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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 2010-08-20 17:56:25 [旧帖] [给我悄悄话] 本文已被阅读:

 第五十一章 呕气

  药劲一过,霜气一散,洛奇很快就因伤口的疼痛而醒了过来。紫竹依旧陪在她的身边,但洛奇发觉四周的摆设变了。这里不再是她住的小院,而是换到月的房间里来了。她脑子一激,本能的撩被子去看自己,已经穿上一身白色的软拉绒的小衫。
  “他干什么把我弄来这里?”洛奇一张口,觉得声音哑的根本不像是自己发出来的。而且她明明是扯着嗓门想吼,但发出的声音竟然如此虚软无力。
  “主人,你睡了三天了。”紫竹递过一杯水让她润喉,轻声说着:“那,那个院……冯主子住进去了!”
  原本洛奇还因自己睡了三天感觉有些诧异,看来这回伤的真是不轻。没断了手筋已经算是万幸了,但紫竹后面一句话一出,她呷在嘴里的一口水顿时喷了出来,水中还带了点血丝。呛得她一咳,浑身便痛得有如灼火乱焚。她瞪着眼,额间瞬间蒙了一层汗。紫竹吓了一跳,忙拿巾子替她抹汗,低声说:“主人,奴婢炖了……”
  “小竹子,你告诉我,这三天发生什么事了?”洛奇没有心思听她说炖了什么,她只觉得浑身伤口扯得痛。但这种痛她可以忍,她忍不了的是,心底那乱纷纷的麻团。
  紫竹看她那样子,哪敢逆她。便一字一句将这几天的事告诉了她。影君之前与同法继者风临止决斗,力量不及。力之不及,输掉的,不仅是七君的地位下圭的城主,还有自己的性命!风临止收纳了影君的功力,接管了她所有的一切,包括血河冯鸢。
  风临止收归影君功力之后,力量更上层楼,但需要至阴的寒潭来行功。寒潭只有太康城这里有,他想借此地行功,就要拿出相应的东西来交换。能帮助月增长功力的只有两样东西,一是他的狱蝶罗煞阵,比影所设更为强大。但是他人在异地执行任务,无法布阵。只能以自己的血河冯鸢作为交易。因此月让她住了进来,前天已经搬进来了。
  洛奇一脸僵木,看她伤了,马上就去找新的。既然如此,她之前跑掉三个月,为什么还要去找她?他究竟什么意思?
  如果他带进来任何一个,她也许都没有这般的愤怒。现在不仅仅是觉得愤怒,她甚至觉得有些无地自容。为什么偏偏是冯鸢?她之前还高声大嗓的骂,现在却把这个人弄进来,而且还登堂入室,霸占她所住的庭院。
  洛奇觉得打心眼里发寒。寂隐月表情寡淡如水。根本不知喜怒为何物,这样一个血冷心空的人。却能把别人的感情玩弄于股掌,让人为他演绎喜怒哀乐,自己只是一个旁观者。他真是强人啊!让她翻江倒海,又怒又哀。她不能供血,但他需要血,所以他养两个!然后她就得时刻准备着,为这个身份孜孜不倦的争斗?好没意思,像两个妒妇在抢男人!说实在的,她一点也不希罕,只是觉得有些丢脸。要她选,她宁可走!她才不怕任何人,她只是讨厌这种境地。而把她置身于这种境地的,就是寂隐月这个混蛋!
  “主人不要生气,月君并没有弃掉主人。月君让主人在这里静养,月君知道主人不愿意和她在一处,所以才让主人过来。”紫竹看她一脸漠然,一时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轻声劝着:“以往的血河若是伤成这般,七君不会再医治。况且是主人这种伤患,怕是要养上半年才能恢复到以前啊!”她想起上一任的清源,有一次他自己做雕功弄伤了手,他不是想先去治伤。而是先怕到腿软,怕月君发觉他的伤患之后会收干他的血再寻新人。那次月君刚取过血,一个月没来找他。他不敢找大夫,自己在院里混治。血流了无数,伤口狰狞,医是医好了。手指却落下个无力的后症。
  一个月后,月君招唤他的时候,很快就发觉他脉有不畅。当时就在太康招募新人,只是那一次,没能有人血更胜他,这才逃过一劫。后来月君要时时出去办事,这件事一直搁置下去。月君用药促他血质更佳,却再不理会他断脉的事。因为脉息断在指尖,与颈脉没有关系,不影响他取血。清源后来长了记性,再不敢随意弄伤自己。
  哪像这个,瘦皮猴一样的还天天舞枪弄棒。月君总说不许她折腾,她全当耳旁风,照折腾不误,动不动还张口闭口寂隐月前寂隐月后,心情好了就叫老大,心情不好就直接王八蛋上嘴。之前丢了三个月,月君与继者相决在即,月君都不肯再找个新的,只说找个替代品。
  现在也是一样,他明明可以借机把冯鸢完全据为己有,风临止急于收功,再不愿意也会答应。但他没这么做,真不知是极品成什么样才能有这样的待遇啊!
  “小竹子,你给我收拾东西,我不要在这住了。”洛奇咬着嘴唇,怔了半天忽然开口。这边紫竹还在发怔,突然一个声音淡淡的扬起:“走去哪?”
  紫竹跳了一跳,忙站起身来。这边洛奇脑子一激,伸手就去撩被子蒙头。他挡住她的动作,另一只手就伸向她的衣襟。刚才一咳,震的她的伤口又有些裂。血渗出包裹的布条,将小衣沾了一点点的红。
  “别他妈的碰我,老子不希罕!”她急了,挣扎着用右手去推他。他微微加力,她又疼得全身抽搐,冷汗冒了一头。
  他坐在绣墩上,看着她的伤处:“别乱动,伤口又裂了。”
  她僵在那不动了,他看她一直瞪着他不开口,表情却变得有冷漠起来。他依旧在摆弄她的伤口,但她似乎不觉疼痛的一般僵着。除了不停冒汗之外,连皱眉也没有了。他替她换了药,盖好被子,这才慢慢开口:“你再这么折腾,半年也好不了。”
  他见她还是不吱声,她现在太安静了,实在不习惯她用这种方式跟他呕。这种该叫做呕吧,晾着他,不理睬他。然后打自己的小算盘!他不想让她打小算盘,因为他不知道她的算盘什么时候就拨到一个他想不到的范围里去了。
  他静了一会,又接着开口:“影练狱蝶九杀,已经达到七重天。她的血,比我的还要寒凉,血速更是缓慢。所以她的血河,一直要用良药来调补,血中含有暖药。温良且甘,经过近四年,已经不是一般的极品。这段时间,我可以太康招募一个暂替,之前你跑了三个月,我是这样做的。但是现在既然有送上门的上品,正好省却我的麻烦!”
  他见她还是不理他,他从来没这样像个白痴一样自说自话,让他自己都觉得很奇怪。但他依旧开口说着:“风临止现在是她的主人,他暂借我。等他回来,替我开狱蝶九杀,我就把人还给他。这段时间,你也可以好好养着。”
  屋里还是死静,她不但不说话,现在连眼睛都闭上了。他有点耐不住了,他一直不认为自己有耐不住的时候。因为耐心这种东西是什么他根本不知道。但是现在,他却有种微心慌的感觉,他伸手去摸她的头,突然轻声说:“你要怎么样才理我?”
  她一怔,回眼看他,四目相对之间。看到他眼底微微的喟叹,她拉拉人中,皱了下鼻子:“凭什么我腾地方?那里是我住的!”
  她把脸一偏,觉得眼底有些涩撞。凭什么她搬出去?每次都让她腾地方,根本不给一点脸。上次她要出门,是她自愿的。但这次她是病患一名,就因为血差就得腾地方?血差还不肯放人,还找她干什么?她以前从来都不哭的,现在她天天像个怨妇,都是因为他闹的。
  “你住这里,我方便照管你。就算她不来,我还是要让你住过来的。”他伸手去扳她的脸,见她梗着脖子跟他较劲,终是没使劲去硬掰:“我不会让她招惹你,这里还是你说了算。”他最后这句话分明已经开始哄她了,声音都变得软绵绵。
  她不语,心里却一团团的乱糟,她究竟在气什么?他找新的血河才好,她一直不是巴望这天吗?这样她可以自由,她野惯了不是吗?对,是他要找冯鸢,要是他找程衣那样的,进来一百个她都不在乎。她最讨厌的,他偏要弄到这里来。全都赖他!
  他听她声音都是有气无力,面色惨白没有一丝血色。连眼睛都是混混沌沌的失了光彩,心里紧一阵窒一阵,血行凝一阵,急一阵。这种感觉,该叫担忧吗?或者是,心痛?痛?疼痛是这样的吗?内心的疼痛与身体的疼痛,差别是这样的吗?究竟哪一种,更难忍?
  他看着她的样子,替她掖好被角,轻声说着:“等你好了。我给你一把好刀,会认人的好刀。”他之前明明说以后不许带刀的,现在又要送她好刀吗?
  “哦?”她胸中的郁结暂时让她扔一边去了,眼睛微微泛了光。以前混军队的时候曾经听人吹牛,说世上有神兵鬼器,可以认主。洛奇当时就只当个笑话听。但是后来,她见识过轻弦的剑。真的像是带眼一样的乱窜,围在他身上乱发光,但他自己都没事。当然那时她给他取名为金光男。他那把剑真的很拉风,但他受伤的时候她没见到。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没有宝剑护体才搞成那样!
  他看她眼睛发亮,那瞬间的光带走了因伤痛所蒙上的混沌。让她整个人的面容,都焕发了神彩。
  “给我看看先。”她抿着嘴,眼微微眯着,一脸的期待。
  “你养好伤先。”他又开始学她讲话,伸手慢慢把她推侧过去:“侧着睡,这几天都要右侧睡。”他看她裤子上又沾了一点淡红,她总是平躺,很容易压到伤口。现在是因为肩部太痛,她已经把屁股给忽略了。
  她被他推得背着向他,忽然觉得他的手在往她的腰部伸。她浑身一僵,忍不住叫着:“下面让紫竹上药!你不要看~!”
  他没开口,下面他也给她缝上了,她现在左手瘫的。右手拉长一点就带着左边也很痛,所以她根本摸不到左臀位置。但是拆线的时候她总是会知道的,到时再闹总比现在闹强。她现在再折腾只会搅得伤更重。
  他没再动她,感觉她慢慢放松下来。她此时背向他,因为方便换药,她这几天都是左侧冲外沿睡。他看不到她的表情,听着她的呼吸慢慢沉了下去,四周又变得一团静谧。每每她吱吱喳喳的时候,他会觉得虽然难以应付但让他的血行很顺畅,当她不理他或者静下来的时候,他就有种怅然若失的感觉。但此时与她贴的这般的近,听到她平静的呼吸,不再象几天前那般时重时缓,时继时断。现在这样静静的频律,会让他的血行平静到连自己都快感觉不到。非常奇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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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到大家的评论,让我真的非常感动。有人陪伴着前行,真的觉得好幸福啊!!

  第五十二章 区别

  冯鸢坐在床边,五味杂陈,快意与不甘纵横交织。她的主人不再是影君,世上也不再有影君这个人。比她更强悍的风临止取代了她的地位。接管了她所有的一切!对此,冯鸢早有心理准备。七君一向如此,每隔两年左右,便会有同法继者而出。赢了便力量更上层楼,输了便灰飞烟灭。赢的次数越多,力量越来越强,被后继代替的可能就会越降越低。降低,并不代表没有。影君之前胜战两次,一次是她亲历,一次是听下圭官员所言,但如今,影还是赴了前尘。继者风临止,力量比影君更强。所需血性,与影君一样。所以她,过给风临止,依旧成为他的血河。
  但她心目中的主人,始终是寂隐月。不,该是说,她理想中的陪伴,她想相偎相依的对象。始终是寂隐月!
  四年前太康招募血河,她应选得上。但是明明是太康招募,来接她的主人却是影君。她是因为寂隐月才去的,她是在太康参选的。但是,却没能成为月君的血河。月君选择了比她早一批中,血性更热畅的清源,放弃了她。而影君恰在太康,选中了她!
  只能说她运气不好,他们可以选,但她不行。一旦踏上血河之路,要想易主,难上加难!但她在这四年的生涯里学会了一件事,就是如何利用手边所有的一切。她奉献了鲜血,她理应得到她想要的。无论钱财或者权势,都是她应得的。但是钱财或者权势,都不是她真正想要的。她想要更多,若者说,她很想像顾程衣那样。七君里的血河,最久的一个,正是顾程衣。蛊漠是夜鬼族人,同法继者,也必需是一个夜鬼的强者。但夜鬼之中,可胜过蛊漠的一个都没出现过。他安享其位,而程衣,与他朝夕相伴。他有没有情感,都没有关系,她有就足够了。
  她实在向往那样的生活,而上天,终是听到了她的心声。只有月君这里有寒潭,寒潭是月君用冥隐气催化玄冰而成。却是是影君以至现在的止君必须的催功之物。
  虽然他们什么时候借,她无法做主。但只要月君身边没有血河,又找不到更好的替代品。她就有机会成为他们之间的交易物。这些年,太康良血者已经越来越少。去年春末,月君才会趁外出任务时去寻。后来因血河失踪,他再寻得的,都是良莠参差,根本不适合他行功。都是没用几次便枯竭成尸!她的机会,越来越近。终于到了她的面前!影在洛吉失手,继者同时而出。三个月的调养,同样也给了继者相同的时间准备。影输了,继者收功成法,更需要寒潭相持。而这个时候,花洛奇倒霉到家,竟然受了重伤。真是连老天都帮她!
  虽然月君没有把她丢弃,让冯鸢很是不甘。但她知道该如何一步步的巩固地位。首先当然是血,对此她绝对有自信,一旦月君尝到她血液的滋味,必然会像影君一样的迷恋。其次当然是情绪,七君没有情绪,但会在意血河的情绪,现在供血的是她。更值得在意的,当然是她了!
  她正想着,已经听到了门帘的轻响。她的笑意,不由自主的浮现。他的脚步轻不可闻,但她知道,他每走近一步,就将离花洛奇远了一分!
  她适时的起身,她当了四年的血河,根本已经轻车熟路。这个怀抱,她等了好久!她看着他向她伸手,他的面容一如继往,精致到让人看了便觉得窒息。他可以没有任何的表情,没有任何的表情已经致命的吸引。足以让她奋不顾身!
  但是,她还没走近。甚至没有沾上他的衣袂,他已经扬起手来,他的手侧微微发蓝,带动周围的空气变冷。凝出薄薄一层冰刃,这种冰刃是目不能见,却可以催铁化石。他手腕微绕,带出一股旋气,恰到好处,分毫不差的向着她的颈卷了过来。
  冯鸢身体一僵,竟然再不能移动。她觉得颈部微微一痛,很轻微,但下一刻,她已经看到自己的血飞了出来。一滴滴的飞成血线,被他掌间的霜气引领而去,化出细细的绵红丝,绕着他的手掌,团团沿臂而上,汇入他的眼,鼻,口!空中带出蓝色与红色交织的诡美,他的容颜带出动人的红晕。她的身体开始瘫软,却因霜气而固执的站立。她的胸腔开始憋闷,心跳开始加速。
  她的眼大睁着,很快了解,他在试她的血。一般七君首次取血,都会这种方式。以寒霜迫脉而涌血,看血液离脉之后是否会快速凝结。她已经不是刚招的血河,他还要用这种方式?她的血质还用试吗?别说这四年的良药,单凭曾经的她,也是数一数二的。但是这些已经被她忽略,因为她的眼与她的心,不想再离开他霎那。
  她的血滴温良而不燥热,带出暖药的余蕴,给他寒冷的滞涩之气带来全新的摧动力。让他的力量,源源不绝的在体内行转。血行缓而持,温而活!血液离开血管,在冥隐气的引领之下依旧没有凝固。好的已经可以与华阳那金绞盟六个弟子相当。
  但是,血行固然流畅,却不能带给他情感上的补充。他体会不到她的情绪,从她的表情上看到她眼中的笑意。但她在笑什么,他却一无所知!她的血里,他尝不出一丝味道。正因为没有味道,所以才对她的表情,无法生出探究的乐趣。只有力量翻涌,让他血行顺畅,只有这种感觉而已。
  但这种感觉,洛奇一样可以带给他,不过是没有这么快速罢了。但是洛奇可以带给他另一种更有意趣的东西,让他觉得比浮荡于空,更悬游无依。比摧动强气,更翻搅不定。甚至会有窒息感,好像周围的空气在减少。非常的奇妙!
  她不在的时候,无奈之下,他暂用过别的血河。没有一个可以,完全都不行。现在是堪称血河极品的冯鸢,同样,她也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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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十三章 心疑

  迎舞在岳轻弦催动万罗剑阵的时候已经醒了,因为冷热相抵,两股气流一撞。却将她郁结于胸的闷气激散了开来。他把她束在背上,像背一个孩子一样。他把气控制的极佳,不但没有给她造成迫力感,更驱走四周的寒意。
  在她发现背着她的人已经换成了岳轻弦的时候,她虽然极为的惊诧却没有挣扎,她知道此时挣扎只不过是在消耗自己本已经没有多少的体力。况且她也不想在此时让他分神!她眯着眼,感觉那光灼得眼底发痛。耳畔不时传来吱吱的叫声,伴随着号呜声。她微微吐了一口气,直到周围又静了下来。直到他背着她上路,她一声也没出。
  轻弦知道她醒了,她的气息变得比之前略微的缓重起来。趁寂隐月给洛奇治伤的时候,他悄悄离开了。寂隐月是魔宗七君,这个人终是华阳的心腹大患。在他给他的血河疗伤的时候,固然是袭击他的最佳机会。但是轻弦却下不去手,因为花洛奇的缘故。所以,他决定先把迎舞带走。在走之前,他先清理了一下鬼杀。这种东西离开了地底一点优势也没有,他之前没有动手,是因为刚到不久便发现寂隐月也来了。也恰是因此,而让迎舞免受了连累。不然,他一招之下,陷在地底的她,根本没有机会再出来。
  他带着她一路前行,脚程极快,一天一夜之间,已经跨过大片蛮荒之地。在晨曦将至的时候看到了绿意,在再度去找鬼杀之前,他已经暗自检查了她一下。发觉她没有受伤,没有受伤的原因,是在她的衣服里,贴身穿了一件薄如蝉翼的纱衣。这件衣服贴身而裹,与普通的纱衬看来无二。但他却识得,羽光与华阳曾经是一派宗盟。羽光的一切他都了若指掌,这件衣服是羽光凤羽之物。确切的说,是凤宣喑的东西。比世间最坚固的铠甲更为的牢固,却比世间最轻薄的纱缕还要柔细。也正是发现她有这样的东西,他才会大胆的带着她再回头去找鬼杀。这件衣服可挡的,不仅仅是神兵利器,更可抵挡法力与妖力的侵蚀!
  他对她这几个月来的经历更加的好奇,凭借他对她的了解,她不可能友遍天下。但是现在,从她身上这件衣服,从之前洛奇对她的态度。她的结识,简直可以说是东贯羽光,北通魔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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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西面一带,山谷交错,沟壑遍布。加上这几年来,一直烽火不绝,到处都是荒诡之地。他就算走得再快,也不可能一夜之间达到华阳所管辖之境。所以,在他看到有城廓之景的时候便渐缓了脚步。
  这里是一座建于山上的大城,城墙已经焦黑。可见之前争斗不休,天色还未全亮。他此时也辨不清这里掌城的是哪个。但是他潜进去便可以说是轻而易举,他趁天未亮便潜入城中。没敢落脚在客栈。便在城郊偏远之地找了处荒弃的庙宇,这里已经废弃已久。但房舍还残存个七八,他四周看了看,觉得这里还算可以暂留。便放她下来,两人略略的休憩。
  他看着她,此时她的衣服都糊满了肮脏,头发上也全是,她此时倚着半塌的神桌,垂眼看着自己的手指。她一路上都没讲话,更没有挣扎。他微微叹了口气,开口道:“你在外已经快半年了,现在还不想回去么?”
  迎舞微微抿了下唇,带出一丝若有似无的嘲弄:“想?我的想法,现在还有意义吗?”她的想法可以付诸行动的次数太少了,她太过柔弱的外表会让身边人的将她重重的保护。保护的太严密,让她的‘想法’,也慢慢的囚禁起来。
  “你怎么会认识羽光的人?”他想问她怎么会认识凤宣喑,但是这话还是没说出口。
  “这几个月,我一直住在凤宣喑的家里。”她知道他的想法,刻意的把这个误导延续到底。凤宣喑,这个人的声名,就算她一个深养闺中的女子,也一样有所耳闻。就算之前从未见过。也听说过,凤羽的宗主,他的力量不知如何,但他勾引女人的本事,却是无人不知!在雷云的初见,已经让她觉得。之前于他的那些沸扬传闻,大半该是真的。在这样一个男人家里住了好几个月,她到要看看,岳轻弦还要如何再维持这婚约。再怎么愿意遵从父命,也没人愿意娶一个这样的女人过门。
  他看着她微斜的眼尾,带出一丝细小的笑意。她是他未过门的娘子,他们的婚姻,是父辈相订,是双城之间的交易。秋云城是华阳的门户,从秋云城,便可深入直达华阳腹地。崔明渊用兵有道,掌城有为。一向深得百姓爱戴,秋云城地势平缓,土地肥沃,民生亦足。周边一应乡镇,皆有大片沃土。与他的关系越是牢固,华阳的门户便越是坚执。也正是因此,父亲欲与他联姻,以加固他对华阳的忠诚。
  他并不认为这有什么不妥,更不认为这位秋云城的千金有什么不同。见过几次,面容娇美,身体纤弱,言谈有度,进退有宜。一派大家千金的作风。知道她平日里少言寡语,为人和善,不爱生事。这样的女人嫁进来,也算是不错。但是,就是这样一个女人。却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惊喜,他从不认为这样的女人能给人什么样的惊喜。
  是他小瞧她了,在他前去接她的时候,她居然跑了!她竟然会跑,而且挑了一个任何人也想不到的时间。而且这一跑之下,竟然渺无踪迹。秋云大肆追查,竟然有如飞鸟入林。想来她之前已经作了周密的准备,必然还有人给她接应。不然凭她一个,如何逃的如此彻底!现在一想,她的接应,或者就是凤宣喑。他们也许早就相识,也许情根暗种。只有凤宣喑这样的人,才能把她藏的密不透风。但既然是凤宣喑,为什么她又出现在西面蛮荒之地?难道她又跑了?
  应该说,他对她的兴趣,是在她逃跑的那一刻开始。因为他想不明白,她有什么理由拒绝这桩婚事,而且拒绝到,非要用这种极端的方式来表达她内心的排斥。她见过他,如果她不愿意,可以告诉他,他不会勉强。交易的方式有很多种,并不一定非要靠这种。但她没有流露出任何的不满,一点也没有。
  “你如何认识花洛奇的?她认识你,不然不会那样一脸关切。”他继续问,在问这句话的时候,他明显感觉到她的眼瞳微缩了一下。她显然没想到他也认识这个人!如果她一直藏在羽光,他们的确无法找到。但是她如何认识身为魔宗血河的花洛奇的?她以前从不出门十里之外,能认识凤宣喑这样的人已经有些匪夷所思。但并不是没可能,凤宣喑行踪不定,潜进华阳也不是不可能的事。况且羽光与华阳,明着还是同盟,虽然已经两分,但互不干涉。
  但是,魔宗的人跟华阳势同水火,怎么可能在华阳一带游走。除非,她们是在羽光认识的?在羽光?那么,月君也有可能去那里。魔宗的人跑到羽光干什么?这个想法让他的心有些微微发凉,魔宗现在突然对他有了兴趣,之前影君曾经伏击过他。明显是冲他来的,却不肯下杀招。究竟又是为了什么?
  他越想越乱,迎舞的神情却越来越是安定。宗派之间的如何的争夺与她无关,她的目的,只有一样。他把她想得越是恶劣,越是浪荡就越好。她不想要这桩婚姻,他一直以来对此可有可无。那么现在,跟她一样,也不想要了吧?这样就最好,这样,即便她不得已要跟他回家去,也不用再嫁他。没有婚事的捆绑,她希望父亲可以好好的重新打算。不要再计较太多,要知道,他的安危于她而言才是最重要的事。当不当城主,或者依附哪宗哪派都不重要。能够超脱出来,真正为自己,为二娘而打算。才是她想要的结果!
  至于她自己,她关心自己甚至不如关心洛奇。当她在羽光听说,洛奇其实是魔宗的月君的血河的时候,她终是明白,为什么当初他不肯带着她!他是没有未来的,而她与他,才最相似。她也一样,从小被病痛纠缠,早已经没有未来。而他,身陷魔宗,是魔宗七君的活血库,生命已经交托他人。同样的,也没有未来!她可体会他的心,而她,也迫切的想告诉他。他们是一样的,那么她的心,也希望他能体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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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十四章 朋友

