的不悦。
遥见失踪三日的少女终于出现,离他尚有几步远,她便开始快步冲刺,猛地一头扎进他怀中。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我已经有九年没有见你了。”她低头猛蹭,煞是喜欢他身上清洌的味道。
他差点脱口而出,你一声不吭就去了朝歌,而后草草用心音告诉他将在朝歌停留几日便再无其他,当真如话中这般想过我?
虽终究没有再说什么,他却是抗拒的退开身,只淡淡丢下一句,“我们回去吧。”转身先走。
才走出一步,少女便猛地从他身后抱住他的腰,将脸贴在他背上,可怜兮兮道,“姜尚,你是不是生气了?”
“没有。”
苏苏努力卖乖,知道他在闹别扭,温声软语,“我错了,你原谅苏苏可好?别生我的气嘛。”
“……我没有生气。”
掌心紧绷的肤触,怎么看都是在生气,苏苏卖力撒娇在他背后蹭来蹭去,将右手举到他面前,“你看,我当真想你,受了伤都没来得及治,一得空就马上来寻你。”
故意搁了三天不治,这皮肉翻卷触目惊心的伤口甫印入姜尚眼中,他急急旋身,抓住她的手,皱起眉,“你怎的伤的这般厉害?”
“我……不小心嘛。”她心虚的嘟囔一声,忽然脚下一轻,便见他已抱起她往炼丹房飞去。
她低头看看手上已经被他治愈得差不多了,“不用这么麻烦啦,你不是已经治好了。”
“我只是治外患,内服丹药补气更为稳妥。”
啧,好麻烦啊,“不用啦,我觉得我没有问题……”
姜尚淡淡低头睇了她一眼,苏苏便讪讪的闭嘴了,心中却泛起几分甜意。
规规矩矩的治了伤服了药,做了快千年的妖,比这更严重的伤多了去,她向来都是草草用术法自己胡乱治疗下,这般珍而重之的对待倒是难得。
姜尚垂眼看着耍赖不想动,牢牢坠在他臂上,让他拖着走的少女,摇头不语。
两人从蟠桃林中穿过,“你且在这里等我。”姜尚摸出瓷瓶,汲取蟠桃花露,准备回去制成凝露让苏苏敷手,平日若用来敷面,也有养颜清骨的效用。
苏苏在一旁百无聊赖的等了好一阵子,抬头见他还在蘑菇,不由噙着笑跳到他头顶的桃枝上抱住被沉甸甸的桃花压弯的枝干用力摇了摇,霎时头顶的雀鸟惊飞四散,朵朵足有杯口大的蟠桃花落了树下的姜尚一身……
“苏苏,别闹……”
姜尚拂开散落在衣上的花瓣,还未收回手,苏苏便从树上轻轻一跃而下,跳入他怀中。
姜尚伸手接住她,看她的发髻被树枝勾得七零八落,不由以指将她的发髻重新理好,“身为女子,自然要时刻注意仪容,怎可这般轻忽。”
她仰头看着他专注的眉眼,璀然一笑,翘起下巴,“你不喜欢我这样?嗯?”那声“嗯”尾音拉得高高的,又娇又憨,“你喜欢吗?”
他有些困窘的微微颔首。
她却不满足,娇媚地贴近他,“你不说出来,我怎么会知道。”
他只得轻声道,“……喜欢。”
比之她的柔弱可怜,他更喜欢现在她这般娇气又大胆的模样。
苏苏很是满意,他这样羞赧的小模样令她心痒痒的,踮起脚尖,抓着他的衣襟拉下去,在他的如画眉目上轻轻一啄,调笑道,“有美人兮,见之不忘……”
姜尚无奈的摇头。
苏苏吐气如兰地接续,“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姜尚不自在的移开眼。
她嘻嘻一笑,退开一步,腰肢柔软一折,舞动霓裳,随意哼唱。
“凤飞翱翔兮,四海求凰。无奈佳人兮,不在东墙。”
东天浮上一轮笼着淡淡烟云的玄月,他背倚着花枝,静静注视着少女为他在月下独舞。
她旋身卷起裙裷,浮影若柳,流目顾盼,望着他熠熠生辉。
“将琴代语兮,聊写衷肠。何日见许兮?慰我旁徨……”
苏苏为他难得浪漫了一把,见他这般认真的摆开架势听她诉情她却难得老脸热了起来,把脸藏在他怀中喃喃吐出最后两句……
“愿言配德兮,携手相将。不得于飞兮,使我沦亡……使我沦亡……”
于是这个大乱来临的前夜,在小小的蟠桃林一角,便是两人远离尘嚣的桃花源。
他将桃花凝露小心的一点一点涂在她的伤口上,身为修仙者,他自然知道那是神火,她究竟是做了什么,竟会招来神的惩治?
