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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 2011-06-08 17:15:55 [旧帖] [给我悄悄话] 本文已被阅读:

卷三:妲己无道惑乱君王  第一章 酒池肉林(上)

  

  爱妲己,妲己之言是从。

  于是使师涓作新淫声,北里之舞,靡靡之乐。厚赋税以实鹿台之战,而盈巨桥之粟。益收狗马奇物,充仞宫室。益广沙丘苑台,多取野兽蜚鸟置其中,慢于鬼神。大最乐戏于沙丘,以酒为池,悬肉为林,使男女裸相逐其间,为长夜之饮。

  --《史记·殷本纪》

  ‘巨阙’验妖之后,妲己为妖的传闻不攻自破。是以随后帝辛将妲己的品阶由美人上升为妃。

  虽然位阶是上升了,但苏苏不觉得和之前有什么不同。她托着腮,想想自封妃后已经一个多月了,她还藏着四颗丹药没动。

  帝辛不是个贪欲的人,除了封妃那一夜耗了一颗丹药之后,其余四颗现在还闲置着呢。不过转念一想……咳,帝辛这病美人有没有可能不是不贪欲,而是……苏苏恶意揣测,他根本就是“不行”呢。

  此刻疑似“不行”的君王已定下战争祭祀日期,只待祭祀结束之后,发兵攻打东夷。

  闻仲上奏,“周方国疑不臣,今辟土三分天下有其二,请旨陛下,臣愿领兵慑周。”

  成汤基业雄厚,享六百年太平,帝辛在位时,几经征战,数次发兵征讨人方,扩张掠夺的国土前所未有的广袤。四方臣服,八百镇诸侯尽朝于商。其中四路大诸侯率领八百小诸侯,东伯侯姜桓楚,居于东鲁,南伯侯鄂崇禹,西伯侯姬昌,北伯侯崇侯虎;每一镇诸侯领二百镇小诸侯,共八百镇诸侯属商。

  而西伯侯姬昌的属国正是周方国,周方国仅有周侯季历和西伯姬昌两代,但国势在几十年内迅速强大,其开辟的领土已占了商属国天下的三分之二。近几年的诸侯朝商,周方国也几次缺席,向来以铁血闻名天下的闻仲自然要将周叛逆的苗子扼杀在摇篮中。

  帝辛的好战人尽皆知,他只闭目思忖片刻,应允了闻仲发兵威慑周方国的谏言。

  谋定了几场战事之后,帝辛突然想起那个寿仙宫中的少女,她是他攻伐有苏氏掠来的,虽和他年龄相差悬殊,但稚气纯真的模样却也有几分可人。床底间,更是和平日截然相反的热情。

  帝辛心念一动,下朝后起驾去了寿仙宫。

  比他更快一步,殷郊和殷洪早已至寿仙宫。

  苏苏头疼的看着这两位不速之客。

  相较于殷郊一张从始至终拉长的臭脸,二王子殷洪倒是分外乖巧有礼的打招呼。他露在发冠外的头发乱翘,水蒙蒙的大眼睛一刻不离苏苏的身子,左看右看上看下看,就差扒开苏苏的衣服仔细瞅瞅了。

  苏苏嘴角抽动一下,如果不是这娃儿年纪太小,她就直接把这个小色狼的眼睛戳爆,“二殿下,请问你在看什么呢?”连你老爸都没用这么赤 裸裸的眼神看老娘呢!

他低声喃喃,“长得不像啊……没有尾巴啊……”

  “二殿下觉得像什么?”

  “咦,不是我觉得啦。”殷洪老老实实的招了,“是王兄和其他宫妃们说你是狐狸精,一脸的狐媚样,可我怎么看都不觉得苏姐姐跟狐狸长得像啊……”

  “闭嘴!”殷郊丢脸的斥道,今早二弟软磨硬蹭死缠烂打的要他带他去见妲己,原来是为了这种事,真是……

  苏苏摸摸脸,抱歉啊小弟弟,现在她的第二身份确实是狐狸精呢。

  “好吧,我闭嘴。”殷洪道,随后好奇道,“既然你是父王的新宠,今年中春之月的欢乐谷,妲己你要不要参加呢。父王还没有定下时间呢。”

  “欢乐谷?”

  “冀州没有吗?我们每年都有一次,由父王选择时间,指定地点呢。”

  苏苏道,“前些日子在冀州曾大病一场,醒来后已经不大记事了。没多久就被陛下带来朝歌,所以……失礼了。”

  殷郊不屑道,“身为妃嫔却这般一无所知,你还真给父王丢脸面。”

  殷洪却似乎对苏苏充满好感,睁着雾蒙蒙的大眼睛望着她,“苏姐姐别担心,不过中春之月的欢乐谷,妃嫔通常都是要参加的,所以苏姐姐到时候最好还是问一下父王呢。”

  欢乐谷吗……

  苏苏也回以殷洪天真感激的笑容,“好啊,我会记得去问陛下的。”

  小样,这两兄弟一个唱黑脸一个唱白脸,以为她会傻傻上钩吗?

  “苏姐姐,你忘了这么多事,适应宫廷生活很辛苦吧。”殷洪窝心地道。

  少女用力点头,很是单纯地道,“幸好陛下和黄妃姐姐都很怜惜苏苏,照顾苏苏呢。只不过……陛下日理万机,不能时常来看苏苏,有时候一个人,很是寂寞呢。”

  殷洪天真无邪的道,“那我以后常常来寿仙宫陪姐姐好不好?”

  她更天真更无邪的双手交握于胸,欣喜道,“真的吗!二殿下你真是太好了!”啧,在她面前扮天真,那是班门弄斧。

  宫门外,宫人拉长嗓子宣,“王已至,寿仙宫苏妲己殿门接驾。”

  殷郊殷洪相视一眼,双双随苏苏出殿门,拜迎帝辛。

  帝辛从皇撵下来,望见两个儿子同在寿仙宫时只微微挑眉,“郊,洪,你们来寿仙宫所为何事。”

  殷郊移开视线,“父王……”

  殷洪先兄长一步开口,微笑着说,“苏姐姐孤身一人从冀州远道而来,所以我和王兄来陪苏姐姐解闷呢。”

  帝辛淡淡将视线移到苏苏身上。明明久病绕身,他身上却充斥着属于上位者无形的绝对压迫力。

  苏苏在他的压力下轻轻颔首,启唇道,“大殿下和二殿下待我很好,苏苏很高兴有他们陪着。”
殷洪露出满意的笑容,“那既然父王来看苏苏了,恐怕苏苏也不愿意我和王兄继续打扰呢,我们先告辞。”

  少女露出娇羞的情态嗔道,“别……别这么说!”

  殷洪只顽皮的朝她眨眨眼,殷郊也僵硬的朝苏苏勾一个生硬的笑容,两人相携离开。

  帝辛垂眼看着身前将头低得只看到一个发旋的少女,“苏苏,方才你说的是真心话吗。”

  少女嗫嚅道,“我……”

  “郊个性倨傲,洪年少顽皮,若他们做了什么失礼之事,你毋需放在心上。”

  少女急道,“不会的,没有关系,我不会在意的!”当然要不在意,她现在也不过只是个小妃嫔,就是真介意难不成还指望你大义灭亲?

  好吧,虽然《封神演义》中纣王确实是为了妲己大义灭亲,但经过这段时日,她在他身上撞了无数个钉子之后,已经很清醒的明白了小说和现实的差异>口<

  帝辛垂眸不语,在苏苏的脚快要跪麻掉之后,终于动动尊腿进了寿仙宫。

  妲己忙殷勤的唤宫人备好酒水,两人一道落座。

  帝辛除了寡欲还寡言,因此苏苏和他面面相觑半天后,先开了话头,“这段时间,陛下又消瘦了许多,虽然政务繁忙,还是要注意身子啊。”

  帝辛支着额,难得露出一抹淡笑,只道,“苏苏为何都不出宫门?”

  “我……向来爱静,待在寿仙宫里就好。”

  “哦?可是殷洪不是说你一人在宫中寂寞,所以才常来陪你。”

  她期期艾艾道,“可是在宫中也没有太多熟识的人,所以也无处可去。”

  帝辛有趣道,“那方才郊和洪都同你说什么?”

  “说参加中春之月的欢乐谷的事,”苏苏道,见帝辛面色骤沉,不着痕迹地道,“二殿下一直都很热情的要苏苏询问你,何时苏苏也能参加欢乐谷的祭祀呢。”

  “荒唐!”帝辛霍然起身,“胡闹!洪当真这般怂恿!”

  少女仿佛被吓坏了一般,泪盈于睫,“怎么了……是,是苏苏做错什么了吗?”

  帝辛只面色沉冷的深深看了她一眼,拂袖离开。

  原地,一直低垂着头的少女扬起嘴角。

  既然要入朝歌,她事先怎可能会不知道欢乐谷?

  初次在玉琵琶那听到欢乐谷的风俗,她就已经深深的被震撼了!

  欢乐谷,准确的说,是商朝的国君们每年都要举行的一个大型……裸奔盛宴。

  是的,你们没有看错。是裸奔!

  商还残留着一部分母系氏族的痕迹,风俗向来彪悍,女性除了可以和男性一样继承王侯爵位,甚至也能拥有自己的封地和军队,除此之外,商朝的民众也多是单身信奉者。

不婚者甚众。

  即便是贵族,也多是为了政治联姻而结合,婚后,也多是男女双方各住不同的封地。

  由此,为了鼓励生育,不让王朝的子息微薄。

  君王们除了要操心国家,忧心战争,同时还要肩负起红娘的重任!

  每年中春之月,君王就会选出一个日子,官方指定一个封地,在这个官方指定的欢乐谷,令未婚男女聚集于此,裸身选择中意的对象,共结露水姻缘。

  是以那殷洪怂恿她向帝辛要求参加欢乐谷,这不是华丽丽的往他老爸头上扣绿帽子,只要是个男人,绝对不能容忍!

  知识小注解:

  古代有“欢乐谷”的遗俗,为的是解决未婚男女的性问题。周在商之后,周代时,也依然组织男女于桑林里“奔”。《周礼》规定:“中春之月,令会男女,于是时也,奔者不禁。”在一年中的某些特定季节,周朝官方就会指定某些地方作为欢乐谷,令未结婚的男女聚到此处,结识性伴侣,不必履行结婚手续就可同居。从考古发现,商周时代的坟墓,半数以上都是单墓,仅有一个商周人孤睡在坟墓里,很少见双墓或合墓的。这也说明当时结婚组建家庭的事例还不甚普遍,结婚也还不够普及。在一定程度上沿袭着原始社会时期的习俗,不婚或群婚,单身跟历史风俗有着关系。

  在后人眼里,商纣王的这种“裸奔”癖好是无法容忍的,纣王也因此成了淫荡君王的代言人(OTZ~)

不婚者甚众。

  即便是贵族,也多是为了政治联姻而结合,婚后,也多是男女双方各住不同的封地。

  由此,为了鼓励生育,不让王朝的子息微薄。

  君王们除了要操心国家,忧心战争,同时还要肩负起红娘的重任!

  每年中春之月,君王就会选出一个日子,官方指定一个封地,在这个官方指定的欢乐谷,令未婚男女聚集于此,裸身选择中意的对象,共结露水姻缘。

  是以那殷洪怂恿她向帝辛要求参加欢乐谷,这不是华丽丽的往他老爸头上扣绿帽子,只要是个男人,绝对不能容忍!

  知识小注解:

  古代有“欢乐谷”的遗俗,为的是解决未婚男女的性问题。周在商之后,周代时,也依然组织男女于桑林里“奔”。《周礼》规定:“中春之月,令会男女,于是时也,奔者不禁。”在一年中的某些特定季节,周朝官方就会指定某些地方作为欢乐谷,令未结婚的男女聚到此处,结识性伴侣,不必履行结婚手续就可同居。从考古发现,商周时代的坟墓,半数以上都是单墓,仅有一个商周人孤睡在坟墓里,很少见双墓或合墓的。这也说明当时结婚组建家庭的事例还不甚普遍,结婚也还不够普及。在一定程度上沿袭着原始社会时期的习俗,不婚或群婚,单身跟历史风俗有着关系。

  在后人眼里,商纣王的这种“裸奔”癖好是无法容忍的,纣王也因此成了淫荡君王的代言人(OTZ~)

苏苏在心中低叹,果然是受啊,实在是只美貌的受。

  “你此前,参加过祭典吗?”

  “没有。”

  他又道,“你,十六了吗。”

  苏苏无耻地柔顺道,“尚未足。”

  帝辛笑了起来,随后便是一阵不受控制的闷咳声,虚弱的摇手示意那些焦急围拢上来的宫人退下,他翻身仰躺着,抬手遮住眼睛,发丝柔软的依附在他颊边,只露出淡红的薄唇。

  “苏苏,你还喜欢朕吗?”

  不会是要她送死吧?

  苏苏谨慎地道,“嗯!我喜欢陛下,希望以后能一直侍奉着陛下。”所以别指望她会献身了。

  他没有说话,只是又开始剧烈的咳起来,大半天都没有任何回音。

  苏苏跪在原地,实在担心他会不会就这么咳着咳着直接给挂掉了。

  好半晌他终于止住咳,却半天都没有声响,四周静得连呼吸声都清晰可闻。一个须发皆白的黑衣巫师从帷幕后捧着兽骨至床幔前,恭敬道,“陛下。”

  帝辛道,“就是她吧。”

  苏苏内心震惊得双手捧颊,就是她?什么叫就是她?!

  僵硬地被宫人们挟起,继续架回寿仙宫去。出门前,只隐隐听到那巫师泣道,“陛下遭神罚多年,病气……”

  结合以往所知,莫非当年帝辛调戏女娲时,就当场被女娲给降下神罚,从此百病缠身,身体日益衰竭?

  但是……囧,她怎么也无法想象眼前这个自持冷静的帝辛去调戏女娲的样子,尤其那还只是女娲的雕像并非真身,他怎么看吧,都不像是有恋物癖的人。

  回自己宫中,苏苏躺在床上翻来覆去,良久之后,她翻身爬起,找出寐喜的翎羽……

  不知道那小家伙现在伤势如何了?

  思及临去前他那情动的眼神,苏苏手中不自觉攥紧了翎羽,为什么要看得这么清楚?眼下她的情况根本就不容她做下其他选择。

  这道理,寐喜自身也清楚万分,否则依他任意妄为的脾性,他便不会选择隐忍了。

  女娲的旨意并非能儿戏。

  否则苏苏待在后宫的这段时日,并不是没有机会逃出宫。

  但在逃出之前,她却必须要诱惑纣王一段时间,以此来应付女娲日后的盘查。因此现在的她,不得不诱惑纣王,但也不能使出浑身解数去诱惑他,努力让自己成为小红一段时日的过气宠妃,之后,才是她伺机出逃的好时机。

  对于寐喜,她也并非不明白他的挣扎,但此刻多余的感情对他们无益。她的处事作风向来理性,寐喜的欲言又止,她也清楚知道他的顾忌。

  若她诱惑寐喜,带她走,这并非不行。但最终,只会毁了他们。他有他的族群和利益考量,而她,从来就不是真正的妖,更何况中间还隔着女娲封神灭世的旨意,并非是他们所能抗衡。

……月光下,苏苏低头望着翎羽半晌,重新包好,封装。

  梧桐树顶,隔着水镜看着苏苏一举一动的少年沉默地撤去水镜,眼前顿时失去她的身影。

  指尖拈下一朵梧桐花,慢慢一点点碾碎。

  他毕竟……

  从不是凤凰。

  翌日

  苏苏近乎是被粗鲁的摇醒,啧,才放任这些宫人几天就通通欺她温软,如今越发放肆了不是。

  揉揉眼睛,才方睁开眼,她眼前就被金光刺得快飙泪。

  “先拿远一点。”苏苏努力在金光一片中瞅清楚,“那些是什么玩意?”

  “回娘娘,是您祭祀穿的礼衣。”宫人双手高捧着那盘金灿灿的礼衣倒退着跪下。

  祭祀?

  苏苏一脸云里雾里的细加盘问后,原来帝辛昨天大半夜将她招去是为了选定这次战争祭祀中的主祭。

  商王朝带着浓烈的母系氏族遗风,自先祖武丁起,主持祭祀的女性多是王妻,其中主持祭祀里最出名的女性便是妇好。她多次带兵出征,立下赫赫战功,并有着自己的封邑和庞大的嫡系部队,每年皆向自己的丈夫交纳丰厚的贡品。

  除此之外,妇好臂力过人,她的征战兵器为大斧,双斧近20公斤,同时还占据着最高神职的身份,是商数百年来最为传奇的一个女性。

  是以,商的女性甚至是男性皆推崇妇好,主持祭祀的女性人选,也是历代商王深思熟虑后,在妻子中慎重选择的。

  因此苏苏才彻底的懵了,她不会天真的以为帝辛已经被她给迷得死去活来活来死去,只能疑惑的接下礼衣等待祭祀。

卷三:妲己无道惑乱君王  第三章 酒池肉林(下)

  

  祭祀当天,春阳难得炽热。

  苏苏大清早天未亮时便被宫人唤起,迷迷糊糊地被套上重达五公斤以上的金饰,苏苏一口气差点没上来。艰难地指着身上披挂的黄金纹章和坠链腰带,“我要穿着这么重的玩意站一天?”