  “你怎么也认识洛奇?”这是迎舞好奇的事:“你不是一向对魔宗的人深恶痛绝,意欲除之而后快吗?”但是这一次,他居然悄悄的跑了。
  “我并非是对他们深恶痛绝,而是觉得他们都十分可怜!”轻弦微微叹息,他记得师傅的话。天地两极,人神鬼三界。两极三界,并称五仙!世间万物,皆受天恩地养,日月循光而耀,风拂而雨润。无论世人,万兽乃至山川河流,花木,都在两极之间滋长。世人受天地恩惠,陶冶性情,达至惠善而超凡,既而成神。世间万物,受天地精元,修养精气,而成妖灵精怪。有人形人元,而归人界修达,也可成神。成神者入神界,奉天地之恩,惠天地之众。庸者则碌碌一生,死后入归冥界,魂魄成鬼。因其生时而判,入九冥九狱,得望来世。三界循环不止,两极平衡之下,伦常纲道,既往始终。
  但是,两极之中,终有夜狱之类。不受天恩,不滋天光。万物之中,终有贪蛊,邪性不正,终沦神魂。暗夜深土之下,生出各种邪魉。一如血族,夜鬼,鬼杀,狱蝶,龙牙,催蛊之类。不若万物一般需要极光之浴,其心暗据,其魂不入鬼界,其灵不归人界。
  超出三界之外,身在暗魅之中。终是有夜魔罗,自称为魔。建冥罗狱,收纳他们的灵魂,更汲揽世间贪邪之灵,拘控世间庸碌之魂。妄图于三界之外,再开第四界,与三界并行。共享天地之恩!致使死者不宁,冥界鬼魂难安。阴月人间鬼祭,却令鬼不敢出世。直接令三界失衡,冥界得乱,人间怨怼横生,贪婪无限放大,征战连年不休。夜魔罗建魔宗以来,除收揽三界之外暗鬼。更是无论人,妖,精,鬼。凡可利用者,皆数收揽,以玄冰而炼。令其超脱自身最大极限,所出者,皆是诡异功法。这些年,更是攻城掠地,收揽居民。令其死后入他冥罗之狱,阻其轮回。以此下去,鬼界岂不让他搅空,无鬼下世,轮回已乱。世间人界,不成他冥罗之狱?
  入魔宗的弟子,因玄冰而无喜悲,更不知悲欢离合,世间情怀为何物。生不如死,行尸走肉。其行的确可恨,但更加可悲。以金绞天极之光,毁了他们的躯壳,让他们的灵魂得以入冥界,重归轮回之道。这才叫做解脱!
  “可怜?”迎舞喃喃这两个字,看着他静漠的容颜。他的眼神,超出他的年纪。悠长,而深遂。
  “活着总要有些意义,无论是感悟情感,建立功业,或者只为宁静,平淡度日也好。总算经历人世!”轻弦微笑:“比如你我,生存的意义或者不同。但总算心之有向!但魔宗弟子呢?至上七君,下至被控魂的尸奴或者蛊奴之类。无爱无憎,无喜无悲,甚至连痛为何都不知道。在世上存在多少年,都没有感觉。活着和死了没有分别,却占据着躯体,游荡在人间。汲取活人之血,掠夺活人之魂。难道不算是可怜!”
  他轻轻摇了摇头:“花洛奇,她是魔宗月君的血河。但是,她至少还保有一颗人心。她曾经救过我,在三个多月前,她想逃离魔宗。早知道她会被擒回去,我当时真该带着她一并前行!”他的食指微微的曲结:“当时我怕魔宗紧追我不放,她跟着我会受连累。所以答应与她分行,早知道的话……”
  迎舞看着墙角疯长的野草,心底一团苦涩。想起初见他的时候,湿淋淋的坐在台阶。想来那时,他好不容易跑到南方。他口里所说的歹人,所说的债主。其实是魔宗的月君!是她害了他,她不该让他帮助逃亡。如果他一时留在府里,此时或者还能好好的度日。月君如果一直找不到他,也许就会放弃他。以他那样的个性,一定可以在府里过得不错。爆炭一样的郑青,挑剔的玲子,都愿意和他处。他一定可以过得很好!
  “我看她暂时没什么危险,她既然是血河。月君又对她紧追不放,必然是血质良好。月君为了保持血质的纯良,会对她照顾有佳。以后再看有机会的话……”他看一眼迎舞,慢慢站起身来:“我们还是先离开这里,我找个地方,让你好好睡一觉再说吧。”
  她虽然没受伤,但面色一直很差。之前他已经觉得她的脉息有些诡异,时缓时急,像是固症,但又像是有良药相继。一时间,他也不知道,她是不是身体上有什么不适。
  她看着他走过来,挣扎扶着桌腿站起身:“回去之后,我们解除婚约吧?”她轻喘了一下,此时这种情况,她想跑也做不到。如今,只能希望他,因自己的不贞而放弃联姻的打算。
  “你要是心中另有所爱,我当然不会强人所难。”他伸手扶住她,看着她一身狼狈:“只不过,凤宣喑并不是个可托之人。”
  她微微扬眉,凤宣喑是羽光的人,如果她真的和他有什么关系。他们当然怕她的父亲因此而动摇,既而心向羽光,坏了他们的计划。他看着她的表情,叹息:“作为华阳的弟子,播云城主的儿子,当然不希望秋云城与羽光有什么干系。但是,作为你的未婚夫,总不希望,你选了一个糟糕的对象!”
  “糟糕?”迎舞微怔。
  “他纵情声色,猎奇猎艳。作为一个男人,不是什么值得托负终生的人。”他微忖了一下,觉得这样说人家坏话好像有些不太好。便又补充了一句:“我并不是要批评他。只是一个朋友的提醒而已!如果他值得托负,他也不会任你跑来这里。一件金羽衣,并不能让你安全,他不可能不明白这一点。”他低声说着,忽然轻笑了一下:“你并不是一个冲动的人,不是吗?”
  朋友的提醒?迎舞微微笑了起来,他是不希望她痴心错负,信错了人!虽然他猜的并不对,但他的关心,她可以感觉到。
  “我们虽然见过面,但你好像从未正眼看过我。为什么这会子,称起朋友来了?”她轻叹了一声,声音虽然弱,但却放松了下来:“朋友?你愿意退婚了?”
  “并不一定非要正眼看,才算了解吧?说起来,你对我更加避之唯恐不及!”他微笑,撑住她的手肘,慢慢往外走:“当然我路过秋云,入城去,结果那天你却外出进香。进香是假,不想见我是真。”
  她的神思被他带得渺远,回到去年九月的那一天。她在那天见到了洛奇,然后把他带回家里。若没有那天的相避,就没有与洛奇的相识。说起来,还该谢他!
  他看着她的神情,也微微笑了起来。世间的女子,也并非都是娇柔,并非一定需要依附男人的保护才能生存。比如花洛奇,她就可以大步流星,她就可以独自在山林里雀跃。而面前这一个,虽然她不能像洛奇那样,但她有一颗坚强的,而不需要依附任何人的心!
  他们正慢慢踱着,忽然他背后的剑开始微震。带出一丝丝热力,贴入他的肌骨,让他全身的气息,都勃张开来。方圆之内,有魔宗的人!
  他的手微微加力,突然将她一拉向后。迎舞吃痛,身体不由的一搐,但更快的被他一扯,险些跌摔了出去。她仰起脸,还不待问他,他忽然轻声说:“留在这里不要出去。”说着,他拍她的肩,身体忽然一崩,整个人一下窜了出去。他是如何动的,迎舞根本没看清楚。她只觉得周身一热,一道光影已经消逝在半破的庙门口!
  她的心一沉,身体不由自主的软倒,感觉心口又微微的疼。她本能的衣服里摸了摸,什么也没有了。药早不知道让她丢到哪里去了!她微喘着歪靠在桌台,像她这样的人,在这个时候根本只是累赘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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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早上去拔罐子,然后贴了膏药。昨天晚上真是疼得我觉都睡不好,然后检讨了一夜,也许自己真的该运动一下了。貌似毕业以后就连二百米都没跑过,能坐着我就不站着,能躺着我就不坐着……
  今天看分数到1400了,晚点我会加更。可能会比较晚,因为我现在坐一会躺一会^-^,嗯,还要谢谢大家的支持与鼓励,还有你们的关心。让我抱一下~!

  第五十五章 止君

  刚才天色明明已经淡亮,现在居然又陷入全黑。轻弦的手微微曲张,身后的剑已经清鸣不绝。黑暗之中弥漫着一层薄薄的雾,飘荡到他的肩上,是一层淡淡的黑沫!狱蝶!这一带的黑,是狱蝶的翼粉,它们已经融在空中,完全没有形迹!狱蝶魅形,这里已经被狱蝶笼罩严密,这是狱蝶九杀里的幻阵,蝶粉成雾,吸之诱魂!他有华阳真经,热融入体,自罩五内。但是迎舞不行,在这里呆久了,会被控制。
  他心念一起,剑已经感悟心语。突震一旋,拉出一道金光。已经抖上半空,在空中划出一道大圈。双龙之目耀出光芒,所照之下,腾出热烟,将越来越浓的蝶粉驱散,不让它们逼近庙门。他身体一旋,轻飘飘而上半空,剑影随身,划出一道光圈。不闻任何声音,黑幕已经拉出一道细缝,一个人影,渐渐从黑幕之中浮现出来~!
  “却寒影?”岳轻弦低语。他一时看不清那人是谁,只是从招法而辩,会驱使狱蝶杀人的,七君里只有却寒影!
  “风临止。”一个男子的声音,微微的飘忽,却很淡漠。人影渐渐清晰,是一个少年,身着黑底缀红花的长衫。长发随风而飘摇,带出妖娆的姿态。五官妖媚如女子,薄唇微抿,眼神飘忽。他笔直的站着,在他的足下,分明是一只巨大的毛绒绒的怪物。有一张人脸,枯槁有如皮包骨。獠牙外露,双眼赤红如血。但拥有巨大的蝶翼,与那日带洛奇上来的家伙一模一样!
  他便立在这只人首蝶身的怪物身上,双手交错,掌心向着自己。拇指交倚,另外八根手指开展如蝶,指尖微微浮动:“狱蝶魅骨,聚!”他声音低幽,有如喃喃自语,身后已经出现轰鸣之音。繁出大团簌簌,黑色的蝶,在幻阵之中扑天盖地。形体已经显在黑雾之中,蝶翼扑闪之间,出来的时候是翩翩而飞,但猛然间似身体裹体,急啸而弹。皆向着轻弦!
  轻弦不敢怠慢,双臂抡开来划出一道大圈,掌心翻飞之间,剑已经由一化百千,刃皆冲外,将他包聚在心。有如升起一轮烈日,光灼之下,黑色蝶粉化成轻烟,乱飞黑蝶纷纷碎裂。
  “一日一夜的奔波,之前还开过万罗剑阵。”少年指尖颤抖不绝,蝶影纷飞无数,他声音清淡,不带喜悲:“岳轻弦,跟我走。”
  “你休想!”他一直抵在庙门上空,身后翻起剑阵,光影阻住任何蝶粉入内。心下却开始微微发寒,他对自己的行踪竟然了若指掌!魔宗有夜鬼追魂,他们的追踪方法到现在华阳也不是很明白。风临止?这个人与之前的却寒影招数如出一辄,但他明显催力更强,蝶影更多。是却寒影的同法继者?但这种消耗战他耗不起,之前他已经开过一次万罗剑阵。又奔波了一日一夜,他的体力已经消耗了太多!
  “那就打到你走。”他的双手忽然一张,双臂开展似翅,浮软如蛇微微抖动。连带他宽大的衣袖都在飘摇,衣襟上艳红的花朵,有如一张张诡异的脸。他席卷衣袖,身体微微一拱:“狱蝶魅骨,聚!”这次,大团的蝶开始团聚,渐渐形成一只巨大的黑蝶。双翼开张而罩顶,浑身裹出蒙蒙粉烟之气。副翼上两个蝶斑像是两只怒睁的大眼,带出诡异的花纹,身体抖动之间,已经发出嗡嗡的鸣响,让轻弦耳畔一阵痛意,眼前景物都开始扭曲。
  轻弦五指曲张,强催热力,剑自身后源源不绝。光影乱旋绕身而飞,渐渐腾出两条龙形,首尾相合,鳞灿耀目,双龙相绕而出,口中带光,直逼巨蝶而去!
  “金绞杀!”少年喃喃自语,微微偏头,似是在研究他的招法。
  他们身影于浓黑之中,动作轻展,但却无声。宁静若止,但轻弦知道,狱蝶魅形之下,如果周围有人,吸入蝶粉,马上成为蛊奴。此时他如果退回去带迎舞跑,他没有把握在冲破对方的幻阵同时,让迎舞一丝蝶粉都不会吸入!
  双龙灼光如烈,黑蝶惨惨诡冶,一是金绞烈阳而引,一是玄冰冥狱而出。交织之间,带出黑罩忽而破裂开缝,忽而又聚合。那少年一直站在那只大蝶的颈后,大蝶悬飞凌空。轻弦在金绞裹气之间上下翻飞,光影如何穿刺,每每到了他的面前,他甚至连动都不动,总有一大群蝶扑到他前面以身抵挡剑气。不停的出白烟,出黑雾,他的脸在烟与黑雾的交织之间明明灭灭,他的手臂不停的招展。
  迎舞坐在庙里,除了刚才几句轻声的对话,什么声音也听不到,但是光影乱闪。时而甚至会灼痛她的眼,她的心紧紧的揪着,一阵阵的痛。但她现在什么忙也帮不上,不但帮不上忙。她甚至开始觉得气促的慌。她伸手解自己的衣扣,想缓解这种胸闷的不适感。一伸手,她忽然感觉手臂微微发热,忙忙的去搓自己的手臂,去掉沾上的血泥之后,手臂膀上有个花印。这东西是在离开雷云前一天的时候,凤羽的一个女子突然逼她吃下的药丸,当时就是她告诉迎舞。洛奇是魔宗的血河!她说这药可以护心脉,迎舞当时根本没本事反抗不吃。吞下之后,也不觉得有什么不适。迎舞也没有太往心里去,本来因为她的病,都不知道阎王老爷什么时候要拿她这条命去,服不服毒也无所谓。当时手腕上出了花印,迎舞记得是一朵含苞待放的蔷薇。
  她在雷云住了四个来月,他们对她也算照顾有佳,也并没有限制她的行动。她当时已经对那个洛奇口中的债主有些怀疑。因为她记得一下船的时候,他曾经逼洛奇吞药,她想上前制止,但那人根本没动。她却突然有种被冻住的感觉,好像当时连眼珠都不会转一样!所以那女子一提,她便了悟。是了,魔宗七君,听说都是过了冥罗玄冰的妖人,力量诡异非常。只不过在她的印像里,魔宗的人该都是长得奇形怪状才对,实在没办法把那个人往魔宗七君那拉扯!人不可貌相,真是的确如此。
  前些日子,他们又突然说,要把她交还给那个月君。说当初是他把她托在这里,现在他们有事找魔宗相商,顺便送人回去。她根本没有发表意见的权利,只得收拾东西跟他们走。但是当晚便有人追杀他们,一路跑跑追追,杀戮不止。血影刀光,怪力横出。她吓得半死,竟然心不受损。以往,要是这般吓,直接便吓死过去。现在不仅吓不死,甚至被人自身后拍了一掌也没事。打得她横飞出去,却毫发无伤!
  她看着自己的手腕,她有些发怔,这朵含苞待放的花朵,此时,竟然已经开了!娇艳欲滴的在她的腕上,像是随时都会突肤而出一般的真实。它的花茎绵延一直向上,带出诡异的姿态。而且就在她发怔的时候,它仿佛还在绽放一样,刚才还半展的层瓣,此时已经完全的舒展。在它舒展到最后一刻的霎那,迎舞突然觉得浑身一热,像是自心头涌起一股极暖融的力量。将她的郁堵一扫而空。
  而就在这一刻,她突然身下一动。还不待她反应出来,她所坐的地面,突然拱了起来,一朵就像花印一样的蔷薇,突然自地下而起。在她身下绽放,整个将她托了起来。它非常大,花瓣像是丝绒一样柔软。花叶青翠,像是刚刚接受雨滴的洗礼。连接它的花茎,破地而出,盘旋而上,瞬间将她托上半空~!她顿时人吓得半疯,身体却一丝力气也没有。她身子一歪,整个像躺在床上一样,眼紧紧的闭着。喉间突然涌出一声尖嚎,声音像是隔空裂帛一样的尖利,根本不像是她这种体力可以发出来的:“大~花~怪~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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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十六章 突援

  轻弦听到迎舞那声嘶叫,身后的破庙已经同时开始裂塌!地面突翻之间,残橼败柱已经无法再支撑,轰轰的倒塌声砸出一团烟尘。而就在这烟尘之中,甩出一条巨大的长藤,巨蛇一般的在扭曲翻转。轻弦微微侧身,正是看到这一幕,这下简直让他惊到目瞪口呆!这巨藤上,分明有一个巨大的花朵,但此时正在合拢的。瓣隙之中,隐隐可以看到迎舞的破衣烂衫~!
  这突然的巨响巨翻,震得地面都似在摇。这间破庙本已经飘摇,就算是塌了也不会有如此动静,是因这巨藤在翻地,拱起泥块石块霎间乱飞,乱弹之间,带出呼啸之力。这东西一出而逃,疾向北收。
  轻弦大惊之下根本已经不顾面前的风临止,转身就向着那藤花追去!他身形一转之间,巨蝶已经压顶而上。
  那一震,突如奇来,但是风临止根本眼皮也不抬一下。他接的任务是抓岳轻弦,岳轻弦以外的事,皆与他无关~!他看见轻弦转身,身侧已经露出空档。手中翻力,一抓一放,掌心慢推而出,一只蝶已经自掌心而聚气成形。出的时候不快,但一旦成形,有如带出弹推之力,嗖的一下便向他的腰侧而去!
  轻弦被巨响震惊之下,状态调整的很快。那东西是羽光下属花熙族的招法,当时突然出现,着实吓了他一跳。但花瓣一收一合之间,虽然破力极强,但不带杀意。花瓣虽然收拢,但横刺没出。显然不是打算帮风临止杀人。华阳与羽光曾属一宗,但现在羽光已经显然欲向魔宗靠拢。所以,就算力之中不含杀意,他焉能让其将人带走!他自十四岁入金绞盟开始,这些年也算身经百战。刚才一转身,非常凶险,但是之前已经吃过影君的亏。再来一个同法的,就算更强,他也不会再犯相同的错误。所以一转身的一瞬,已经将所有气力聚引足下,身形刚是半转。空档一出,马上弹闪出去。不仅如此,指尖也不曾放力,双龙绕于腰胸两侧,金光密不透风~!一闪之下,人有如一个光球飞离,那蝶姿虽快,竟然生生打了个空!
  “没打到?”风临止微抬眼眸,足下轻点,巨大的鬼面蝶已经急扑而去。疾疾追赶那个光球,他双手翻腕一收。漫天蝴蝶无影无踪,天色一下开始亮了起来。他双手背负,身姿挺直。面容如旧,眼却紧盯着前面追赶急收的藤花。那藤一出巨大如蟒,花朵就像是一个大罩子一样。但是速度极快,一路向北!
  之前他刚出玄冰之时,宗主给了影养伤的时间,同样也给了他聚力的时间。只是不过,三个月的时间,不足以让他去找好的血河。只是临时找了几个不会被寒霜冻得整个血都成块的普通品质凑数。蛊漠每开一次冥判总要休息一段时间,而且他从不肯出魔宗之境。他一向只提供方位,如果对方是不停移动,他就提供狙击路线。
  他感觉此时血已经渐凝,血河不够的良好的话。他一催力就会凝血,如果受伤,就凝血更快。收了影的法力之后,冯鸢的确算是良品。他在出门之前收过她的血,是温良,但血质不够热,不是影的药用的不对,就是血河性情有变。
  他的双手在身后交叠,慢慢曲指再张开,促行自己的血不要那么快的凝滞。脚下的鬼面蝶速度奇快,但是一时间还是没办法追上轻弦。主要是前面那个怪藤太快了,入土半掩,土不是它的阻力,简直就是它的助力一样。带出一股翻腾的土浪,像是一道河流一样滚滚而去!
  他突然身体一拔,脚下猛的一踩,借着鬼面蝶的力量飞弹而起。一踏之下,鬼面蝶吃劲不住,竟然在空中碎裂。他目不斜视,身体像是一只离弦之箭,速度一下提升数倍,向着轻弦猛的侵去。他双手在空中极快的翻转,动作与之前简直判若两人,十指有如捏推一般隔空而对,抖振之间手腕开始包裹黑丝,狱蝶魅影,他双手猛的垂腕上扬,然后一个飞抖。那黑丝瞬间抖个笔直,甩出十只碧色蝶影,不是实物,而是虚影。但摒除实体之后,速度斐夷所思。连一点声音都没有,以上下左右围拢之势,瞬间已经追到轻弦的身后!在他身后一个交转,十蝶影转成一只,十条细丝扭成一条,啪的就向他的后心拍去~!
  轻弦已经将所有力量聚于足下,绞剑之气已经减至最低。他刚才一弹之下,已经料定对方追他不上。但他没想到风临止竟然突然弃了鬼蝶,而且还催出强力。他感觉到有一股极冷之气的时候已经晚了,再推气入背亦是来不及。他只觉一股绵柔之力瞬间侵入后背,这种感觉不像是被人打,而是被灌进一股寒气一样。他全身一抖,血气开始乱翻。他强忍着,指尖猛的一推,金绞绕身而向后,遂寒蛊之气追风临止而去。想强拼击伤对方!
  寒蝶一入骨髓,虚黑的丝线猛的抖直。风临止一击得中,身体纵空而上,伸手猛然一拽。无形的丝却带出极大的力,顿时将轻弦拖翻在地!他根本不看金绞,不闪也不避,任那双股光影在他面前化实,割向他的身体。但是,在轻弦翻倒的一霎,金绞失了控制的引气,在到达他身体的霎那其力已竭,只是戳中他的右肩,还不及穿透,已经没了光罩,既而在空中开散。金绞剑,是用华阳真经,热力催逼而出的光影之剑。可实可虚,并非是一般铁铜之物。轻弦力尽之时,金绞剑就会消失。
  风临止的肩上被击出大创,那是热力残余的杀力。金绞杀弄出的伤,破坏了他的血脉。瞬间变成黑色的创口,他却无痛无觉,身体一坠而下,站在轻弦的面前。他的左手猛的一拽,声音依旧淡淡:“现在肯跟我走了吧。”那边巨藤早已经在他们一招之间消失无踪,烟尘散尽,只剩乱翻的泥块。再往远看,连泥土痕迹也没有了。像是鬼杀一样,入地而无踪影~!
  轻弦唇边溢出淡淡的血丝,但他却微微一笑:“你马上会凝血,还是带不走我!”他无力的伏在地上,还是不行啊。连续两次开万罗剑阵,他已经力不从心。羽光的人不知道想干什么,突然又跑到这来追迎舞。
  风临止的脚步已经放得很慢,他平伸左手,黑气淡淡而开。只要打开四魂,路上凝血也没关系,完成任务之后,他有大把的时间可以疗伤。黑气越笼越盛,血力已经缓到最慢。让他的四魂开得艰难,他一路来的时候,为求速度。已经跑死了两只鬼面蝶,第三只也让他当了踏脚石。万象罗衣这种东西,影一向认为没什么用。其实不然,狱蝶之中最弱的鬼面蝶,其实是比四魂更好的工具。只不过,禁封鬼面蝶太费力气了!
  黑雾团团而笼,就在四魂呼之欲出的时候。忽然一股热力罩顶而来,四魂之雾瞬间被震散,他僵着颈,还不待完全的抬头,已经一个巨大的光罩猛的推了过来。轰的一声,他任何动作都没做出,一下被击飞上半空去。像是一块破布,在空中打了数个翻滚,然后远远的栽落了下去!
  轻弦微怔,但他已经抬不头来看。他听到纷踏的脚步,淡青色的靴统,让他唇边微微抖出一丝笑意来:“师傅~!”不是他的幻觉,是他的师傅,莫天慈!
  一双手扶撑起他,虽然干瘦但却有力的手指。然后他就看到那张略削瘦的脸,虽然苍老,但目光依旧凝亮而锋锐:“既然已经让魔宗盯上,就该好好养气凝力,太冒率了啊!为师真不该心软让你出来!”声音温和而带出喟叹,老迈却清远。你太冒率了,师傅总是这样说他。上次他遭了影的伏击,回华阳养伤之后。这次清除鬼杀,本是三师弟要去。但是他一直对上次害死诸位而感到耿耿于怀,所以执意前行。现在想来,真是太冒率了。
  “师傅,他不见了!”前去察看风临止落地方位的弟子返回,开口说着:“明明已经击中,么……”
  “他在中招的一瞬,居然收我的热力。借此让自己的血行加速,趁机跑了!”天慈开口:“这个继却寒影而出的继者比却寒影力量更强,轰天雷杀之下,居然能强拼收热。”他伸手撑着轻弦的背,手触之地感觉极寒:“之前还不敢确认,但他们一而再,再而三的盯你不放,却不用杀招。八成目的是要你去替郁天枫!”身边上来两个弟子,一左一右架住轻弦。
  天慈看着轻弦:“你下山之后,我总不能心安。以纵仙御剑之术引气来寻你。却是没想到,刚到这里,便感觉玄冰之寒,还好赶的上。但你中了狱蝶魅影,要入天光绞杀以逼出影魅之力。先回去吧!”
  轻弦强忍体内血翻,一团懊愧在胸中不散。师傅已经七旬有余,还要时时为他操劳。这次甚至亲自下山来寻他,他不仅冒率,根本无能~!郁天枫?要他代替郁天枫?!那说明,枫不行了,枫师叔快死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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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迎舞被这种绵软一包,简直吓到半疯。身体一丝力也使不出来。一嗓子之下,眼前一黑,晕厥过去!待她醒转的时候,已经不知道时光几何,只觉周身还是乏力无止,连手都抬不起来。她刚一抬眼,眼前似是晃着一张脸,她竭力想看清,却怎么也看不分明。突然她听到声音,是一个清越的女子之音:“醒了?你要吃东西吗?”
  “我~”她张了张口,声音只发在喉腔里,像是无论怎么用力都喊不出来一样。眼前的光景逐渐清晰,她看清了那张脸。飞扬的柳眉,一双大眼有如含露。粉唇微翘,挺修的俏鼻微微的皱着,带出一丝天真的妩媚。是她啊!在羽光见过,却不知她姓甚名谁。
  “我好像上次忘记告诉你名字。我是刺靡!”她笑容烂漫,像是一朵初开含露的娇花,她纤纤的手指绕弄着自己的发梢。笑盈盈的看着她:“我说过,那药可以护你的心脉,在你最溃竭的时候,给你生机。没有骗你吧?”这般一脸显功般的可爱,让迎舞急恐的内心灌上一重暖意。
  她挣扎着想坐,刺靡伸手扶住她,帮她坐起来。还是那个花朵,巨大的像是一个小房子一样,此时花苞半开半合,带出淡淡的幽香。她向四周看了看,周围全是花朵,漫开有如春风哺育大地,带出勃勃生机。再远似有蒙蒙云景,像是在山上。
  “这个是我的花属,你吃了它便开出花印。不但可以护你的心脉,而且只要到达有限的距离,我就可以让它出体而绽放!岳轻弦跑的再快,屁股后面追着一个,他也没办法!”她微微的眨眼,笑的得意洋洋:“这里离魔宗南境已经不远,你休养好了,我送你去见你想见的人!”
  她倚着花瓣,像是坐在最舒服的卧榻上,托着粉腮,一脸的惋惜:“不知道他们谁厉害,岳轻弦不会这么矬吧?真想看他们打完再走!”
  迎舞的眼微微睁大,她此时笑的单纯无害,言语却让人觉得有些心惊。她有本事把她救来,为什么不一并助轻弦一臂之力?虽然她在那也帮不上忙,但现在总有种弃人出逃的愧意!况且,他们才刚刚成为朋友!