对此苏苏守口如瓶,毫不松动。
他弹弹她的额头,“你再这般肆意妄为,哪天铸下大错,到时怕我也护不住你。”
苏苏媚眼斜睨他,气势满满,“那倒未必。”她行事谨慎,再说身后也有向来护短的九尾一族撑腰,她如今自是安全,但若是……
苏苏将微微汗湿的额头贴在他干爽的颈窝上,慢条斯理地道,“若是这天下间还有谁能杀我……就非你莫属了。”
他将她的腰不自觉环紧几分,沉默了片刻,“……世事难料。”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
果不其然,未隔几日,女娲的招妖幡后脚便到了。
那日九天现出一道白光,只有一线宽,高四五丈有余。白光之上,悬出一道幡来,光分五彩,瑞映千条。
苏苏抬起头,便见天下群妖,呼应着招妖幡的召唤,直上九天。
那一日,守卫了天门千万年的天兵天将首次将天门打开,迎入群妖。
无数的各色妖光如璀璨流星,从地面飞入那道白光中……
苏苏犹豫了片刻,在内心的妖性越来越急切的呼唤之下,飞向九天,却又在半途被兔子拦下。
“你要去女娲那吗?”今日的兔子,与往日却大大不同。
苏苏点头,“招妖幡在呼唤我了,如今你已是修仙者,自然不用受招妖幡的号令。”
兔子耸肩,而后道,“苏苏,虽然好像时机不太对,不过我还是要问,这么多年,你似乎没有问过我的名字呢。”
苏苏惊讶,“你的名字不就是叫兔子吗?”
兔子差点喷出一口血来。但犹自辛苦的保持住形象,“像我这般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的兔子,名字怎么可能会这么大众化?”
苏苏:“……抱歉,是我太低估你了。”
眼前肥嫩嫩的白兔慢慢拔高,变化身形,兔子慢吞吞的道,
“我自然是……”
作者有话要说:各位,这诗捏,大家就当是苏苏在青丘学的吧,汗- -!请假装苏苏很有文化吧 0 0
PS:那华丽丽的招妖幡虽然长得很囧,尤其那个瑞映千条……OTZ,但是人家原著如此,好,忍吧。
令,瓦知道有人想宰我,哇卡卡卡,明天见!><
最后那个纣王去女娲宫上香的,亲们请努力忍耐吧,是咬文嚼字了点,但人家原话就那样,没法子,我已经努力加修饰语白话了。老娘正捧着头忍呢,你们也一起忍吧。
最后的最后,老实说……我看了N遍,咳,还是不觉得那诗很淫啊- -
“我自然是……”
伴随着这句话,一个身着白底金绣锦衣的青年噙着笑,手中的白羽扇抵在唇角,他袖口压着精致的蟠云纹章,珠翠为冠,面若桃花,唇若丹砂,能将原本属于皎皎君子的白衣穿得这般风骚入骨,又能有谁?
苏苏瞠目结舌,“你是……兔子?”
“不对,”青年摇摇食指,“我是豹子。”
“……”我靠,一只叫豹子的兔子。
他仿佛洞悉了她的想法,“唰”地一下打开折扇,“错,是一只化成兔子的豹子。”
苏苏觉得自己已经开始思维混乱,“你的意思是……你原本是一头豹子,然后你的爱好是变成一只兔子?”
青年优雅的点头,“需要我现出原形吗?”
“那……那,那这么多年来,你都和母兔子约会?”
他以扇掩唇,一双勾魂眼斜斜睇她,“当然不,我有说过约会的雌性是兔子么?那不符合我的美学。”
苏苏颤抖的道,“那……你约会的雌性是豹子还是女性?”