  宫人摇头,退开身子后迅速有两位宫人捧着目测至少也在5公斤左右的头饰,“娘娘,还有头冠未戴上呢。”

  苏苏面部崩溃,嘴角抽搐几下,“这些……全部都要?”

  “娘娘,陛下的衣饰头冠是您的两倍呢。”

  苏苏:“……”

  好吧,她现在平衡多了。

  商祭祀繁多,尤其是到帝辛这一代,根据历代商王的庙号排定祭祀时间。商每隔十日便要祭祀一个商王,成汤六百年天下,因此可以想象死去的商王们是多么庞大的数字,要完全祭祀一遍祖宗,需要整整一年的时间……

  苏苏想到帝辛那病弱的小身板,以及那恐怖的祭祀衣饰的重量,不由同情的感慨:

  末代商纣王,绝对是比谁都更深刻的体会到历史的沉重感啊。

  商尚没有普及化妆这一理念,既然被选为主祭,苏苏自然是能光艳照人就光艳照人。

  她用黛粉描长眼线后,双眉也用黛粉拉长,斜飞入鬓。

  命左右宫人去折了红花,将一盆红花捣烂成汁,装在半个巴掌大的小瓶内。同时令宫人取出最精细的米来,往内注入少量的水,使其沉淀,而后将沉淀后的米汁放在阳光下曝晒,时间紧急,只取沉淀下的极少量的汁水曝晒,约莫半个多时辰过去后,米汁已被晒干,只留下一层薄薄的洁白细腻的“粉英”。

  苏苏食指轻轻一按那层细细的粉末,极之满意。

  在轩辕坟中,由于没有现代的粉底,玉琵琶和寐喜又不分昼夜的蹂躏,苏苏最初几日面色发黄憔悴,玉琵琶更是痛心疾首。

  为了想到调解肤色的方法那段时间玉琵琶和她也没少折腾,一次偶然中,寐喜从现世带来米饭尝鲜,苏苏方猛然想起从前淘米时,手中经常会染上米粒的淡白色粉屑,和玉琵琶几次尝试,发现那效果竟也不错,于是这款简陋的粉底便应运而生了。

  可惜这些“粉英”现制的效果比较好,是以苏苏只能这般急急赶制。

  将桃红的花汁沾上些许轻轻点唇,手中的洁白“粉英”也往颊上和颈项细细涂抹,最后将花汁倒在掌心揉搓几下,小心地往双颊自然晕染开来……

  三分美貌,七分装扮。

  尤其苏苏深谙此道,知道该如何充分将自己的七分样貌发挥出十二分的美丽。一旁的宫人们哪里见过这般细致的妆点,少女见周遭的宫人们早已看呆在一边,不由璀然一笑。

真真是“白雪凝琼貌,明珠点绛唇”,羞煞后宫无颜色。

  时辰已到,她被迎上车撵,长长的礼衣后摆由数个宫人捧起,小心的不沾尘埃,一路往宗庙的方向而去。

  在她身后,为她垂首撩开车撵的宫人正是那日在朔日不小心窥到她真身的掌灯者,他极力克制着身体的颤抖,待苏苏的身影没入车撵后,指尖颤动着。

  妖孽祸国,国势危矣……

  车撵还未到宗庙,远远的,她便看见和她一般被打扮的金灿灿的帝辛站在祭台前。

  车撵停下时,一个有些脸熟的宫人上前为她撩开帘幔,苏苏经过时发现他低垂着头,浑身紧绷着,额上都是汗,好奇地偏头再看了一眼,今天的阳光有那么毒吗?

  车下早有奴隶伏跪在地,少女微不可见的顿了下,而后自然无比地踩着奴隶的背优雅下车,下车时一阵疾风拂过,她侧头撩起被风拂乱的发丝,描绘暗金章纹的黑底宽袖滑下,露出一截雪白的皓臂,她流转眼波朝帝辛投去娇羞的一瞥,举手投足间尽是风情。

  祭台下八百诸侯惊艳的望向她,此前曾听说此女乃是妖孽托身,如今细加看去,也却分不出个所以然来。四大诸侯中,西伯侯姬昌照例缺席,另外三侯已到。

  闻仲从她甫一下车便驱着黑麒麟调头行至帝辛身后,冷眼以对,从帝辛确立妲己主持祭祀之日起最反对的就是他,奈何帝王主意已定,不容更改。

  苏苏的视线只从闻仲脸上慢条斯理的移开,低眉顺眼的拢着袖走到帝辛身边,姜后原本和帝辛并立,见苏苏过来后朝她微微颔首矜贵一笑,殷郊和殷洪一道走到姜后身边,刚刚被帝辛解除禁闭的殷洪还朝苏苏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苏姐姐好。”

  姜后摸摸殷洪的头,朝苏苏道,“苏妃,今日的祭祀便劳烦你了。”

  苏苏低头乖顺的称“诺”。

  真是和乐融融的一家啊。苏苏明白这姜后也不是个省油的灯,此番是在敲打她呢。大婶,你放心吧,我绝对不想抢你的位子。

  祭祀开始时,帝辛身着绣满蟠龙纹的暗金礼衣走到高台前,身后早有奴隶将火把递给他。

  高台下铺着一层细沙,细沙之上堆满了易燃灌木,倒入膏油,帝辛迎风将火把投入高台,只听轰然一声,蓦地扬起两米多高的火焰。苏苏在猎猎焰火中走上高台,她身上的衣饰极重,头冠也沉重得令她只能竭力保持身体的平衡,小心翼翼的走上祭台。

  一片寂静中,苏苏开始育读祭文:

  挞彼殷武,奋伐荆楚。深入其阻,裒荆之旅。有截其所,汤孙之绪。

  维女荆楚,居国南乡。昔有成汤,自彼氐羌,莫敢不来享,莫敢不来王……

那祭文极长,但最要命的是……她压根就看不懂手上的甲骨文= =!所幸事先她将一些不认识的文字标出来,问明读音后再用简体拼音标注好。反正宫中关于她的妖孽之名已经传的沸沸扬扬,现在再多个文盲不识字的名头,也关系不大。

  苏苏忍着把头冠扔掉的冲动读了大半段的祭文,终于欣喜的看到最后一段,真是曙光啊!

  她扬声充满干劲地一气念完结束语,虽语音稍嫌娇柔,却极富有活力--

  商邑翼翼,四方之极。

  赫赫厥声,濯濯厥灵。

  寿考且宁,以保我后生!

  祭文念完的同一时刻,巫乐石磬之音奏响,乐舞奴隶们头戴狰狞的青铜面具,绕着篝火跳起祀神舞,同时雕刻着饕餮纹、云雷纹、蝉形纹、连珠纹的礼器如流水般被一一奉上。

  从祭台下走上一个黑衣巫师,苏苏认出是那夜在帝辛寝宫里见到的巫师。

  他手捧龟甲,在龟甲背面已事先钻出一些小坑。底下已有上百个奴隶被驱赶到一处开放的土坑前,商最野蛮最残忍的人祭摆上序幕。

  苏苏移开眼,周遭的王公贵族理所应当的继续观赏这场血腥的祭典。

  她想,来自文明世界的她,是如何也无法适应这蛮荒的时代。

  视线定格在湛蓝的天空,耳边传来利刃刺入肉 体骨骼的咯吱声,此起彼伏的惨叫悲鸣被宏大的乐舞掩埋,苏苏有一瞬间的茫然若失。

  究竟……她是为何而来到这个时代?

  究竟……这个时代可否会有她的容身之处?

  她不知道,也不知道是否能抗拒这场被强加的命运。于是只能狠心抹杀掉这一瞬间的茫然,努力朝着自己的目标前进。

  未来会如何,没有尝试过,谁也没有权利去轻易的下定论。

  她有足够的耐心,足够的狠心,去等待。

  屠杀完奴隶之后,巫师将龟甲置于熊熊燃烧的篝火之上。同时苏苏领着四个带着青铜面具的巫女下祭台。

  数个壮汉抬着一捆束为直立的茅草在铺满细沙的祭台前站定,苏苏站在中间,苦着脸小心跪地,她两侧分立一人。其中右侧的巫女手捧雕刻着连珠纹的礼杯,左侧的巫女手执盛满的苞谷酒注入她杯中,而后盛着苞谷酒的礼杯被小心递到苏苏手中。与此同时,最外侧的两个巫女开始击打着乐器唱着绵长而肃穆的祭曲。

  可惜,这对苏苏而言,无异是魔音穿脑。她顶着沉重的头冠起立,将酒洒在茅草之中。商人好酒,祭祀先祖之时自然少不了奉上大量美酒。他们认为,人间的酒是浑浊的,只有通过苞茅这种圣洁的植物和河流底部之细沙这种洁净之物将酒过滤去污,才能将清澈的美酒敬奉给天神和先祖,以示虔诚。

浇完酒之后,苏苏带领着其余巫师巫女们围绕着篝火边走边击打乐器,转上一圈后,重新回到原位跪下,接续方才的动作,将第二杯酒洒在茅草之上,但回程之时,她要带领着巫师们绕着篝火转两圈。由此类推,第三杯,转三圈;第四杯,转四圈;第五杯……

  崩溃了!

  苏苏咬牙苦撑,在浇酒过程中还要不住喃念祭词,念到尾句后,众人同声齐合,方才算告一段落。

  精疲力竭的终于撑至最后,最后一杯酒是由帝辛敬的。

  苏苏此刻已汗透重衣,几乎是步履千钧的走到帝辛跟前,将酒杯递给他。

  帝辛接过酒后朝左右一瞥,宫人们立刻察言观色,不着痕迹的挽着苏苏到宗庙后的大殿小憩片刻。

  苏苏全身几乎都靠几个宫人支撑着,昏昏沉沉的离开祭台,在经过祭台后方时苏苏只随意扫了一眼,便再也挪不动脚,抖着手一比祭台大后方的池苑,“这,这就是酒池?”

  宫人点头,“是。”

  “那,那……”苏苏终于见到传说中的酒池,这酒池比她想象中小了一些,不过上百米的池苑内被灌注了七八分满的美酒,也不能不让人惊叹。

  “苏娘娘在冀州或许未曾见过,这是历代盛放祭祀结束后的神酒的酒池。”宫人见她惊讶的样子解释道,他指着酒池顶部通向祭台的两条凹槽,“未免在祭祀中祭神的美酒四处溢流,因此便在祭台下挖出一条通往酒池的凹槽,将残余的酒引入池中。”

  近六百年经年累月的积蓄下来,酒池也一再扩建,便有了如今这般过人的面积。

  见到了酒池,苏苏就不免想到了肉林,她绕着酒池好奇的又研究了一会。从祭台的方向,隐隐传来的嘈杂巫乐已慢慢熄灭。

  祭祀快结束了吗?

  小憩了下头也没有那么晕了,苏苏让宫人将她再领回宗庙那,她倒不是想上祭台,只是想知道自己忙活了大半天,这次战争祭祀的神兆是怎样?

  才刚走到宗庙殿门,大老远便看见那巫师兴奋的举着那块从篝火中捡回来的焦黑龟甲,“陛下!陛下是吉兆啊!”

  苏苏不由感慨:大爷,你的眼力实在是太好了。烧成这样都能一眼看清。

  帝辛面上只微微勾唇,下祭台后他领着所有巫师朝天一拜,随后和巫师们一同走进祭祀的树林中。

  两个奴隶手中捧着被红布半裹的猪下颚骨尾随他,至林中最高大的神木跟前,帝辛亲手将猪颚骨挂于枝头,再同巫师们一拜,方结束这场祭祀。

  苏苏看到那片从头至尾披挂着无数猪颚骨的神木林,嘴角抽搐了下,不要告诉她……这些就是传说中的肉林。

  一个宫人突然行色匆匆的从嫔妃们所待的大殿那跑来,朝为苏苏领路的宫人耳语几声。

只见他面有难色的望了苏苏一眼,而后恭敬的走到她跟前一欠身,“苏娘娘,皇后有召。若您不愿意前去的话,您便在这里稍等片刻,我去通报陛下。”他入宫多年,毕竟此刻是奉了陛下的命令要带她休憩,若苏妃在他手上出了事,只怕陛下……

  少女只踌躇了下,而后道,“皇后娘娘对苏苏很好,既然她召我,也定是有要事,我还是去一趟吧。”

  那宫人见这新来的妃子如此天真,不由想出言相劝,但话到喉头却又咽下。得罪了皇后,在这后宫照样是死路一条,犹豫间……那少女早已随皇后身旁的宫人走了。他在原地左右游移了下,握拳大步往陛下所在地赶去。

  ------泪奔!写在作者留言中,还是有亲看不到要求史料啊,只能再贴上来了----

  帝辛“长巨姣美”(《荀子·非相》),“资捷辨疾,闻见甚敏;材力过人,手格猛兽”(《史记·殷本纪》)能“倒曳九牛,抚梁易柱。”(《帝王世纪》)帝辛名“受”(《竹书纪年》)

  综上,历史上的纣王文武双全,才思敏捷,美貌又怪力= =!

  各位童鞋!以后乃们记得看看作者留言啊!里面经常有我辛苦找的资料 >口<

  酒池:

  据古典籍的记载和专家考证:“古人祭祀时,将茅草扎成束直立,将酒从上淋下,糟留茅中,酒汁渗透下流,像神饮之,谓之‘缩酒’。或以为‘缩酒’就是‘滤酒’,即将黄茅、茅香等含有芳香类物质的茅草捆成一定的形状,用作过滤去渣。古人酿制出的醴(带糟之甜酒)、醪(浊酒,即汁渣混合的酒)等,经过这类装置过滤之后,不仅得到了清液(当时又称为沥酒),而且可以得到香酒。”其中,为盛祭祀后四处流淌的滤酒,因而铸造了“池”。

  肉林:

  肉林相传为祭祀所用,从古流传到现在的一些少数民族还能见到,在祭祀的树林里“神树”上挂着猪下颚骨,祭祀一次至少挂一只猪下颚骨。商朝信奉神权,一年中祭祀近百场,成汤天下近六百年,因此……囧,请想象那情景有多么宏大- -!

  另有一说,肉林是当时商的普遍风俗,商时生产力低下,是以在冬季来临前,广狩野兽,并将其肉悬挂于林上风干腌制(类似于腊肉)以渡过严冬。身为王室,提供所需的肉制品……说是肉林确实当之无愧。

卷三:妲己无道惑乱君王  第四章 砲烙之刑(上)

  

  本以为只是去大殿,想不到那宫人一路曲曲折折,去的竟是中宫。

  苏苏心中虽有忐忑,但却并不会太过担心。

  姜后向来以贤良淑德之名称著后宫,虽然她不会天真到相信这一点,但为了维护这个名声,姜后势必不会对她下明手,毕竟今天是祭祀之日,她还是在帝辛的眼皮子底下抢人,姜后的脑袋还没有被门板给夹过。

  也正因为如此,她必定是笃定了什么才敢这般光明正大的请君入瓮。

  苏苏撇撇嘴,若她今日拒绝了,想必日后姜后定会阳谋阴谋尽出的将她逼去,横竖都是要去,那倒不如趁着此刻她还在帝辛的庇护下走一趟,至少不让自己处于被动。

  至中宫,宫人扬声朝内殿报,“寿仙宫苏妲己候旨。”

  姜后传:“宣。”

  少女低眉顺目的随着宫人走进大殿,进殿后发现大殿内除了姜后之外,黄妃和杨妃也在左右。黄妃见到苏苏时不再有先前一口一个姐姐妹妹的爽朗热情,只是朝她点点头,“苏妃来了啊。”

  只因为主持祭祀,她竟成全民公敌了。

  少女难掩黯然的一一对她们下拜,拜完姜后却也没有出声叫她起来,只淡淡和几位妃嫔打量着她,“苏妃确实国色天姿呢。”

  少女道,“苏苏只是蒲柳之姿,难登大雅。”

  “哦?”尾音微微挑高,姜后面有哀色,“原本后宫自不容让外人进出,但而今江山社稷为重,只能……暂且违逆祖制。”

  她不明所以的抬头。

  只见帷幕如水波般一荡,一个束冠男子从屏风后缓缓踱出。他一身青色道袍外罩翡翠薄纱,丰神秀美玉面朱唇,眉心三光已开,未染尘色。

  玉琵琶的话隐隐浮上耳畔:凡修道者,经年吸收天地灵气,自毓秀钟灵。

  苏苏嫉妒地腹诽,也就是说,修道之人,虽然看上去都还年纪轻轻,其实搞不好个个都是爷爷奶奶辈的,只不过是无耻装嫩罢了。

  “日前,听闻王都南门出了个命理先生,不论是批命卜卦推演测天象,皆无遗漏。”姜后道,“今日这命理先生求见宫外,预言宫中藏匿妖孽,势将祸国……”说到这,她微妙的刻意停顿了下,看向少女,“苏苏,你可愿让先生一观?”