  第五十七章 互整

  洛奇侧歪在床上咬牙切齿,捏着铜镜的右手在微微发颤。养伤睡得她是黑白颠倒,搞得她有些时钟错乱。此时夜深人静,刚才她觉得屁股有些痒痛,就想看看那里究竟伤的怎么样了,结果扭着腰拿镜子一照,差点没把她的肺给气炸了。
  他说过不缝的,什么抹点药就行了。结果咧,还是给缝上了,一想到他拿个针在她屁股上练绣花她就暴血管。她眯着眼,强忍着心里的怒意,脑子里就在飞速运转该怎么报复他。他这屋里一到晚上不留人,所在现在就他们两个。他这间主厢让她占了,他就睡在耳房连着的偏厢里。冲过去揍他?不行,别说她现在根本就是个半瘫。就算不瘫她也打不过,根本不是一个级别的。下药害他?也不行,她特制的药都扔在原来的小院里。小竹子一个也没给拿出来,她怎么好再回去找?放暗器?还是不行,他都不知道疼的,况且一时半会她哪找暗器去?
  洛奇趿着鞋,踏在厚毯上也没声音。她垮着肩站了一会,只有这样了。他看她的屁股,那么她就看回去,把他剥光猪,然后喊大家进来看!这个报复计划虽然不怎么样,但那要怎么办?老爹说过,女儿家不能随便让人看。虽然她一直扮男人,这方面还是很小心谨慎的。
  混在男人堆里,从不坦露身体非常奇怪,特别是招呼去洗澡啊或者出恭什么的。所以她一直小心得很,既不能让他们看到。又不能让他们把注意力转过来,比如什么时候一想,咦,阿奇好像从来不跟我们一起洗澡什么什么的。多辛苦啊,她想想就觉得很不容易~!但是,现在可好,他不但在她身上乱摸,现在还看她的屁股,她不讨回来她多亏呐!
  她一边想着,就一边往他的偏厢里蹭。地上都铺着厚厚的绒毯,睡着了该不会警醒得连这都能听到吧?她小心翼翼的蹭过去,看到他正合目躺在床上。他穿着白色的中衣,被子也是白底绣着淡淡的暗花。只盖在胸下,他双手平伸着,睡着的时候像在挺尸一样。她伸手隔空挥了两挥,见他没什么反应。她大着胆子小小声嗨了两下,他还是没反应。这下洛奇放心了,慢慢靠过去。右手不由自主的搓着下巴,把他剥光光,然后喊着火啦!哈哈哈~!她忍不住窃笑起来,伸手捂着嘴不敢出大声,身子抖得伤口又有些疼。她顾不了这么多,现在她一到晚上就失眠,白天睡太多的原故。她伸手掂着他的被子角,一点点的给他掀开。他自己说过的,钻不钻暖被窝或者有没有暖炉对他没什么用,只有顺血脉运行的暖意才可以。所以他该不会觉得冷!
  洛奇努抿着嘴,笑得下巴乱点。手指开始解他身侧的系带,哈哈哈,寂隐月,你接招吧!她脑子里已经开始想像他光屁股跳下床的样子,笑得她身体乱颤!
  她一点点拉开他的衣服……但是,在看到他身体的一霎她有些滞住了。她也算是‘阅’男无数了。这些年,光屁股男人她都怪不怪了,光膀子那简直就是小菜儿一碟,压根也没什么可好奇的。但是……嗯,说实在的,她没见过可以把身体生到如此漂亮的人!他不是像大牛或者郑青那样的肌肉男,也不是像大海那样的竹杆男。他有漂亮而清晰的肌肉线条,在他平躺的时候依旧保持完美的形态。没有一丝多余的赘肉,甚至连肌肤都找不到任何的瑕疵。和他的脸一样,精致到不像是真实的。床角嵌的明珠,上面裹了纱,带出一丝晕散的光圈,为他的肌肤罩上一层有如雾影般的色彩。
  她的手僵在那里,眼不由自主的顺着他的胸口到腹部开始溜来溜去。什么喊着火之类的话早让她扔到脑后,突然间,一个声音一下把她的魂给震了回来。她听到他开口了:“你干什么呢?”
  洛奇觉得脑子轰的一下,算她反应快,她马上手一松,眯着眼开始摸空气:“哟,哟,这是哪里啊?我怎么找不到床了?”她趿着鞋,一副睡迷的样子。忽然伸手一拍额头,眼半睁半闭:“啊,我想起来。在外面,我走错了,你继续睡啊!”她哈哈着,他忽然手一伸,一勒她的腰,她本来就是个半瘫,根本站不住,登时扑倒在他身上。这下她的脸差点直接贴上他的胸口,洛奇轰的一下烧着了,还不待她挣扎,他另一只手忽然去捏她的鼻子,她一下气短,也顾不上装梦游了,变了腔调的嚎着:“你,你干什么你~!”
  “你流鼻血了。”他一如既往的声音却让她的脸快窘歪了,鼻血老大,你没事出来干什么啊?你阅男无数啊,偷窥老宋的时候,大牛流了你都没流。多有骨气啊!现在搞什么啊??她强撑着抬头,不然脸就贴上胸口了,右手去掰他的手:“我仰着就行了,你松手,松手!”
  “别动!”他捏着她的鼻子,伸手向床头,床头小几上一直放个药箱,是防她的伤口开裂就随时摆在那里。她鼻子被捏,就算腰上松开了她也没法跑,他抠开药箱,从里面翻出棉花。他一只手也能灵活到分解它们成为小团,然后一边一个给她堵上。然后提着她的腰一拉,让她睡在他的外侧。她轻轻揉着发酸的鼻头,窘麻着一张脸解释:“我,我刚才梦,梦游了!”
  他垂眼看着她:“你的血太燥了。”说着,他揽着她腰的手就开始往她的衣襟里钻。她身子猛的一激。马上乱扭着挣扎起来:“不,不行,炉子坏掉了,要爆了要爆了~!”偷窥不成反被摸?不带这样的!她要暴血管了,浑身一阵酥麻,这种感觉是她从未有过的。简直像是有虫子在咬她一样!
  “你血气太乱,又燥。现在你没感觉好一点吗?”他的声音近在耳侧,不用看也知道他此时面无表情,洛奇整个溃不成军,她突然明白一点,诱惑的最高境界就是诱惑了别人自己还一脸没表情,杀人的最高境界就是不动刀枪,两块胸肌直接让对方毙命!
  “我服了老大,是我卑鄙下流无耻!英雄大仁大义,是为了帮我治伤才看我的屁股的。我不该怀恨在心,想报复你把你扒光光!”她全招了,她不招不行了。她现在真是对他五体投体,她只想摆脱现在的境地,她真的快爆炸了,身体里有小虫子在咬她。她不知所措,甚至有些半疯!
  他看着她耳朵都红透了,她的血燥沸乱涌,让他的指尖隔着她的肌肤依旧被她这种疯乱的血行带得有些乱燥起来。指尖上那点滞气竟然被他这种带乱的血行瞬间顶成乌有!好奇妙啊,这种感觉,让他的玩味之心顿起,更不愿意放开她了。
  而听了她的话,他更是有种怪异的感觉涌上心头。什么烂报复计划,只有她这样的人才能想出来!也是,这不奇怪。她古怪的不是一般二般,往衣服里塞大夹子都能想出来。还有什么是她不敢干的?
  “我错了,我烂人。大哥,别整我了。你整人都没表情的,我真的服了!”洛奇见他没反应,更是慌急了起来。她好害怕啊,她不知道自己怕什么。但是这种感觉让她很害怕,她觉得头昏昏的,浑身都烫得让她觉得害怕到家。她简直觉得自己快死掉了,她眼的半眯着,真是急的快哭出来,声音扯出哭腔来:“我真的服了,我以后再也不敢折腾你了!我好难受啊,我快死了。鬼杀肯定还有小崽子在我身体里吃我的肉,我真的完蛋了!”她浑身乱抖起来,被自己这种假设吓得真的哭出来了。
  她又超出他的料想范围了,他没想到她居然能扯到那去。而且看她的表情,让他都有些怀疑是不是真的没清干净了。他的指尖放在她的颈脉上,微微动了动,轻轻说:“没有了,真的没有了。”
  她被他圈在怀里,一只手还放在她的腰腹,她动都不敢动一下,眼泪哗哗的:“那我怎么这么难受啊?我烧的慌!”她一脸委曲,早知道不过来了,他估计早醒了,就是想看她要干什么才在那装挺尸!
  “哭什么?大半夜的不睡觉,跑过来扒人裤子你还有理了?”他的声音里竟带了些戏谑,却去抹她的眼泪,感觉她脸滚烫似火。现在他声音里带什么洛奇也听不出来了,她抖着肩,麻着脸要强词夺理:“我,我,我……”她还没结巴完,他突然问她:“你怎么不穿肚兜?”他没摸着胸衣的边,洛奇一听,登时感觉棉花团快被鼻血给顶出来了!这句刚落,他又接了一句:“你信期是不是打从上回就没再来过?”
  洛奇嗷的一声,猛的在他怀里一挣,崩溃!乌云罩顶,天雷轰轰,她扯着脖子叫出声:“寂隐月你是不是有病啊!你管得着吗?你管天管地你还管我拉屎放屁你~!老子凭什么这事也告诉你?”她玩命爆粗口,他防着她扯裂伤口,把她摁得死紧。死鸭子嘴硬,她现在就剩这一样了!
  “你脉息紊乱,血气乱飞,淤结在腹。就是因为你阴平不顺,冲任空虚,血海不满。才弄得你的伤好的这么慢!”他开口,小心的避开她的伤患:“你再不调顺了,半年你也好不了。你还找什么老爹?”
  她一听这个,老实了,红着眼喘了半天粗气:“你都没感觉的,我告诉你也没用!”她哑着嗓哼着,她根本不敢侧过脸来看他。
  “你说不说?”他也不跟她废话,腰上的手直接就开始往里钻。她乱扭着叫:“说,说,说!”她撇着嘴:“跑的路上来过一次,肚子特别疼。但是第二天我就忙着打猎,结果晚上就发现没有了!后来就再没来过。”她声音越来越低,不来她还高兴了好久呢。那个好麻烦,而且很疼痛。
  “那个肚……那个包身上我疼!”她哼着:“反正就是疼,不想穿。”
  “让紫竹给你做新的,里面要绒面的,以后每个月都重新量,重新做新的。”他听了说道:“至于……喝点调经的药,调顺了。我明天写好方子,然后就开始喝。”
  她没敢言声,肯定好疼,那种疼痛她一次就够了。以后月月都疼,实在难受死了。他看她不出声了,胸口那种古怪的感觉一直不散,但滞气却没有了。血行因她的存在变得紊乱暖融起来。该早点问她的,一直顾着她的肩伤,忽略了别的事了。
  她让他给整的呼哧带喘,那点积聚的精力早耗尽了。一静下来,忽然觉得也不是那么烧的慌了。倒觉得他的怀抱还是很舒服的。因为她自己睡的时候,一睡着了不由自主的翻身总会压到伤,然后痛得死去活来。现在少了这种烦恼,让她的倦怠很快占领了神志。没一会就睡着了!
  他把她微微侧偏过来,看她红晕未散的脸上还带着点点的泪迹,在珠光的映衬下带出一丝柔淡的光。阖目睫毛抖出一丝暗影,嘴唇微微的翘着。让他忍不住去触摸她的脸颊,动作轻轻,生怕打扰她的好梦。

  第五十八章 同灼

  洛奇缩在被窝里,半眯着眼看他写字,寅时才过就让他给弄醒了。她困的很,根本没怎么睡。但介于半夜的恶行,又忌惮他发难。她饶是有一肚子起床气也没敢发作,呲牙裂嘴的对抗自己的睡意。强撑着眼皮在那发怔。
  他已经衣衫齐整,一副神清气爽的样子,坐在床边,弯着腰在小桌上写方子。他的长发已经束起,发尾从肩侧垂下来,抖出动人的水线。让他的侧脸,格外的别致。
  洛奇支着肘凑过去看,丹参、当归、党参、玫瑰花、女贞子、广木香、赤芍、旱莲草、延胡、香附、红花、核桃仁,川军等药,详细的标注了用量。“你是大夫吗?”她伸着脖子很难受,看了一会问着。
  “不是,但治你足够了。”他开口,眼角不意外的瞥到她在作鬼脸。
  “药也是混吃的?你乱开方子拿我试药,吃坏了怎么办?”她歪回去,眼睛在屋里乱瞅。她此时困的很,不由伸着手捏自己的脸。
  “吃坏了再说。”他的回答让她想抽他,她还没来及摆个威胁性的姿势。他这边已经向着她伸出手来:“走,去外头躺着,我看看你的伤。”
  “还看?!”她眼一瞪,一下让他从被窝里给捞出来了。她一贴近他,马上那种感觉又来了。她挣扎着乱扭,伸手去推他的脸:“又来了又来了,你快放开!”她的手刚贴上他的脸,忽然感觉不对。他脸上没表情,面色也没变化,但是他热!
  没错,他的脸比她的手热。她明明捂在被子里的,他的温度该比她低才对。况且他一向低温冷血,脸又暴露在空气里。怎么可能比她的手热?
  “咦?”她一脸诧异,手忍不住去贴他的颈,好烫,发烧一样的。这样他脸色都没有变化的,她看着他:“你生病了大哥?你自己没感觉的?”
  他血行一直在乱飞,现在把她一抱,明显然飞窜的更厉害。因为冥隐气的缘故,热力很难透过肌肤呈现出像她一样的红色。但是血行在脉下乱窜,已经将热气裹带出来了。像是发烧一样,她的手触到他的脉,感觉里面有蜂鸣般的冲震。睡意顿时全无:“你先给自己治治吧?你发烧了~!”
  他看着她,那种怪异的情绪随之乱涌。她贴触的感觉让他想躲,又想让她一直这样贴下去!
  “没有,是你的血太燥,我取了你的血,受影响了。”他的话让她咧嘴歪眉,她抽搐着嘴角说着:“大哥,不好乱怪人的啊。我这个德性,哪有本事当血库?你最近吸的是冯鸢的血好不好?关我屁事啊!我自己还烧呢,也不知道是不是吃了你开的药吃的。现在你烧了,可不关我的事!”
  他胸口有些微窒,是了,他取的是冯鸢的血,他居然能把这件事给忘记了!他竭力挥去这乱七八糟的念头,抱着她向外踱去:“我以前取过你的血,受影响了。”他竟然开始胡乱找理由起来,学习她的死鸭子嘴硬。
  她垮着脸,不想再花力气跟他辩论血的事情。他已经绕过耳堂,到了正厢,一眼就看到床上扔着柄铜镜子。怪不得突然知道了,他开始还以为是紫竹告诉她的。敢情是她自己晚上睡不着拿镜子照!对于她这种行为,他真是不知道该怎么表达。或者用她的话说,他服了!
  “我看看屁股上的伤怎么样了。”反正她也知道了,没必要再藏着掖着了,他自己都不知道,以前自己躲躲闪闪个什么劲?
  “别看别看。不痛不痒,好舒服啊!”她见他要把她放床上放,吓到了,不管不顾,一把搂住他的颈。两条腿蛇一样盘上他的腰,死挂在他身上:“别看别看了!”她也不管自己是不是烧了,爱烧不烧,反正绝对不能下去!
  他被她一勒,轰的一下有种五内俱焚的感觉。他明明想把她剥下来,但手却是去缠她:“一个屁股有什么好宝贝的?”
  “是没什么好宝贝的,呵呵,没什么好宝贝的。”洛奇脸都紫了,咧着嘴脑筋乱转:“对了,对了,我想到一个好办法,我有一个好办法!”她死勒着他的颈,用足十成独臂功力。
  “什么好办法?”他的手越缠越紧,一时间,甚至想把她嵌进身体里去。
  “我让小竹子把裤子剪个洞,剪个洞好不好?把伤露出来,你可以看到的,好不好?”她一叠连声的说着,声音打着颤,真是急了:“行不行啊?”
  他看不到她的脸,她因为用力已经把脸别到他肩后头去了:“你拿我练医术也行,随便治,我无所谓的。”突然她浑身一抖,哀叫一声:“好疼,大哥,我腰断了!”
  他一下惊觉,很快的松了力,稳了稳神轻声说:“行,就这样吧。”说着,他开口叫人,其实昨天晚上洛奇在屋里大呼小叫。睡在边廊房间里的人都醒了,但月君没叫人,也没人进来。紫竹早竖着耳朵听差呢,一听,马上应声从堂室里拐过来,一眼瞧见洛奇八爪鱼一样的造型,瞪了下眼,急步走过来:“月君。”
  “偏厢里有方子,抓药煎了。”他慢慢坐在床上,让洛奇歪靠着。他有点不舍得,但她听刚才他应了已经着急想往下爬了:“然后你给她裤子上开个洞。”
  “是。”前半句紫竹明白,后半句她一头雾水。但她没问,直接就往偏厢去拿药方。他看着洛奇一脸胀紫,还咧着嘴干笑着。突然外头又有一阵脚步声,隔着窗有人说话:“月君,督衙司堂的长史令来了,在玉端堂候着呢。说有事要禀!”传话的人来了一会了,见屋里没人唤起,便候着。一会见丫头进去了,这才过来报。
  他听了便站起身来,现在还早,没到卯时呢。他一向不理城务,除非发生一些难解的纠纷或者宗门的事才会找他。所以既然来找他,必然是有要事。他看一眼拐过来的紫竹:“一会让她先吃东西,别让她睡觉!”说着,便出去了。
  他一走,洛奇明显长出一口气,侧着钻被窝去了。他交待了,紫竹定是死也不会让她睡着的。但洛奇也没办法长久坐着,歪着睁着眼看她:“小竹,你忙你的,我睡不着的。”她伸手把眼撑得圆圆,看的紫竹一脸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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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出了中庭,拐到前院三堂去,这里才是城主处理外务事宜的地方。三堂依次纵列,端方,端景,端玉。中间有大空场相隔,边侧绕飞楼长廊。外拱高墙。城主府在城北,通北门而可直上太康山,是太康最大的建筑群落。太康因为太康山的缘故,是北地最冷的一个城市。一年有七个月都处在冬季,时值快入二月,除了一些四季常青的植物,基本难觅花迹。
  他进了端玉堂,看到长史令正在堂中立着,一见他便躬身而拜。城内一应事务,皆有各应官职司掌,督衙司管理通讯传递,所以一听是这里的官员,他已经大略知道是哪方面的事。
  “说吧。”他没往正座上去,只是随便在最近后门的排椅上坐下来,摆明不想久呆。
  “南境丰临坳口长山镇传讯,报有羽光遣人前来,要见月君。”长史令诺诺应着:“掌镇的枭卫云大人已经将来者安排在官驿,先承报信函达上!”说着,他双手奉着一朵蔷薇递过来。粉瓣金叶,是以妖力而淬生之物,瓣柔叶颤,微微拂暖。
  南境距此甚是遥远,站站衔递慢行过来,需要大半个月。枭卫怕是急事,便先着人快传信物,再由他定夺是否来见。羽光如果催促,该是直接达信与宗主。见他何用?但现在却指名要见他,实在奇怪。他东西丢在边上的立几上:“让魏青山上山请示宗主,不必找我了。”魏青山是太康他手下七枭卫之一,同样也是督衙司的司掌。结盟与否,杀人与否,都与他无关。他只听命行事,现在岳轻弦这个任务不归他管,传达结盟的意愿他也早已经完成,后续工作他从不理会。
  “但……但……”月见他没有离开的意思,他一向是从人的表情,心速,反应来推测那些奇奇怪怪的情绪。也算是拿捏的准,见他一脸犹疑,怕是还有话讲:“还想说什么?”
  “对方说,月君有东西寄于他处。此次是前来送还!所以,要见月君。”这话一出,他微忖了一下,他想不起有什么东西寄在雷云。
  他站起身来:“既然如此,站站相递,不许快行。沿途监管,让他送过来!”既然他想不起来,他没必要折磨自己的脑子。