他思索了一下,“女性,不过如果遇到美丽的豹子,我也不会介意。”
苏苏面部崩溃中,“……你是何时能化成人形的?”
青年神秘的朝她眨眼,“秘密哟。”
“……”
猛然想起既然他能化成人形,平日还理直气壮的看她换衣,洗澡,枕着她的胸部睡觉=口=!她眯起眼,杀气腾腾的慢慢转头看向一脸无辜的青年……
他立刻躲开数十丈外,“苏苏,女娲还在九天等着呢,时辰到了,那招妖幡会强制收你的,快去天宫报到吧!万万别耽搁了!”
苏苏狠狠再瞪了他一眼,胸中招妖幡的呼唤倒是越发急促,越发强烈,悻悻然朝天宫飞去前甩下一句,“死兔子,胆肥了!真反了你,看我回来怎么收拾你。”倒也一点没为兔子隐瞒着她,突然变成人而变得生分。
他一愣,笑道,“既然从前答应三年后给你答案,如今便是第三年,我自然告诉了你真身。”眼见苏苏不过眨眼之间几乎快没了影,他稍稍加大音量,隔空对她道,“记住!我的名字是申公豹--”
苏苏在云上听到他的名字,脚底打滑了一下,到底还是斜斜飞入云心。
云之上,又连过九重天阙,身边来自四面八方的妖怪所剩无几,最后到女娲行宫之时,她是最后一个。
随手拉过一旁的妖怪,苏苏悄声道,“现在女娲娘娘到哪一个步骤了?”
被她拉住的妖怪生得一张白净斯文的娃娃脸,他有些惊愕道,“你是问我?”
“没见我正拉着你嘛?”
他道,“女娲正以招妖幡,选出日后结束成汤六百年基业的人选。”
这妖怪倒是情报不少,与她爆料内幕,“谁说女娲娘娘未动?倒是女娲娘娘正行时,被两道气劲挡住云路,当是帝辛两位甫出世的王子,他们的命格皆是未来天宫有名的神将,而帝辛命格中也有二十八年气运,这皆为天命,不可造次。她再如何愠怒,也要等个几年,待帝辛气运快尽时,送妖孽入宫,坏他的成汤基业。”
苏苏沉默了几秒。
“更何况天界众神早不喜这任天子已久,此次他又作诗亵渎圣明,女娲自不能饶他。”他道,随即端详她,“你与这人间的君王有旧?”
苏苏语带保留,“点头之交罢了。”
那厢,招妖幡灵光四聚,怕是已选出结果,仙童取下招妖幡,走到天宫前列,开始唱名。
“轩辕坟,千年琵琶精玉琵琶--”
行宫极大,纳入天下群妖后,几乎望不见顶,苏苏只听到一个女声应到,密密麻麻的人潮,她怎么也看不清那人的模样。
“轩辕坟,九头雉鸡精寐喜--”
一个少年缓缓出列,她大略一望,他们在东北角,她在西南边上,怕冲撞了女娲,又不能随意举目四顾,彼此间在祥云轻雾和铺天盖地的妖怪群中,相互皆看不真切。
“青丘,九尾白狐苏妲己--”
苏苏没好气的咕哝了下,果然。略略前进几步站在这片妖怪前列。
未来在成汤江山翻云覆雨的三妖到齐,苏苏歪着脸,眼尾朝两个未来的同伴扫去,发现他们眼观鼻鼻观心,连个头发丝都不朝向她,完全对她没有好奇心。
她耸耸肩,只得无趣的收回视线。
女娲缓缓从祥云中隐隐现出端丽姿容,三妖同时参谒,齐声道,“娘娘圣寿无疆!”
苏苏低下头,身体本能的感觉被缓缓审视着,那股视线仿佛能看入她的内心一般,令她产生了被窥视心灵的强烈不悦感。
“三妖听吾密旨,”与姿容一般端丽而冷淡的声音道。
“成汤望气黯然,当失天下;凤鸣岐山,西周已生圣主。天意已定,气数使然。你三妖可隐其妖形,日后托身宫院,惑乱君心;俟武王伐纣,以助成功,不可残害众生。事成之后,使你等亦成正果。”
苏苏挑起眉,也就是说,现在老大你给了丰厚报酬,要他们去迷惑帝辛,顺便做个双面间谍,助武王伐纣。事成之后,就可以让他们得成正果?