  “皇后你原来……早已认定我就是妖了?黄妃姐姐?你也是这样想我吗?”少女先是不敢置信的愣了下,渐渐红了眼眶,“我不是……还要苏苏说多少次,我不是妖!”

  姜后道,“本宫也不愿怀疑你,但关于苏妃的谣言已经传的满城风雨,有失体统。身居后位,本宫也必须将此事做一个了结,今日之事,实为洗刷苏妃你身上的污名,你毋需伤心。”

苏苏垂下眼,很遗憾,不管她怎么看,怎么都觉得她是在落井下石啊。

  姜后朝男子颔首,“先生,可否请你再转述一次?苏妃似对本宫有所误解呢。”

  “吾乃东海许州人氏,姜尚。”男子不卑不亢道,淡淡从少女身上收回视线--

  “吾幼访名师,秘授阴阳,善识妖魅。今宫闱妖气冲天,尚看破天机,愿巢妖精于朝野,灭怪静其宫阙。”

  苏苏在听到“姜尚”这两个字时已经石化在原地,对于这个名字,她自然不会陌生。

  姜尚……

  日后,她将会被他杀死,而帝辛的江山,也有一半毁于他手中……

  苏苏向来不是个善良的人,虽然在人祭时心有不忍,但更多只是兔死狐悲。此刻一个足以威胁她生存的危险人物横空出现,依她的性情,自然不会束手待毙。

  少女退后半步,那张如花娇颜楚楚可怜,“那……你的意思是,你也认定苏苏是妖了?”藏在泪眼下,是一片阴霾。只要一想到眼前这个男子,未来将会杀死她,苏苏不由蹙眉思忖着,能不能顺利在一切发生之前抢先杀掉他,截断这个历史。

  灵台突然一阵清明,一个声音刺入她脑中,“妖狐,还想着杀死我吗。”

  苏苏抿唇,此刻姜尚背对着她,只朗声和皇后对答。她的视线移到他背上,知道这次遇上的是行家,无法再蒙混过去了。

  姜后道,“那就请先生验证一二,也免去宫中人心惶惶。”

  苏苏的心提起来,不知道寐喜的障眼法牢不牢靠,若是被当场破了,她今天这条小命就交代在这了。

  姜尚领旨,他转身正对苏苏,“苏娘娘,请伸出你的右手。”

  苏苏缓缓伸出右手,姜尚只伸出两指轻搭在她腕上,由于他和她正面相对,因此苏苏清晰的看见他的指在她腕间只停留了几秒,双眼在她身上停了停,收回手退开一步。

  姜后道,“先生可有定论?”

  姜尚只稽首道,“回皇后,苏娘娘并非妖孽。”

  哎?

  苏苏惊讶的看他,随后宫外传来宣报,“王上驾到--”

  果然,终极BOSS总是要在任务解决的差不多时出场。

  姜后整整衣冠,起身接驾,同黄妃杨妃道,“陛下来得可真早呢。”

  苏苏没有作声,之前由于紧张没什么感觉,此刻心中松了口气,才意识到双脚酸疼得几乎不是她的。从入殿朝拜姜后之后,她便一直没有让她起来,现在……她就是要起也起不来了。

  帝辛匆匆入殿,发现殿内多了个陌生道人,一旁的少女低头伏拜,在他入殿之后盈盈抬头,眼中无声的在向他求援。

  “陛下……”姜后领着黄妃,杨妃朝他一拜。

“今日皇后这很是热闹啊。”帝辛抬手虚扶起姜后,转头望向姜尚,“这位道者是谁,为何求见皇后?”

  姜后道,“先生乃是东海许州姜尚,秘授阴阳,善识妖魅。妾观姜尚,才术两全,何不封彼在朝保驾?”

  帝辛不语,锐利的视线在姜尚身上梭巡片刻,“皇后说你有大才,那你告诉朕,成汤天下,还能泽庇几代子孙。”

  姜尚掐指测算推演,而后稽首道,“成汤基业将在陛下身上断绝,此后便是改朝换代,新王天下。”

  “大胆!”

  “放肆!”

  在场众人无不色变,饶是举荐他的姜后也气得指手相向,“好!好你个姜尚,如今我商汤国富兵强,四海臣服,八方诸侯无不归附!你竟出言相咒!其罪当诛!拉下去!立刻拉下去……”

  “慢着。”帝辛扬手阻止左右宫人,他双手负于身后,平静的看着姜尚,“先生的意思是:成汤六百年天下将在朕手上灭绝?是这个意思吗。”

  姜尚宠辱不惊,道,“是。”

  帝辛道,“既然如此,为何先生不另选明主,依然要留在朝歌。”

  “姜尚一则感皇王都城戴载之恩,报师傅秘授不虚之德。”

  帝辛勾起笑,“那便请先生看着,我商汤在朕手中必如日中天,四方朝拜者如云。而先生你,既然皇后说你有大才,我且给你一月之期,若一月之内,并无政绩,定将你五马分尸,曝于市井。你可愿意?”

  姜尚曰:“诺!”

  帝辛道,“姜尚听朕封官:官拜下大夫,特授司天监职,随朝侍用。” 姜尚谢恩,随后同传令宫人领衣冠。在和苏苏擦肩而过那一瞬,他宽大的翡翠外罩薄纱拂过她的颊,苏苏偏头避了避,随后他的心音在她脑中再度响起。

  “妖狐,这是我第二次饶你。第三次,我便不再留情。”

卷三:妲己无道惑乱君王  第五章 砲烙之刑(下)

  

  帝辛见少女突然煞白了脸,她依然保持着下拜的身姿,帝辛不由想抬手扶她起来,不想,少女却避开身子,越发低下头,“苏苏不敢。”

  帝辛见她对他使小性子,只摸摸她的头,将她往怀中轻轻一带,“为何不敢?朕都允你起身,你还有何顾忌。”

  苏苏顺势倒入他怀中,带着小女儿家的任性和委屈,大胆地道,“陛下……皇后姐姐还没有应允苏苏呢。从苏苏进殿到现在,姐姐都没有叫苏苏起来,苏苏脚疼得厉害……”

  姜后尖细的指甲瞬间掐紧掌心。

  杨妃喝道,“苏妃,你莫要恃宠而骄!”

  帝辛只冷了声,低头对怀中撒娇的少女道,“苏苏,你入宫不久,莫要放肆了。”

  虽然也语带斥责,却依然抱稳少女,未将她推开。

  苏苏将脸往他怀中一埋,细瘦的双臂勾着帝辛的腰,闷闷的说,“是。苏苏知错了……求各位姐姐原谅。”

  姜后宽厚道,“方才也是本宫疏忽,怠慢了妹妹。明日东伯侯进贡珍奇,妹妹可来中宫一道赏玩,选一样中意的,作为赔礼,带回寿仙宫可好。”

  苏苏没有答她,只偏过脸软软道,“陛下……苏苏累了……”

  帝辛凝眉,轻弹她的额头,责道,“苏苏,你太不懂事了。”

  苏苏单手捂住头,可怜兮兮的仰头看他,“痛!”

  帝辛低头看着这小东西,孩子气十足,却也不忍扼杀掉这般纯真的性情。只转过她的脸道,“对皇后再认真道一次歉。”

  苏苏依言而言,随后帝辛对姜后道,“苏妃年幼,不通世事。今后要劳烦皇后教会她规矩。”

  姜后银牙暗咬,只温婉淑良地含笑应答。

  与此同时

  朔日曾窥见苏苏真身的侍人踌躇良久,垂袖立于中宫之外。

  “我……我有要事,求见皇后……”

  是夜

  苏苏窝在大床上忧郁地抱头纠结。

  究竟那个真正的妲己给她留了多少个烂摊子要她解决?

  她只是很无辜的COS了犬夜叉,这有错么,她哪里知道会倒霉的和妲己长一个模样?更没想到那对COS的白毛耳朵和隐形眼镜会让她落入妖不妖人不人的抓狂处境。

  “妖狐,这是我第二次饶你……”

  思及姜尚临去前那句话,苏苏哀怨的将脸埋在软被里,看来他曾经见过真正的妲己,并和她接下不小的梁子,但为什么他又要两次放过妲己……

  眼前是一片迷雾……

  苏苏挑挑眉,睡前迷迷糊糊地掂量着该怎么借帝辛之手搞定他,省的每次见到姜尚总心惊肉跳。

  大殿内红窗半敞着,夜风卷起纱帘吹送一丝薄薄的凉意,伴随着夜风,屋内瞬间多了一个颀长的身影……

苏苏“喝”了一声,睡意给吓掉大半,“你是……”今夜月色份外皎洁,她轻易地认出来人,“姜尚?”

  “妲己,你入朝歌意欲为何。” 姜尚道。

  果然是熟人。苏苏决定还是老实道,“我是奉女娲娘娘之命入朝歌。”

  “女娲娘娘为何要让你入宫,身为妖邪,自当远离人间。”

  凸= =凸

  你以为老娘愿意入宫吗!如果不是女娲强迫中奖,她犯得着这么辛苦的在朝歌混。

  苏苏细声道,“抱歉……女娲娘娘的秘旨,苏苏不能私自泄露……”泄露了就直接被推到斩妖台咔嚓了。

  姜尚静静的看着她,月色斜照在他脸上,他的睫毛很长,在眼下拉着长长的阴影。

  苏苏被他仿佛洞悉一切的专注眼神看得不自在极了。

  姜尚平静的道,“妲己,下次我不会饶你。你修行不易,莫让我亲手杀死你。”

  他的口吻极平淡,却透着不容置喙的淡淡杀意。

  苏苏心一跳,“如果我说,其实我不是妖……”

  话未完,突然周身的气流仿佛被侵蚀了一般剧烈震荡了一下,气流以肉眼可见的形态四散溃退……

  “你还坚持你不是妖吗。”

  苏苏不用抬头也知道,障眼法已经被他给破了。那双琥珀色的眼瞳半掩着,她双手揪着尖尖的白绒耳朵,早该觉悟了,这副模样,怎么可能会有人信她……

  “你怎么……”看清苏苏的脸后姜尚表情僵了下,含蓄地道,“你似乎……年长了一点。”

  好吧,你可以直接说老的。

  所以她最讨厌古代,明明是青葱的26,在这里就直接被贬为大妈。20岁以上的女性就急速奔向大娘的队伍。

  最郁闷的是,那是个LOLI控横行的时代,就算是大妈,也曾经有粉嫩的LOLI期啊。

  “你不觉得这种成熟风韵的模样更适合我?”

  姜尚默默无语。

  我凸,又是一个LOLI控。

  苏苏刺探道,“你就……没有发觉我和往日有什么不同?”

  姜尚冷了脸,“莫要再施诡计,妲己,今日我言尽于此,日后我便不再容情。”

  苏苏:“……”

  她实在是比窦娥还冤啊= =!

  姜尚话毕就如来时般,乘着夜风消失在月色中。

  待他的身影消失之后,苏苏身上的障眼法重新恢复,她托着腮望着姜尚消失的方向,宫里有了这么个能自由进出后宫的男人,帝辛就一点也不担心头冠被染绿?

  翌日午时,却听闻帝辛于朝堂之上宣群臣近日一道在中春之日至山麓……

  至于朝堂政事,苏苏为何会知道的这般清楚呢?

  苏苏低头把玩着手中的龟甲,自然是因为帝辛派人至后宫传唤,准确的说,这次她和姜后黄妃皆收到帝辛的传唤,将在中春之日和帝辛一道……

设炮烙。

  炮烙?

  第一眼时,苏苏以为自己看错了,待令宫人重念一次后,还是炮烙。

  苏苏开始觉得帝辛真是……品味独特,炮烙朝臣就算了,还非要她们几个后妃参与现场观摩。而炮烙地点,就挑在欢乐谷附近,一边是惨叫,一边是呻吟……其实,帝辛大人你除了是个病弱受,

  LOLI控之外,还是个强S吧=口=!

  转瞬就到了中春之日,苏苏这天犹豫了很久,还是选择套一件素雅点的鹅黄长衫,只薄施脂粉,随意戴上一串珍珠抹额再无其他。既然是到那血腥杀戮之地,自然不想穿那些正红艳紫的颜色,浓妆艳抹。

  谁想,到场后,发现除了她之外,姜后黄妃皆是鲜丽抢眼的正红艳色,隆重登场。

  苏苏低头看看自己的服装,好吧,虽然现在气势没压倒她们,至少……至少还可以安慰自己青春逼人吧。(你真无耻……)

  帝辛瞥了苏苏一眼,摸摸她的头,对身旁的宫人扬起手。

  少顷,一个巨大的炭盆被数个宫人抬至山腰。以山腰为界,以下,是所有朝臣所聚之处,以上,由帝辛和妃嫔占据。双方的距离隔得极远,中间又夹杂着密密麻麻的宫人侍卫。是以,除非帝辛亲自走出,否则朝臣皆看不清他们。

  苏苏在来路上隐约望见今日到场的朝臣神情颇为轻松,甚至还有几分于往日不同的惬意愉悦之色,不由感慨这个时代血腥和暴力之普及,令人理所当然视若无睹。

  炭盆内火焰被加旺之后,其上数枚被烧得通红的铜柱铜板交互相错,呈格状,铜柱之上似乎被涂了油脂,滋滋有声,苏苏移开眼望向对面山头,心痛的扼腕,为什么欢乐谷设在山的另一头,她看不见看不见啊。

  从她的角度,仅仅能看见排着长队的青春躁动的少年少女们相互含羞低头,走入欢乐谷。先前望见这一长溜参加欢乐谷的队伍,帝辛面有欣慰之色,苏苏自然能明白,身为国君,预见江山未来会子民昌盛的喜悦……

  掩面,苏苏只能羞愧并没有古人的豪迈奔放啊。

  手上突然一凉,帝辛将手覆在她手上,轻拍了拍。苏苏忙心虚的飞快将眼神从欢乐谷收回来,乖乖的眼观鼻鼻观心。

  帝辛勾起嘴角,将手收回去。

  两旁的宫人并肩步出,站在炭盆前大声宣读朝臣的名字,第一位朝臣是个白发老臣,他未有任何侍卫押解,径直走向那灼热的铜格,苏苏抿紧唇,看着他自动自发的在烧得殷红的铜柱前停下……

  伸出手……

  迅速的从袖下取出一把象牙筷和肉片,开始烤肉!

  苏苏的脸瞬间化为一个大大的“囧”字!

  随后宫人继续宣读数位重臣的名字,随着原地朝臣的数量减少,露出先前被掩埋在人群中的一席肉圃,其上密密麻麻的盛放着丰厚的肉片肉排,右端则整齐的列着镶金嵌玉的象牙筷。

商逢战前振士气,战后庆军功,祭祀完鬼神之后,君王常会设炮烙,以宴群臣,在另一方面而言,此刻是君王和朝臣距离最近的时刻。不商国事,同欢共乐。

  宫人按照品阶来宣念,当先几个重臣可以先食,其他朝臣慢慢一个个加入。

  苏苏左手托着惊掉的下巴将它淡定的按回去,周遭已有宫人陆续将烤好的鲜嫩肉片如流水般运上来。除了肉之外,又怎么能少了酒?

  商人好酒,喜以酒佐餐、聚众豪饮,此刻自然也少不了运上大批美酒。

  第一轮朝臣亲身取食,第二轮宫人已从山脚起,自上而下铺上一层上等锦缎,锦缎在这个时代是矜贵之物,足见帝辛奢靡。

  于朝臣座位之上,又加铺一层檀木,供人跪坐。

  朝臣分两列整齐跪坐,身前的矮几上已摆上烤肉和美酒,宫人穿梭不停,其后又分别有两个奴隶,若他们想取用什么,便吩咐奴隶们。

  帝辛起身,与众臣同聚。

  苏苏方艰难的转头朝黄妃问道,“这,确实是那啥的……炮烙?”

  黄妃眼也不抬,“自然。”

  苏苏:“……”

  好吧,历史还要给她多少惊喜,原来纣王设炮烙……还能是场烤肉宴?!

  作者有话要说:重申,这是篇颠覆文,就是真中带假假中带真。不过上文中炮烙的另一个意思,确实不是我瞎掰的。但这并不是说,帝辛那个时代就没有炮烙,我文中其实也有粗略提醒过,这是个蛮荒的奴隶时代,我找史料时,商朝的一些酷刑比炮烙更残酷的比比皆是,看得人瞠目结舌……嗷嗷,还是我们社会主义好啊!

  另:重申一遍,文中的人设背景源自于封神演义,所以一些称谓和服装乃们去找那个明朝的原作者吧,我木有法子 ><

  而颠覆,则是我在查找对比的史实,把觉得有趣的反差挑出来,穿插而入,所以这篇颠覆文,既源自于原著,又参考部分历史- -老子当时脑袋一定是被门板给夹了!怎么自找苦吃!