  第五十九章 关怀

  紫竹托着粥盘让洛奇吃早点,她给洛奇左臀下垫了一个大厚软垫子,但这样她整个人是歪的,膝头会碰着炕桌。紫竹就没把东西都放在床上,而是托着小盘,将粥饭拣几样放上去,捧着让她吃。别的小丫头本来想过来喂,洛奇觉得一堆人凑在床边喂她吃饭太难看了。就自己吃,只留紫竹一个人坐在床边。洛奇已经洗漱过了,头发也挽了一个小圆髻。依旧穿着小衣,眉花眼笑的一边吃一边跟紫竹聊天。
  “主人,冯姑娘昨儿来了,说要出门买东西呢。看主人睡了,我就没叫。”紫竹多精明一个人,这些天她也算看出苗头来了。遂也改了口,不叫冯主子了。
  “你把令牌给她吧。三个都给她,反正我也用不上。”洛奇一脸无所谓的说:“我这几天睡迷了,但也知道,她老往这跑。都给她吧,省事!”
  “那怎么成?那东西可是代城主才有的。给了她了,主人以后想要东西,库里可难调了。他们可是认牌子不认人的。”紫竹一听急了,忙提醒她。
  “我知道,她不就是想让底下人都明白。她才是日后的代城主,我早晚得滚蛋的。”洛奇笑笑:“我老大说过,找到好的也不要我小命的。虽然他这人是个死面神,但他的话还是值得信任的。滚蛋就滚蛋,血河有什么好的?”
  她放下小勺,看着紫竹:“我才不是怕她呢,我就是不想让你搅在中间难受!这里的规矩谁不知道,城主是老大,血河是老二。供血的那个,谁敢招惹,惹得她急眼了,情绪变了,闹起来。吃亏的还是底下的人!我是无所谓,一家吃饱全家不饿。小竹子你,可是一家子都端在这里的。还有小叶子,小三凉,她们不都是吗?在这当丫头,还不得看人脸色。她现在拿我没辄,翻起来拿你们出气又何必?”
  紫竹怔怔的看她,眼睁的圆圆的,俏俏的小鼻尖微颤,带得淡淡的雀斑都在跳,洛奇抿抿嘴:“小竹子,我能坐在这,无非是因为一腔子血而已。大家都是混饭吃,谁也不比谁矜贵,谁也别为难谁,你当时肯跟着我出来,我已经很感谢你了。至少说明在你眼里,我比她还是强点的。不是因为血,不是因为别的,就是相处比较自在。我爹说过,报之与桃,还之与李。我不会让你为难的!”
  她笑意轻轻,她一无所有,能坐在这里让人伺候,那是因为血的缘故。她不并认为这样就代表自己高贵了。就像她跑在山里,衣不蔽体,食不裹腹,她也不认为自己就下贱了。相反,坐在这里,生命握在别人的手里,天天锦衣玉食又如何,没有自由就像折断了翅膀的鸟。永远只能望天哀鸣而已!只不过有些人乐在其中,比如冯鸢,有些人不愿意落此,比如她。结果她们都是一样的,不同的,唯有在心而已。
  所以老爹曾说,世上本无事,庸人自扰之。可惜他们都是庸人,难免会有悲欢,会有所求。因此,要是有人,与你有同样的心怀,可以称之为知音,才觉得很是快活。比如小舞,她的心,其实和洛奇很像。只不过,经历不同,背景不同而已!
  “主人……”紫竹眼一热,眼泪就快落下。她一向是伺候血河,难免看人下菜碟。她有她的无奈,她有她的私情。当初愿意跟着洛奇过来,并非是怕受欺负,而是凭着她的经验。觉得洛奇的血更胜一筹,长久的必然不是冯鸢。
  但洛奇这番话,却是剖心,她理解对方的难处,所以不想陷人于两难。她现在可以做到的,就是不呕这口气。她根本不在乎这步退下去,下步别人会紧逼。因为她根本不在意现在所有的一切,对她而言,太廉价了:“你对我真好啊,都没人对我这么好的!”她看着洛奇,一脸激动的样子吓得洛奇伸右手去托她欲掉的泪:“哎哎,别哭啊别哭啊!吸进去吸进去!吸~气,深呼吸~~!”她手微微的扇着低叫:“千万别掉下来啊,千万别~!”
  她听洛奇的话,深深的吸气,胸口起伏,小嘴吸得圆圆,强把眼泪憋回去。
  洛奇嘿嘿笑着:“小竹子这么可爱,我要是个男人就娶你当老婆!”她那种流氓相又露出来了,伸手去捏紫竹的脸。弄得她一脸的绯红,忙忙的偏过脸去:“再吃一碗吧?”
  “好好。”洛奇笑嘻嘻的,她得多吃快好才行。如果漠能找到老爹,她不想让他看到自己病病歪歪的烂德性。如果找不到,她也需要好体格继续接着找。就算老爹不在人世了,她也要努力的活下去,因为老爹说过,他希望她的女儿可以幸福快乐的活下去!
  紫竹陪着她说说笑笑,看她吃完东西,收拾了托盘出来。刚一拐出堂屋门,便看到月君在外头坐着。正略偏着头看着屋门,她缩了缩肩,还不待开口。他已经站起身来:“裤子给她弄好了吗?”
  “弄好了月君。”紫竹之前没听懂,后来洛奇给她解释了一下,当时她就想笑。现在见他面无表情的问,突然又有种想笑的冲动。
  月看着她,现在连她都让洛奇搞得情绪多变了,眉头跳来跳去的。他一边往里走一边轻声说:“库银符你给她,那两个不要给她。还有,让她以后不要到这来。我取血自然会找她!”说着,他身形一闪,已经不见了影。
  紫竹怔怔站着,忽然笑了起来:“是~!”人已经没影了,但她还是脆脆的对着空荡荡的门口应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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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洛奇抱着枕头趴在床上,现在有条裤子遮丑,她自在了许多。但是他的指尖触到她的伤口的时候,她还是本能的哆哆嗦嗦。她扭着脖子哼哼着:“好了没有啊?”
  “你这里快好了,这两天可能有点痒,别乱蹭。”臀部的伤比肩上轻的多,明显已经开始要结痂了。他把药又给她敷了一层,她应了之后说:“老大,我看你病的不轻。你还是先自己治治吧?”现在她不那么烧了,更觉得他手烫,连药都变得温温的。
  “昨天赖我,是我小人。我不该去折腾你!我看你还是找个大夫喝点药什么的。别抠了巴几的不舍得花钱!”她教训着:“你说你一太康城主,私库都建的跟宫殿一样。你怎么就不舍得花点呢?还是你的乐趣就是看钱堆着,然后坐里面数?”她开始恶意丑化他,早把他当初给她库府牌任她挑用的事给忘记了。
  “别乱动,百病缠身的那个是你。我没生病!”他想给她屁股上一巴掌,扬了半天居然没下去手。
  “你自己说的,你是人,是人就会生病好不好?你脸烫的可以煮开水了。再练什么神功也不能病不上身吧?除非你不是人,你是石头精!”她正说得兴起,忽然右半拉臀部一痛,她嗷一声差点没跳起来,扭着脖子吼:“王八蛋你掐我!”
  他曲着食指和中指向着她的脸凑过来,一副马上要拧掉她鼻子的姿势,声音淡淡:“接着说。”这种没表情的威胁动作让洛奇顿时噤了声,偏过脸生闷气,半天哼着:“好心当成驴肝肺,烧死你算了!”
  他看她揪着枕头气哼哼,头顶上的小歪髻一颤一颤的。虽然她话说的不怎么好听,但这样的态度,算是关心了吧?不自觉间,血行畅通无阻,格外的舒服!

  第六十章 鬼刀

  这几天洛奇生活规律,当然是被迫的,每天早上起床都很痛苦。但是臀部伤好的比较快,现在走路已经不是那么拐,而且不会感觉太痛。肩伤慢些,但也不是太痛了。左手开始慢慢能活动,只是不能太用力的抓握。
  她今天又是天蒙蒙亮就起床了,吃了东西之后觉得精神状态不错。她想试着在府里头逛逛,活动一下僵硬的四肢,又可以呼吸一下新鲜空气。
  “我今天去逛逛。”她慢慢拐到偏厅里去,看月正在榻边歪靠着。白衣裹银边,长绦挂穗,银色绣图布满下摆,与长靴上的银绣交织生辉。发尾甩过肩侧,他侧搭着一条腿,半支着肘看着窗外。耳畔微微的碎发为了的面庞投下几丝暗影,让他清晰的轮廓,又融汇出一丝妩媚。最近他好像也没什么任务,而且也不怎么练功。记得洛奇刚来的时候,她也曾经逛到他这院子里来。但每次都瞧不见他,在府里乱逛也没见人,让她觉得他简直就是一个大忙人。但是这阵子,又让她觉得他简直最是空闲不过的了。
  “去吧”他没回头,轻声开口。青纱窗蒙之外,天色还很暗沉。
  “你说送把刀给我的,现在我好了,给我呗?”她哪里是过来禀告她的去向,根本就是惦着他许的东西。
  她的话让他回过头来,眼睛向着她看过来。她让他瞅得有点不自在,揪了揪裙子边,她不喜欢穿层层叠叠的裙子,这让她觉得自己实在不伦不类。加上她以前为了方便,曾经不止一次自己剪过头发,无法梳那种很繁复的髻。一般就是顶个小团髻在头顶上,也没有像女孩子那样蓄留海,整个头发都盘上去,根本就像个小子。这种发式配上裙子,除了怪还是怪。
  “行了,我知道我不男不女,我丑行了吧?”洛奇摆摆手,向他一步步挪过去:“你把刀给我吧?我身上没兵器我觉得没有安全感。”
  “安全感?”他轻声重复,她点头:“是啊,我揣把刀我就觉得安全点。”
  她见他又不出声了,他有时反应就出奇的慢,有时又出奇的快。一会是呆子,一会是疯子。让洛奇都不知道该怎么办好了!跟这种人实在太难相处,不会笑也不会哭的木头人,再怎么拍马屁也没用,骂他也没用。
  “给不给呀?”要不是对那种所谓会认人的好刀产生浓厚的兴趣,她才不要让个傻子一样站他面前。
  “嗯。”他站起身来:“跟我来吧。”说着,他从堂室向着后门而去,洛奇跟着他到了后院。这里冷得要命,因为那汪潭的原故。那潭掩在山石之间,因潭水的彻寒令那围绕的山石都泛起铁黑色,蒙着一层淡淡的白霜。潭水幽深而清冽,如此冰冷,却不冻凝。洛奇不愿意往潭边靠,看他一步步向潭边而去。
  他站在潭边,那冻骨的冰冷泛出玄冥的森然,他一靠近,水波便开始起了圈圈的涟漪。他伸出右臂,五指微微曲张,手腕轻轻凝翻。洛奇在后面缩手跺脚,他忽然手臂一抬,洛奇觉得眼前一花。一个东西嗖的一下从潭底窜了上来。那东西裹出一股急冷,一上之下有如冲天,然后一个大弧线绕下,在他身前身侧不停飞窜,裹出一种哧哧轻音,带出一股微微嗡鸣。速度开始极快,洛奇只看到光影,然后又越来越慢。到最后,一下凝止在月的面前。洛奇这才看清,真是一把刀。该是说,是一把匕首!他平摊手心,那匕首慢慢落到他的掌心。
  “给你。”他向她走来,匕首在他的指尖拨动下灵巧的打个转,手柄冲着她。她一脸怔愣,黑色的刀鞘,裹出淡淡的黑气,黑色的手柄,有适合手握的弧度。没有任何的繁冗花纹,柄与鞘之间却贴合的有如一物,精致到浑身一体。她伸去去握,忽然感觉一阵嗡震,吓得她忙缩手回来:“它,它在动啊!”
  “我既然把它交给你,它自然听从。它会认人,不会伤害你。”他又向她送了送,示意她接住。她吞吐了一下,壮着胆一把握住它的柄。他指尖一动一抽,刀鞘已经脱离,洛奇感觉一股急寒顶上。弯弯如月的弧度,泛出潭水一般幽蓝的寒光。两侧放血的沟槽有如在等待鲜血的浸入,在蒙蒙的天色之间,有如坠落潭底的惨月。她盯着那薄薄的刀刃,忍不住伸手去摸。一摸之下,忽然一怔,嘴歪了起来:“钝的?怎么搞的?”她一股挨整的情绪窜上心头,抬起头就瞪过去:“让我挂着玩是吗?”
  他看着她的表情,手指忽然一送,鞘已经封上:“我说过,它会认人,不会伤害你。你是在抚摸它,并不是要喂它血。它会分辨!”
  “真的假的啊?”洛奇一脸的不可思议。
  “拿去捅个人就知道了。”他轻描淡写,她却听得有些发怵:“你,你没事吧?”
  “不然你怎么信我的话?”他伸手拉她往回走,因为她有些僵木,对她而言,这潭边太冷了。
  “它有灵魂,它有名字,它叫夜意心!”他轻轻说着,洛奇低头看着手中的小刀,夜意心?怎么听得像是一个人的名字?有灵魂?她一接的时候可以感觉到它在震,似是出潭的快意,又似换主的不甘。但现在,已经完全平静,与握一把普通的刀,没有任何的不出。连那迫骨的冰寒,也消失不见。手柄上,已经沾上她微暖的温度。
  “当它饮饱鲜血,力量便会大不同。”他看她出神的表情:“你想试试吗?”
  “现在不要。”洛奇握紧手柄,看着有如黑月一般的小刀。它有人一样的名字,沉睡在由冥隐气而催化的阴泉里。它是如何而来?为何取这样的名字?在这冷刃之下凝聚的灵魂,是刀自生了魂魄?还是魂魄凝附在刀身?这些,通通都让洛奇极为的好奇!
  “你不敢吗?不是混过军队,上过战场吗?”他垂眼看她的表情,开口说着。
  “不是不敢,是没有必要!”洛奇抬头撇了撇嘴,将刀冲他扬了扬:“我上过战场,砍过人。与对方无怨无仇,但当时情景下,生命受到威胁,不砍别人,我就得死!现在好端端的,我才不要去捅人。我带刀也是为了给自己安全感!”
  “这个真的送我了?”洛奇一边往自己怀里一揣一边问,虽然刃是钝的,她对那种逢敌便开刃的说法有些半信半疑。但他是个怪人,他的东西也八成都怪怪的,所以拿着肯定是有好处的!洛奇这边眉花眼笑:上回那把丢了,我好长时间都睡不踏实,现在好了!”
  安全感,他看着她的表情。是一种寄托?一种安慰?还是,出于对自己所处环境的不安?就算在这里,她也没有安全感。她的安全感,需要一把刀来替她完成。他还不如一把刀?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就想到这上头来了,而且挥之不去!

  第六十一章 将别

  他看她忙不迭的将刀往怀里揣,脸上带出一副喜不自胜的样子。忽然心下有些发堵,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充溢心头。这感觉让他突然开口道:“如果你不催气引它,它和普通的匕首没有区别。我并不认为,你这样就能安全到哪去了?!”他觉得有必要纠正一下她这种错误的概念,与其将所谓的安全感寄托给这把刀。还不如寻找一个更值得信赖的对象,比如,站在她面前的……他!
  “催气?我又不会什么内功。”洛奇伸手扒扒了两下头,搓搓自己有些僵木的脸:“安全感不过就是个心理安慰而已。我又没白痴到拿把刀就以为天下无敌了!”她抬眼看他:“况且,我倒认为,咱两相比,你的处境更危险,因为你没有危险意识~!”
  “什么意思?”他站住脚步,看她把手揣回去,扭腰抖腿的活动。
  “因为你不会害怕!”她跳到廊阶上,这样她就不用抬着头看他了:“一接任务就冲上去,也不管自己打得过打不过。不知道怕也不知道疼,更无所谓了。这样很容易翘辫子!”洛奇眯着眼说:“我就不一样了,虽然不会神功,但是至少懂得分辨一下情况,比如……”
  “比如什么?”他被她的表情吸引,她可以把表情做的要多丑有多丑,他明明觉得这个表情没什么可吸引人的,就是不愿意挪开眼。
  “就拿以前说吧,要是情况好呢,冲就冲了。要是对方好厉害还上去拼,那不是找死吗?所以我一般上战场都装死人!”洛奇嘿嘿笑着,一脸得意:“我连死不瞑目都会装,你行吗?”
  “你不会闭气,如何装死人?”他看着她,她现在已经在装死不瞑目了,白眼半天都没翻下来,让他想伸手去掐她。这种装死人的装法简直白痴到极点,他就算离她二十步远都能知道她在喘气!
  “闭什么气啊老大,别说的个个都是武林高手好不好?不过死的位置要找好,不然一人一脚踩下去,就真的翘辫子了。一般就找个角落死远一点,要是周围有尸体就更好了。”她跳了两下,觉得臀部还是有些震痛,没敢再恣意活动:“反正就是混嘛,保住小命就可以啦!”
  “碰到高手呢?”他好奇,四年都是这么混?宋成泰再不济也算是占过大新的,不可能全碰的都是散兵游勇。
  “碰到高手?那也有办法啊!”洛奇一咧嘴,瞄他一眼:“比如碰到你这样的,就只有一个办法!”
  “什么?”他看着她的表情,问话刚一出口,她已经突然一个转身,掉头就往屋里跑:“脚底抹油啊,三十六计,走……”没抹成功,他手一抬已经揪到她的后脖领子:“你这招不管用。”
  “嗯,对你是不怎么管用。那也不是都是你这样的对吧?不然哪轮到你来吸我的血,早八百年让别人拉走吸干了!”她绕过手去掰他的手指,刚才他一拽,她差点站不住翻倒下去。他稳住她摇晃的身体,站上台阶看她:“动前全无神态变化,气息稳定,身手也算敏捷。如果身体没有伤,该能更快才对!”
  “你这是夸我还是损我?”洛奇苦笑,忽然想到一件重要的事:“那个漠君什么时候要把我爹的行踪告诉我?”
  “他现在身上有任务,短期内可能不会为你开冥判。”他拉着她进了穿堂,看她微微黯下的神情:“他既然答应,不会不做。”
  她转了转眼珠,点点头表示理解。漠是魔宗七君之一,当然要先为魔宗服务。洛奇也没指望马上能有消息,只是听了有些失落而已。这两天她时常会想到迎舞,也不知道是不是让岳轻弦拉回去成亲了。然后从此就关在笼子里再也出不来了,一想到这些她就有点黯然神伤。
  他们正在堂屋里站着,忽然紫竹小跑着拐过来,微喘着说:“月君!”,她一边叫着,一边小心翼翼的递过一个物件。洛奇伸着脖子看着,是个刀形的牌子,上面有个‘漠’字!漠君的名牌?难道他先帮自己找老爹了?
  “他找我什么事?”月没伸手接,只是开口问着。
  “源平顾大人遣了十三骑来,说想接主人过去住几天。”紫竹轻声报着,血河之间也有交往。以前清源就常常会把离的血河接过来住,因为离没有掌城,有时也会把血河寄在别的城中。只要他们之间愿意,君上也不管这些事。
  “程衣要接我去?”洛奇一听睁大眼睛,不是父亲的事让她有点失望。但她没想到程衣会突然派人过来接她,虽然与她相处只有两三天而已,但看起来她不愿意与其他血河来往。她曾经自笑说,长年不出门,已经不认识大半血河。但是洛奇知道这句话不过是个打掩,她的主子是魔宗第一流的追踪高手,该是什么事都瞒不过才对。
  “来的人说,他家大人知道主人受了伤,想来此时也无法供血。源平温暖,想接主人过去住些日子。”紫竹接着开口。洛奇听了有些感叹,这件事她都知道,足不出户却知千里。当然洛奇感概的不是这一点,程衣帮她缓解了现下的尴尬境地。她此时也不能供血,随着伤渐愈,难免要天天碰到冯鸢。这样一来,她可以躲出去,又不用住在外面。实在是很好!
  “我去我去!我好的差不多了,我可以去!”洛奇一叠连声的抬头看月,巴巴的等他点头。去了正好可以知道,漠君什么时候要帮她找人。而且和程衣呆着,没有冲突,比这里自在。
  他看着她的眼神,心里却不是滋味。他曾经想过把她送到源平去养着,那里山明水秀,比这里温暖的多。她不喜欢寒冷的地方,偏偏太康最冷。但这个念头只在心里转了一下,便让他直接否决掉。他给自己的理由,是她的伤。但现在,这个理由也立不住脚了。程衣已经发来邀请,而她欣喜的接受。这是血河之间的事,根本与他无关。况且程衣找的机会也恰到好处,她现在根本不能称之为血河。但他就是不想答应,不知道因为什么,就是不想。可是看到她的眼神,他又没办法摇头。
  “你想去?”她明明已经写满了我要去的表情,而且已经清楚的说出来了。他还是问了她一句,有点不甘心的问。希望她再考虑一下,然后说不去。这样他的理由就明正言顺,他的血河不愿意出门。
  “可以去吧?我现在当不了血库了,炉子也是坏的。我不会给你惹事的,况且你以前也说过,我要出城去别处玩也可以的。”洛奇点头,抬眼看他:“我在这里反正也没什么用,我就过去住住!”说着,她已经伸手去拉紫竹,一脸眉花眼笑:“小竹子,你去不去?我带你去呀?”
  紫竹被她引得也有点兴奋,血河去别的城也不是什么新鲜事。况且在她的印象里,月君就不是一个对血河私人的事有兴趣的人。就说现在比较注意这个,那也是因为血极品,再极品现在用不了呀。她挺想去,别说源平了,她压根也没离开过太康。
  “十天以后回来。”他看她已经准备去收拾东西,心下更是不爽,突然出声来了这么一句。
  她听了一愣,去就要三天,回来三天,那不是只能住四天?况且回来了干什么?他说了要她养半年的,她就是在那住几个月也没问题才对。
  “一来一回就要六七天了,你……”她还不及把话说完,他已经掉头走了。根本没给她辩的机会,她冲他的背影吐舌头。随便吧,十天也好,她笑眯眯的看紫竹:“她那到处都是温泉呢,然后满山都是花,可漂亮了。到时请她帮你画一幅美人图吧?”
  “奴婢哪里算美人?”紫竹一脸绯红,被她调侃得又羞又窘,却因她的话而激动向往起来。满山都是花?太康这里就算夏天也没什么花朵的。
  他已经拐过穿堂,竭力不去听她喳喳叫,但声音总是不时的灌进来。像是故意在他耳边叨扰一般,他的手指微微的曲张。下次他该表达的更清楚才对,他不仅不欢迎任何人的血河在这里寄住,也不欢迎任何人的血河过来接她!