耳边隐隐听到两个同伴已经谢恩。
苏苏久久未答。
周围已经开始传出窃窃私语声了,那视线重新回到苏苏身上。
周遭骤然鸦雀无声。
良久,那冷淡的声音仿佛洞悉一切道,“为情?”
苏苏摇头,当然还有为自己这条小命!
“情之一字如过眼云烟,凡人的情爱脆弱无比,你不过是陷入迷梦罢了,待到梦醒,方知虚无。”声音至始至终都保持在一个恒定的音阶上,语速不疾不徐,却不可违逆,“招妖幡既然选中了你,妲己,为天下苍生,便不容你避让。”
苏苏不应,只沉默的抗拒。未几,耳边响起仙童代女娲宣道--
“各处妖魔且退,留青丘九尾白狐候着。”
群妖俯身齐声道,“诺”。而后化清风接连消失……
离开前,寐喜回头,行宫内朱门被重重阖上,看不清里面的情势。
“真奇怪,这天下竟还有妖会拒绝女娲……”
玉琵琶感慨,“年轻真好,再过个几年,她便知了世事,也不会去奢求那些有若浮云的东西。”
……出了行宫之时苏苏望望天色,心事重重的准备回昆仑。
“方才在行宫待了这么久,可是与女娲做下什么契约?”
苏苏认出是之前与她八卦的妖怪,避而不答他的问题,只道,“你怎么还未回去?”
他道,“我便是住在此。”
“?”
他观她的面相,掐指一算,却是面色一变,一再测算之后,娃娃脸抱头纠结,“你究竟是不是苏妲己?为何命格乱成这般?”
苏苏便见他风中凌乱地盯着她的脸不住测算,时而低头时而痛苦的喃喃,“这世上竟然会有我不知道的东西……不!”
她额上爆出黑线,留下他一人纠结,却见几个仙童骤然现出身形,“星君,司命星君,王母娘娘有请……”
“不去,我还没有测算好,我要算出她的命格来……”娃娃脸纠结着被几个仙童训练有速的拖走。
为首的童儿道,“失礼了,我家星君比较……比较率性忘我一些,遇到不可掌握之事便会如此。”
司命星君?那不是掌握万物命格的仙君。
苏苏低头看着自己的掌心,她的命格,当真那般诡异吗。
“苏苏,出了何事?”姜尚敏感的察觉她今晚心不在焉。
她摇头,“没事。”
“真的没事?”他托起苏苏的下巴,苏苏立刻露出甜甜的笑容回望。他淡淡的道,“且当你没事吧。”
苏苏却是拉住他的手,“你……陪我去外面走走。”
两人一前一后,穿过曲折绵长的回廊,苏苏头上披着斗篷,略慢于他半步。
“你在昆仑生活了这么久,可有喜欢上其他人?”
“那是不是有很多人喜欢上你?”
姜尚道,“未曾注意。”
苏苏满意了,摇晃着他的手,“那你又为何会喜欢上我?”
姜尚扶额,不答。
“那你是何时喜欢上我的?”
姜尚头疼的移开眼。
“你先喜欢的是狐狸的我还是人形的我?”
他求饶地道,“苏苏。”
她最后开口,“那你的心意……会不会变?”
“不会,”他似也明白了她骤起的不安,“苏苏,只要你不变,我亦不变。”
“但若是……我不得不变呢?”
他道,“只要不有违天道苍生,我皆是站在你那一边……”
怀中的少女身体有瞬间僵了僵,而后更抱紧他,没有再说话。
“苏苏?”
她摇头又摇头,拉下他的头轻轻一吻。随后察觉他微凉的唇分开,主动搂住她的腰,俯下身,缠绵的反被动为主动的吻她……
明明是甜蜜至极的吻,她抓紧他的衣襟,突然眼泪不受控制的落下。
月光下的剪影深深刺痛了另一双眼。
她努力收拾起心情,想悄悄退离这对有情人的天地……
“你就这般走了?”