卷三:妲己无道惑乱君王  第六章 火烧琵琶精(上)

  

  持续至傍晚,宴会终于即将结束。

  “苏妃,”在结束的当口,黄妃突然亲热的拉着苏苏的手,“从前听哥哥说起,冀州苏护之女国色天香,能歌善舞。宴之将近,今日妹妹能舞一曲助兴吗。”

  苏苏温顺道,“只是谬赞,难登大雅之堂。”

  姜后端起身前的酒杯只浅浅啜了一口,道,“苏妃过谦了。往年杨妃一舞也风姿绰绰,本宫还未见苏妃舞过。在冀州声名远扬,想必也有过人之处。”

  两人不约而同,全点中冀州……

  看来她们从未停止过刺探怀疑,少女垂眼,羞愧道“苏苏舞技粗鄙,还是不贻笑大方了。”

  内心抓狂,她除了初中年少无知报过了舞蹈班,学了些最初级的印度舞和孔雀舞,已经十几年未跳过舞。舞步全部忘光之后……咳,腰身也僵硬了,连最基本的下腰劈腿都是久远之前的事了,最重要的是! 她压根就不知道商流行跳什么样的舞,难不成让她自由发挥的跳HIPHOP,练太极,甩瑜伽?

  那估计帝辛会丢脸得当场颜面崩溃吧= =!

  姜后面上温和,语中强势,“怎么了,苏妃可是不愿为本宫一舞?”

  后宫之主施威了,就是“是”,也要说“不是”了。

  苏苏双眼在朝臣之中寻找帝辛,希望能及时找到救兵。不想,飘忽的视线,下一瞬便看到了人群背后的姜尚。

  他双目疏离,对上她的视线后也只是平静的回望,没有避开。

  苏苏不折痕迹的收回眼,硬着头皮对姜后道,“既然皇后和黄妃姐姐坚持,苏苏也只好献丑了。但是,但是……能否请陛下也一道……”尾音羞怯不已的消音了。

  黄妃犹豫了下。

  今日主动挑起歌舞,是因为传说中,苏护之女在前往朝歌的路上被妖孽所食,偷梁换柱。但见她主动提及要让帝辛也一道观舞,借花献佛……

  姜后却是立刻令宫人请帝辛,只道“苏妃要为陛下献舞。”

  苏苏深知今日单凭自己是过不去了,她朝姜尚的方向又恨恨投去一瞥,也不知道她是哪来的好运气,好不容易走了个闻仲,现在又来了个姜尚,霉运没完没了了都。

  黄妃道,“妹妹,可要为你准备舞衣?”

  苏苏道,“谢谢黄妃姐姐,不敢劳烦了。”就是劳烦了也没用,这荒郊野地的,从哪里蹦出一件舞衣来,她自然不会把黄妃的客套话当真。

  “那苏妃还有什么需要准备?”姜后倒是娴雅大方的道。

  苏苏摇头,借着拢袖的姿势左手深探入宽大的衣袖内,勾起绑缚在手肘的锦囊,找到翎羽,幸好她今日有备无患……

轩辕坟

  “怎么了?”

  玉琵琶奇怪地看着寐喜突然翻身而起,仓促欲入现世。

  寐喜头也不回道,“苏苏那个麻烦的家伙出事了。”

  玉琵琶以袖掩唇,“倒是老久没见到她了,去瞧瞧我们的训练成果也好。”

  帝辛随宫人到场时看见少女正垂首站在中央,他每次见她,她几乎都是低着头,以一种异常顺从和羞涩的姿态面对所有人。

  即便是几次少见的任性使性子都是以一种弱者的姿态,向他祈求怜爱。

  也或许,弱者是她的保护色,是她祈求强者庇护的生存方式。这样甘愿扮演弱者的女人,在历代领兵征战强势争夺封地的后妃中是第一个。

  不可违言,身为帝王,帝辛骨子里同样深埋着大男子主义,他好战好斗,过于强势与他相当的女子他并不算喜,也见得太多了,这样一个一心依附于他以他为主宰的女性,加之美貌乖顺毫无威胁性的纯真,对他而言无疑也极为新奇而富有吸引力。

  “陛下……”少女知道帝辛来了,朝他一拜,“陛下,可愿看苏苏一舞?”

  帝辛道,“朕也是第一次知道苏苏善舞,此前倒是藏技颇深。”

  “苏苏技穷,有杨妃姐姐在前,哪里敢献拙。”

  黄妃豪爽地笑道,“妹妹在陛下面前就不要过谦了,现在陛下已经到了,妹妹能否一舞了?”

  苏苏道,“可否再等片刻,待日落山麓时再舞?”

  黄昏,又称逢魔时刻。

  苏苏隐在衣袖内的手紧捏着的翎羽,狂打SOS:快来救人,不对,快来救狐狸啊~再晚个几步就回来收死狐狸吧。

  突地,指尖翎羽一烫,玉琵琶的心音悠悠传来,“来了来了,我和寐喜都到了。”

  苏苏望了望天色,一轮圆胖的红日正摇摇欲坠的勾在山头……时间到了。

  苏苏用尽可能慢的脚步挪到悬于山前的一片平坦之地,同时在心中用尽可能快的速度精简描述了当前情况。那边沉默了一下,这次是寐喜的声音传来,“今日刚好玉琵琶在,她来帮你。”

  “怎么帮?”苏苏努力保持蚂蚁爬拖延时间。

  “稍安勿躁,我就来。”玉琵琶明显自信爆棚,突然她惊讶的“咦”了一声,“你那边有术士!”

  苏苏双目从底下群臣中掠过,第一时间锁在姜尚脸上。

  她看着他,他的眉目自玉琵琶和寐喜到场后就变得凝重起来,想必也发觉有妖邪侵入会场。

  苏苏犹豫着,要不……让玉琵琶和寐喜回去吧,这姜尚道法高深,不知他们二妖联手能不能对付的了他。

  “来都来了,别太担心,指不定他还不是我们的对手”玉琵琶道,“更何况,我只是附身,不会冒险靠近的。”

“附身?”该怎么让她附上。

  “你放松身体,不要紧张。”玉琵琶低声道,“暂止住呼吸,口鼻微张,保持心境平和,然后接纳我的元灵……”

  苏苏迟疑了下,按玉琵琶的步骤一步步做下来……不过须臾,一股阴寒之气突然自口鼻灌入,身体的主控权一瞬间就被夺取,苏苏此刻仿佛是第三方一般,能思考却不能说也不能动。

  此处靠近山崖,山风强劲,帝辛只见她在强风下微微颤了颤身子,回身再朝他一拜,倏地一震袖,霓裳摆动,绣带飘扬。

  她双臂随着身体的韵律节奏缓缓舒展,锦绣裹纤腰,不盈一握的娇柔,柔软的勾脚,折腰……

  随着舞动,一开始的生涩之感消褪后,苏苏只觉四肢百骸仿佛有了自主意识般,渐渐涌起似有若无的熟悉感。附身于她的玉琵琶微微惊讶,遂将她身体的主控权释放了一些,苏苏和玉琵琶俨然默契十足的相互呼应,将肢体语言发挥到极致……

  芙蓉面,流目盼,巧笑倩兮。

  少女一颦一笑间揽尽风华,轻轻裙裷不沾尘,袅袅腰肢风折柳。如牡丹初绽蕊,刹那间吐露芳华……

  “果真不负盛名!”在一片惊艳的寂静中,帝辛抚掌而笑,“皇后,这倒是人间罕见的曼妙舞姿,是我朝歌之宝啊。”

  姜后自苏苏起舞的那刻起视线便未再停驻在她身上,听到帝辛此言,姜后贤良地道,“苏妃善舞之名不假,不过岂足稀奇,也不足真宝。贤人有云,贱物而贵德,去谗而远色,此国君自省之宝也。若所谓天有宝,日月星辰;地有宝,五谷园林;国有宝,忠臣良将;家有宝,孝子贤孙。此四者,乃天地国家所有之宝也。”

  姜后话刚落,立有朝臣揖道,“皇后贤淑大才也。”

  苏苏翻了个白眼,帝辛不过一句戏言,你们这般轮番较真作甚,不是给人家添堵么。

  谁料现世报来得这么快,下一刻便有三位朝臣同时出列,将她列为重点抨击对象。

  “臣执掌司天台十数载,为保国安民,靖魅除妖,以隆宗社事:臣闻国家将兴,祯祥必现;国家将亡,妖孽必生。臣元铣夜观乾象,见怪雾不祥,妖光绕于内殿,惨气笼罩深宫。”

  “妖魅惑人,陛下躬临大殿,前有闻太师,后有终南山云中子见妖氛贯于宫闱,特进‘巨阙’,镇压妖魅。臣和司天官商讨数日,觉此事不可谓不险恶,自苏妃入宫之后,异事连现宫阙。臣等不避斧钺,冒死上言,稍尽臣节。如果臣言不谬,望陛下早下御音,速赐施行。臣等不胜惶悚待命之至!谨具疏以闻。”

  施行……施行什么?

  苏苏面部抽搐一下,她还什么都没来得及做呢!

  帝辛垂眼看着惶然无措的望着他的少女,淡淡地道,“卿言之甚善。然云中子进剑除妖一事,已证实苏妃并非妖邪,今日缘何又言妖氛在宫闱之地?”

  “陛下,”姜尚双目锁住苏苏,平静地道,“在座正有妖邪,臣愿为陛下分忧。”

卷三:妲己无道惑乱君王  第七章 火烧琵琶精(下)

  

  苏苏心一紧,用心音对玉琵琶道,“你快离开这里,这姜尚不是个善茬。不好对付。”

  玉琵琶道,“如今我只是附身于你,要退倒是可以,但他若要对付你,我和寐喜一走,留你一人岂不是任他宰割,”她停了停,女王气势十足道,“更何况!胜负未分,怎知死的不是那老道!”

  苏苏额上爆出黑线,因为他老人家是这部封神的主角啊!主角的含义就是不论单人PK的战斗力有多弱,挂掉多少次,但生命力愣是比小强更强韧的最后大赢家。

  好吧,虽然……她比玉琵琶更希望能早日干掉他= =!

  “卿有何法除妖。”帝辛道,同时不动声色的单手将拉着他的衣袖忐忑的缩在他身旁的少女往身后一带,“妖氛之说流传甚久,苏妃也饱受其害,今日是最后一次,若然仍是证明苏妃并非妖邪,今后自不必再提妖氛宫闱之事,违者当诛!”

  见天子已然生怒,语中竟是动了杀意。原本正想借此事再奏天子的朝臣皆噤声,不在此刻捋虎须,姜尚色不变,只不卑不亢的稽首道,“臣愿请命。不知,可否请苏妃娘娘伸出右手,让臣一试。”

  少女闻言小心翼翼的从帝辛高大的身子后探出头来,嗫嚅道,“又看右手?上次……你上次在皇后姐姐那里,不是已经看过了吗,那时你还说我不是妖怪呢。”

  帝辛平平扫了姜后一眼,握住苏苏纤细的右腕,低声道,“苏苏,这是最后一次了,今日之后,没人会再以妖邪之名欺你。”

  “但是……如果以后还是……”她迟疑的咬着下唇,止住话。

  “不会,”帝辛放柔了语调,道,“今日之后,朕不会再让任何人以妖邪之名如此欺你。”

  苏苏在心中冷静的吐槽:但如果是其他的名义,你会酌情考虑是吧。

  面上却保持依赖的望着他,而后信任的朝姜尚伸出右手,浑身的肢体语言都散发出:陛下,我是相信你,我是为了你才愿意伸手的哟!

  姜尚眼角不着痕迹的抽搐了下,对于一个隐约窥见苏苏甲醇真面目的人而言,姜尚的忍功已经不可谓不高了。

  玉琵琶道,“我且与他斗上一斗!”

  苏苏心中的不祥之感却在此刻攀升到最高峰,“不行!玉琵琶你快走!”

  心念流转之间,姜尚一把扣住苏苏的脉门,运上丹田中先天元气,双目蕴蕴含光,钉住了苏苏。

  同时,玉琵琶微一蹙眉,姜尚所触之处骤然成冰,寒气如练,顺着他的手往上攀爬!

  位于中间,同时承受二者斗法的苏苏却是苦不堪言,在场众人只见少女在姜尚触到她右手的瞬间惨白了脸,勉力忍耐了几秒,便忍不住痛呼一声,身子无力的倒下……

帝辛忙将她拦腰抱住,少女在他怀中星眸半阖,呼吸紊乱,身体止不住微微颤抖,却是痛到了极致。

  “姜尚。”帝辛冷厉的转向仍紧扣苏苏右腕的姜尚。

  姜尚道,“陛下,臣已把住那妖邪的脉门,此刻(19lou)这妖邪附身在苏妃之上,是以臣在与她斗法之际,难免波及苏妃。”

  玉琵琶发现此刻苏苏的情势不妙,方意识到此刻的苏苏是服了玄丹,没有妖力的废材狐狸精,身体自然也无法负荷他们的激烈斗法。

  暗处的寐喜察觉到苏苏这边情况危矣,遂要现身助玉琵琶一臂之力,却听玉琵琶心音传来,“寐喜!你不要过来,此刻并非你的现身之时,莫要仓促在这姜尚面前曝露出你的气息,日后待你我从长计议。”

  言谈之间,玉琵琶同姜尚又斗法数轮,此刻最无辜的受害人当选苏苏,她十指微颤着,可怜兮兮的抓紧帝辛的衣襟,缩着肩膀,梨花带泪道,“陛下……痛,好痛……”

  帝辛搂紧哭得抽抽噎噎,小脸煞白的少女,对姜尚喝道,“若是此次验明苏妃并非妖邪,朕即刻将你处以剖心之刑。”

  姜尚平静道,“诺。陛下。”

  位于二人斗法的中心,顷刻间,苏苏周遭的气流突然震荡了一下,玉琵琶心知不妙,她身上的障眼法在他们二人的冲击之下,开始渐渐崩溃了……

  在战局之外的寐喜捏紧双拳,竭力克制着冲入场内的冲动!

  苏苏只觉吾命休矣……众目睽睽之下,障眼法在这当头被击溃,这不是存心要置她于死地!思及此,她在帝辛怀中不由怨怼的看向姜尚。

  她同他往日无怨,近日无仇,就非要这般步步紧逼?

  四目相对,却见姜尚眉目似乎波动了下,速度快的几乎让她以为方才只是场错觉。

  眼见苏苏身上气流的波动越发剧烈,近乎到了肉眼可见的程度,原本正全力和姜尚斗法的玉琵琶低咒一声,下一秒,却是毫不迟疑的卸下所有防御,直接从苏苏身上撤出元灵,硬接下姜尚的攻击。

  苏苏心一提,猛然咬紧唇,在心中大声唤道,“不要!玉琵琶!”

  电光火石之间,姜尚动作如飞,在玉琵琶还未完全脱身之时凌空画下符印镇住她的元灵,随后放开苏苏的脉门,隔着衣裳前心用符,后心用印,锁住玉琵琶的退路,左手捏指成诀,化作一道剑光刺入玉琵琶的四肢!“妖孽!还不现身!”

  “啊啊啊--”

  一个尖锐到几乎能刺破众人耳膜的尖叫响起!

  只见帝辛怀中的少女周身突然腾起一团黑气,有如实质般在空中隐约汇聚成一个风姿绰绰的女子的剪影,胆小的朝臣甚至被吓得当场厥过去……

  “妖怪!”

  “原来真有妖怪!”

  少女似乎被吓呆了,只知道怔怔的盯着那团黑气。

  那妖怪放声大笑,张狂肆意道,“冀州苏妲己果真是个绝色佳人,可惜也是个没趣的主!老娘附在她身上这段时日可算玩腻了!姜尚是吧,要么你就当场毁了我的元神,否则今日之仇,改日我定要十倍百倍的回报在你身上!”

  姜尚只充耳不闻,冷静的阖上眼,双掌相对!

  隐隐风雷之声响起,自他掌心之中霍然腾起一团烈火,火焰如蛇般爬升扭曲,须臾之间,竟形成一条火绳,锁住玉琵琶!

  刹那轰然一声巨响!玉琵琶被烈焰围身,逃出无门--

卷三:妲己无道惑乱君王  第八章 群妖赴宴(上)

  

  有些故事还没讲完那就算了吧。

  人有时候,就不应该那般去较真。

  可是这些道理,她后来才琢磨明白,于是狠狠跌了个大跤,演出一场讽刺的鱼龙变。

  三昧真火!

  烈焰围身,玉琵琶瞳孔紧缩,如何也料不到今日会葬身于此。

  冲天火光之中已看不清玉琵琶的身形,但见平地突起一阵狂风,风随火势,须臾时燎彻天关;火趁风威,顷刻间烧开地户。此刻天色已暗,如墨天幕内隐现电光,姜尚偏头朝帝辛微微颔首,“请陛下和众妃速速回避,臣将引下雷霆。”

  只见他二指捏诀,指尖直指苍穹!

  一道滚雷轰隆炸响,破开云层,猛然往被三昧真火绕身的玉琵琶生生劈下!