  第六十二章 醉君

  月坐在府内中庭二层小楼的厅阁里,今天的天气有些阴沉,不时有零星的碎雪飘下来。沿廊悬的软纱已经冻得有些发脆,边上垂的流苏像是一个个的冰梭。硬梆梆的被风带得歪飞,然后撞在红雕柱上。这里四面通风,没有窗掩,冷风吹在他的脸上,却让他感觉不到任何的寒意,一如他身入在温暖的房间,也感觉不到暖意一样。
  漠已经着人飞信而来,洛奇安全抵达了源平。她当然会安全抵达,这里是魔宗之境,没有人敢动有魔宗标记的车马。更何况,之前所来的十三骑,全部是罗堂的弟子。她走了,顺便把他的感觉也带走了。确切的说,她没完全带走,她把烦燥留给他了!从她欢欣鼓舞,踏车扬长而去的时候,他就开始烦燥了。开始他不确定这种感觉是不是烦燥,但很快他明了。他看什么都不顺眼,但他又不知道该怎么表达。
  他的表情一如既往,但是整府都充斥了一股压抑的气氛。月君没有喜怒,懂得察颜观色并不能令他们安全。在这里呆久的人都明白,当他开始神情有些恍惚,或者十问九不应的时候。恰恰是他最危险的时候,可能由于血的缘故,或者由于他受伤。这个时候是他冥隐气最为不稳定的时候,而在这个时候接近他或者做砸了某件事,就会引发极为恶劣的后果。于他,可能是某种动作的直接反应,于别人,就会是一命呜呼。
  最近他没有任务,所以受伤无从而来。而血,由于他这一年来,血河都不算是稳定。虽然他去年五月开始有一个固定血河花洛奇,但她不是开溜就是受伤,所以血不稳定是极有可能的一件事。血河一旦不稳定,倒霉就是下面的人。因此,所有人都开始加倍小心谨慎起来。
  当然除了冯鸢,只有她是开心的。她来的时候,带来下圭的一些近身亲信。来这里之前,已经在下圭布下耳目,关注止君完成任务的情况。前两天她得到消息,止君此次出行似乎也不太顺利,至今也没回到下圭。这个消息对她只好不坏,止君如果受伤,便短时间内无法开狱蝶罗煞阵,而且他只要受伤,寒潭必不可少,那么交换物便只有她了。
  至于月君的血河花洛奇,她短时间根本不可能供血。所以,搞不好她真会在这里住上半年或者更长的时间。而且花洛奇前几天居然让源平来人给接走了,一直以来,她住在月君那里是冯鸢心里的一根刺。现在她走了,实在再好不过。若不是来接的是源平的人,没有离开魔宗之境,她也许会做的更彻底一些。但现在不行,下圭调人已经来不及,而太康的人她却调不动。不过也无所谓,她要的结果就是陪在月君的身边。而现在兜兜转转,已经近在眼前。
  昨天月君突然跑来看她,并非是取血,只是静静看她烹茶。他看着她的动作,以致让她不小心差点烫伤了手指。屋里温暖如春,茶叶裹水而芬芳。这种宁静的相处滋味,让她的心已经开始丰盈。后来他还拥抱她,就像一个普通人那样将她至于怀中,让她的窒息感,放大到快要昏厥的地步。她清晰的可以听到自己的心跳声,那声音在欢呼着让她的血开始奔涌。她感觉到他微微的凉意,以及他身上的淡淡的药草味。他还问她,为什么不带一把刀。刀可能让她觉得安全!‘
  可以让她觉得安全的地方,正是他的怀抱。她就是这样回答,声音轻若蚊鸣,但她知道他可以听得到。他可以从她的心跳声得到讯息,他不懂情感,但他知道如何分辨,从表情,从神态,从肌肤,从血脉。他通通可以分辨!她不指望他能给她回应,她只希望和程衣一样,享受独一无二的眷顾。因为她是血河,是只属于他的血河!没有人可以侵犯她,她有如与他同脉,只有他可以享受她的热血,也只有她可以接受他的保护。这种关系,比任何感情都要牢固,都坚不可摧!
  他依旧坐在那里,双眼看得是未知的地方。手中的茶早已经凝冷,甚至在他的指尖下开始微微的发冻。不停有人来给他添上滚热的,然后再渐渐的冷下去。他发呆的时候,没人敢来的打扰,身边的人也被迫跟他一起发呆。但却无法像他一样在寒冷的环境依旧无碍灵活和柔软,个个都冻得四肢僵木,脸色发青。直到魏青山的出现,解救了这一干人等的苦难。
  他坐的位置比较高,可以一揽中庭之景。所以魏青山撞进他视线的时候,将他渺飞的神思唤了回来。
  “他们到了?”不待他走近,月已经轻声开口。魏青山过来,自然是要报羽光遣人入境的事。比他预计的还是快了些,从魔宗南境到这里,中间隔了四五座大城,还有断崖口,波云渡,霏平岭相隔。如果站站相递,沿道东绕西绕,路程要扯远数倍。就算轻车快马,不做多余停留,也需要大半个月。此时这般快,想来途中定是凌空越阻。羽光所派的这个人,似乎全不将魔宗放在眼里。
  “已经到了吾夷溪口,再有一会就要入太康境了。”魏青山也不废话,径自报着。过程如何,月君没兴趣知道,他只要结果。
  他是月君手下七枭卫之一,冥堂驭魂宫的宫主,同时也兼掌太康督衙司。冥,罗,狱,殇四大堂口,各设有七宫,成为枭卫之后,便为一宫之主。宫主三年一轮,皆为堂中法力顶级弟子,堂口之主便由这七人之中轮坐。每隔三年,会设堂令法会,所有弟子都可以参与竞争。以命相搏,强者上之。四堂为冥堂最高,下三堂之中,若有弟子想升入高等堂口,同样需要搏力。
  “你今日上山,宗主可有吩咐?”他轻声开口,微微张开五指,指尖凝了一些滞气,引得有点发蓝。从得到消息开始,他就根本没问来了几人。不管来了几人,目的何在,都与他没有关系。
  “宗主要月君全权处理。宗主说,与羽光之约,并未限定期限。无需听从他们指指点点!”青山微微躬腰:“一会要把他们带来吗?”
  “嗯。”他站起身来,随着魏青山慢慢步下阶梯:“今天初几了?”
  “十七了,月君。”青山轻声回应,他没有说话。十七了,这几天过得可真是慢极。他们正一前一后向前庭而去,正看到内务官员将一个人引了进来。可以自由不受通报,直接引进中庭的,当然只有七君之间才可以。
  来者黑衣裘带,边襟缀金色滟波纹,长发束起,有细碎的发在两鬓微微飘摇。衬托出他诡美微苍白的脸,在他身后跟着的,是一个身形修长,较是清瘦的男子。长发绾得齐整,面容清秀却是冷漠。是千波醉和他的血河若水。两人都没什么表情,但是相形之下便是了然。醉是完无喜悲,若水是凝冷。
  “你在这里,省得通传了。”醉微睨眼看到月,停下了脚步。内务官员躬身向着月:“月君。”七君之间互访,不需要在城外相候。直接引入中庭,然后再报。
  “何事?”月脚步不停,越过他接着往外走。他旋身跟过来,走在他的身边:“借你的太康,替我招募血河!我在魔岩已经招了半个月,没有合适的。”
  “老规矩。”月淡淡接口,若水在他的身边,他却又要招血河?但是这件事与他无关,醉是血族,以血为食。但血河与血食不一样,血河的血可以摧发功力,所以需要养育,而血食的要求就没那么高了,只要是活的就行。但就算他不以血河为食,对摧功引血的需求还是要比别人更多。所以醉的血河,很难养到三年以上,死的永远比别的血河要快的多。像若水,已经算是最久的一个了。
  “当然。”醉微微回眸,若水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包,沉甸甸的递过来。月没有伸手,魏青山轻轻接了过来。掂了掂,开口道:“比上回轻了。”
  “那就只许招三日,三日之后,没有选中,就回去。”月一开口,若水微皱了一下眉,刚想辩解,这边醉已经开口:“龙牙蛊的份量不够,我回去再补上好了。”
  “只有三日。”月立住脚步,侧眼看他:“不然你现在回去,把份量补足再来。”说着,他已经向着拱门而去。
  若水微微咬了下牙,盯着他的背影,悄声说着:“只招三日,哪里能找到好的?只比上回差了两个而已。”
  醉微微回眼,看着若水的表情。若水猛的一噤,声音不由的微微发颤:“醉君……”,醉轻声说着:“我答应过你,只要有血河继上。我便让你入罗堂,成为我血族的一员。你何必如此焦急,是怕我反悔吗?”
  若水的面色微微的发青,手指不由自主的纠结成拳。喉间呓唔了半晌,颓然垂下头来:“我,我只是希望……”
  “算了,你心里希望什么,不需要跟我讲。龙牙蛊为什么会少两个,你最是清楚。”他轻声开口:“同样的事,不要再发生一次。”说着,他衣袂微起,已经转身而去。若水面如死灰,看着他的背影。血族,是妖鬼之中最为古老而尊贵的一族。就算接受玄冰的力量,依旧难压他的华美。于情于理,他比其他的君上更明了,或者说,更懂得。只不过,他根本不屑一顾!

  第六十三章 怒意

  当月看到官员领进的两个人,顿时明白报信之人所说的话了。放在雷云的东西,原来是她!他早把这个人给忘记的一干二净。就算之前在鬼杀处看了一眼,也没把这段帮助他回忆起来。这个人不是跟岳轻弦走了吗?怎么现在又跟着羽光的人在一起?
  迎舞瞪着一双眸子,眼神扑闪不定又带了新奇的探究。自从刺靡把她救出来之后,她们在距魔宗南境不远的峡谷里养了一段日子。因为她的身体实在太弱,心悸病又发作过一次。如果没有那颗花种,也许她早在很久之前就发病而死了。虽然在峡谷里,但是一直呆在那个巨大的花萼里,风雨不侵,温暖而又柔软。而且每日所饮食,皆是花朵之露,花蕊之蜜。刺靡挥法之处,蔷薇遍地,花枝摇曳,美不胜收。唯一的不便之处,就是迎舞没有衣服可以换,几天下来,像个臭蛋一样。直到她身体好些,刺靡这才起行前往边境。入了官馆,这才可以真正的洗换一下。
  魔宗与她想像的不同,除了气候差异之外,繁华昌荣之景,根本不输华阳。只是人人皆有印迹,除了魔宗弟子之外,每个人的颈部或者额头,都有一个印。有的深浓似刚刚刻印,有的极浅似是已经融入肌理。这些日子于她,虽然险象环生,波澜不断。但对她而言,却是新鲜又刺激。她是关在城中的大小姐,虽然身处乱世,但事实上她的生活极其乏味。她之所以选择逃家,一是不想成婚,二是,她对这个世界的好奇。
  每个人一出生就注定死亡的最终结局,只不过,未知的死亡尚且遥远,生命在弥足珍贵之间,更焕发出斑斓的色彩和无穷的希望。但她不一样,她早知道自己死亡的日期,与死神比肩的每一天,都苍白了许多。当她越来越大,存活的日期已经屈指可数的时候。她无法再忍受这种笼中的日子,她想趁着还活着,多看一眼这个世界,多接触一些她从未接触过的人或者事。生命也算曾经闪耀过,她也算没有白活。
  所以,当她认识洛奇,然后离开家。开始像他一样流浪,漫无目的,却充满新鲜和快意。从未有过的快意,让她的心总是满当当。甚至让她也有了梦想和希望!羽光的日子,让她学会思念,开始希望生命延长,以等到洛奇与她相见的一日。那时虽然平静,她却过得焦灼,这种陌生的焦灼感,让她觉得自己才活生生。再往后的颠沛,和与死神无限接近的恐惧,让她对生命产生的新的认识。活着真的很好~!
  她没有拥有良好的身体条件,这点让她比别人更少机会走得更远。但是现在,她可以来到距离华阳不下万里之遥的魔宗。实在让她万分激动!当她想到马上可以与洛奇相见,那激动之中又带了无限的雀跃和窃喜,窃喜之余,又实在很紧张。那日匆匆一顾,根本没机会说话。不知道此时,他可否如她一样,又急慌,又害怕!
  高大的堂室建在高阶之上,重檐灰瓦,两侧有飞楼如翅。室内立八根大柱,顶高足有数丈,正中设大座,上面铺着雪白的貂皮,两边各设一溜高椅,皆是雪色软垫。地上铺着绞花的厚毯,踩在上面软绵绵。里面坐了三个人,为首正中的是太康城的城主,魔宗的寂隐月。这个人正是洛奇口中的债主。他身后站了一个高大的男子,一身碧衣,面色微惨。身形偏瘦,削脸广额。一双大眼,鹰钩鼻,嘴唇却是紧抿。带出微微的凶意。头发已经微微灰白,但面容极是年轻。边上还有两个,右边首座上是一个少年,至多十七八岁,眉目如画,带出妖冶的色彩。在他下首还有一个男子,看起来二十上下,与寂隐月相若。一身蓝色锦衣格外华丽,五官也是清秀,只是神情比他们更多了一次冷意。
  “于断崖口和霏平岭,你们两次凌空,甩下监管车马。当这里是羽光吗?”站在月身后的魏青山慢慢踱下来,看着面前的女子。
  “断崖口那里有道峡谷,绕行就又要过三个镇,实在是麻烦。”刺靡抖抖衣袖上的流苏,微拂了一下长发:“到这里,连杯茶也不招呼。月君,当初您大驾光临的时候,我们可是巴巴的船马相迎,好生伺候了呢!”
  “尊驾大驾光临,我们也礼尚往来。只不过,尊驾不屑我们相迎。既然如此,茶也可以免了。”月微微歪了身体,半支着肘看着她:“如果你是特地来送人,现在你可以走了。”他轻扬了下巴:“把人一起带走,她与魔宗无关。”
  刺靡微微眯眼,这个人言语让人实在讨厌。偏又长了一副让人恨不起来的脸,还是那般毫无芥蒂的淡淡表情。不对,该说根本没表情。从他脸上,完全看不出任何的喜怒,连不耐烦也没有。口气里也没有,但这番话,分明就是不耐烦。
  “她与魔宗无关?当初可是月君托羽光照顾此人,月君忘记了?”刺靡说着,伸手一扯,迎舞就一路趔趄着往前扑了几步,险些一头栽倒在地上。这下她顿时居于众人的面前,窘得她满脸通红,手都没地方摆。她没敢抬眼,却瞄着眼往侧廊门那看,巴望着从那能看到熟悉的身影:“月君托羽光的事,羽光一直记在心上。但月君不仅忘记所承诺的事,甚至还翻脸如翻书,转头就把羽光的人,杀得七零八落!”
  她这么一说,月这才想起之前的因由。说实在的,这个女人的来历虽然他不算清楚,但并不是无迹可查。他与洛奇是在华阳府之境再度碰到的,当时她身边已经跟了这个女人。病病歪歪的,根本不可能跟着她跑远路。只能说她们是在那一代认识的!况且这个女人认识岳轻弦,好像跟他关系还挺密切的。如果羽光中途又出手,把人从岳轻弦手里弄回来。必然会好奇她的身份,这么个人非要往他手里塞,是指望这个女人来引岳轻弦自投罗网吗?
  “岳轻弦的事,现在不归我管。你可以上太康山去见宗主,我不会阻拦。”他看着她的神情:“我什么时候动你羽光的人了?不要说我走路踩了花花草草,也是动你的门下了?”
  他依旧是一脸淡然,声音平静如故,根本不像是讽刺或者挖苦。但用词明明就是,摆明了不认账,不仅不认账,还在挖苦她花熙一族。从她递上信物,已经报上自己的名号开,他知道她是哪个族部的,所以现在故意拿花花草草来说。偏是说了,还是一脸淡寡的神情,让刺靡的指尖,不由自主的微微曲结。
  “巴梁山的黑犀一族,好像没有得罪尊驾。又和魔宗离了十万八千里,四周又无大城大镇,不知道月君哪里不痛快,非要跑到那里去杀人!”刺靡眼眸微微泛红,颈上淡浮花印,带出一股幽然的轻香。
  “他们脸上又没写羽光两个字,我哪里认得他们是谁家的狗?”月微微眯了眼眸,经她的提醒,他总算知道说的是什么事了,但是这个提醒让他不爽。因为每每想到,总会连带着想到某人差点成了猪食:“不对,我该说,我哪里认得,他们是谁家的猪?”他是在纠正自己言语上的疏漏,但是在刺靡听来,根本就是极尽挖苦之能事。其实他今天的确有些失控,平时他并不乐于在口角上与人争短长。
  他从头到尾讲话都是一个腔调,不起不落,不怒不威。淡的像是清水,却搅得她隐隐发怒。她压根也没打算替那些猪出头,但是他的话实在太过拱火。若不是她此时站在魔宗,不时告诫自己要收敛,真是要发作了。但是还没等她压下火头,这边月又开口:“你这番跑来,拎个病秧子向我示威吗?表示羽光以德报怨?还是要找我偿命?你替他们出头,和他们是亲戚吗?”
  他最后一句一出,刺靡简直怒不可遏,翻手掌中已经现出花形。但更快的是,立在下面的魏青山已经手掌一伸,生生扼住她的腕脉:“月君问你话,为什么不回答?”
  他的话让刺靡无言以对,突然觉得,跟魔宗的人生气根本就是自取内伤。这个人也是一样,她在这里动法,的确有失周全。但好像他更关注的,是他家主子的问话。似乎根本不在意她在这里起干戈,但出手之快,分明已经做足十成防备。出于本能?魔宗的人都在想什么?还是说,他们根本什么也没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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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十四章 转送

  “我只是来送人,人送到了。她的死活跟我没关系!”刺靡哼了一声,再呆久一点,她不确定自己会不会被他们搅得抓狂:“至于岳轻弦或者那些猪,更跟我没关系!”她顿了一下,补充了一句:“她的死活跟我没关系,但是跟某人有关。”她忽然微笑了一下,她是从岳轻弦的手里把迎舞弄回来的。
  如果不是见到岳轻弦在跟魔宗的人打斗,她或者会直接把迎舞送回到凤宣喑的身边。但是见了那个场景,她改变主意了。因为这样才更有趣,这个小丫头比她想像的更有魅力。她要等着看,究竟是谁,要为情而断肝肠!至于其他,她才懒的过问。
  “某人?”他低声重复这两个字,刺靡笑了一下:“花洛奇,月君您的血河。不是跟她关系良好吗?”这话一出,迎舞身体微抖了一下,眼神变得有些热切起来。微微抬了头看月,刚想开口问能不能见洛奇,就见月已经站起身来。
  不知道为什么,他对这个名字现在出奇的敏感。她不提还好,一提他脑子里就不由自主的显现出洛奇屁颠屁颠上车的样子。让他莫明奇妙就开始烦燥起来,他站起身来,一步就跨到迎舞面前。吓得迎舞浑身一激,差点一屁股坐地上去。她张了张口,还没等说出话来,他已经越过她向着刺靡而去:“人现在已经送到了,你可以请了。”他话一出,魏青山抓着她的腕向外一松推,刺靡轻甩了一下手臂,飘飘的退了几步。月看了一眼她的动作:“照你的身手,给你三天的时间离开。”接下来的话他没说,也没必要说。三天之后,如果还发现她滞留在魔宗境内,自然有人会招呼她。
  迎舞强忍着没剧烈的颤抖,刺靡一走,她的不安开始放大。她没见到想见的人,却处在一堆奇奇怪怪的人身边。寂隐月给她的感觉一向非常古怪,这个人五官精致非常,衣着华美,举手投足之间,也优雅而从容。从形容外在,完全找不到瑕疵,因为没有缺点,所以显得不真实。也正是因为这种不真实,而产生致命的吸引。
  如果不认识他,只见他的外在,完全是一个大家贵公子,拥有极好的教养。但是就看他与洛奇相处,已经彻底推翻她的第一认知。让洛奇换衣服,二话不说就挟着脖子推搡,让他吃药就直接掰嘴往里送。根本粗暴又霸道,完全不考虑别人的感受!现在见他跟羽光的人说话也是如此,尖酸刻薄。或者他根本不知道尖酸刻薄是什么,但偏就能让人怒极!
  月转过身来,这才看着迎舞:“你想见她?”刺靡走的时候,她没有跟上去。显然是想留下来了。
  “他在吗?我,我可不可以……”迎舞强制让自己平静,但身体还是有些抖。胸口也开始微微的发闷。月垂眼看她,她的身体开始散发出一股淡淡的幽香。这种香味混和她的体香,显出一种诡异的迷幻气息。
  他脑中忽然闪出这样一个信号,她是个麻烦,如果洛奇看到她,麻烦就会成倍增长。他突然伸手握她的肩,她的肩单薄的似是稍一用力就会捏碎。他没有用力,但已经看到她露出吃痛的表情。而随着她的表情愈加的痛苦,那股芬芳就更加的浓郁!迎舞没有出声,也没挣扎。她根本不想浪费体力去做这种无谓的挣扎,也许来这里是个错误的决定。但并不是她能选的,其实就算她能选,她也想来!所以,结果她得承担。
  “她不在这里,你见不到她。”他的回答让迎舞呆怔住了,她从他的眼里看不出东西。但她知道,他根本没有必要骗她。不在这里?意味着什么?死了?还是跑了?她觉得心一阵急缩。还不待她开口再问,忽然听到一声微微低沉的中音:“给我吧。”一直坐在边上没有开口的少年,声音一出,他的人已经走到月的身边。
  月转脸向着醉,二人目光相对。他既然能感觉到,醉一样也能。“我再加二十个龙牙蛊做交换,你也不用在太康替我招募。”醉微微眯了眼,提出交易的条件。若水微惊,他根本看不出这个女孩值这个价。她甚至比血食还要孱弱,如何担当血河?
  “什么?”这个结果是她完全没有想到的,洛奇如果知道,当然不会罢休。虽然她并不确定自己在洛奇心中的份量,但她明白。洛奇至少不会看着她随便让人欺负!这下就算再怎么实力悬殊,她也开始挣扎起来,她感觉肩上根本就是打了个铁钳子。她挣扎着用手去推他,口里叫着:“他去了哪里?你把他弄死是不是?还是他又逃跑了?”此时她心里乱成一团,心跳若裂一般的疼痛,不仅为自己,还为洛奇!
  但是她的嘶叫声只持续了短短的一瞬,下一刻已经被扯到另一个人的怀里。正是那个少年,说用二十个钱换她的那个。龙牙蛊?是钱吧?她不了解魔宗的币制,大概是钱的一种吧。羽光的人被寂隐月给气跑了,就算不气跑,她也说过不再管她的死活了。她全身充满无力感,也许像这她这样的人,就不该任性的逃家,因为她只能指望别人的保护。她自己根本不堪一击!
  “把她带走吧。”月转身就走,看也不再看她一眼。他不想让她再沾上洛奇,不想,他有了自己的情绪。所有会给洛奇带来麻烦的人,都该被摒除。这个女人的背景太复杂,沾上洛奇只会让她不停的拨算盘。后院已经有了一个麻烦,但他需要等待她的主人来处理。那么这个,绝不能再进来!
  迎舞一抬头,就触到一双黑眸,这双眼睛和月不一样。他眼里带有一股邪性,像两颗黑葡萄,但是离的太近,她分明看到外圈有一圈淡淡的红。而且有加深的驱势!
  醉垂眼看着她,身体的衰弱,内心的恐惧与愤怒,迷茫和痛楚。已经逼出体内花种的力量,她的颈间已经微微开出花印,带出一股清幽的芬芳。这是妖力在填补她的血脉,为她注入生命的活力。妖力与人血的完美结合,她绝对值得这个价!
  月居然把这么好的东西给他,看来他对自己的血河非常满意。他半垂着头看她,莹润如玉的面宠上突然显出一丝丝微黑,布在太阳穴,开始向眼角和鬓角漫延,像是张开的黑色翅膀。他这副越加诡异的脸让迎舞的心开始疯跳起来,他手指的力道捏得她肩骨欲碎般的疼痛。身体的疼和心口的疼,让她不由自主的张开嘴,急喘着:“你们不能这么做,我要见洛奇,我要见……”她话还没说完,双眼已经一黑。身体一软,整个人瘫倒了下去。
  刺靡张开五指,中指尖端微微发碧。她感觉到种子在萌芽,她在想要不要把种子收回来。不能便宜了魔宗这帮无血无心的家伙!但是她收回来,不知道那个小丫头还有没有命在了。若是她翘了辫子,日后还怎么看凤宣喑凄风苦雨。此时她死,凤宣喑不过惋惜一时罢了。反正有花洛奇在,寂隐月怎么都会给他的血河一点面子。就算他知道她血液的不同又如何,就算他弃了之前的血河而选择这个,一样不会让她死,而且那样,戏就更有意思!一颗花种,也值得了!她微微笑了笑,尖尖的下巴扬起美好的弧度。实在讨厌这个地方,无情无义比羽光更甚。而且好冷,催开花朵需要耗废更多的力量。
  回去之后,凤宣喑一定暴跳如雷。一想这些,她的心情就好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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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更送到,希望喜欢。