不知何时,一个身影紧贴在她身旁,如丝绒般顺滑的声线魅惑道,“你们相识的更早,你又这般喜爱他,甘心就这样退出?”
仿佛内心的隐秘被悄悄揭起一角,她不让自己思考,告诉他也在告诉自己,“你究竟是何人!鬼鬼祟祟的这般挑唆,师兄他……他喜欢的是那般温婉可人的女子,她也一样尊敬喜爱师兄,两人很般配,我自不会妄想插足……”
“若我说,她配不上你的师兄,还会害了你师兄呢?”
我知道,这一刻你是真心的。不管未来发生了什么事,不管那些恩恩怨怨悲欢离合,我知道的,这世上曾经有这么一个人,他曾经认真的说,会保护我,会一直站在我这一边。不管最后的结局如何,这一刻,我是知道的。
晕迷了近半个月,帝辛终于醒来了。
苏苏到王宫之时,已清醒的帝辛早已知悉了一切,她化为狐身,小心的推开门扉……
“滚--!”
伴随着压抑低沉的咆哮,一个酒杯胡乱被砸过来,她毫不费力的避开,绕开满地器皿的残骸,慢慢接近他。
此刻帝辛苍白的脸上,阴鸷而发红的眼令他像一头受伤的困兽,扔完杯子见她还要靠近,他伸手去拉玉枕,只稍稍动了动气力,他蓦地弓起身,歇斯底里的咳得,几乎喘不过气来……
苏苏被吓了一跳,“你……冷静点,冷静。”
他没说话,剧烈的咳嗽声仿佛撕裂了空气一般,一只苍白修长的手扣在暗红的床沿上,微微颤抖。
“子受……你没事吗?”
苏苏轻柔的叫着他的小名,他不答她,闷咳声渐渐平息下来。
“你……还好吗?”
他沉默了良久,在她以为他不会再开口时,静静的道,“你说……我是不是废了?”
“不会,怎么会!”
“我……此生离不开汤药,经不起久站,受不得疲累,我的手……”他伸出那双曾经有倒曳九牛之威,具抚梁易柱之力的手,“只能拿得起酒杯……”再也无法驰骋马背,再也无法征战沙场,再也无法拉弓射箭,甚至连一把刀都提不起来……
商汤时代:国之大事,惟祀与戎。
祭祀与战争,便是身为一国之君的最高使命。
当年他的兄长启便是因毒贱不能立,帝乙方传位与他,如今他的身子,和启有何不同?皆是无力出行手无缚鸡之力的废人罢了。
他少年天纵心高气傲,更生得一副争强好斗的性子,何曾受过这般致命的打击和折辱。
苏苏试探性的跳上他的膝盖,轻轻蹭了蹭他的手,“没事的,我会想办法,虽然不能保证一定会恢复,但我可以尽力试试……”
帝辛面无表情的望着床幔,好半晌,轻轻抱住白狐,不再开口。
“一切会好的……”
“……嗯。”
“打起精神来,总能有解决的办法。”
“……嗯。”
“就算,就算不能完全解决,至少让我一试,也许能找到另辟蹊跷的方法……”
“……谢谢。”
出了朝歌,苏苏也有些抑郁,原本是那般意气飞扬的少年,如今这般苍白阴郁的模样,陌生颓丧却令人唏嘘心疼。
兔子叼着一根萝卜,慢条斯理的跟在她身后步出。
苏苏自从知道它的真身之后,便经常控制不住的面部崩溃,“既然你是豹子,为何每次都见你叼着萝卜?”
“锻炼我的牙口。”兔子/豹子?一边啃着萝卜一边打出标准的广告标语,“常吃萝卜,牙口好。”
苏苏掩面,“为什么你不继续做一只很有前途的兔子呢?很多童子都说豹子真的不适合你。”
“可能是因为我的戏份重吧……”兔子伤感的远目。
“既然如此你就快点进入正题吧,浪费了这么多字数抬杠会不会有点缺德?”苏苏也一起远目。
“可能是因为我的人气高吧……”兔子继续伤感的远目,“所以作者才不得不提高了我的出场率……”
“好吧,回正题。今*****跟着我去朝歌所为何来?”