  同一时刻,帝辛发觉怀中的少女身子僵了僵,他低头望向她。

  苏苏勉强挤出一抹笑容,别开脸,“陛下……我,我害怕。”

  帝辛紧了紧双臂,将她越发揽紧。

  少顷,风收火止,烟雾消散之后,原地现出一面通体剔透的玉石琵琶来。

  姜尚敛目道,“陛下,此妖已现出原形。”

  一旁的宫人三三两两战战兢兢的靠近,而后小心翼翼的捧起那面琵琶,疾步献给帝辛。

  苏苏怔怔盯着帝辛手中被打回原形的玉琵琶,原本她以为,这些妖怪于她而言,不过是一个急欲摆脱的梦魇……她如何也想象不到,如何也想不到玉琵琶竟然会为了她……落得如此下场。

  仿佛有一把冰冷的火从心底燃起,通体生寒,却意似油煎。

  姜尚……纤长的指甲掐入手心,温顺胆怯的双眼背后强抑下滔天怒焰,她的视线在他面上游移一圈,最后定格在姜尚的咽喉,却是苏苏第一次认真动了杀念。

  莫论是妲己的因素,即便是站在身而为人的角度,她已选择了站在寐喜玉琵琶这一边,此次她于情于理于公于私,都非除姜尚不可。

  “陛下……”少女拉着他的袖子小声央求道,“这玉石琵琶好生漂亮,苏苏也粗通些音律,那个……可不可以,将这琵琶装上丝弦,让苏苏试试这玉石的音质如何,今夜弹奏给陛下听?”

  帝辛道,“这般妖物本就该当场折毁,留在身边恐日久生变。”

  少女不甘心的撅起嘴,“可是它害了我这般久,苏苏以后也要天天弹它作为报复。”

  帝辛垂眸瞥了苏苏一眼,“莫再任性,还嫌自己的祸事……”

  话未落,突如其来的浓烟伴随着骤起的怪风笼罩住这方圆数十里处!

  帝辛直觉伸手想去拉少女,少女却似脚下不稳,身形摇晃了下,错开了他伸出的手。

“陛下!”

  少女惊呼一声,下一瞬雾气突然加重,原地便瞬间失去她的身影。

  且不说后来苏苏将玉石琵琶偷放于摘星楼上,采天地之灵气,受日月之精华,数年之后,返本还元,重新掀起一场灭世热潮。。

  此刻,烟雾深处,寐喜拉着苏苏的手一路疾驰,他面容沉冷至极,双目赤红,单手横抱着这面玉石琵琶,一身掩盖不住的浓重煞气。

  苏苏张了张口,想说什么,却又不知道此刻还能再说些什么,半天只能憋出一句,“玉琵琶她……是否还能再救得回来。”

  寐喜道,“此事你无需插手。但是苏苏,我也有一事要唤你。”

  苏苏迷惑的转过脸,“什么事?”

  寐喜沉默了片刻,道,“你……此前和姜尚可有瓜葛。”

  “怎么可能!”苏苏哀叫一声,可转念又想起她是没有,可是真正的妲己有= =!只得又讪讪的补充,“我想起来了,好像……好像有那么一点点。”

  “这样吗。”寐喜移开眼,没有再开口了。但苏苏觉得他抓着她的手的力气隐隐又加大许多。

  苏苏只佯装不知,道,“玉琵琶她……真的没事?”

  “三昧真火毕竟非凡火,玉琵琶的内丹受损,元灵也被击溃,”说到此,寐喜眼中煞气更浓,“皇城内的摘星楼位于朝歌之眼,汇集整个商汤天下的运势灵气……”说到此,他顿下来,只道,“日后我会潜入宫,将玉琵琶的原形置于摘星楼,待她藏身摘星楼吸收了天地灵气日月精华,或可在五年后归来。”

  “我来,”苏苏停住脚步,“寐喜,让我来。”她委实不愿意再让他冒险。

  寐喜斜睨她一眼,“你还嫌自己如今不够打眼吗?”

  苏苏忧郁的抱头,“没有关系,我如今还算受宠,努力点撒娇打混,帝辛会应允我去摘星楼奏琴,到时候我就伺机把玉琵琶也带去,藏好些就可以了。”

  寐喜沉吟了下,苏苏忙轻摇着他的手,“好寐喜,我真的没有问题,你就当是给我个表现的机会。再说,现世中除了玉琵琶,只剩下你可以照应了,既然于我是件方便办成的事,寐喜你就不必再冒险入宫了。今日之后,帝辛一定会让姜尚留守宫中,以镇妖邪。到那时……”

  “若是被其他人发现你将玉琵琶带入摘星楼……”

  “真的不会有事,再不然,我就光明正大求帝辛让我带着玉琵琶上摘星楼奏琴,也是可以的。好寐喜,你就别让我担心好吗。”苏苏将尾音捏得又酥又软。

  “你……你说的是什么话!”少年窘迫的别开脸,不习惯道,“怎么说话凭地肉麻。”

  苏苏将脸凑近他,故意娇滴滴地道,“寐喜,你就从了我吧~”

他不自在地将苏苏的脸推开,喝道,“你又在胡说什么!”

  苏苏也不插科打诨了,只退开了身子,郑重地道,“寐喜,我知道你不放心我。相信我,真的没有关系。这次玉琵琶的事……全是因我而已,无论如何,我决不希望你有任何意外。”

  寐喜怔了怔,终于妥协的让步道,“好吧,若你这般坚持的话。如今宫中妃嫔和庙堂朝臣皆针对你,你……且小心就是。若是一有状况,切记要第一时间告诉我。”

  “我知道。”

  少年偏头望着她姣好的侧脸,边拉着苏苏的手漫无目的走下山麓。

  “还有什么事吗?”突然这样看她。

  寐喜迅速转正脸,“没有,没什么事。”随即又恶声恶气道,“若是看你也是因为最近你又老态了许多!大娘,你该好好保养身体了!”

  你这个死小鬼……

  苏苏额上爆出青筋!

  凭你这种死要面子爱逞强的个性,哪个伟大的女性能胸襟宽广的接受你。

  她不着痕迹的伸手摸摸自己的眼角,非常好,一点皱纹都没有,而后慢吞吞的回眸朝寐喜冷冷一秀自己的眼白,不和他计较。

  两人便奇异的沉默下来,在寂静的山麓中只听见彼此浅浅的呼吸声。

  “你要带我去哪里?”又走了半晌,望了望天色,月上中天。若是她再不回去,待明日她毫发无伤的出现时怕是会引起众人的怀疑。

  寐喜抿紧了嘴,他想要和她在一起,更长一点的时间,哪怕多一点也好。

  “寐喜?”

  不想放她回去,他只口气恶劣地道,“叫什么啦,还有事情没知会呢。”

  苏苏道,“什么事?”

  少年滞了下,道,“轩辕坟里的妖怪们想你了,希望你能早日归来。”

  苏苏“哎?”了一声,她走之前,和这些妖怪的交情有这么好吗。

  寐喜却蓦地想起真有一事,心情顿时激越起来,“今年正是九百九十九年一度的帝流浆,苏苏,或许玉琵琶不需要五年就能归来!”

  这是他第一次撞上九百九十九年一度,出现在七月十五这夜的“帝流浆”,只一夜的修炼便相当于吸取千年的日月精华,此前他曾经和玉琵琶算过,此次帝流浆的降落之地正是王宫,到时苏苏或也能借着帝流浆重新恢复法力。

  苏苏却委实不知什么是帝流浆,只能郁郁的不懂装懂,也作出一副欢喜状,“真的吗!我好高兴哦。”

  寐喜道,“七月十五那夜,势必有不少妖怪同去王宫,你记得那夜要等我,别被其他妖怪给采补了去。”

  苏苏乖顺地点头,“好的。”

  寐喜在原地又拖拉了一阵,直到感应到姜尚快要破解了他的迷障,追踪到此地后才粗鲁地拉着苏苏往回去的路上走。

  夜极深,苏苏一路跌跌撞撞的跟在寐喜身后,突然脚下一绊,苏苏猛然往前一栽--

  “啊……”喉中的惊呼还未出口,腰间一紧,下一瞬,她便被寐喜勾住腰拉入怀中。

  少年的胸膛很结实,苏苏的鼻子撞到他硬邦邦地前胸,她不由哀叫一声,捂住鼻子想抬起头。突然脑后一沉,寐喜一手揽紧她的腰,另一只手按住苏苏的脑袋,重新将她的头压入怀中。

  鼻腔瞬间被属于少年的淡淡青草味占据,苏苏老脸一红,这家伙掩饰感情的功夫蹩脚极了,她方才是努力才保持自然的装傻,此刻他不管不顾的这么一搂一按,她该……如何开口,对彼此才是最好。

  “喂,”少年将尖尖的下巴搁在她发顶,收拢双臂,“大娘,真不想放你回去了。”
卷三:妲己无道惑乱君王  第九章 群妖赴宴(中)

  

  苏苏敛目,“你这是什么意思……”

  勉力装傻的话才说到一半,寐喜就出声打断了她的话,“我明白,你都知道的。别当我有那么愚蠢。”

  纸窗户都被捅成这样了,本以为他只是一时冲动,此刻苏苏也明白他此行是另有预谋,或者……至少也是存了试探之意。

  “寐喜……”

  “苏苏,这段时日,我想了许久。”寐喜将苏苏按在怀中,不让她退开身子,“我……不知道该怎样做,似乎如何也没有两全齐美的办法。”

  苏苏不动了,没有再挣扎的听他诉说,

  “明明你年纪又大,性情不够温顺,在妖怪中也不算多美貌,毫无才能,常常给我惹麻烦,个性又一点都不讨喜……”

  喂喂,你够了吧!苏苏一脸黑线地道,“那你到底喜欢我什么。”

  “……”寐喜沉默了良久之后,“我不知道。”

  =口=

  苏苏霎时暴走的开始挣扎,要从这家伙怀里出去。

  “别动,”他摁住她,按在她脑后的大手一路下滑到她腰间,圈住。

  他的声音极低,在夜色中俯下头贴近她的耳畔,有种暧昧的暖意,“苏苏,我喜欢你……这件事很糟糕,非常的糟糕。”

  “我……”

  刚刚想开口,蓦地他偏过脸右手重新固定住她的头,阖上眼,吻上她的唇。

  苏苏唇上一热,察觉他想分开她的唇,探入舌头时,她不由忿忿地暴起伸手用力推他的脸,现在的少年人是怎么啦!一声不吭的就熊熊亲过来!

  既然才刚刚表白,就请维持好纯情的形象,不要一下子就进入了十八(19lou)禁好不!

  寐喜紧紧地抱着她,将她牢牢的困在怀中,不让她挣脱。食指和拇指同时往苏苏的牙关一按,成功地让她乖乖张嘴,伸舌勾住她退缩的舌头。

  牙关无法合上,苏苏被迫启唇,仰头承受着少年热烈甜腻的吻。

  感觉他情不自禁,热切的抱着她,亲了又亲,辗转厮磨,一刻也舍不得分离。

  “你别……呜……”

  她几次想开口,但在他的攻势下如何也无法完整的说出一句话。少年卷着她的舌轻轻一吸,柔软而亲昵的摩挲着她的齿关,苏苏脚下一软,身子负荷不住他的重量,往后一倾,少年随即顺势将她往后压倒在地,把她摁在草地上覆了上去……

  “……你,放……”

  苏苏艰难的挤出几个词,努力挣扎!我不要打野战啊啊啊--

  原以为这次反抗又会再度被镇压下去。谁知,这次少年倒当真停下动作,他的呼吸还有些不稳,那双在黑夜中亮得惊人的眼眸一瞬也不瞬的盯着她。

原本在热吻中皆能保持淡定的某大娘终于忍不住热了双颊,偏头避开少年专注的视线。

  混蛋,干嘛用这么认真的表情看着她!苏苏很想爆粗口,这般认真的表情,让她也忍不住……突然害羞了起来。

  寐喜捏着她的下巴将她的脸重新转回来正对着他,眼前的她双颊晕红,衣裳凌乱,恼怒又羞涩的模样令他几乎要把持不住。

  “大娘,你再用这样的表情看我,今晚我就不放你回去了。”

  苏苏下意识的抬手想摸摸自己的脸,现在的她是什么表情?

  寐喜抓住她的手,“别动,还是就这样吧,让我看看你。”

  在这一刻,少年撤下所有心防,毫无保留的将所有的感情全部展露在她面前,低软的情话,如诉如慕,令人难以抗拒的专注热情。

  苏苏在他的目光下低垂着眼,从初见寐喜那天起,一直以来,接触到的几乎都是他恶劣的一面,如今面对他突如其来的赤诚情动,她竟然也微微无措了起来。

  “我……”他伸出手恋恋抚摸着她的脸颊,“我想,我是很喜欢你。”沉默了片刻后道,“或许以后都找不到这么喜欢的人吧。”

  苏苏抬起眼看他。

  “在你眼中,我究竟算什么呢?”寐喜道,“是你可以随叫随到的仆人?是你在帝辛的后宫可以仰仗的后盾?是你还有几分情分的师傅或者是朋友?这段时间,我也一直在想,未来,该怎么做。”

  苏苏道,“你和玉琵琶是一样的,来到‘这里’之后,你和玉琵琶是我第一个开始接纳也是真心接纳之人。”

  “但是我要的不止如此,现在却也……只能到如此了。”寐喜收回手,静静地说,“其实今日来,除了想告诉你我的心情之外,也是要告诉你我的决定。这段时日以来,我也做了许多的蠢事,我无法抗拒你,但除了远远的看着你,也没有任何方法了,我找不到更好的两全齐美方法。”

  苏苏自然知道,她早已知道彼此已经僵成了半个死局。

  迷障之外,姜尚的气息越来越近,甚至隐约还能听到一阵喧嚣整齐的马蹄之声。

  “时间到了。”寐喜直起身子,深深的看着苏苏半晌,低低地道,“虽然真的很喜欢你,但是很遗憾,我不能再喜欢你了。”

  苏苏没有开口。

  他的选择很明智。

  如果放任他的感情继续滋长下去……对彼此,都将是场灾难吧。

  少年的眼神很明亮,明亮得将他此刻的心绪都曝露得一览无遗……许多年以后,苏苏依然还记得那双热切中隐痛深深的眼。

  少年只是看着她,对她,亦或是对自己,静静的重复了一遍。

  “苏苏,很遗憾……我不能再喜欢你了。”

  少年的身影无预警地在下一秒消失,周遭如褪色的水墨画般,以消失的寐喜为中心,遮天古树碧绿草茵一片连着一片,迅速的消散,逐渐露出原本废弃的祭祀台的原型……

  苏苏只觉得自己的四肢骤然无力,不由自主的阖上眼,昏倒在地……

  朦胧中,似乎听见姜尚的声音,“陛下,找到苏妃了……”

  “苏苏……”

  ……

  隔着水镜,寐喜望着她被匆匆赶来的帝王抱在怀中,那男人轻轻吻了吻他所吻过的她,抱着她,弯腰进了奢华的车撵……

  车轮碌碌,少年挥手打破水镜。

  明明曾经这般接近……

  明明也是他开口先斩断了情丝……

  但……

  他阖上眼,环臂抱住他自己,额头轻抵在指尖……

  他觉得他的心……好像坏掉了。
卷三:妲己无道惑乱君王  第十章 群妖赴宴(下)

  

  去年今日此门中, 人面桃花相映红。

  人面不知何处去, 桃花依旧笑春风。

  耳边隐约听见系于车撵前的叮当铃音。

  她不知道此刻是现实,亦或是梦境……

  思绪如薄纱,半遮半掩地在她眼前朦胧的展开一幅瑰丽的画卷……

  头顶是一弯墨蓝的苍穹,东天浮着一轮笼着淡淡烟云的玄月,八千丈的昆仑峰顶薄薄的蒙着皎皎白雪……

  等等!为什么她会知道这个是昆仑?

  苏苏脑中一片混乱,她从未去过昆仑,为何会这般下意识的笃定这便是昆仑?

  画面在她眼前快速的跳转……

  下一瞬,眼前霍然现出一片繁盛的桃花林,朵朵如杯口大的桃花迎风颤抖着吐露芬芳,层叠的粉色花雨中隐约窥见一个少女的身形,她摇摇被沉甸甸的桃花压弯的树枝,霎时惊飞树顶的雀鸟,一时落英缤纷……

  “别闹……”

  桃树下被纷飞的桃花瓣铺洒一身的青衣少年拂开散落在衣上的花瓣,慢慢走入月光中……

  苏苏惊讶的掩住唇……

  这是……这是少年时期的姜尚?

  那少女的脸笼在夜色中,背着月光,始终看不分明……但她却再明晰不过的感受到少女此刻充溢在胸中的思慕喜悦。

  画面慢慢的越离越远,渐渐再也听不到任何声音。

  她仿佛在看着一场两个人的默剧,看着那少年背倚着花枝,静静注视着少女为他在月下桃林歌舞……

  看着那少女纤细的腰肢如风折柳,轻点着脚尖翻飞旋转,身姿袅袅……

  真美……

  苏苏暗叹,就是再精美的电影也不如这个现场体验震撼人心……

  倏地,那月下独舞的少女仿佛感应到她的存在一般,突然无预警地抬头--

  那一眼,仿佛穿透了时间和空间……

  两张一模一样的脸,在这一刻交汇……

  苏苏倒吸一口气,猛然坐起身--

  “娘娘?娘娘你怎么了?”寿仙宫内,两旁宫人们惶惶然伏跪在床下。

  苏苏睁开眼,寿仙宫内灯火通明,从敞开的朱窗隐约窥见窗外熹微的晨光,她扶着额,“我何时回来的?”