  第六十五章 微妙

  迎舞呆呆的坐在床上,从她醒来开始,便发现置身在这间黑黑的小房里。四面墙壁像是铁桶一样,没有门也没有窗,只有几个小小的气孔。屋里有一张床,一张小小的方桌,桌上有一盏灯,摇曳着跳跃的火光,将她的影,长长的贴在墙上。她现在知道,暗门就在她的对面,因为那个名为千波醉的少年,就是从这里出入。
  她不知道自己过了几天,但已经感觉到心力交瘁到了极点。魔宗的人,真的都会吸血。她轻轻抚了一下自己的颈脖,那里已经没有痕迹。他不仅吸血,他还折磨她的意志。她醒来的时候非常恐惧,因为黑暗,因为寂静,因为对处境的未知。
  他让她看他的脸,看他的眼是如何从漆黑变得血红。看他的鬓侧布展黑色纹路,看他的尖锐的犬齿如何的一点点的增长。她恐惧到了极点,感觉心脏已经马上就要停止。然后他就掐痛了她,让她因为疼痛更加的慌乱和愤怒,但是却无法昏倒。当她感觉到有暖意不受控制的侵入心房的时候,他就咬了她!
  她不知道洛奇是不是也曾经遭受着这样的境遇,每每想到如此,她就觉得有一点点的温暖。因为觉得和他贴得有点近了。她不相信他死了,他那么鬼马精灵,一定有办法活下去。他肯定又跑了!早知道他跑了,她才不会来这里。
  她开始总是会哭泣,因自己的软弱,因自己的无力。但是渐渐的她平静了下来,是她选择离开家门,脱离金色的囚笼。那么她就接受所有的后果,好的或者是坏的。
  父亲早已经对她不抱任何希望,第一她不是男人,不可能担负家业。第二她身有顽疾,也无法承欢膝下,侍奉他到终老。二娘还很年轻,父亲才四十出头。他们以后会有新的希望,父亲一定会很生气,气她不告而别,气她不遵父命。但这样也好,气她,总比看着她日益衰枯,悲痛感伤的好。
  她轻轻出了一口气,好累啊,她伸手抚着自己的细腕。那里有一圈青淤,其实打从离开羽光开始。她身体上的青青紫紫就没消去过,总是刚刚才好一些,马上又有新的事件。弄得她根本无法喘息,更无法去顾及身上是否有伤。但是现在,坐在这里不知晨昏,也没什么事做。让她才觉得,真是累的要死,骨头都要酥掉。真想洗热水澡,可惜现在也不行。
  她听到暗门翻动,继而有光投进来,弄得她不由自主伸臂去挡。在昏暗的地方呆的太久,眼睛已经觉得刺痛。原来是大白天,好像还是正午时分。
  她垂下头,避开强光的照耀。不由抬头她也知道是送饭的,她微微牵了一下唇角:“我不吃。”她闻到饭菜的香味,胃已经开始不停的甬动作响来抗议。这几天她被关在这里,饮食都是极少的。开始是因为她实在没法子提起食欲,后来是她刻意少进食。因为如厕是一个极大的问题。床下有马桶,而且每天都会有人进来清洁。但是在这里,她根本分不出天黑天明,也根本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有人进来。她所受的教育不允许她这样做,她不畏惧死亡,但不能被折辱。或者那个千波醉就希望她如此,将她完全变成没有尊严,不会反抗的畜牲。
  “你要绝食来反抗我?”声音一起,是微微低沉的中音,带出如歌的轻慢。却让她浑身一激,门已经合上,昏黄的灯光为他罩上一层淡淡的黄晕,让他的面庞,格外的妖美。
  “我有的是方法让你不死。”他慢慢走到她身边,感觉她的心跳和呼吸。但是有些不一样,今天她除了刚才那一个激零,马上就平静了下来。平静到,他一点也感觉不到花妖种子的力量。
  “就算你在我面前变得再诡异,我也不会再害怕。或者你拿可爱的小猫小狗,然后在我面前捏死它们,我也不会愤怒或者悲伤。”迎舞淡淡的说着,这些都是他惯用的激起她情绪的方法。
  “我知道你不会让我流血,因为血是你要的东西。”她抬起脸来看着他:“或者你可以试着打断我的腿,看我会不会因为疼痛,逼出种子的力量融进血里?”
  他垂眼看着她,他真是低估了她。短短的几日,她已经明白他的意图。迎舞微微笑着,最近她瘦得有些脱型,巴掌大的脸上只剩一对大眼珠子,显得有些比例失调:“你想让我发怒,或者伤心,或者恐惧,反正什么样的情绪都可以。那你懂什么叫麻木吗?我现在就是!”她忽然站起身来,有些摇摇欲坠。
  她勉强站住:“你可以不让我死,但无法让我不麻木。或者你可以试着让我疼得死去活来,也许还有点用。”她气若游丝,说了几句已经微微气喘,他忽然伸手捏着她的下巴,逼着抬着脸看他:“不肯吃饭是不愿意坐马桶,这算不算是你的弱点?”
  她微怔的看他,像个单纯无害,不经世情的少年。眼中却总是闪着嗜血的邪诡,他微微眯着眼看她:“真的麻木了?真的麻木就该肆无忌惮的大吃大喝。要不要把你的衣服扒了从这里扔出去,看看你是不是真的麻木了?”
  她的眼微微睁大,这样的话从他的薄唇里出来,让她的身体有些发僵,她盯了他一会,忽然轻吐了一口气:“什么样的招术,对我只能用一次而已。一次之后,我就会麻木。你可以试试,或者你把门打开,我自己走出去!”
  她的平静超出他的预料,她的心跳没有变,血速没有加快。声音虽然颤抖,但是因为是她太虚弱。这和他以往认知不同,没有女人愿意如此。就算娼馆的女子,也无法接受一丝不挂的在大街上展览。
  她与他对望,直到他松开她的下巴。她微微揉了一下发痛的脸,垂眼之间,眼底闪过一丝狡黠。她骗人的计俩又高段了,虽然不算了解他。但她掌握了一点,就是魔宗的人,好像分辨情绪就是从别人的表情或者心跳的速度。他们的觉感太敏锐,所以很难对着他们扯谎。想骗过他们,不仅要表情真实,还要心跳不变!好困难!除非把自己真的陷入那种境地,想像自己可以完全不在乎的赤裸裸,彻底的催眠自己。真是太难太难了!
  就像她看到洛奇的善良,所以总是一副可怜巴巴,摆出小女儿态对着他。弄得他没有办法一样。千波醉虽然难骗,但并不是没有机会。漏洞就在于,他实在不了解女人复杂的情感!
  他看她垂眼的样子,浓睫挡住了她的眼神。她的心跳依旧如故,有些虚弱的缓急,但与她之前恐惧或者愤怒完全不同。但是,她微微出了一口气,很轻很轻,几乎被他忽略,但依旧让他敏感的查觉。在那一刻,他忽然觉得胸口一闷,他居然让一个连一根指头都经不起的女人给耍了!
  他忽然一手扯过她的胳膊,伸手就去撕剥她的衣衫:“好吧,反正早晚得试一次。看你究竟麻木不麻木!”
  迎舞哪里料得到他突然又反来了这一手,但她明显在这方面比洛奇反应要快的多。她本能的伸手去推他,但手走到半空突然一旋,啪的一声,给了他一记耳光!
  正常人的反应都是会又哭又叫,然后拉拉扯扯的挣扎。但她体力不济,与他推搡根本就是消耗自己的力量。所以在她发觉他伸手过来的时候,她突然觉得激怒他才是最好的方法。
  她那一巴掌其实跟摸在脸上没什么不同,其实就算狠狠的一记耳光出去。醉也是感觉不到疼痛的,只是她的行为根本完全超出他的意料。他专注于她的情绪变化,想看她发怒或者惊慌,但没有料到,她甚至都没管自己的衣服是不是被扯开了,直接就给了他一巴掌!她一巴掌过去,这才开始急喘,心跳膨膨得震得她胸口发痛,她几乎已经用尽了力气。站也站不住了,若不是他扯着她的衣服,她早一脑袋栽了。
  她打完之后喘着气瞪他:“好了,我现在生气了。吸血啊!”
  他看了她半晌,她这句话依旧超出他的预料。她气喘胸闷,那是她身体状况急转而下的原因。当然也有她的羞愤在其中。花种的力量已经开始蔓延,用不着她提醒。她此时根本就是句句的挑畔。想让他收干她的血,她想解脱!
  他忽然一把将她打横抱起来,她已经没力气挣扎了。身体瘫软的象一滩泥一样,他垂眼看她一脸木然的表情,忽然玩味之心顿起:“吸血之前,先把你放出去展览一下!”在他的记忆里,入玄冰之后,过往已经淡若云烟。情绪也随之而远逝,剩下的,是比之前更强大的力量,比之前更敏锐的觉感。但他不是从婴儿期就封禁在冰中,他像夜鬼族人一样,要为自己找更好的归属。冥罗,是他选择的归属。很久了,他眼前总是灰暗。就算再鲜亮的色彩,在他眼前也没什么不同,看不到任何的趣味。
  但是这个女人,一直超出他的预料。她看起来根本涉世未深,进到端景堂的一霎,眼底都是新鲜而好奇的探究。身体如此孱弱,甚至连花种的力量都无法让她健康。偏是这样的外貌之下,却是有一肚子的花花肠子,而且有奇大的胆子和清晰的头脑。昏溃只是一瞬,马上就能清醒的辨清自己的处境,然后以她的方式不遗余力的挣扎。不是用她的细胳膊细腿,而是用她的头脑。甚至在这样的情况,奄奄一息,也要为自己找一个相对更好的结局。实在很有趣!
  “展览吧,看看堂堂魔宗的醉君,如何折腾一个半死不活的女人。”迎舞索性连眼睛都闭上了,她这样也就到头了。任人宰割,再不甘心也没办法了。
  “说这样的话就不像你了,因为根本没用。”他一边向暗门处走一边轻声说。
  “是没用,我图嘴皮子痛快而已。”她哼了一声,什么才像我?说的好像认识八百年一样,几句话就能了解一个人,不是太无稽了吗?

  第六十六章 对决

  迎舞拂去面上的水珠,四周蕴起的热气让她浑身都快酥了。她被关了好几天才放出来,这里是一间独立的浴室。地上凹嵌了一个木池子,地板和墙壁都是木制的,地板是夹层,下面有不散的热气。水不停的从池角的鱼嘴衔珠里泄出来,然后源源自循环水槽引出去。迎舞心力不足,所以不敢在热池里久坐。坐在池边,伸手撩拨着自己的长发,她把腿泡在池里,感觉那种温热在轻舔她的肌肤,格外的舒服。
  她一边轻揉着头发一边想,这几天,过得好累。但是也明白了,他所要的其实是融于血中的妖力。所以他会无所不用其极的逼迫她的情绪,将她慢引至崩溃的边缘。这样花种才能绽放,力量才能入血而补心。其实这是一项极其需要耐心和手段的工作。因为她比别人要弱,比普通人的身体状况也差的多。所以,不能用一般的法子。比如,不能殴打。
  只用精神逼迫精神,她与他的对恃就显得公平了很多。但是她还是觉得很累,他太敏感,所有微小细节都无法逃过他的感官。而且他懂得人心,也懂得感情。虽然表面上,他和月君没什么不同。但差异就在,他眼中有情感流露。那情感就是逼迫她时的快意,以及对她细小变化的捕捉!
  那天月君和刺靡的对话她一句不漏的听到了,月的表情一如,反应也是一样。完全是出于对对方言词或者行为的本能反馈,像是机械的,刺靡的确是怒了,但他没有。他也许知道什么样的情感会呈现什么样的表情,但由于自己没有体会过,仅仅是从书本,或者从别人那里得到一些信息而已。所以,他有时理解有误差,反而更容易激起别人的愤怒。
  但醉不一样,他明显更懂得细微的不同,并且懂得用什么方法来逼榨她。她知道自己当务之急是如何控制自己的情绪。
  她正在想着,忽然听到门响,听到他刻意放重的脚步。她伸手拿过一条绒毯裹住自己,在这里时时刻刻都是战争。但倒下的,不一定是她!
  他没看到她惊慌失措的模样,这点他也不意外。就算他一件衣服都不给她,让她赤条条的在他面前,她依旧不会失措。因为她实在是一个懂得控制情绪的人,甚至要好过许多训练有素的战士。
  “你从小就在训练意志吗?”他蹲在她的面前,看她泛红的脸蛋。她真是嫩的好像一掐都能出水一样,皮肤薄的根本看不到毛孔。一点点热气,就把她熏得双颊坨红,气息急促。
  “我有心悸病,大喜大悲只会让我早死。”她轻声说着,从小被病痛缠身,过于喜怒只会加重她的病情。所以她一向是如此,再说,这招已经不新鲜。洛奇曾经用过,而且比他更彻底!
  “那你该受点更大的刺激。”他说着,一伸手就把她给抄起来。明显得感觉到她在怀里一崩跳,她紧紧的裹着毯子,盯着他的眼:“你又想干什么?”
  “给你找个男人。”他的唇角微微飞扬,眼却盯着她的表情,看到她睁大的眼,以及更加剧烈的心跳,轻轻哦了一声:“这招很有用吧?”
  “你无耻!”她咬了咬牙,崩出两个字来。心猛的收紧,然后急促的痛,他想干什么她已经猜到了。他要她下地狱!
  “普通的刺激已经不能让你衰竭,花种不肯绽放。你比我想像的要悍的多!”他微微眯了眼睛:“和男人在床上滚一滚,也许有用!”
  他说着,便向外走去,她双手紧紧的揪着毯子,身体在他怀里已经一动也不能动。她额前的青筋已经微微的暴了出来:“千波醉,这样做的话,你什么也得不到。”
  “是吗?”他眼中带出一丝笑意,心跳已经开始紊乱,血脉已经断继不持,花朵已经蔓上颈脖。他肯定会得到更多!血河?这样的人才不配当他的血河。他要的,是她血液里花种的力量。当花朵每一次绽放,都会给她注入生命的活力。而他在那个时候取血,就会将这份汇有妖法的活力引到自己的体内。每绽放一次,花种的力量便少一分。当它完全在她的血里枯竭,他就没有必要再跟她玩这种游戏。如果她没有顽疾,他的做法会更直接。可惜她不是一般的孱弱,一巴掌下去,弄不好,等不到花种继力就直接死掉。
  只好慢慢跟她这样僵持,不过没关系,她早晚会在他的面前,变成一具干尸!本来他没这么耐心,但是,她比较有趣,比任何他见过的人都有趣。就凭她敢在他面前作戏,已经值得他陪她玩下去!
  “我说过你什么也得不到!”迎舞脸上的晕红在他出门之后已经完全的褪尽。她对上他的眼睛,不去看那廊外院里晃动的人头,那样会让她的意志更快的崩溃,一字一句的说:“你强暴过女人吗?”
  “什么?”他没料到她居然说出这样一句话来,眼眸微眯,黑瞳外侧开始裹上一层血线。
  “你想让我受的刺激,该不仅仅是恐惧和羞耻吧?不然,你不会任我裹上毯子。”她刻意忽略那眼瞳的颜色:“被人强暴,我只会感觉到恐惧和羞耻,或者还有愤怒。这些情绪我在你面前展示过,花开过一次,没有第二次了。”
  “不试试怎么知道?”他的怒意在恣长,这女人抓住他的把柄了。她自从知道他要的并非是她的血,而是与血相汇的花种之力。就抓住他的把柄,现在利用到了极限。那个把柄就是,她发觉他不是没有情感的人,他的情感在于对力量的渴望。太想要这种力量,反而变得小心翼翼。甚至连对她的动作都不自觉的轻柔,怕她在没待花朵绽放便猝死,这种小心太明显,她在赌他不敢试!
  她微喘着说,身体已经开始发抖,这些话,她原以为自己根本无法说出口。但是现在,她不但说了,还说得这么平静。但实际上,她知道自己撑不了多久了,她一直在克制,已经感觉到那种温暖在随血而上。不行,她要比妖怪的花种还要快,什么也不让他得到!她忽然猛的扭头去看院子,那里站了各式的男人,高矮胖瘦,什么样的都有。就算她无力抵挡,输的那个也不是她。在他挖掘她的弱点的时候,他自己也暴露无遗。对力量的渴望来自于内心的恐惧,懂得了感情,于是也会害怕!
  她挣扎着去看,要用这个刺激自己脆弱的心房。如何杀死自己,她懂得更高明的技巧!他看到她唇边的微笑,那一瞬可以用惊心动魄来形容。她的眼还张着,心跳已经骤停。在停的一霎,花苞猛然要绽,竟然不及她心跳停止的速度!
  他傻眼了~。他根本没想到她突然猝死,妖力开始强导入心室,花朵已经开绽,但此时如果他再取血,她就回天乏术,那么他只能得到这一瞬的力量,花种没有机会完全再度绽放。如果他不取,就得看着这花种将力量汇入血脉,逼她重新心跳,给她注入生命的活力,又浪费一次在这具不死不活的躯体上。不管哪个结果,她都可以接受。输的那个,只能是他!
  “你这个王八蛋!”他头一次被人逼得骂粗话,她怎么做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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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屋里蕴散着浓浓的药香,黑色与蓝色气雾的交织,将整个床团团的包裹。迎舞的额头抵着醉的肩窝,后心是密密的银针。在心室附近用针,十分的危险。他的眼已经漾出浓裂的红色,一只手曲张架在她后心位置,隔空催动细小的针点点的触穴引脉。直到他感觉她微微吁了一下,她朦胧着眼睛,看到裹身的毯已经滑落,堆在腰间。她挣扎着试图去拉那毯子,动动手指已经快要耗尽她的力气。
  醉没有理会她,她的心室极弱,趴着也会影响她血脉凝滞。没有这颗种子,她早死八百回了。他忽然觉得,或者是他太心急了,该把她养壮一点再折腾才对。那样就不用防着她突然猝死,花力不及了。她第一次只是以为他想吸她的血,所以惊恐之下心理产生本能防备挣扎,花力填补之后充盈心血。
  但是现在,她显然知道他要的是什么。她开始把身体上的防备转而向心理上的攻防战。他已经很难激起她的情绪,所以才想调动她身体的感官逼出她的情绪来。她自知自己过不了这一关,居然抢在花继之前让自己猝死!
  他伸手把毯子往上堆了堆,现在他已经被逼的要反过来抚慰她的情绪。他搞不清楚她究竟是如何做到的,如何可以在完全无力的情况之下操纵死生。她再来一回,他就算冥隐气也催不动她了。
  “你心室的桥脉已经不继,你吃过羽光的花露?”他感觉她的脉息渐渐平缓,开口问她。
  她没言声,没力气讲话。再说这点也瞒不了他,不吱声已经代表默认了。
  “你养一阵子,然后让漠看看。”漠?再好的医生也治不了她,白浪费罢了。

  第六十七章 调养

  迎舞在醉所住的院落里养了几天,这几天,除了醉之外,没见到别人。他给她配了点补血强心的药,迎舞发觉,他连饭都会做,但他从来不吃。他做来是给她吃的,到了傍晚他会出门,他出门前就把偏堂的门给锁上。
  他走不久,她就听到外面有细碎的脚步声,和清理杂物的声音。还会听到有人进到厢阁里,帮他换一应物品的声音。但没人进来这里过,她所用的东西都是他拿进来的,她就跟被关禁闭没什么不同。
  第三天的时候,她终于耐不住好奇心,她听到通连的穿堂里传来哗啦啦的炒菜声,趿着鞋慢慢走过去,正看到他在拨弄锅里的肉丝。
  “你把这当厨房?”她看着他的动作,他穿金丝缀蓝花的长袍,此时袖子上已经沾了油渍。他也不系个围裙什么的,油点四溅,可惜一件好衣服。他长发高束,结成一条粗辫子。此时甩在身后,桌上已经摆了一个炖锅,小火炉就直接放在很贵的紫檀木桌上,镂花的丝绒桌布已经烧黑一大块,连带桌子也快完蛋了。
  “没厨房。”见她今天能爬起来了,哼了一声,哗的一下倒进青菜,连肉一起炒出一盘放在桌上:“吃饭吧。”
  他说完,眼皮都不抬一下,伸手开始脱衣服,把外袍当柴烧了。迎舞瞪着眼看他一系列的动作,这样糟踏?而且他不怕点了房子吗?
  “你真是败家子。”迎舞坐在桌边,看着菜,这院里厨房,别的院里有吧?况且搬这么一大堆东西进来很麻烦,还不如做了送进来。况且把这么华丽的房间当厨房实在太浪费了。
  他微微眯了眼,他不是这个院里没厨房,他是整座府里都没有。若水住在主府边上的配府里,他那里东西俱全,但他不能把她放过去。他的眼神让她收了声,乖乖拿起筷子挟菜吃饭。
  他坐在桌边,这才开口问她这几天来一直压了许久的问题:“你怎么做到的?”他不意外的看到她眼底的光,她眯了眯眼,突然说:“我想吃清蒸鱼。”
  “没有。”他压制着自己想冲过去抽她的怒意,淡淡的开口。
  “那不告诉你!”她毫不掩饰自己脸上的诡诈,连眉毛都飞扬起来。没人敢跟他这么说话,她是第一个。当然,也没人能看到他内心深处的点滴,同样她也是第一个。
  他看着她,突然哼了一句:“你最好求老天别让你好起来!”
  她轻轻叹了一口气:“以前,我总觉得有这样的身体很是悲哀,是别人的累赘。不过现在……”她的笑意带出芬芳的味道,苍白的脸上泛上一抹嫣红。让他的眼不由自主的盯上她的颈,他喜欢美丽的食物,看起来很可口。把她当食物实在可惜,当血河又不够。如果她不是这般孱弱,或者可以承受换血的苦楚,成为他的族人。因为她有值得他欣赏的地方,她有强悍的精神控制力。
  她敏感的查觉到他眼神的变化,适时的收敛了自己的表情。这令他有些微微失望,站起身向厢房走去。
  她吃过东西,披着衣服往回走。拐到厢房,一眼看到他睡在床上,他侧卧着,拥着她刚刚盖过的被子,他霸占了她的被窝!
  “吃完了?”他听到她的气息,没睁眼,轻轻的开口。
  “我要睡哪里?”她喃喃的开口,这是他的地盘,她没法指责他霸占她的床铺。虽然她站在这里也非自愿,但她一向不是一个可以急头白脸跟人争短长的人。
  “床不是很大吗?我又不是一头猪。”他真不想起身,但他不确定他横在这里她能不能自己爬进来。看她那个德性风吹一吹就要倒的!他懒懒的起身,一步迈出去把她抱过来:“如果你不自在的话,就当我是块石头好了。反正你一向很会自我催眠!”他一语中的,说得她无言以对。她愣愣的躺下,就这么几步她已经有些喘,食物堵在胃里不太舒服。她不该急于下床的,还是有点勉强。
  他忽然侧过身来,一把搂住她。她哆嗦了一下,口气还是静静:“石头不会过来搂人~!”他哼了一下,眼睛闭着,像个无害的孩子:“那你就当自己是个枕头好了。”
  她微吁了一口气,也闭上眼睛。不想浪费力气在无谓的口舌上,反正他现在逼不出花种的力量。如果他不耐烦就吸干她的血,如果他很耐烦,他们就接着耗。她无所谓,她现在只想知道,洛奇是死是活。但她不会去问他,他该是没兴趣知道有关她的事,她也不想让他知道。知道的多了,难免会找到破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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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风临止倚坐在梧桐树下,身侧的草长得青碧娇嫩,草叶长而细柔,细碎的小花藏在草间,带出清新沾露的芬芳。源平这里山多谷多,而这座被漠选中的这座山更是以温泉众多而著名。他的府建在低矮的一座峰腰上,连着通街大道,后面峰高矮而拥,有如巨大的天然花园。因为温泉,这里气候宜人。就算冬日,也照样花繁叶茂。
  他的水色衣衫的边襟沾了些草屑,不远处便漾着一道浅洼,水是热的,氲散的雾气笼在四周,像是迷蒙的仙境。他一直没回下圭。他中间凝过三次血,无知无觉的躺在荒地里。这三次间隔的时候很短,每每当他有意识,想再走的时候就又感觉滞气在加重,然后再度跌倒。暗夜会催生妖鬼,低级的妖鬼没有实体。但会在死人的身上分剥灵魂和血肉,以汲取需要的能量。他没有呼吸和心跳,这是冥隐气身体最孱弱的时候,为他打上的封罩。封住他的血脉,寒气锢禁他的灵魂。他的灵魂是属于魔宗的,别说是低级的妖鬼。就算冥界的鬼差,也别想拿走。但那些垃圾会让他虚弱,让他的伤总也好不了。
  轰天雷杀,几乎将他的冥隐气完全震散,将他的血脉断裂速灼到几近灰飞烟灭。但是他在那一霎间,虽然已经无力闪避,但他还是可以将所有可以驱使的狱蝶全部聚到心脉。保存了冥隐气的源头,然后放弃四肢的血脉,强收热力,催使血不凝结。再借机而逃!
  这样的伤他已经无法自愈,所以他需要漠的帮助。魔宗第一医者,最会追踪的蛊漠。若论用药,七君诸人不相上下。但漠是夜鬼一族,目可及魂,触可至魄。可以驱除低级妖鬼,可以五鬼锁魂让魂魄不移,继而控制对方身体。可以纵鬼追魂于千里之外。接受玄冰之力之后,催鬼之力突飞猛进。生前一个最普通不过的人,死后的灵魂也可以成为他最有力的武器。
  有的时候,人久病不愈,久伤不治,或者痴傻疯颠。并非是因为药石无灵或者其智不全,当然有些是出于自身的原因。但有些就可能是由于妖鬼在其最薄弱的时候侵入他的灵魂。汲取他的能量,致使人残,呆甚至疯魔。这个时候就需要漠!人如果修道或者练真,意念达到清明的时候也可以目及鬼暗,驱除邪佞,但是夜鬼根本不需要修炼,这是他与生俱来的能力。
  他勉强到了魔宗边境,令人将他直接送达来此。续连经脉,注入暖血,驱除妖鬼,然后辅以良药。让他的冥隐气可以渐复运转,他已经在这座小峰独庄里养了些日子。再过一阵,他便可以开四魂前往太康山见宗主。
  他静静的坐着,凝止有如一尊雕。直到听到悉索的脚步声,才让他微微偏过脸来。一时间,他有些微异,渐近的人影让他有些雌雄难辨。没见过可以把男装女装混在一起穿的人!头上歪着一个髻,梳单髻的女人不是没有,但没有梳得像个包子一样堆在上面的。而且明显是梳歪了,不是刻意为了追求那种歪髻的美态。一边松松的,一边巴得紧紧的,手艺差到家。一件月白色的箭袖斜襟衫,这是一件男款的长衫,但是长度只到腰,下摆已经没有了。下面系了一条同色的百蝶裙,这是一条女款的长裙,但是只到大腿,下摆也没有了。再向下是一条白色的宽腿裤子,这根本就是一条居家的中裤。但是到小腿用丝带给绕成绑腿型,脚下踩了一双绣花鞋。
  这阵子,因他受伤,对血的需求出奇的大。他身边没有血河这样的良血,只能找一些不入流的来凑数。漠已经给他找了不少,但是他在滞气太重的时候还是难免要对伺候他的人下手。在魔宗属地,身上有魂印的会得到魔宗的保护。除非是卖身为奴,身家性命交托给主子,任打任杀之外。普通顺民,不能强行夺取性命。
  当然强权代表公理,这点在魔宗之境照样心照不宣。但是这几天漠送过来的人已经明显见少,一是他渐渐恢复,漠不愿意再在自己的属地征血食。二是近些年源平安定,实在活不下去要拿一条命给家里添活命钱的人也不多。奴仆之中,血稍稍好些的已经没几个了。大家也各自施展本事,巴结上面,利用关系网逃过一劫。他现在身边的这几个,根本霜气一起马上成冰棍,实在不能用。
  他微眯着眼看着这人越走越近,漠送来的吗?他虽然现在滞气凝重,但是过来的这个人显然神志有些不清。疯子的血会癫狂他的血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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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一会出门,所以今天提早更新~