兔子转头,正色望着她。
“苏苏,别去昆仑,回青丘吧。”
她皱起眉,“为什么?”
“妖仙殊途,你与姜尚是不会有结果的,回青丘吧,相交多年,我不想看见你受伤。”
“是不是……昆仑出什么事了?”
她唯一想到的,便是她妖狐的身份曝光,既然入的是仙山,她早已想到有这一天,只是……早上她去朝歌之前明明一切如常,现在这般突然,令她措手不及。
兔子只道,“你也知道,你的身份被曝光只是早晚的事,你可有想过什么应对的法子?或者,你这般自信,一旦身份曝光,那姜尚还是站在你这一边。”
“我为何不信。”苏苏咬了咬唇,“你……出来时,可有看到姜尚?他可有事?”
“我没有心力去关注那么多。你若真不死心,我也拦不住你回昆仑,你便去看看,彻底死了心也好。”
苏苏心下忐忑,但几日前他的承诺还言犹在耳,她自是知道彼时他乃是真心所言,就这般云里雾里的回了青丘她自然不愿,只担心玉虚宫是否会对他施以责罚。
兔子见她毫不犹豫的径自飞往青丘,道,“苏苏,我只在这里等你一个时辰,一个时辰后你不回来,我便不再管你。”
苏苏头也不回,转瞬便消失在茫茫烟云中……
“妖孽!还敢回来!”
在昆仑境外便被拦住,苏苏停下脚步,看着眼前十数个玉虚宫的弟子,而后视线慢慢停在最末位的小师妹身上。
她对上苏苏的视线后,转过脸,拉住身旁的师兄,“若她肯真心悔过,离开昆仑……师兄你便放了她吧。”
“师妹你便是太过心软,怎可纵虎归山,若不是你今晨相告,我们怎会发现这妖孽竟已早早潜伏昆仑,可怜姜师弟也被蒙在鼓里多年……看她一脸居心叵测,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怎可能这般放过她!必要诛离!”
苏苏见他们谈着谈着越发义愤填膺,摸了摸自己的项上人头,她道,“我在昆仑这么多年,可有做过什么伤天害理之事,由得你们喊打喊杀?”
“妖孽休要强辩,若是你心未有所图,缘何偷偷摸摸的藏在昆仑?”
靠,因为我肖想你师弟行不行啊。
“苏苏……你还是自行离开昆仑吧。”小师妹倒也苦口婆心。
“其实你想说,要我离开姜尚吧。”苏苏倒也老实不客气。
“你留下来只会害了师兄,师尊向来不喜妖邪,师兄天资聪颖刻苦勤勉,深得师尊信赖,日后自当青云直上。师尊选出玉虚十二上仙之后,当在弟子中令择封神,你莫是希望兄数十年的修炼皆毁于一旦?”
苏苏怔了下,道,“不论如何,这些是我与姜尚的事。即便他想弃我而封神,我也要亲口听到他的答案。你没有资格替他来做主,他与我之间……也不容外人置喙。”
“你便是这般自私?这便是你所谓的情?为了一己私情也不惜毁了师兄的前程?”马诗诗抓紧衣角,怒目看他,“我……我比你更喜爱师兄,比你更有资格匹配师兄,若是我,我会退出,会倾力助他登仙,而不是像你这般……”
“我不想再和你谈这些,完全没有意义。”苏苏抚额低叹,不想再掺和这般狗血的言情戏码,“子非鱼安知鱼之乐?当我说话刻薄吧,就算你愿意这般牺牲,但至始至终,他选择的人也不是你,我也不认为你有资格代替他对我说这些冠冕堂皇的话。”
OMG~ 请原谅她是个刻薄毒舌的女主吧,圣母向来不是她的风格。
一旁的师兄见向来坚强笑面迎人的师妹黯然神伤,直接出剑袭向苏苏,“这孽畜死不悔改恶言伤人,师妹你且退开!”
苏苏避开他的剑,顾念着他们是姜尚的同门师兄,没有出手攻击。原想见姜尚一面,但如今这般情势,再加上元始天尊门下弟子并非是那些三流小角,她还未练到可以不伤一人自由来去昆仑的地步。
抬头再望了近在咫尺的昆仑一眼,苏苏咬牙便想先行离开,日后再找机会偷溜回来。
“孽畜!哪里逃!”