  “回娘娘,是昨夜戌时陛下将您亲自抱回来的。”宫人语中掩饰不住的喜色,“陛下当真十分怜宠娘娘呢。”

  苏苏揉揉额头,只“嗯”了一声,便倦倦的重新趴回床上。

  宫人慌忙道,“娘娘,娘娘你身子可有不适?”方才苏妃初醒,竟也忘了提,昨夜苏妃是被陛下送回来的,她们只隐约知道苏妃被妖怪俘走,幸而陛下神勇,司天官姜尚也道法精妙,早早便将苏妃给救了回来。虽然司天官为苏妃诊脉,确定无碍。但陛下还是不放心,遣了贴身宫侍在寿仙宫内候着,一旦苏妃有碍便即刻通报。
苏苏只懒洋洋的摇头,“只是着了梦魇……”当她醒来时发现是在自己的寿仙宫,而不是地牢抑或是闻仲或其他术士手中,她一颗心便已经放在肚里。

  如今整个宫廷,唯一对她的身份知根知底的便只有姜尚……

  其实昨夜他大可直接将她连同玉琵琶一道收了,或者在破解寐喜迷障那刻,当场将她的身份捅破,但……

  苏苏阖眼躺在柔软舒适的大床上,她不知道为何他事到临头,却莫名放过她……

  思及梦中朦胧见到的那一幕,仿佛窥见了什么不该知道的隐秘,苏苏不自觉抓紧衣襟,胸中泛起难以言喻的不安。

  之后的日子平静却暗潮汹涌的度过,她平日几乎都待在寿仙宫,足不出户,令人也拿捏不到什么话柄,至多也只是觉得这盛名于外的苏妃太过内敛低调,印象单薄。

  寐喜自那日之后,虽然断断续续也有几次联络,他的态度不变,依然还是那么毒舌,仿佛那日的情动表白只是她的一场错觉。

  同为理智型的苏苏,自然松口气,也努力配合的将彼此的关系维系到最初。

  极少数的时候,她在参加宫宴时偶尔会和姜尚打一个照面,他每次皆是目不斜视,保持根正苗红的君子形象,坚决不与她这妖孽有牵扯。但若是她稍稍有了额外动作,他便毫不放松的盯紧她,只待她做出危害江山社稷之事就一举拿下她!

  至于闻仲闻太师现在人还在西岐和未来的周王大战,回来后的第一件事估计就是想方设法的除掉她这个妖女吧……

  唯一值得安慰的,似乎也只有帝辛。

  仗着帝辛短暂的怜宠,苏苏暗中将玉琵琶的原形置于摘星楼顶,只待七月的帝流浆。

  或许是帝王皆情淡,对比其他宫妃,苏苏也只能勉强判定帝辛应该是很宠爱她的吧,他们之间始终都隔着一层无形的障壁,他既不希望放她过去,苏苏也不想让他走进来……

  这样一盘点,苏苏突然对自己穿越以来的男人运感慨万千。

  不是说妲己是祸国妖孽,令一干男人神魂颠倒么?

  苏苏托着腮,还是说她的男人运当真有这般惨不忍睹……

  在那场浩大的封神之战中,她究竟扮演着什么角色?

  偶尔也觉得这样平静的日子其实不错,就当自己是古代宅女,待她慢慢沉寂得在所有人中不再惹眼,她便可以考虑犯几次可大可小的禁忌,令帝辛将她送往冷宫……约莫在冷宫再待个半年,她就可以顺利完成任务离开朝歌了……

  就在苏苏觉得可以就这样一直平静得朝着既定目标前进时,闻仲大败西岐领兵凯旋的消息,将她的既定人生轨道在此刻重重推往另一个高峰。

  春末夏初,闻仲班师回朝,王都沸腾了!

帝辛率兵亲迎太师,为庆贺大捷祈求国运,帝辛举一城之力兴建鹿台。

  历代商王皆要兴建祭台,但此次帝辛的鹿台无疑也是历代最奢靡的。

  苏苏曾看过鹿台的大致结构图,虽然此图号称是集所有巫师巧匠之力所画出的“非翎毛,非走兽,非山景,非人物”的祭台奇画。

  但当苏苏对着此图仔细的研究了大半天哪边是头哪边是尾,通篇比毕加索更毕加索的难懂抽象,只能无奈的承认自己在这个时代果然是毫无审美见地的无知文盲。

  幸而按照此图作出的效果不错。

  鹿台高四丈九尺,殿阁巍峨,琼楼玉宇,玛瑙砌就栏杆,明珠妆成梁栋,夜现光华,瑞彩非常。

  巫师道,“此台真是瑶池玉阙,阆苑蓬莱。陛下早晚宴于台上,自有仙人、仙女下降。陛下得与真仙遨游,延年益寿,禄算无穷。”

  负责督造鹿台的姜尚并未言语,此次鹿台倾注了大量人力物力,几乎将王都周遭各个封邑的奴隶掏空,方在七月初建成。

  苏苏当夜照例奉旨赴宴,出门前她抬头看了看时辰,天色尚早,她思忖着此宴闻仲会在场,她干脆随意晃一晃脸便告假退回寿仙宫也好。

  临行的路上和姜后的御撵交错而过,苏苏透过飘飞的帘幔,突然发现跟在姜后车撵前的宫人隐隐有几分眼熟。

  那宫人看到她后,忙恭敬地向她低头行礼,神色却透着几分不知名的惊惶。

  两人的车撵只短短交错了数秒,便再也看不到宫人的身影。

  苏苏又思忖了片刻,还是想不起曾在哪里见过他,便也不再费心。

  却不想……

  这一去,她便再也没有回来。
卷三:妲己无道惑乱君王  第十一章 群妖赴宴(终)

  

  今夜的宴会比平日更加隆重奢靡,这也意味着:比平日更晚开饭= =!

  还以为能早点回去,苏苏出门前没有事先填过肚子,此刻肚皮已经开始哀号了,偏偏那祭文还在念得没完没了。什么时候开宴啊,她忧郁的撑着小下巴,极度想暗杀历代编写祭文的巫师祭祀官们。

  今日这般正规的大宴按照她的品阶,是坐在妃嫔中的第四位,稍远一些,斜对面正是殷郊殷洪两位皇子。

  殷洪年纪小小,却是执着成人巴掌以上的酒盏朝她点点头,大眼弯弯,笑容灿烂得露出一对小虎牙,很是可爱。

  啧,所以她最讨厌小孩了,尤其是这种阴险的小孩。

  十四岁的大殿下殷郊却没有什么掩饰情绪的意思,只傲慢的抬起下巴睨了她一眼,转过脸去。

  真是……

  苏苏摸摸脸,难道她真的是史上最没有魅力的狐狸精吗……

  终于,冗长的祭文结束了,宫人们捧着佳肴美酒鱼贯进入大殿。

  苏苏矜持地飞舞着筷子,含蓄又迅速的解决桌上的菜肴。

  此次夜宴的陪宴官乃是亚相比干,大宴共三十九席,鹿台上每重楼阁分十三席,共据三层。十分之郁闷,闻仲黄飞虎比干自不必说,但近来在帝辛跟前俨然已是朝堂新贵的姜尚也同在此列。

  闻仲稍早见到她时只冷哼一声,其后便直接无视她,和天子朝臣们把酒共谈攻伐周方国一役。只是……

  闻太师他那双眼是无视的,但平日总是闭着的第三只眼却怒目而瞪,牢牢得锁住她。

  强大的心理压力啊……

  苏苏小爪子扒拉着酒菜,始终保持着低头的姿势,如何也不想与闻太师三目相对。

  宴席间,男人们大谈征战,女子们集体排挤她,苏苏只想快快填饱肚皮,待够了时间就尽快退场,是以一直将周遭的声音当作耳边风,不想,飘忽的注意力突然被一个名字吸引。

  “……西岐战败称臣,西伯侯姬昌子伯邑考,愿入朝歌纳贡代父赎罪……”

  帝辛漫不经心地道,“伯邑考所纳何物?”,

  闻仲将进贡本呈上,“乃是七香车,醒酒氈,白面猿猴,美女十名,代西伯侯赎罪。”

  苏苏的神经霎时敏感起来。

  哦哦哦,她熟悉这段,终于撞上了熟悉的剧情了……泪流满面中。

  见原本精神萎靡的苏苏突然兴奋起来,闻仲和姜尚抬眼投去关注。

  苏苏只得重新按捺,凝神又听了一阵,大致知道伯邑考会在一个月后启程入朝歌进贡……

  “妹妹很关心那伯邑考?”黄妃爽朗无比的声音冷不伶仃在耳边响起。

“苏苏没有……”苏苏郁郁地继续扒拉着爪子,在宫斗中,这是作(19lou)弊啊作(19lou)弊!

  身为练家子,黄妃能充分做到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来去无影神出鬼没!偷窥、探秘、诬陷、栽赃……这些宫斗上的先天优势黄妃全具备了,苏苏只能采取被动防御。

  “那伯邑考据说是周方国第一美男子,妹妹到时想不想去看看?”黄妃亲热的和苏苏咬耳朵,

  苏苏睁眼说瞎话,“黄妃姐姐,我还是喜欢像陛下这样英武的男子,伯邑考就……”

  更何况,那家伙可是一出场就挂掉的跑龙套,挂掉就算了,还悲惨地被剁成肉酱,做成肉饼喂了老爸……

  想到这,苏苏对着自己盘中的肉饼不由抖了抖,失去食欲。遂嘱咐左右,借尿遁出了大殿先休憩一会,待乘会凉散个步再回去。

  月下的鹿台榭耸凌云,楼阁重重,显雕檐碧瓦。亭台叠叠,皆兽马金环。

  九曲栏杆,饰玉雕金光彩彩。千层楼阁,朝星映月影溶溶。

  苏苏迤俪着长长的裙摆缓缓走过回廊,不远的宫苑内有八百诸侯国进贡的珍奇异兽,平日她足不出户,今夜还是她第一次游览鹿台。时间所限,在鹿台略略兜转一圈,宫苑内的草地尚有一些露水,苏苏小心的拉高裙裾走上阶梯,突然,一个雀跃无比的声音自背后响起--

  “狐狸!想不到这么快就见到你了,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啊!”

  苏苏一脸黑线的回头,只见一只通体雪白的兔子正惊喜的看着她……

  苏苏:“……”

  “你怎么会在这?”苏苏头疼的抚额,提溜起兔子先生的耳朵将它抱到相对安全的假山后,若是被闻仲和姜尚撞见,它怕是会立刻变成一只烤兔子。

  兔子在她怀中扑腾,“若是再晚个几天,七月十五就没位置了!”毕竟是九百九十九年一次的帝流浆,妖怪这么多,僧多粥少,它自然要早点来占位。

  原来是提前来踩点的,苏苏道,“你的同伴呢?”

  “轩辕坟只有我是最快到的,他们还要明日才来。”兔子耳朵迅速竖起,那双红通通的眼睛格外自得,“倒是你,很久没见了,虽然我的毛皮还算光亮,不过我身边的雌性们都很思念你的手艺呢。”

  苏苏嘴角抽搐一下,想起当年日日为它数毛,保养的悲惨生活……

  “狐狸,你现在的表情很扭曲哟。”

  “……真是不好意思啊。”

  “那帝辛如何?你何时能回轩辕坟。”兔子前一秒还忧心的问,下一秒就很跳跃地道,兔爪子优雅的按在苏苏的手背上,深情地看着她,“啊……肚子有点饿了,有食物吗?”

  “……不知道你喜不喜欢胡萝卜?”

最近我比较喜欢白菜,谢谢。”

  苏苏:“……”

  返回宴会厅时苏苏的脚步飘渺,回到坐席时不期然和闻仲四目……咳,不对,是五目相对……

  苏苏默默的别过脸,她果然还是无法适应这个神话时代啊。

  和那只风 骚的兔子先生谈了片刻,她已经确定这几日之内,包括轩辕坟在内的各界妖怪皆会陆陆续续的潜入王宫,虽然此刻宫中有闻仲和姜尚坐镇,但帝流浆的诱惑显然足以令妖怪们抛头颅洒热血的飞奔而来……

  思及此,苏苏再窥了闻仲和姜尚一眼,今日潜入的兔子依照他们二人的修为应该不可能会没有发觉吧,但他们此刻依然安稳的坐在原地而不是挥舞着法器跳出去除妖,难道是……他们也知晓那帝流浆的存在,想保存实力待七月十五那日妖魔夜行好一举拿下?

  当然,还有另外一种可能,比如:兔子其实是传说中的高手高高手,是以闻仲和姜尚才没有感知到它的妖气,让它大大咧咧的潜入王宫……

  但……脑中浮现出那张闪亮的兔子脸优雅的说“如果是新鲜萝卜的话,我比较喜欢八分熟,这样既有甘甜的口感又有清脆的嚼劲”……

  好吧,苏苏抹一把脸,这个问题容她稍后再考虑。

  此刻,夜宴正进行到歌舞阶段,歌舞奴隶们穿着暗红的短打裤,赤脚,腰间束着色彩鲜丽的束带,露出赤 裸的上半身,手执着青铜刀戈盾牌,模拟着战场双方激烈的交战。

  商的民风好斗尚武,是以歌舞皆极为粗犷阳刚,充溢着纯男性的征服和掠夺。战鼓和石磬的呜响配合着激烈的武舞,节奏简单却极为煽动,令听者血脉皆沸腾起来……

  一舞毕,众人心绪浮动还未敛下,突然,原本站在姜后身后的宫人猛地冲入歌舞台,跪倒在地后抬手直指着苏苏,扬声道,“陛下!宫闱妖孽未除!她是妖怪!”

  全场沉寂了一秒,下一刻所有的目光霎时集中在一脸惊愕的少女身上,低低的私语慢慢在朝臣中漫开……

  帝辛神色未变,只淡淡的挥手朝左右道,“拖下去,斩。”

  “陛下!”那宫人大声道,“吾亲眼所见!那苏妃却为妖孽!她乃是狐妖,想毁我成汤天下!陛下,陛下……”

  两旁的侍卫迅速地左右将宫人拖出大殿,那宫人犹自不甘心地挣扎着,声嘶力竭的喊叫。

  在这场大宴中当着众人的面,将原本被帝辛强压下的话柄重新挑起,台下各系重臣不由蠢蠢欲动……

  帝辛不疾不徐道:“朕上次已说过,日后不得假捏妖言,蔽惑圣聪,摇乱万民,此是妖言乱国,定斩不赦。”

  少女含泪转向帝王,“陛下……”

不想,那闻仲却敢冒帝王之大不违,出列稽首道,“陛下,臣有奏。”

  帝辛面上终于露出不悦,“连卿皆要违逆朕?”

  “臣不敢,臣斗胆请陛下令臣最后一试,若然无辜,臣愿自毁三目,以报臣之庸碌。”

  苏苏背心终于隐隐生出寒意,帝辛身旁的姜后此刻面上依然是婉约端庄,未有丝毫惊动之色,一派泱然大气。但方才这串戏码一路流畅连贯,看来……闻仲回朝歌之后就已和姜后谋定安排了今天这场戏。

  既然闻仲敢说出要自毁三目的话……原著中闻仲至死皆是三目,苏苏便已知道,自己今天怕是难逃这一劫。

  闻仲乃是两朝重臣,又德高望重,乃是商的定邦之臣,如今这般紧逼,帝辛自是难以回避。更何况闻仲他言出必行,依太师品性,自不可能是虚言,但……

  “陛下……”少女惊惶地看着他,眼中无声的祈求他的庇护。

  “妖女!还妄图再迷惑今上!”

  闻仲霍然出手,教人措手不及,竟当着帝辛的面将当今天子的宠妃用金鞭从妃嫔的坐席上卷过来!双手骤现红光猛地朝苏苏头顶击去--

  帝辛惊怒地拂袖而起,厉声道,“闻仲--!”

  尾音嘎然而止!

  下一刻,场内群臣皆惊慌地从坐席上连退数步,惊叫道,“妖……妖怪!有妖怪!”

  “妖怪啊……”

  苏苏只觉得身体在那一瞬间疼得令她说不出话来,耳边隐约还记得被闻仲的金鞭卷走那刻,黄妃爽朗的声音--

  “不知今天席上的菜肴,妹妹是否满意?”

  他们对她……做了什么?

  苏苏遍体生寒,下意识的摸摸耳畔,果然……指下毛茸茸的触感令她知道自己此刻已曝露了原形。眼前的视线开始朦胧了起来,隐约中……看见姜尚在四散的人群中静静的注视着她……

  双手艰难的探入袖中想找到寐喜的翎羽,突然指尖一痛,费力的仰起头,只望见闻仲正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冷漠的勾起藏着寐喜翎羽的锦袋。

  “想去你的同伴求救吗?”