  第六十八章 良血

  洛奇这两天一直住在程衣的浅苍馆里,程衣的院子很大,是洛奇在太康所住的院子的三倍大。而且因为建在山上,高矮不齐,所以依地势连阶架桥,花叶齐飞,美不胜收。从程衣院子的后门出去,便是山峰道,两边与其它较近的峰顶相连有拱木桥。程衣也从来不管她往哪逛,皆是随她的便。这里气候温暖,暖泉比比皆是。
  在这样的环境里很适合舒筋养血,洛奇感觉一天好似一天。今天天气格外好,洛奇就生出了去逛逛的念头,她是带着小竹和几个程衣院里的丫头一道出来的。后来洛奇想舒展一下许久不活动的身体,爬树晃枝的闹了一会子。突然就发觉跟着她的人不见了。估计可能是她学猴荡树枝甩远了去,一时又太兴奋没听到她们叫唤。加上林间又总是蒙着雾气,树又繁密,远了根本看不清楚。
  大方向她是知道的,所以她也不意。日头正午,天色还早得很。她打算玩一会再回去,许久不练,感觉骨头都硬了。她一边揉着发酸的左肩,一边朝一座立在峰顶的小庄院走去。她刚才已经瞧见那里建着小楼,程衣住的地方真是雅致,不时能看到矮峰上罗列着小庄。程衣说那些都是别苑,有些围着很好的泉。沿着缓坡密林慢慢向上,还未到庄外长阶,已经看到林间坐了一个人,正微偏着头看着她。
  洛奇微怔,烟雾缭绕之间,她一时看不太清楚。只觉对方衣衫柔细,乌发浓长,而且没有束发,一头长发披散着。以为是个女子,她咧着嘴笑着,慢慢走过去:“姐姐,这里能逛吗?”见面三分礼,总不致是错的。也许这里是个什么重要的地方,那她先问上一问,省得乱闯让人叫骂。
  “姐姐?”风临止微微垂眼看自己,他没系腰带,衣袂散着,又倚坐在那里。正是因此,洛奇才有点走眼。
  “哦,对不起。是我看错了。”洛奇一听声音,有些尴尬。
  “你男的女的?”风临止突然开口,没有魂印?漠从哪找来的人?但听说话,又不像是疯子。微微的低沉的嗓音,比男子清冽,又没女子那般高扬。
  “啊?”洛奇嘴一歪,扫了一眼自己的打扮,对他的愧意马上换成鄙视:“没看到老子穿裙子吗?”她挥了一下自己的‘裙’,挑着眉毛几步跨过去。完全忽略了自己的回答根本是不伦不类。
  “老子?”他抿了一下唇,但是在她接近的一瞬间忽然感觉到血脉的跳动。可以清晰到不贴近他就能察觉,这个人妖有一腔好血。他微微活动了一下手指,指尖已经勃出一股微微寒凉的气息,寒凉在空气里流窜,渐渐蔓延放大。洛奇忽然觉得有些冷嗖嗖,脑子里不知怎么的就反应出寂隐月的脸来。她不由的打了个小哆嗦,不知道是想到寂隐月吓得,还是因为突然降温冻的,或者二者皆有!
  “这么敏感?”他轻声开口,眼睛还在看自己的手。但是洛奇已经觉得不妙了,她脑中一反应出这个,人已经猛的后退了几步,掉头就跑。这个怪人搞不好跟寂隐月是一样的!她心下一急,脚底下便加了速度。
  他看着她逃窜的背影,这个人妖看来神志很清楚,不仅清楚,还有一腔好血。他慢慢站起身来,她的身影已经隐在林间。他站起来虽然慢,但弹出的一瞬却是极快。长发一下飞扬起来,有如蝶突破茧缚,张开他斑斓的翅膀!
  洛奇在林间慌不择路,急慌之下有如猴子一样窜上树去,在枝梢间乱荡。这样比她的腿脚要快的多,但扯得她左肩的伤又开始疼。但更快的,她已经感觉到寒气喷薄而至,吓得她一边哇哇叫一边疯荡。
  风临止就在她的身后,与她一直保持了一臂的距离,他清楚的可以感觉到血脉的涌动。血在加热再加热,然后散发出一股迷人的芬芳。寒霜之下,完全不会凝血,不仅如此,心脏的挤压让血液在全身急速的流转。除了在肩部有微微的凝滞之外,根本是畅行无阻,热力逼人!她肩上有伤,如果不是因为这个伤,她就可以聚出更强的握力,让指尖都会散发热意来。
  “人妖,当我的血河。”他的声音如影随行,听得洛奇后背发麻,人你妈个妖,你他妈的更像人妖!她在心里骂着,但现在她根本没办法开口叫骂。全部的力量都用来逃命,他妈的,这林子怎么这么大!
  他指尖微微掂起,带出淡淡的黑雾。试一下好了,看看是不是太沸燥。其实就算沸燥也没关系,他本身就比较凉冷。
  但是,他的手势刚刚做出,忽然感觉身体一紧。整个人猛的向后一翻,瞬间立在地上不动了。洛奇趁机唰唰乱荡,突然眼前一亮,看到程衣正倚着树站在不远处。她几个大跃飞荡过去,一落地,喘得根本说不出话来。佝偻着肩回头,看到那个不男不女正直直的站在远远的身后,而在他的身侧树杈之间,站着一个高大的男子,蛊漠!
  “什么意思?”止睨看着蛊漠,他现在动不了,是因为灵魂被鬼锁禁。漠会五鬼锁魂,将魂魄钉住,致使身体不能动弹。漠并不是攻击强手,五鬼锁魂也无法对付强大的对手。只是他现在伤弱,又因为在跟那个不男不女耍花枪,根本没有发力。其实就算他伤弱,现在强催狱蝶,漠还是锁不住他。他受缚只是因为这里是漠的地方,他要给几分面子。
  “她不是血食,是程衣的客人。”漠五指一松,轻跃下来。走到止的面前:“不要惹程衣不快。而且她有主儿了,别动她!”
  “哦?”止听了,侧脸看着远远的两人。此时程衣已经挽着她一条手臂,她另一只手撑着膝在那大口的喘气。她抬起头来,两人的眼睛正好对个正着。洛奇心里正咒骂,不知道又是七君里的哪个君。现在她没见过的只有夕,枫和影的继者。不知道是哪个?反正不管是哪个,倒霉催的把她追得屁股冒烟。
  她一看他正侧着脸向这边,虽然看不清也知道在盯她!怒从心起,忽然眼珠子往两边分,舌头歪吐。做了一个超级吊死鬼脸!她也不管离这么远他看不看的见,他居然叫她人妖,他自己长得不男不女还有脸叫她人妖?!
  “我听长庆说你跑丢了,就怕你逛到这边来。还好赶上了!”程衣一脸怕怕的表情,有些后悔没跟她交待清楚。其实止住在这里好些天了,她一时也把这事给忘记了。一听她跑没影了,心下一急,便直接去找漠君。要是真撞上了,也就漠君能顶事。别人都没用!
  “谢~,谢~谢啊!”洛奇大喘气,这一通猛跑,虽然肩伤扯得痛得很。但她也觉得浑身都热腾腾,感觉很舒服。
  “走吧。”程衣伸手往起拽她,洛奇一看她自己都是七扭八歪的,不由反手去托她的肘:“好了,大姐,站稳。你摔了,你老大会呼死我的。”洛奇顺了气,开口道。这几天她跟程衣处的很好,也聊了好些私密话题,所以言词上就不怎么讲究了。
  止看着两人,脑子里却是刚才她那个怪异的表情。他看到了,虽然离的很远。但他依旧清楚的看到,她能把两个眼珠子分离得那么远,放到两边的角角上去,好奇怪啊!

  第六十九章 落水

  洛奇后来才知道这人是影的继者止君,把影给宰了又收干了法力自己继上。也就是冯鸢现在的老大!想不到他居然猫在这里。回太康就得跟冯鸢在一处,到这里又跟她老大碰上。真不知道自己上辈子干了什么缺德事,老天要这么折腾她!
  而且那天撞上之后,他竟然总往漠的府里来。弄得洛奇只能天天躲在程衣的院子里不出去,明明大山就近在眼前,但她只能眼巴巴的瞅着。
  她此时正站在前院拱桥的扶栏边,对着一侧的泉水发呆。蕴散的雾气扑得脸庞很是湿润,一点也不干涩。天色已经渐了黄昏,裹着雾气,一片朦胧。
  她一来的时候漠君已经说了,他需要完成任务之后才能替她找人。而且就算他找,光凭一幅图画,找到的可能性也不算太高。如果这幅图画得出画中人的神韵,画得越像,按图索魂的可能性就越高。如果有生辰八字,如果有贴身物件,可能性会更高。洛奇轻轻的叹息,难道说,真的要等老天哪日眷顾,在冥冥中安排他们重见吗?
  她扶着栏杆,来这里也好些天了。寂隐月让她十天就回去,她才不想回去。反正他不派人来接就等于默许她住着,比起太康来,她更喜欢这里。温泉,美景,还有程衣。程衣大姐姐一样的照顾她,告诉她好多她不懂的事。让她愿意与程衣相处,并乐意跟她分享心事。
  她回去也不能供血,肯定还要看冯鸢的脸色的。况且她觉得跟寂隐月在一起越来越不自在,他如果再拿自己当暖炉的话,她铁定会炸的。以前她都不会这样的,至少不会觉得烧得慌。她总觉得他是给她吃错药了,不然她为什么老烧得慌?现在换到这里来,吃漠君给的药,就不会烧。
  这事她没脸跟程衣说,自己想了好久,自己总算是老江湖了,什么人没见过。以前当男人,如果有女人对她有好感冲她抛个媚眼什么的,她马上就知道了。当时那些小丫头好像也是脸红扑扑,但她不知道她们烧不烧得慌。她反正以前从来没这种感觉!她冲着水面点点头,嗯,结论就是吃错药了。在这里把伤养好再回去,这样就不用被他混治。
  她长出一口气,伸了伸手臂转脸下桥来,觉得有些百无聊赖,没办法,只能等那个止君走人了再出去逛了。撞见鬼还不怕黑吗?
  她正溜哒着,忽然一个人影一下侧面高阶拱门那里闪下来。洛奇没看清,但瞧着身形很高。她怕是那个风临止,掉头就往回跑!
  月的指尖微微曲结,她活见鬼了?他就是从观景楼那里看到她在院里才过来的,谁知他这边刚闪进来,那边她一副被猛鬼追的德性,两腿就转上风车了。他原本在楼上看到她的时候,觉得那种血行微跳的烦燥感顿时消失了不少,看什么也都顺眼多了。现在她一跑,他那种烦燥简直成倍往上窜。他也不开口叫她,伸腿随意一脚抡出去,花径上种着坠瓣拂铃,此时最尖端的一朵花有如被手指掐的一样,随着他的动作坠下枝头,然后带出一道水红的柔光,斜飞着就向着她的右臀过去。那里肉厚,而且没受伤!娇柔的花朵挟了一股破力,变成凌厉的花镖。而且拿捏的分毫不差,就在触及她的臀部的霎那力道全收。这根本已经将他出招到招至之间,她能跑多远都算在内了。
  洛奇正跑着,忽然感觉右屁股让人拍了一巴掌。她吓得嗷一声,歪斜着趔趄了几步,拱到桥一侧,到腰的扶拦生是没拦住她。她整个人打了一个大车轮,哗啦一下侧翻下水,激起一大团水花!
  她整个人翻下去是他根本没想到的,一下子,发泄的快感还没来及上来,懊恼已经填了满心。快速的情绪变化让他接招不迭,此时也根本顾不上发呆去细想这个中的不同。人已经跃上桥中,探头向下。是温泉,还带出淡淡的雾气。但是水面已经静了,人影全无。
  他看不到人,有些急了,忍不住开口叫她:“花洛奇。”声音刚落,突然他听到背后有水声,又换了一端向下看,正看到她哗的一下探出头来,抹着一脸水珠睁大眼叫:“你叫我名字耶!”其实她是借势故意往水里跌,上次被追得暴走已经见识过了。她两条腿是跑不过他的,所以她打算水遁。她一落水就马上向另一侧潜游,目的就是想躲开上面的人。结果刚游到另一端,突然听到月在叫她。她顿时放下心,这才敢冒头。
  刚才他一出声,廊道里已经迎出人来,程衣没出来,只是打发丫头出来。一见洛奇泡水里去了,忙拿毯拿炉的开始忙叨。
  “刚才你打我干什么?”她松心之余马上想起屁股上一巴掌,她根本没感觉到有人贴过来。不知道他用什么东西丢她!
  “你跑什么?”他见她安然无恙,遂又想这件事来。
  “我以为是那个死人妖!”风临止敢叫她人妖,好,以后他的代号就是人妖!
  “哪个死人妖?”他看着她露出水面的脑袋,揪了一个小揪在头顶,看那个形状,这两天她又剪头发了:“上来。”
  她乖乖游到岸边,别说,好些天没看到他。一见面还是觉得心情很不错。所以她格外听话一些,她爬上岸,挂汤挂水的一站,小风一吹,马上觉得嗖嗖的。他一见她古怪的打扮,简直比在太康还要过份。已经有人包住她的身体,拉着她回去换衣服。
  “换好衣服就出来,跟我走。”他转身就往外走,这里是漠的血河顾程衣所住的院子。他刚才全然把这件事给忘记了,生生踏了进来。
  月出了门,往漠所在的院落而去。刚行了一半,忽然迎面走来一个人。风临止,他一直没回下圭,原来在这里养伤。
  “她是你的?”止开门见山,月居然直接跑到别人血河的院子里去了。
  “回去把冯鸢带走。”他径自开口,看止的样子,八成暂时开不了狱蝶罗煞阵了。不过他取过冯鸢的血,寒潭借他两日也无妨。
  “我拿冯鸢跟你换。”止看着他,轻声开口。
  “不换。”他一口回绝:“你回去把她带走。”他走了两步,忽然又折了回来,盯着止:“还有,不要招惹她!”死人妖说的是谁,一目了然。他从不威胁人,只是交待而已,但是此时口气微微有些不快。
  风临止看着他,冯鸢是四年的血河,却换不来一个受伤的?影饲育四年,这四年只以冯鸢的血催功。血河如此稳定的情况之下,狱蝶九杀却只出七成。她在与他决斗之前曾经还向月借过寒潭以汲取冥寒之力。而他破冰之后根本没有固定的血河!
  只能说明一个问题,冯鸢在这四年里,情绪已经渐变。影不可能没有查觉,但她却没换人。她对冯鸢生出眷恋之心了,或者是说,习惯了冯鸢血的味道。好奇于血液里所包裹的情感,以致于,忽略了冯鸢的血开始变质的问题。
  杀死影的,并不是他风临止。而是她自己内心的动摇,情感会让人变得脆弱,接受玄冰的力量,就要以泯灭情感为代价。影把这点给忘记了!

  第七十章 月怀

  这次月并不是一个人前来,他还带了冥堂的弟子。洛奇除了见七君之外,平时连枭卫也没见过几人,四堂的弟子就更是少见了。当日来的时候,接她的人便是漠手下罗堂的弟子,没有马,是抬着轿来的。但是脚程却比马更快,而且非常平稳。三天的路程,他们只走了一天多一点。这次回去,依旧如故。只不过,罗堂的人换成冥堂。洛奇感觉这些弟子有些更像异类,罗堂那十三人里,当时就有几个五官很诡异。冥堂里的这几个就更怪了,有的眼睛异色,有的发色怪异,有的甚至带了獠牙。她也不敢多看,换好衣服低头就上轿了。同来时的轿差不多,比较大,而且包顶,要比那种鬼轿子舒服多了。
  她窝在角落里的垫上,盘腿坐着,膝上摊着一幅裱好的图,边上还有几个卷轴。这是程衣送她的,程衣知道她一直因为那幅图不能拿回而伤感。所以在接她之前已经又为她画了一幅,因为这幅是花了更多的时间,所以无论从纸张,润色,笔触都更加精工细制。更重要的是,这图里,不仅有她的老爹,还有洛奇!她当时在程衣那里小住了几日,程衣已经可以将她的形貌勾勒得如生。
  背景是一座山,程衣没有去过巴梁山,她就以源平的山为景。青山碧水,绿树娇花。一波泉漾出淡淡薄雾,画的是晚上,雾气在夜色中与半月生光,与碧草衔芳。一株梧桐在泉边招展,一个男子白衫白裤。他倚坐在泉边,横笛而握,神态清雅。他在吹笛,眼睛却看的是他身边的少女。少女倚在他的身边,带着美好而陶醉的笑意。手中拿着一个花草篮子,里面盛满了怒放的花朵。她半仰着脸看着那个男子,眼中写满眷恋与依赖。洛奇盯着这幅画,老爹从没穿过这么好的衣服,他从来不舍得花钱添衣。但她知道,如果老爹穿上这样的衣服,一定帅到不行!
  月坐在她的边上,垂眼看着那幅图。画中的洛奇是穿裙子的,但不是那种大开边的散裾裙。她只穿了一条膝以上的散叶裙,白底撒满金色的花瓣。下面是一条长裤,裤腿塞进靴里。一双白色长靴一直包到膝头。细细的绑带编出美好花结。上衣一件对襟盘花结带的小衫,蝶袖花边摆,两侧有抽带,垂下金穗的流苏。程衣笔触清灵而细致,每一条线都如此分明。图中的她团着两个小髻,碎发飘摇在耳畔。洛奇没有耳洞,所以画中人也一样。他看着看着,忽然明白,她为什么今天是那一副不男不女的鬼样子。为什么要把衣服那样穿!她不是故意搞怪,而是想无限接近那画里的影子。
  “她画的是我老爹和我,但我知道。她其实在画的时候,想的是她自己和漠君。”洛奇轻抚着画里的容颜,忽然开口。
  “这个男人,一点也不像漠。”他回答。
  “是神韵。”她笑笑:“我爹不会这样看我,我也不会这样看他。”
  他听了她的话,细细的去分辨个中的不同。神韵吗?表达了绘者的情感?他看着画中那两人的目光,不由自主的,抬眼去看真实的她。
  她看着这幅图,看着那弯弯的月,淡淡的柔和的莹光。她看着这月,忽然抬眼去看他,正与他的目光对个正着。她微怔,顿时有些不自在起来,梗着脖子哼着:“你,你看什么看?”
  “为什么又剪头发?”他听她问,便开口。洛奇扒扒头发,脸有些窘怔了起来。吭哧了一会说:“不剪不行了。我学盘发,盘瞎了……”她讪笑着:“当时绕成死结了,根本打不开。死疙瘩一个,把程衣快给笑死了。若不是被逼无奈,我也不想剪的。”
  “要是想练,可以拿别人的头来练。”他可真损,洛奇听着就撇上嘴了。但不由自主的,目光就落到他那一头好头发上了。他头发真长啊,她见过他头发散开的样子,到腰了,绝对美女一名。她看着看着,忽然觉得,他今天的神情有些落寞。还是那种没表情的样子,除了拥有精致的五官以及轮廓之外,他的面上始终看不出半丝情绪!但是洛奇觉得今天的他有点不一样,眼神有些悠长,但却不像以往发呆时的飘忽。
  “你今天怪里怪气的。”她轻声说着。
  “你天天都怪里怪气的。”他的回答让她的脸垮下来,她挑着眉毛哼着:“老大,我是关心你。你不用这么刻薄吧?”
  “关心?”他重复这两个字,某根神经又在微微悸动。
  她看着腿上的画,忽然说:“我唱个小调给你解闷吧?”她的话刚出,忽然感觉颈上一凉,她吓得浑身一激。发觉他把手贴过来了:“你要吸血啊?”她哆嗦了一下,有些不适应他手指的温度。
  “唱啊?”他感觉到她跳动的脉博,那里跃动出来的温度让他的指尖更加的灵活和敏锐。以前,他要的,是这里有如暖血一般的热度。但现在,他想要的,是这种贴触的温软。
  她感觉他的手指在她的颈边游走,不时会触到她的领口。让她顿时不自在起来:“你老摸我干什么?我又不是猫。”
  “你快点唱。”他另一只手突然拨开她腿上的画,去挟她的腰。是她说的给他解闷的,现在又不唱了。
  “唱个屁,你又拿我当暖炉。老子跟你拼了!”洛奇恼羞成怒,扭着腰挣扎着。她现在后悔坐在这个角落里了,虽然有靠有倚,但没地方躲。索性飞脚连环踢,鞋都飞出去了。
  “唱不唱。”他知道她身上有无数软肋,一会痒一会疼,表情千变万化,一捏一个准。他一把探到她的肋下,她顿时五官挤成一堆,身体乱扭。头乱甩一气,小包子一样的发揪变成乱草,她又笑又叫的快逼出眼泪来。双腿乱蹬,开始破口大骂:“寂隐月,你这个石头精啊~~!”
  他把她摁在角落里一通乱挠,看她吱里哇啦叫得像个鸭子,最后嗓子快喊哑了。他的唇角不自觉牵起一个小小的弧度,感觉通通全都回来了。让他周身的冥隐气,都顺畅无比,甚至蒙在他的眼眸上,莹上一层墨蓝的极光。
  “唱唱唱!”她蜷成一团,双手紧紧挟着两肋,这个变态,挠人痒都能找得这么准。让她气喘如牛,鞋早不知道飞哪去了,长袜都踹脱了一半。边上的垫子更是被踢得四散,她披头散发,脸贴着毯直哼哼。她拂了一把乱发,揉两下已经滚烫的脸,一翻身平躺下来,顺了顺气开始唱:“独坐山峰看冷月,月光清辉漾。离开家园独自流浪一路与月傍,相逢相知又相离分唯有月相望,孤清清看那微光拂淡我风霜。月光月光,知我恨绵长,知我意难忘。照我一路返故乡为我引方向……”
  他看她的脚一晃一晃的给自己打拍子,她的声音微微低沉,眼眸变得悠长而朦胧,敛去那泼皮无赖和刻意尖刻的表情。此时她格外的柔和,甚至带出一丝动人的光彩。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歌声渐渐隐在喉咙里。他看着她:“为什么不唱了?”
  “后面的词忘记了。”她十指交握放在小腹上,还是哼着那个调子:“我爹教我的,但我忘记了!”她觉得眼底有些涩痛,时间这玩艺真是坑人呐。
  他突然想起,她曾经露出过这样的表情。那是她第一次信期的时候,茫然无措又很窘迫,肚子又疼,然后就像现在这样,有些恍惚,有些伤感。那时他可以从别人的表情里,找到对应的形容词。但是现在觉得,心里有些堵。
  她闭上眼睛,脸上的晕红还没褪却:“老大,当你什么时候像我一样。心心念着一个人,他的生死与你休戚相关。每每一想到与他不能再相见,就比死还难受。到那个时候,你就可以明白喜怒哀乐了。因为这种感觉,有时都是因别人而起的。像一根线一样,不见面,他照样影响你。”
  她微微笑起来:“当你学会什么是牵挂,渐渐便会因为牵挂而生出好多情绪来。就像现在这样,我好想念我爹。怕时间太久,我会忘记他的样子。怕他死了,我再也见不到他。怕他给我找后娘,生了弟弟妹妹,他以后不疼我了。又怕他一个人孤苦零丁,没人照顾他。又怕他遇到强盗,又怕他遇到猛兽,又怕他生病,又怕他挨饿……最怕的,是他也这样思念我,因为那样他一定更难过!”
  他静静的听着,忽然伸手扶过她的头,让她枕在自己的腿上。他手指的温度让她微颤,但他的动作却让她有些发怔。他在轻轻拂她的头发,简直像老爹一样呢!然后她就听他轻轻的说:“你有过去,有未来,有希望,有感觉。你是活生生的。”
  她愣住了,抬眼看他,他正垂头看着她。那眼中墨蓝的光晕让她神飞,突然觉得今天的他,非常非常的动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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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十一章 备战(修)