从她背心袭来一把拂尘,她掌心一热,“斩八”及时从她手心浮出,她迅速横刀一挡,望向来人。来人道袍领上乃是玄色,其他几位弟子见他纷纷恭敬地低头,“大师兄。”
他利眼盯着苏苏,“何方妖孽,竟敢在我昆仑门下挑衅。”
苏苏冤枉,“我何时挑衅,分明是你们步步紧逼。”
“孽畜你竟含血喷人,若不是你先居心叵测,潜伏我昆仑,引诱我师弟,继而再诬陷于我!”
苏苏含冤莫白,被那拂尘封住去路,那大师兄道法明显更胜一筹,对战之时,斩八虽几次挡住拂尘的攻击,但那劲风触面却如针扎一般,更何况身后数十把仙剑封住后路,令她无法脱身!
一时,明晃晃的剑阵铺天盖地。
苏苏梗着一口硬气,未向姜尚求助,一径苦撑。
身上的血痕渐渐增多,伴随着尖锐的痛楚,她能感觉自己的衣裳慢慢被鲜血濡湿,却也因为疼痛,真动了心头的邪火。
“斩八--”
苏苏双手握住刀柄,低喝一声,腾身而起!
霎时刀身泛出红光,与拂尘交撞在一起时,震荡声炸向四面八方!
大师兄连退数步,脚尖连点三下迎头跃起,配合左右两把仙剑袭向苏苏!
她闭目凝神,信手一拈,一团狐火遇风连起数丈高,烧向拂尘,他忙加大气劲,将拂尘内卷,却闪避不急,被狐火烧去半截!
左面持剑的弟子顿觉手中剧痛,那在狐火之中烧得赤红的横刀杀气峥嵘,竟将那仙剑斩断,斜上刺向他的胸口--
他惊呼了一声,慌忙想避让,却见那妖狐箭在弦上之时,临头却强行停住,自己竟受了反震之力!
不能杀他……他是姜尚的师兄……
苏苏忍下斩八的反震之力,险险停住,在她勉力停下的这一刻,身后另一把仙剑已毫不犹豫的刺入她体内!
苏苏蹙眉回头,斩八震开身后见自己一剑得手一脸喜色的阐教弟子,微颤的手摸到血如泉涌的背心,咬牙拔掉这把剑,狠狠甩入一旁欲趁机偷袭的弟子的发冠,将他的发冠连带人一道牢牢钉在一旁的古树上,却是始终未伤及任何一人……
阵阵喊杀声和刀剑铿锵声充溢了耳膜……
她机械的反击,只守不攻。
身上伤痕不断增加,大量失血,她眼前开始模糊……
手臂已渐渐麻木,快要握不住斩八,朦胧的视野慢慢被团团围上的刀剑遮蔽,狰狞的面孔,毫不掩饰的恶意和杀机……
她从未伤害过一人,为何他们就非要把她赶尽杀绝……
……“苏苏!”
不知是何时,当被熟悉的怀抱护在怀中之时,她终于放松了身体,倚靠在他怀中,身体各处的疼痛在安心之后也涌了上来……
“孽徒!”
耳边那极其洪大的声音蕴含着令人胆寒的怒意,“事到如今,她的妖邪之身已现,你还执迷不悟吗!”
苏苏闻言伸手想抚向她的耳朵,后知后觉的发现她的耳朵和尾巴皆已现形,才知自己原来伤得有这般重……
她的手摸到一半便被一只有力的大掌握住,姜尚将遍体鳞伤的苏苏护在身后,与她十指交扣,不卑不亢道,“师尊,弟子早已知她是妖,一切罪责弟子愿意担负。”
“你--”元始天尊怒极,“孽徒!孽徒!”
话未落,只见无形中仿佛有一只手狠狠击向姜尚的心肺,他胸内五脏六腑仿佛被狠狠绞碎,单手掩唇,血液仍是不受控制的滴流而下……
“师兄!”小师妹哭着跪在他身前,“师尊,求你饶了师兄吧,一切皆是我的错……”
苏苏急惶惶想去扶他,却被他轻轻推开手。
“弟子知错,甘愿领罚……”他撩开衣襟,跪于地上,阖上眼。
他向来尊师重道,她毫不怀疑,若是元始天尊要他死,他也不会避让半步。心中惶惶然拉住他的衣襟,他却没有再回头。
“孽徒!你私藏妖邪,知情不报,坏我清风,可曾知罪?”