  苏苏抿紧唇。

  闻仲只低“嗤”一声,在苏苏眼前将锦袋瞬间毁掉,“抱歉了,苏妃。”

  轩辕坟

  寐喜从修炼的洞窟中走出,心突地一窒,他蹙起眉……

  为何又想起了她。

  竭力将她从思绪中抹去,夜已深,她那般的性子,此刻在王宫中若是未侍寝,也正是酣眠的好时辰……

  地宫之下,夜明珠的光华柔和的包裹着少年的身姿,他扬袖,挥去迷乱的情丝,也一并挥去脑中纠缠的倩影

卷三:妲己无道惑乱君王  第十二章 始现真身(上)

  

  她此刻可以深刻的体会到动物园中的熊猫是什么感受。

  虽然境遇相同,但她比熊猫悲惨多了。

  苏苏抱膝坐在一个贴满了符咒的笼子里,背对着不断叫嚣着“杀死她!杀死她!”的人群……

  很好,她想她应该很欣慰商朝还没有开始流行扔鸡蛋和西红柿。

  从来不知道绝境的滋味,苏苏发现自己竟还诡异的心情不坏。虽然她的身体质量太破,但在这强人如云妖魔横行的陌生时代,至少她还可以狂笑着说她的心理素质非常强大。

  被关在这破笼子里有两天了吧,没有被当场杀死,她想她还是要感谢帝辛残留的那点情分。虽然……她随时都有可能被处死,至少,对于这个阴郁的帝王,她是真心感激。

  那夜闻仲的雌雄双鞭已现出蛟龙的原形,她瞪着那两头蛟龙巨大的龙口和锋利的獠牙,说没有害怕是假的,但她痛的甚至连尖叫的力气都没有,只希望……被它们撕扯成两半时,能干脆点让她一击毙命,不会让她受太多苦楚……

  她生平未受过什么病痛,在这远古时代,却要不断的重复经历,挣扎求生。终于,熬过了修炼熬过了入宫熬过了几次伏魔除妖,离她的目标已经越来越近,却要在最后一步,死去?

  苏苏闭上眼,就这么死去……她不甘心!

  不甘心!

  伴随着一声高亢的龙吟,瞬间,一阵穿透肩膀的剧痛传来!

  苏苏虚软的闷哼一声,被率先发起进攻的雄蛟咬住半边肩膀,利齿透体而出!

  她今日参加夜宴的纱衣霎时被喷涌的鲜血浸染,半边身子晕成一大片触目惊心的红……

  雌蛟尾部猛地绞紧苏苏的双腿,发出细微的“咯吱”声,蠢蠢欲动地欲和雄蛟一道撕碎这只脆弱的猎物……

  “闻卿。”

  一直沉默地看着这一幕的帝辛突然开口,“……留下她。”

  “陛下!”

  “陛下!万万不可!”

  在场妃嫔和朝臣们皆惊异地看向他,连连劝谏道,“陛下,妖孽祸国!应以江山社稷为重!”

  “陛下!陛下三思啊!”……

  啧,看来她平日做人太失败了,竟然有这么多人希望她死啊。

  苏苏突然很想知道此刻的帝辛是什么表情,她在蛟龙口下,艰涩的转头看向他……

  帝辛从头至尾,没有再看她一眼,周身迸起的煞气却令人不寒而栗。

  一直力排众议留下的枕边人……原来当真是妖邪。

  他唇色极淡,苍白的脸上,双目冷冽得令人心惊,按在桌案上的手用力至青筋浮凸,半晌,才挤出一句话,“暂留这妖孽,待通与冀州侯苏护,立斩于辕门,首级悬于都城,示众五日,曝尸于荒野,不得收殓!”
那语意狠极憎极,苏苏难以分辨他此刻的心绪。

  似不愿立刻处死她,被欺瞒背叛的愤怒却又阻塞于胸不能释怀!

  天子一怒,伏尸千里。

  苏苏自不会天真到以为帝辛最后会放过她,却又不甘心放弃求生的希望。但如今维系她和寐喜联系的翎羽已被闻仲毁去,关押她的牢笼又被重重把守,笼上的符咒更是防止妖邪相救,若是有妖怪触动,便会立即启动阵法,闻仲也会在第一时间感知到。

  她透过笼子,那双琥珀色的眼眸定在头顶凿开的天窗,与其说窗,不如说那只是两个巴掌大的透光洞,白日凭借阳光投射的角度打在殿内的美玉良金上,使之越发辉煌内灼。

  她从那方巴掌大的洞眼看着那弯沉默地伫立了千万年的苍穹,胸中涌起一丝无以名状的悲哀。

  这里不是属于她的地方,她从未如此强烈的感受到孤独。

  她像是一个蹩脚的演着不属于自己的戏码的小丑,所有的谎言,悲喜,哀怒,惊惶,她已经难以分清哪些是被强制赋予的,那些是自己的?

  头顶的满天神佛在看着她,也许在嘲笑,也许正叫好。

  但她很孤独……

  她每天睁开眼的第一件事情,是生存。

  很多时候,她在平静的做着每一件事情,不管是微笑或者是眼泪,不管周围是安静抑或是喧嚣……

  在人潮汹涌之中,她清晰的被孤独包围……

  她想离开这里……

  她不甘心怀抱着孤独死去……

  她不甘心……

  “妲己。”

  那个熟悉而陌生的清冷声音道。

  她回过头,视线与姜尚静静的交汇,他总是以一种绝对安静的姿态看着她,不带怜悯,不带感情。

  那个真正的妲己,原本喜欢的,就是这样一个人吗?

  “事到如今,你可有悔意。”

  他身着月白华衣,在微渺的星光中仿佛蒙着一层薄光,对比一身血污遍体鳞伤的苏苏,那不染红尘脱离于世的模样令她突生一股将他扯下神坛的冲动。

  她的肩膀和双腿因为长久没有得到治疗,两天两夜过去了,已经微微化脓,只余下麻木的钝痛。她动不了分毫,只能尽力让自己不狼狈的迎视他,启唇,“这条路,我没有选择,也从未容我选择。”

  “妖狐,究竟你入朝歌意欲为何。”

  苏苏忍不住嘴角抽搐了一下,“……”

  靠!如果这理由能说她早就说了,还用这么窝囊的憋着么!

  他见她沉默下来,没有回答,他也不再开口,只深深的看了她一眼,转身就要离开……

  “等等,”苏苏唤住他,“你今夜为什么要来找我?”

  她索性也不卖弄什么风情,反正她如今这副模样,实在无法引诱到他,便也不跟他迂回直接单刀直入。

“那么你必须告诉我,你此行是否欲祸乱天下,危害苍生。

  苏苏闭上嘴,踌躇了下。

  “那我也无话可说。”言罢,姜尚毫不眷恋的走出大殿……

  千钧一发之际,苏苏大声叫住他,“姜尚!你就把我一个人孤零零的扔在这等死吗?”

  说完之后,苏苏觉得自己的心脏瞬间悬了起来,之所以会大胆的对他吐露这句话,全是依凭那日梦境中那一幕,她并不知晓从前的姜尚与妲己是什么关系,但她不想死,便狠心一赌!

  赌他对妲己这份似有若无的不忍。

  苏苏缓缓勾起嘴角,显然……

  她赌对了。

  他在殿门前终于停下脚步,并未开口,却也没有回头。

  “我也已经受够了这么悲惨的自己……”女子在他身后如泣如诉,“请你别离开我,姜尚,我不要死,请你别走……别留下我一个人……”

  他背对着她,长久的沉默着,却始终没有再离开。

  苏苏牢牢的捕捉住留下他,逃出牢笼的每个机会,越发低柔了嗓音,如迷惑般哀求道。

  “请你不要把我一个人丢在这里,以后你要我怎么做都可以……我都听你的,别走,求你了,别丢下我……”

  他的背脊紧绷而僵持着,终于道,“妲己,你总是如此,总是满口的谎言……”

  “我是认真的,姜尚,我是认真的。求你了……别丢下我,别丢下我一个人……”

  女子柔软的声线近乎情话般,低喃……

  “我想跟你走,求你,带我走……”

  轩辕坟

  寐喜在修炼之中突兀地停下,这两日隐隐有些心绪不宁,他闭目强迫自己继续修业,却发现如何也集中不了心神,只能烦躁地停下,走出洞窟……

  夜幕中,弦月一日日丰盈起来,再过五日便是七月十五,离帝流浆降世的时间越来越近……轩辕坟内的妖怪们昨夜就已经走得干干净净,寐喜却不想太早入宫,相思的滋味是如此蚀骨,若是再与她朝夕相对……

  “寐喜大人!”早一日入宫的小妖突然透过心音焦急的呼唤道,“寐喜大人,出事了!”

  少年心一跳,沉声道,“是宫中出事了吗。”

  “是的,大人。这两日朝歌已全面封锁了所有妖怪的行踪,”今日他是冒死方在闻仲眼下逃出朝歌……

  “禀大人,出事的是妲己,妲己被闻仲打回原形了!”
卷三:妲己无道惑乱君王  第十三章 始现真身(下)

  

  笼上所贴的符咒乃是为妖邪所设,闻仲如何也想不到,会放走这只妖狐的人,竟然同为修仙者。

  苏苏背倚着牢笼,眯起眼看着姜尚蹙眉开始破闻仲的聚元阵……

  她向来不是个愿意坐等在高塔中,期盼王子拯救的公主。若要选,她宁愿是个女巫,竭尽全力的把握每个机会伺机逃出牢笼。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东方渐渐亮了起来……

  姜尚破解到最后一步阵法时,突然停下来,凝视着苏苏,道,“因为不想死,不想一个人,所以才挽留我,要我带你走吗?”

  “我……”苏苏顿了下,没有正面回答他,只模糊地道,“我很高兴那个人是你,姜尚,我希望带我走的那个人,是你。这句话是真心的。”

  他似怔忡了下,终于抬手解开最后一步阵法,只道,“只要你不再欺我,不为祸众生……”

  “……你可以留在我的身边。”

  金色的磷光四散开来,禁锢着苏苏的铁笼微微颤动了下,在瞬间化为粉齑……

  失去了笼子的支撑,原本倚靠在笼上的苏苏猝不及防地朝后一倾,倏地,一只手托起她的腰,在她落地前稳稳抱起她,没有让她的伤口再迸裂第二次。

  苏苏眨了眨眼,这才意识到自己此刻竟然在姜尚怀中……不久前他们还是水火不容的对立方,人生境遇真是不可思议。

  他虽然横抱着她,双臂却又远远隔开,在身体之间空出一个距离,这个不含情愫的拥抱令苏苏感到安心。

  行至殿门,一路上都没有看见守卫,苏苏道,“是你来时将他们都引开了吗?”

  姜尚颔首,“他们全在偏殿休憩,再过两个时辰方能醒来。”

  苏苏“唔”了一声,也不再多言。

  “狐狸!”

  踏出殿门之后,熟悉的呼唤声令苏苏迅速转头,盯着墙角那只几乎和墙壁融为一体的白兔。

  “太好了!原来你有救兵啊。这两日我就在墙角一直打转,外面又风声鹤唳,我只好每日都来门口转转,看看能不能运气不错的混进去救到你呢……”

  这只兔子啰嗦个没完没了,苏苏不着痕迹的偏头,见姜尚正凝眉盯着这只白胖的兔子不放,低声道,“那个,你……能不能就直接忽略它,别收了它?”

  姜尚闻言,却是微讶的低头看向她。

  苏苏内心低咒,自己已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了,还操心这些小妖的生死干嘛,她何时这般无私伟大过。口中却违背她意志的继续道,“它非常弱,每天的食物也只是白菜萝卜,毫无任何杀伤力,修行不易--”

  “狐狸,”打断她的话的却是兔子,兔子睁着一双红通通的眼睛不满的瞅着她,“我哪里有那么弱啦!想当年,我还曾经在轩辕坟……”

“闭嘴!”苏苏恨恨道,真是死到临头还这般较劲。

  姜尚却是冷冷地睇了兔子一眼,熟门熟路地不悦道,“你下昆仑之后,就是在轩辕坟蹉跎岁月吗。”

  OMG ~他们原来是旧识?

  苏苏:“……”

  这年头,就连一只兔子都是有背景有来头的么?

  “你果然还是这么无趣啊。”这么快被揭穿了老底,兔子遗憾地对姜尚“嗤”了一声,调过头以屁股对着他,摇了摇兔子尾巴,这耍贱的模样……实在是令人辛苦的按捺住抽打它的冲动。

  姜尚深呼吸了下,抱着苏苏直接越过它,朝鹿台出口直去。

  “妲己,”被抛在他们身后的兔子突然道,“看来你果然是服了玄丹了,现在的你……瞧上去真是悲惨呢。”

  苏苏扭过头,身后那只兔子的身形渐渐拔高,终至化成一个人形,但她的视野有一半被姜尚挡住,模模糊糊地看不分明。

  “别看我了,小寐喜已经赶来了,若你不去见他,那痴儿怕是拼死也要翻遍王宫将你找出来。妲己,你这招蜂引蝶的功夫还是没拉下呢。”

  苏苏闻言,被长长的宽袖掩住的五指蓦地蜷紧,抓着指下的衣襟,却未有一语……

  姜尚速度不变,不过眨眼间,便已到了鹿台前殿。

  还未到出口,一阵长铃骤然划破天际!

  这是闻仲的警妖铃,两人胸中俱是一凛,只见出口处已被遮天蔽日的妖气侵袭……

  鹿台

  轩辕坟众妖尽被遣散,潜伏于王宫各处,以待十五月圆的帝流浆。

  寐喜单手横刀,独自一人站在鹿台前,长刀直指闻仲,“她在哪里。”

  闻仲高坐在黑麒麟上,腰上的蛟龙金鞭嘶吼着开始扭动挣扎,他长发如雪,服帖的直披肩下,“孽畜!竟敢再入王宫撒野!”

  “她在哪里?”

  少年只执着的再问一次,身后“轰”地一声,霍然现出一头巨大的火鸟,火鸟尖厉地长鸣着环绕着少年狂舞,翅膀上点点星火洒落半空,他平静的一字一句道,“苏苏在哪?”

  闻仲冷哼道,“皆是一丘之貉,吾送你与那妖女相聚!”

  言罢,厉喝一声,右手一扬,腰间的长鞭如金色闪电般疾射而出,那金鞭在半途便已迅速化为两头蛟龙,长嘶着轰击向寐喜,一时飞沙走石,侍卫们有的走避不及,被这疾风吹得连退数步,踉跄难行。

  寐喜一头长发只在脑后松松扎成一束,长及脚踝的发肆意翻飞,红唇一抿,他双掌柔劲一转,其势虽柔,却如奔雷急速,胸前随着他的动作,一面巨大的火盾如实体般凝聚成圈!

  那双蛟龙轰然一声飞撞在这面火盾之上,击起的团团火焰哔啵作响,散落四面!伴随着火焰落地时地轰然声,周遭的草木建筑纷纷被点燃,一时火光冲天!

“孽畜!休得放肆!”闻仲眉宇间腾起杀意,金鞭倒转,深探入底下卷起一大片泥沙朝被笼罩在火焰中的树木建筑包裹而去,阻止火势的进一步蔓延!

  少年立刻见缝插针地踩在火鸟之上俯冲向闻仲,其势凶猛,五指成爪,锋利的指甲暴长数尺,火焰如蛇般缠绕住他的手臂,声势骇人无比。

  近到跟前,火鸟与黑麒麟嘶吼着缠斗在一起。

  闻仲平坐在黑麒麟背上,金鞭还未来得及收回,他眉峰不动,竟也不闪不避,硬生生接下寐喜这全力一击!

  只听黑麒麟悲鸣一声,承接住寐喜的力道霎时载着闻仲从空中跌落!

  闻仲十指也双击而出,有如实质的气劲和寐喜隔空相对!

  只听凌空几声沉闷的砰砰声,少年嘴角溢出血丝,倒飞数米,随后一个利落的翻身,重新停在半空。

  至于黑麒麟自没有这般幸运,轰然一声,地面被撞出一个数十米的深坑。

  闻仲被这强烈的气劲也震得气血翻腾,勉力按捺下胸中四散的真气,从黑麒麟背上飞身而下。

  那黑麒麟哀鸣几声,摇摇晃晃地跟着要起身,却又再度跪坐于地,闻仲缓缓抚摸着黑麒麟的背脊,示意坐骑稍安勿躁,先行撤下,眼带罕见的怜意,随后转向寐喜时,杀意越发高涨。

  数月不见,这孽畜的修为又精进许多,如若继续放任下去,百年之后,必成大患。唯今当趁他羽翼未丰之际,彻底斩草除根……

  “寐喜!”

  剑拔弩张之际,一个意料之外的女声打破局面。

  苏苏赶到时正看见寐喜抬手粗鲁的擦去先前对战时嘴角的血丝,不由脱口唤他。

  少年循声望去,见苏苏正一脸忧心的望着他,目光触及到她身上的斑斑血渍后,倏地瞳孔紧缩,“谁?是谁伤得你?”而后目光转向横抱着苏苏的姜尚,冷意更甚,明知故问道,“是他吗?”

  苏苏摇头,却也知闻仲乃是地仙,寐喜短时间内或可一敌,但若是陷入缠斗,怕会落了下风,因此闭口不谈究竟是谁伤她。

  寐喜双眼移向闻仲,“是你吗。”虽是疑问,但却用笃定无比的语气道。

  “是又如何,”闻仲道,双眼却是紧盯着姜尚,“是你?竟然是你放走这妖女?身为仙家弟子,你何时与这些妖祟勾结!”

  “抱歉……”他垂下眼,歉然道,却没有松开抱着苏苏的手。

  “既然你执迷不悟,我也无话可说,只当替你师傅清理门户!”话才刚落,闻仲收回金鞭,如电般轰击向姜尚!

  寐喜错身在半空五指连弹,点点焰火如繁星坠地,高速而精准的逼向闻仲。

  闻仲只得侧身一避,这一秒的空隙,姜尚却未发起攻击,只轻点脚尖倒飞数十米远远避开,只守不攻。

寐喜暗咒一声,再度催动妖力如一叶飘萍般扶摇直击向闻仲,闻仲只得暂弃姜尚后退一步转身相迎,眼见寐喜这一击就要落空,却不过瞬息,他盘绕指掌之上的妖力霍然凌空击出!似一个无形的由火焰汇成的指爪继续轰向闻仲!

  闻仲骤然一惊,及时纵身而起,知是方才有些托大,小觑了这妖怪。那避开的一掌落到偏殿的围墙之上,无声无息……

  此刻一阵几不可查的微风拂面,那围墙在众目睽睽之下,竟如冬雪一般,瞬间消融了!

  从姜尚怀中传来女子的惊呼声,闻仲利眼锁住她,当初这妖女要入宫,他便知道势必会引起连番波折,一切因她而起,如今这祸首仍好整以暇的在背后想做收渔人之利?他断断是不会容她!

  眼中厉芒一闪而逝,闻仲真气席卷全身,力逼而出!

  苏苏和寐喜相视一眼,在这电光火石间,苏苏在心中努力朝寐喜呼唤道,“除了挡住闻仲,还要攻击我,攻击我……”

  不知是否真是心灵感应,抑或寐喜此刻正有此意图,他后发制人,头顶火鸟瞬息化为利剑,剑气纵横间,火光飞溅,阻了闻仲攻势的同时,还有一部分火焰袭向姜尚,竟是隐隐有攻击挑战之势,此刻姜尚正抱着苏苏准备继续回避,寐喜这一击,也瞬间封死他的后路。

  姜尚只得正面迎上闻仲,不过眨眼的功夫,三人在空中就迅速过了数招……蓦地,女子的伤势被这漫天杀气和凶险斗法无意中波及到,压抑着痛呼一声。

  姜尚动作缓了一缓,闻仲随即金鞭长卷而去,在金鞭跳脱化龙之前,姜尚终于出手了!

  他单手握住金鞭一卷一拉,无声无息地顺势贴近闻仲,掌中青芒蔓延成网,封住他的攻势。

  同一时刻,寐喜在空中蓦地折身而下,妖力呼啸着,疾灌而出!

  刹那间,地面隆隆,三人缠斗在一起,在这恐怖的气劲之下,以闻仲的立足之地为中心,呈龟裂之势蔓延到方圆数十丈内!

  闻仲此刻被二人封住动作,无暇他顾,却未想到胸前蓦地一痛,真气狂泄而出!

  眼前孱弱的女子勾起往日柔怯的笑容,长长的宽袖下却是紧攥着一支铜簪,在场最无害的兽终于伸出隐藏的利爪,借着姜尚与他这般贴近的距离,猝不及防,狠狠将铜簪刺向他的心脏!

  闻仲捂住胸口,于对战中霍然受此一击,胸中真气外泄,连呕出鲜血倒飞而出!

  “太师!”

  远远观望战局的宫人不由惊叫道。

  “还不快走!”苏苏用力一拉姜尚的衣襟,不料,姜尚却只是冷望着她,没有动弹。

  僵持间,寐喜轻盈地飞掠到他们二人跟前,张开双手,双眼定定的盯着姜尚,“把她给我。”

苏苏心一跳。

  姜尚只是垂目再看了她一眼,随即便将她转交到他手中。

  “姜尚……”苏苏知他对方才的闻仲一事还有几分芥蒂,在临走之前只低声道,“那闻仲三番两次欲置我于死地,若我不除他,日后不是他死便是我亡……我不想死。所以,我与他势必是不死不休,日后,我也是必除他无疑。”

  言罢,寐喜便再无耐心,抱着她迅速离开鹿台。

  苏苏望着一直停在原地,越来越遥远的姜尚,楼阁重重,他的身影渐渐消失在她的视野之中……

  余下四日皆是在各个宫殿轮流渡过,七月十五这夜,他们选择了摘星楼。

  将玉琵琶从藏身之处挖出,苏苏一早便兴冲冲为她选好了一个无遮无掩的好位置,与寐喜开始翘首以待……

  夜终于来了……

  这月色迷离的夜晚,伴随着明月从地平线冉冉而起,偌大王宫内所有的亭台楼阁,宫墙谢轩,陆陆续续地被一个个身影占据……

  “寐喜……”

  “嘘--”寐喜食指轻点红唇,“别说话仔细凝神,不要错过了时辰。”

  苏苏本想问他该如何吸收帝流浆,只能郁郁地重新抬头,顺着此刻所有妖怪们等待已久的视线,望向头顶这轮皓月……

  瞬间,月光中无数如橄榄般的光球,似万道金丝,自月中垂落人间,远远望去,王宫被无数的萤光覆盖,仿若成为一座光之星城,如梦如幻……

  “真美啊……”

  少年喟叹着,舒展着身体捕捉吸收着尽可能多的帝流浆,“可惜凡人皆看不到这美景呐。”

  苏苏琥珀色的瞳孔中印出这纷纷扬扬的光之洪流,听到寐喜的话后,慢了几秒方反应过来,“你是说……”她不敢置信地又重复了一遍,“你是说,凡人是看不到帝流浆的?”

  少年理所应当的点头,“当然。”

  所有妖怪们的心绪无疑是沸腾兴奋着,皆聚精会神地吸收融合着帝流浆……

  苏苏望着周遭沉浸在修业中的妖怪们,胸中突然透出一丝冷意……

  她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身体,只见原本鳞伤遍布的身上,伤口在渐渐地愈合,消失……

  不……

  她下意识的掩住唇,不……

  她怎么可能会不是人类?!

  一团光球落在她肩上,她的身体仿佛有自主意识般,吸收这团冰凉的光体,帝流浆瞬间穿透她的身体,慢慢消融在她体内……

  她闭上眼,一股难以言喻的舒适感从四肢百骸漫开,随着越来越多的帝流浆没入她体内,她周遭逐渐明亮起来……

  身体在光芒中似乎慢慢的缩小……

  女子在月光中渐渐蜷缩起身体,面部的颧骨和颚骨慢慢突出,脊椎越发弯曲,勾成一弯灵巧敏捷的弧度,身体各处,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快速的长出丰美的银色皮毛,十指渐渐并拢,十只锋利的尖爪探出指缝……

  仿佛只过了一瞬,却又似一瞬千年……

  在这片沸沸扬扬的光之洪流下,一只白狐仰头对月嘶吼一声,九尾如扇展开……

  那兽类的嘶吼,在月光下是如此悲凉……

  原来……

  她真的是妖。

  知识小注解:

  《续新齐谐·帝流浆》:“庚申夜月华,其中有帝流浆,其形如无数橄榄,万道金丝,纍纍贯串,垂下人间,草木受其精气,即能成妖。”

卷四:前传 流年似水难载负 第一章

  

  风住尘香花已尽,日晚倦梳头。

  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

  闻说双溪春尚好,也拟泛轻舟。

  只恐双溪舴艋舟。

  载不动、许多愁。

  妲己……

  妲己……

  层层迷雾之中,尘封已久的记忆伴随着声声呼唤,肆意的大笑喧闹声扑面而来……

  “妲己!”

  她“喝”了声,差点跳起来,眼前一堆小狐狸四爪朝天,软绵绵的肚皮向上,快乐的翻滚来翻滚去。

  “不要发呆了~妲己!来玩嘛~”

  毛色各异的小狐狸们眨巴着闪亮亮的大眼,巴巴地瞅着她。

  “不准叫我妲己……”她默默背转过身,只有巴掌大的身子缩着,忧郁地抱着自己一把漂亮蓬松的狐狸尾巴,呆呆的看天。

  这里是青丘之国,一个由九尾狐称王的世界。

  她依稀记得那日在COSPLAY现场撞上陨落的火星,再睁开眼时便发现自己置身在一窝甫出生不久的小狐狸中,当然,这不是最糟糕的,最糟糕的是--她也和那些湿漉漉的小狐狸一样,屁股后长着九条尾巴=口=!

  有一瞬间她以为自己是被火星给砸返祖了!

  但很快,她意识到原来现实永远比想象更悲惨--她穿越了。

  尤其当听到其他狐狸忧心的唤着她妲己时,她终于克制不住的嚎啕大哭!

  太惨了~实在是太悲惨了!

  为什么她穿谁不好,就非要穿在那只臭名昭著死相凄惨的倒霉狐狸身上?要不……就干脆自杀重来一次?

  可惜历经几次自杀后她终于清醒的明白,妖怪的身体果然比人类强悍许多= =

  死了心后,她认命地开始渡过九尾狐这漫长的成长期。

  不得不说,九尾一族是青丘之国最牛最横的主宰,先祖乃是涂山氏的女娇,大禹的妻子。他们的情歌数千年来一直被传唱着,比如现在……

  绥绥白狐,九尾厖厖。

  我家嘉夷,来宾为王。

  成家成室,我造彼昌。

  天人之际,于兹则行。

  明矣哉……

  又来了!苏苏幼细的手捂住毛茸茸的耳朵,深深郁闷着狐族这敏锐的耳力,唱唱唱,唱K时一定个个都是超级麦霸。

  “小妲己,你要合群,你不合群的话会被其他狐狸排挤哟~”

  一只兔子叼着根胡萝卜坐在她身旁咔嚓咔嚓的优雅啃萝卜……

  “不准叫我妲己!”她眼也为抬,继续忧郁的抱着尾巴在角落种蘑菇。

  “那要叫什么?”

  她不吭气。

  “唔~小妲,小己,阿妲,阿己,妲妲,己己……唔,己己……JJ……”说到最后已经猥琐的偏离了轨道……

她额上爆出青筋,猛地抬头,“滚--”

  她深深的后悔一年前救了这只猥琐的兔子,那时她是抽了什么风竟会觉得这只饿昏迷的兔子很可爱?

  “噢噢,说话了说话了,看来你也很满意‘己己’这个名字……”兔子一刻不停的在她身边蹦跶。

  “闭嘴!”

  她用力瞪它,没打爆你的头就应该感谢我的理智还残留在我的DNA里。

  “那你要叫什么名字?身为九尾的白狐如果没有名字很丢人哟。”兔子歪着头,红通通的大眼看着眼前这只年幼暴躁的小狐狸。

  毕竟九尾狐族精擅各种攻击和幻变的法术,乃是极罕见的强大种族,据闻得道的九尾狐法可通天,是以这些得道的九尾狐又被称为天狐。除了第一代九尾一族的祖先女娇之外,九尾白狐屈指可数,然则皆达到了传说中的天狐的进境,因此当这一代终于出现了血统高贵的白狐时,妲己自然成为九尾一族的重点培育对象。

  她烦躁得蹭蹭屁股,背对着兔子,还是不吭气。

  “妲己,妲己~己己~JJ~”

  “好啦,停!”她伸出爪子烦躁的开始拔毛,“就叫……就叫苏苏吧!”

  在青丘不知时年岁月的生活了一段漫长的日子。

  这里物产富饶,四季如春,以五谷为主食。除了九尾一族之外,青丘还居住着上古遗留的神的子民,种族各异的妖怪,甚至还有极少数的人类。

  这里没有任何固定的法则,唯一能决定一切的便是强者。不可谓言,九尾一族虽然数目稀少,千百年来却一直牢牢的占据着绝对的统驭地位。

  作为强大的九尾一族的希望,苏苏自然是幻术攻击体术媚术一个都不能少,日子被安排的紧锣密鼓,竟也慢慢的忘了岁月的流逝……

  直到有一天,她出了天狐的属地,第一次见到生活在青丘的人类时,才发现在岁月的更迭之间,不知从何时起,她竟忘记了,自己也曾经是一个人……

  她闭户三日,三日后她开始裁衣。

  这么多年过去了,仔细去回忆,她闭上眼,竟还能记得身为人时那些贴身内衣裤,还有剪裁时尚的小可爱和热裤。

  可惜青丘子民皆是着丝帛所制的长衣华服,为避免惊世骇俗,苏苏仿照记忆中最后那场COS所穿的正红色和服为自己做了件时髦的正红色宽袖收腰锦衣,倒也在青丘风靡一时。

  除去裁衣,她开始练字,每周在丝绸上用中文端正的写一篇周记,相较于抽象无比的甲骨文,她觉得汉字委实是可爱多了……

  这些事情有意义吗?她并不在乎。她只是希望……

  只是希望在岁月的流逝之中,留下一些她曾经身为一个‘人’的证明。时间是如此强大,日后她修业大成,早已忘记了自己曾身而为人时,也能有一些东西代替她,记住那段短暂却绚烂的时光……

族中的长老们都待她极好,苏苏在他们的庇护之下顺顺利利的渡过了数百年光阴。

  这数百年来,兔子也一直陪伴在她左右,带着她上山下海,四处探奇。他们曾跑去现世的东海,传说那里住着一群美貌的鲛人,歌声曼妙无比……

  鲛人不就是美人鱼。苏苏搓搓下巴,突然想起来西方神话中传说,人鱼美丽无比,她们用魅惑人心的歌声诱惑过往的船只,令他们葬身海底。

  美人!兔子双眼发亮,两人屁颠屁颠的朝人鱼居住地全速赶去。

  远远的,一阵忽隐忽现的歌声从海面升起,那音色似飘渺实缠绵,仿如天籁……不愧是流传千年的致命之音啊!

  流传千年,咳……流传千年……

  传说,鲛人不死,但传说没有说不老……

  于是,他们看到了一大群牙齿掉光的阿婆人鱼-口-!

  苏苏:“……”

  兔子:“……”

  好吧,从轮廓上还是可以……努力想象这些阿婆人鱼当年的美貌啦。只是偶尔思及未来那些被阿婆引诱的年轻水手们,其实他们应该是由于惊恐打击过度才触礁沉没的吧……

  回去的路上两人心情皆空前低落,兔子奄奄的垂着耳朵在苏苏怀中道,“要不要去昆仑?”

  “哎?”

  “明日是三月初三的蟠桃宴,西王母的宴会老热闹了,咱们神不知鬼不觉的混进去,就算能吃个蟠桃也赚到了,再不然不贪心点,只看看那些神仙姐姐养眼也成。”

  苏苏犹豫了下,昆仑乃是天帝在下界的都邑,各路妖仙皆来朝拜,虽然她不认得人,但作为九尾一族的白狐,可是有太多人认得她,到时被长老发现她又偷跑出青丘玩乐……

  兔子却是一个劲的鼓动,“去吧,去吧。你平日老窝在青丘都没有出来见识过,别放过机会啦……扒拉扒拉扒拉。”

  “我……”苏苏艰难的再天人交战了片刻,最后心一横:去!反正被发现了,了不起……了不起就被关一个月禁闭,没缺肉挨疼的。

  昆仑方圆八百里,高七万尺,号万山之宗。

  行到跟前,那迎面而来的威严肃然之气几乎令人窒息,山体常年云雾缭绕,离得近了,便能看见掩藏在烟云后的金台玉楼,巍峨宫阙。

  苏苏到了昆仑之后偷偷恢复了原形,并隐藏了另外八条尾巴,不想太过醒目。

  ……你确定一只狐狸和兔子结伴同行的组合真的不醒目?

  她转头问兔子,“我不熟悉昆仑,我们现在要先去哪?”

  “去蟠桃林吧。”兔子耷拉着耳朵,“我肚子饿了,先啃几颗蟠桃填饱肚子。”

  两人确定目标后,由兔子熟门熟路的带路。

  西王母的蟠桃园分为内外两院,内院中由神兵天将们森严把守,共有三千六百株桃树。前面一千二百株,花果微小,三千年一熟。中间一千二百株,六千年一熟。后面一千二百株,紫纹细核,九千年一熟。

  外院的守院人倒是睁只眼闭只眼,只要不是太超过,他也能允许采摘一二,自然外院蟠桃是没有内院那般珍稀,但于人有延年益寿之功用,于妖则是能增进修行道行,虽然不多,但也比单纯采补日月精华强些。

  这些蟠桃林由于花期悬殊,是以除了结着累累硕果的桃枝外,也混合着灼灼绽放的簇簇桃花……

  蟠桃林的桃花比人间的桃花大上许多,花瓣如粉色水晶般剔透,花型状如蔷薇,大片大片的同时盛放,那面画瑰美的令人移不开眼。苏苏好奇的低头想摸一摸落在地上的桃花,却发现蟠桃花也比人间的桃花脆弱许多,只轻轻一碰,整朵花便四散飘零,花瓣纷飞……

  “你是哪家的狐狸?”从桃花枝上突然传来陌生少年清冷的音色。

  苏苏吓了一条,仰起头朝被重重桃花掩盖住身形的少年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