“弟子知罪……”
到底是寄予厚望的徒儿,天尊语气有些松动,“知罪莫若悔改,你可甘愿领罚!”
“弟子愧对师尊教导,甘愿受罚。”
苏苏却是心下一凉,他认了错,甘愿在昆仑领罚,意思是……他也觉得与她相恋,是错的?那她?那她怎么办?
“这是什么意思?”苏苏抬头看他,“你……你要留在昆仑?那……我呢?”
“孽障!你且还要引诱我徒儿!”
“师尊!”姜尚叩首,松开苏苏的手,“求师尊饶她一条生路,弟子愿代她受过。”
苏苏抿住唇,用力摇头,差点想脱口我不要你用这种方式救我!
“苏苏。”他淡淡的道,她突然发现,当他收去了所有温情,用着待所有人一般的姿态待她时,竟是这般冷漠。
“你回青丘吧。”他头也不回地道,“别再来见我了。”
“姜尚……”她轻轻地拉住他的衣袖。
他扬袖挥开她的手,始终没有回头看她。
“你回去吧,不要再来找我。”
卷四:前传 流年似水难载负 终局 (上)
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
如果一切便到此结束,也不失为一个安稳结局。
苏苏再一次睁开眼时,已过了两个月。
四周熟悉的面孔和摆设让她知道自己已回了青丘,守在一旁的大长老握着她的手,沉默了良久,轻轻拍着她的手背,“醒来了就好,醒来了就好……”
她反握住大长老的手,满腔的委屈伤痛,硬是咽回胸中。
“苏苏……有委屈,都和大长老说,别忍着。”大长老轻柔的托起她的头,不触动她背后的伤口,让她倚靠在胸前。
在青丘,人人都将她视若珍宝,疼惜的捧在掌心,即便她屡屡顽皮惹祸,他也舍不得和她动真格,怎么去了人间短短一遭,竟伤痕累累的回来。从小到大,她哪里受过这般重的伤。
苏苏只是摇头,把头埋在大长老怀里,什么也不说。
“是不是那混小子欺负你,伤你的?”大长老横眉竖目。
她摇头,抱着大长老不说话。他再追问,她眼泪便像断了线的珍珠,扑簌簌砸下来,让他们再也不敢问。
“好好好……不说便不说吧。”大长老无奈的叹息,待她在他怀中哭累了,将她抱回床榻,掖好被子。
身上伤痕遍布的少女终于沉沉睡去。
大长老小心翼翼的轻触她的脸,她微微瑟缩了下,蹙着眉,仿佛在梦中也不能安心一般。从小看着她长大,他哪曾见过他家的苏苏这般脆弱伤心的模样。若不是那日申公豹将昏厥在昆仑境外几乎被打回原形的她带回来,他也不知族人向来娇惯的小狐在昆仑竟受了这般苦楚。
指下的案几瞬间化为粉齑,火红的眼瞳极力压抑着将要喷薄而出的戾气。
众人皆知,九尾一族是出了名的护短和高傲的种族,盘踞青丘数千年,即便是上古遗留的强大神民也不敢轻辱于九尾,那玉虚宫竟然敢伤了九尾一族的掌上明珠,不论谁错谁非,他们绝不会善罢甘休!
对当日之事三缄其口,随着身体一日日恢复,苏苏闭上眼,每每想起他临走前那句冷淡的“不要再来找我”,心肺便仿佛被狠狠揪着,生疼生疼。
她难过的,其实并不是他这句话。
她不是那些天真单纯的小女孩,自然知道,他这般做法是想把责任全抗住,保全她一条性命。
但她伤心失望的也正是如此,他就这般一相情愿的认为这样便是对她好吗?因为觉得这样对她好,便像苦情戏一般自己背负所有问题冷颜将她赶走。他可有问过她是否愿意?她想留下来与他一同面对。
对于她而言,她情愿拼尽一切也要与他共同维系这段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