  洛奇刚到太康府邸的大门口,就看门口车喧马嚣,还拥了一大堆的侍卫,而且大部份都不是太康的。她正诧异,已经有官员迎了过来,俯身哈腰的说着:“月君,各位都已经到了。”
  各位?洛奇缩了缩脖子,不是那些个什么这君那君的又凑过来了吧?她正想着,他已经一步跨出大轿。她跟着他下去,马上有人抬着软榻过来迎她。因为她这位血河大人是受了伤的,所以根本不用吩咐,格外的仔细。洛奇摆摆手示意不用,她坐了一路了。况且这些天在源平也养的七七八八,普通的行动根本不防碍。
  进了通园大道,行不多远便是端方堂。洛奇已经看到里面影影绰绰好些个人影,有坐有站。丫头穿梭不止,比平时里不知道热闹了多少。
  月进了堂内,并没有直接向着正座而去。只是随便找了个离门最近的椅子一歪,离,醉,以及那个风临止都在。风临止的脚程竟然比他们还快,明明他们走的时候。程衣说止君还在那苑里住着呢。
  离和醉洛奇以前就见过,虽然只得一面。但这几个人给她的印像实在太深,可谓过目不忘。离依旧如故,长发松松绾起。余发拖在身后,衬得脸儿尖尖。她今天穿撒花大层裙,有大片裙裾拖在地上,更显得她整个人瘦小起来。
  她坐在左排居中的椅上,边上有个女子洛奇没见过。但她知道八成是那个思源!因为这个女人打从一进门,两眼就一直盯着月不放。她不似冯鸢那般半掩半藏,目光直白而放肆。她看起来十七八岁的样子,不是冯鸢那种半生不熟的青涩样,她周身都散发着妖娆明媚的气息。甚至比起身边的离来,更凭添妩媚动人的姿彩。微长的脸儿,两道浓眉弯而明晰,一双杏眼楚楚动人。高直的鼻梁,配上她微丰的嘴唇,更是带出撩人的风情。她穿白底绣金百合花的斜带小衣,配同色大荷边的长裙。这颜色简直与月平日的服色无比接近,就连金绣边的纹路都是如出一辄,简直是同一个师傅的手艺!
  醉坐在她们的边上,他身后站了一个男子,正捧着一件翠器赏玩。除了月进来的时候招呼一声之外,余时都是眉眼不抬的盯着自己手中的东西。一身青衣,束了发冠,面容微瘦,表情有些冷漠。这人估计是醉的血河若水!洛奇瞄了一眼他们对面,风临止此时更端端正正的坐着,边上是冯鸢。这两人洛奇皆无好感,扫了一眼之后就转脸去看屋顶。人凑的好齐啊,她在心下哼着,慢慢蹭到月的身后,在离侧门最近的花架边上歪着。他们回来的时候,紫竹没跟他们同轿,而是坐着小车随后跟来。但车速要比他们慢,估计紫竹最快也要明天才能回来。她的眼瞅着青石坐雕,耳朵却听着他们说话。
  离一见月回来,便直入正题,站起身来向着他踱了两步:“之前你与醉与继者战毕,也休整了一段日子。宗主知道你的冥隐功未能破界出限,还差多少?”离在前些时日已经带着思源回了太康山,她们之前一直住在醉的魔岩城。
  “三成。”月伸手接过侍仆递来的茶盏,微微垂眼。吸收继者功力,破七重天,至八层界。于界限还差三成,所以需要风临止的狱蝶罗煞。可惜现在他开不了!
  “与宗主所计相合,他要我将玄冰魔精交给你。以寒潭相辅,热血相注,便可破八层界。身魂合一,便是冥界使者,也不能相分!”她说着,手臂微微一扬。一个小小的精致白玉盒子从袖笼飞出,直向月而去。洛奇微微睨眼看着,发觉这屋里的人,除了醉听了之外眉尖微挑,其他人包括月自己都没有任何反应。仿佛这东西根本一文不值!
  “宗主不愿再等了?”月手指一绕,那东西未触手便直落向侧面的茶几。连一声都不出,像是轻轻放下的一样。
  “不错。夕目前战状相持,不时有华阳扰乱。致使有为之人皆归入华阳府。宗主需要两界石,以开冥门,放出妖鬼双尊。羽光固守雷云,妖门需要岳轻弦的人头来换。但是之前止遇上华阳宗主,力不及他,不能擒人而回。说明我们紧追不放已经让他生疑,羽光一路,需要慢慢计较。”离开口:“宗主要你和醉前往归栖岭泛波崖,取两界石回来。以便宗主催法破虚空,先放出其中一人来再说!这几天醉会在这里,与你合法汲功!”
  “嗯。”月听了便站起身来:“三日便可起行。”说着,他转身要走。思源一见,忙伸手去拉离的袖子。离开口:“月,你既然出门,可否借太康与思源暂住?魔岩城实在不方便,我又要制偶,不能时时看人。枫最近时而疯魔,思源安危难保。”她前行了两步:“夕擒回几个魂力不错,我可以制成人偶,助你一臂之力。”
  “随便吧。”他停了停,开口道:“止,三日之后,寒潭借你。你今日先把冯鸢领回去!”他这话一出,思源面露喜色。洛奇暗自叫苦不迭,离没有掌城。估计是宗主身边管传信的,现在她不愿意把人放在山上,必要将人长期放在别的城里。搞不好要赖在这里不走了,到时月跑了,她的处境不太妙啊!
  止听了,忽然开口:“我把冯鸢送你了。”这话更是让洛奇心里乱跳,先不说思源面色如何变化,冯鸢已经是满脸快意。
  “不换。”月微微回眼,看着风临止。止站起身来,淡淡开口:“我不能开罗煞阵给你,自然要加码才算合理。”
  “要加码,拿几个万象罗衣来嘛,现在摆明要挤得我连个站的地方都没有!”洛奇索性蹲地上了,在心里暗自腹诽。早知道就不要回来了,思源住进来,她和冯鸢熟。两人要是同仇敌忾,她岂不是冤枉!
  月听了不再开口,向着侧门而去。路过洛奇的时候,他身形不停,眉眼不动,只是手指忽然一勾,揪着洛奇的脖领子连拖带拽的给她拉进门里去了。
  离看着他径自走了,转脸向着思源:“你好生住在这里,有事让悟心上山来找我。”
  “多谢离君。”思源抿嘴轻笑,眼睛却看着冯鸢,两人目光相汇之间,却带出一点花火。止也向着门口而去:“三日之后我再来。”说着,袂角轻扬,人已经隐去。
  醉回头看若水:“你要住在这里吗?还是另选地方?”他声音轻轻,寡淡如水。若水轻抚着手中的翠玉,淡淡的开口:“一切听从醉君的安排。”
  醉睨眼看着他,忽然轻哼了一声,微微歪了身体:“有种情绪叫做睹物思人,或者该说是触景生情!”他说着,站起身来:“事情已经交待完了,三日之内,不要打扰我。”他后面的一句话是对着堂中听差的官员说的,说完,头也不回的也走了。若水面色腾的一变,眼却看向思源,手指紧紧的握着那块翠玉摆件,带出一丝怨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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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洛奇被月揪得一路小跑,两人从侧门直接拐向配廊,没入正道,而是进了东配园子斜穿。他垂头看她一声不吭,她身上的衣服还是源平那一身,到了太康不抵寒。冻得她一脸通红,脖子上一层鸡皮疙瘩,他忽然轻声开口:“你这几天别出院子。”
  “不出。”她应着,让她出也不出。思源现在进来了,再加上一个冯鸢,她没事找死吗?打架她是不怕的,这两人加一块也不是她的个。但是偏这两个人是不能碰的,所以才麻烦。
  “你现在在跟我呕气吗?”她的回答太听话了,连带着让他有点不适应。
  “不敢。”她歪了一下嘴,忽然挣扎着抬头,一脸期待的说:“要不,你出门的时候把我再送到源平去吧?”
  “为什么?”他那寡淡如水的表情,配上他的话简直让洛奇无奈。她一边小跑着跟着他的步伐一边说:“傻瓜都能看出来吧?她故意穿一身白衣白裤来这里。她已经歇嘶底里了,我爹说过,世上最可怕的不是神兵利器或者强大功法,最可怕是人心生鬼啊!”
  他站住脚步,看着她的表情,忽然说:“源平太远了,我走的时候再去找你,实在麻烦的很!”
  她眨巴了一会眼睛,忽然结巴的说:“老大,你不是,你不是想把我也带去吧?”她心的突跳起来:“前车之鉴啊,老大你有神功护体但我没有唉!”上次以为跟着他就安全,其实错了。他直接在那种鬼杀的地方溜哒,结果进洞的是她。现在他的老大为了让他去那个地方,让他休息了这么久,而且送神丹催功。而且还派了两个人,摆明了那地方更是危险到家。她不是傻子,虽然听都没听过那地名。但也知道,如此充分的准备,必然是要面临更大的危险。刀光剑影她是见过,但神神鬼鬼一出,她算个屁啊!留在这里,虽然有两个女人意图不轨,但至少她们是普通人。大不了跟她们拼了,至少胜负参半。但跟他出门,根本就是炮灰一名!
  “我出门你会跑掉。”他低声开口,她仰头向天:“我跑哪去啊?跑哪你那个珠子就追到哪?我何必还费那个力气啊!”
  “三天后止会来借潭。”他继续说,她跳了一跳,面色更灰了起来。是了,这个院子也不保了。
  “你不能因为我一次的错漏,就认定我不能保护人。”他的话让她发怔起来,她就说他这几天怪里怪气的,不知道她在源平住的时候他又受哪门子刺激了。现在连说话都怪怪的!
  “算了,死就死了,反正留在这里也留不好来。而且我知道,你是真心想保护我的。”她咬了咬牙,开口说着。
  “真心?”这两个字听来陌生,却让他觉得格外舒服。她干笑了两下,忽然捂着嘴又说:“因为我觉得我的血该比冯鸢好一点点,你也舍不得让我死!”风临止在源平就想让她当他的血河,那时他不知道她已经有主,回来的时候又说把冯鸢送人,压根也不考虑自己还能不能找到跟她相当的血河。这点也说明了,风临止觉得冯鸢是次品!终于有人觉得她是极品了,而且试都没试过就觉得她是极品了。不容易啊!虽然她讨厌没有自由,更讨厌让人吸血。但这腔血是老爹给的,她才不是次品。老爹是极品,她也是极品!
  怪了,明明之前觉得很舒服。她后面的话一出,他怎么听怎么不是味,又觉得添堵了,他看着她捂嘴窃笑的样子,突然想捏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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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抱歉,今天回来晚了。最近事情繁多,年底了,公事私事不断。加上一直以来我都是有多少发多少,没什么存稿,所以时间上难以像前阵子那样有保障了。能更我会尽量早更,如果有事我会尽量提前通知,请大家体谅一下吧^-^

  第七十二章 心安

  接下来的几天,洛奇没有踏出院门一步。确切的说,她连东厢都没出。月在这三天里,一直呆在后院的寒潭,他整个人都沉在冰冷至极的潭水里,完全的没顶,连出来换气都没有,他就像是消失在了水底。从当天傍晚开始,潭水开始笼出蓝色的雾,在白天看尤其的明显。淡淡的蓝色,像是清冷的一层薄纱,氤氲在潭周而不散。雾气越来越浓,直至包裹整座后院,更向前院蔓延,太阳升起的时候,仰首看天,竟然觉得太阳是微蓝的。这座院子的温度开始下降,让洛奇觉得连带屋里都变得寒冷。但潭里却始终静静,没有一点动静。
  洛奇此时盘腿坐在东厢暖阁里的熏笼上,下面的火烧的正旺,上面垫着厚厚的褥垫,她才觉得舒服一些。这两天,她连晚上都是睡在这上面的。她问了府里的仆从,归栖岭并不在中原大陆,要过广阔荒沙之地。还要过西北海峡,距此极是遥远。像四魂这样的脚程,也要走上一两个月。
  洛奇听了直瞪眼,当日从雷云回太康,数千里的距离,他不过走了十天。现在若是以他的速度还要走上一两个月,该是如何的千山万水?况且这一路向西北,途经很多地方都在战乱。真不知道那两界石是个什么东西,值得他们如此前往!
  这几天院子里很安静,冯鸢和思源都没过来打扰。院里的仆从都是各忙各的,为他们准备出行事宜。洛奇不时把刀和罗帕拿出来把玩一番,真是要跟他去那么远的地方的话,这两件东西便成了她的命根子了。
  到了第四天半夜,洛奇正蜷在暖烘烘的被窝里睡得正沉。忽然一股极寒让她整个身体一激,这感觉直接撕进她的梦里。让她猛的一下激醒了过来,她张开眼,看到月正坐在她的身边,垂着眼看她。他的手探进被窝里,正抚在她的颈上。手指冰冷得有如利剑一样,快要冻透她的肌骨。她哆嗦着掖紧被子,这个动作总让她想到吸血。床角蒙纱的珠光带出一团粉白,更让他苍白的面容,镀上一层精瓷般的光。她眯着眼看他,他此时长发披散,有些发丝顺着肩垂落下来,拖在白色的被上,凝上一层幽幽的墨蓝。他的面容比之前更加苍白,却更是细润,眼瞳乌黑,像是浸在浓酒里的黑珍珠。只看他的眼,便要生出醉意来。
  “你要吸血吗?”洛奇看他完全失了血色的脸,忽然开口。不知是否是室内珠光的缘故,洛奇觉得他从潭中出来之后,整个人变得更加的妖冶。肌肤虽然苍白的几近透明,但却精致更甚从前。眼眸黝黑,但瞳心却灼灼发亮。
  “我们该走了。”他轻声开口,声音如歌,微微低沉,却带了丝梦幻般的蛊惑。
  “现在?”她瞄了一眼窗外,黑麻麻的,紫竹睡在窗边的榻上。一看就是好梦正酣,不时嘴里还呓唔着。
  “嗯,现在。”他说着,直接把她从被窝里给拎了出来。他的两只大冰手就算隔着衣服,洛奇还是忍不住‘哇’的叫了一声。这声成功的把紫竹一下给弄醒了!这正是他的目的。就像刚才,最有效的叫醒她的方法,就是直接伸手去摸她的脖子。
  “换好衣服就来花厅。”他说着人已经闪出厢阁去了。紫竹揉着惺忪的睡眼,披了件衣服走过来,看洛奇一脸铁青色。仔细瞧了瞧她,突然咦了一声。洛奇微怔,伸手去摸她的额:“小竹子,你还发梦吗?”
  “不是。”紫竹脸微一窘,一边忙着找东西一边说:“月君出潭怎么没有取血?好奇怪啊!”
  “啊?”洛奇一呆,喃喃说着:“他出潭要取血吗?”
  “是啊。想来是主人伤了吧?”紫竹挠挠头,忽然眼神一凛,凑过来对洛奇说:“冯姑娘完蛋了!怪不得她这两天不用人说,都不往这来了呢。敢情想逃过一劫让主人送死呢!主人这当口有伤,也算划的来了。”
  “什么完蛋了?”洛奇看她的神情,心不由的突跳起来。
  “月君入潭,必是因为功至关底,需要过界。过界之后,就需要大量热血。之前清源在的时候,月君五重达至六重,六重至七重天,都是出潭便要取血的。那两回清源差点没死喽,好在他是个男人,又正当青年,加上月君妙手才算勉强过得去。不过后来他身体就比较差了,最后都懒怠行动的!”紫竹一边帮洛奇换衣服一边说着:“瞧着这外头冷的,我觉着那冯姑娘过不去了!”
  洛奇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她是看冯鸢不顺眼。而且当血河早晚也要完蛋的,每个血河都有这样的觉悟。只是她突然有点悲哀,今天倒下的是冯鸢。明天倒下的那个也许就是她了!厢阁里一有说话声,过堂里的其他人便也都醒了。纷纷过来帮她准备,一时间,打水的打水,添炭的添炭。整个东厢里热闹了起来,洛奇却有些心神不宁。
  她总有种感觉,冯鸢是因为她而死的,这本该是她来承担的。当然她死总比自己死强,解救她就得交出自己的血。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况且冯鸢一直当血河当得很高兴,一副压根也不担心自己被吸死的事。但是她总是觉得不舒服,说不出道不明的感觉。这感觉一直在她心里乱捶,让她根本坐立难安。她怔了一会,突然一下跳将起来。衣服只穿了一半,她也顾不得了,披头散发的就往外跑,差点把给她系扣的紫竹掀了个跟头!
  她一阵风似的出了院子,轻车熟路的往后面的小院狂奔。她脚底生风,寒风入颈也不觉得冷了。连跑带跃的便冲进小院子里去,院门口看门的小丫头都是一脸傻怔,感觉过了一阵风一般的,压根没看清是谁。她一脚就把正院的门给跺开了,正堂灯火通明,但在她眼前的,却是一道血线!这情景让她有些目瞪口呆,冯鸢歪在榻上,她的颈那里有一道细细的伤口,血正从那伤口里溢出来,却是飞在空中,在淡淡霜气的引导之下,化成五道血线,绵绵而出。游荡有如花朵吐露的蕊丝。
  他眼角的余光扫到她,手指微微一动,像是引着无形的线一般。血汇入他的身体,让他的面色泛起红晕,更加晶莹剔透起来。他慢慢转身站在她的面前,看着她一脸怔然的大睁着眼,似是连呼吸都忘记了。他伸手拍了她后背一下,她一个趔趄,这才回过神来。眼睛有些茫然的瞪着他,这情景让她觉得心窒,这种取血的方式比直接下嘴咬更让人觉得毛骨悚然。
  “我很奇怪。”他轻声开口,伸手去抚她的颈。他的手指已经有了温度,带着微微寒凉。
  “你还差多少?我补给你!”洛奇眼睛一闭,踮着脚向着他,带出那么一丝大义凛然的味道来。
  “我很奇怪。”他又重复,开始去抚摸她的脸颊:“你为什么跑过来?”他连说了两次他很奇怪,因为她的确带给他另一种情绪,一种让他完全不懂的情绪。
  “你还差多少?我补给你!”她也重复,但声音已经平静下来了。她忽然伸手去勾他的脖子,把他拉低向着她。
  “还差一半。”他在她颈边开口,气息让她觉得痒,但他的回答让她怕。她咬了咬牙,豁出去了:“一半就一半,大不了跟她现在一样!”她哼着。
  他忽然伸手把她抱起来,直接往外走:“我已经回答了你的问题,你还没回答我的。”
  “没什么好奇怪的。”她跟他一贴,有点不自在起来:“你吸不吸?”
  “你这种答案不能让我明白。”他瞅着她:“我认为你们两个,没好到这个地步!”
  “嗯,是没有。我还是很讨厌她!”她挣扎着下地,心情一定,马上觉得冷了。开始缩着肩膀小跑起来:“下次我们面临死境,我会毫不犹豫把她推到前面当挡箭牌。”
  “那为什么……”他越加的好奇起来,她今天行为让他完全想不明白。他跟着她的步子,第一次开始不停的追问。
  “原因在这里。”她拍拍自己的心口:“我求个心安而已。其实我不是救她,我才不想管她的死活。她死总好过我死!只不过,不知道为什么,我今天想到大牛了!”她微微眯了眼睛,放缓了步伐,看着深蓝色的天空:“我跟他们混了四年,当时拜把子当兄弟。说好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但是,在太康碰到你的时候,我丢下他跑了。这辈子我也忘不了他当时的眼神,又恐惧,又怨恨!难怪上战场的时候,人们都说,千万别看对方的眼睛。更何况是大牛!我没觉得自己做错,我背着他根本也跑不动了。况且除了他还有好几个人呢,我也没办法全背走。但我没跑掉,还是被抓了。当时就想,大牛死了肯定也笑,活该啊,这就是报应。不讲义气,活该当人牲!”
  “讲义气才是笨蛋呢,这年头,谁命长谁命硬才是真的。我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但就是心里不舒服,我自己也说不清楚。其实我跟冯鸢哪有什么义气好讲,我自己还怕死咧。今天就当我抽疯吧!”她耸耸肩,笑了一下:“我说替你补一半,我说话算话!”她突然讪笑着看他:“要不你也讲义气一回,这一半先欠着吧?”
  他静了一会,伸手又抱住她,让她与他平视。他看着她的眼睛:“你说的话我似懂非懂。”他轻声说:“但是我今天义气了,来日会害死你。”
  她微微一怔,他接着开口:“还有就是,既然怕冷,就不要在外头耍单!”她更懵了,他一脸郑重其事的冒这么一句出来。他说完,便向着她的颈脖,他微凉气息却不同与这寒风冷冽。让她有些恹恹欲睡,让她甚至没感觉到疼痛。在她真的就这样要睡过去的时候,恍恍惚惚之间听到他飘渺不定的声音:“白痴~!”她做梦吗?听错了吗?他在骂人!

  第七十三章 启程

  月抱着洛奇过了连接花园,在通往他院落的小径中段看到追过来的紫竹及其她几个丫头。紫竹踟踌了一下脚步,看洛奇脑袋耷拉着,心里紧了紧,没张口,眼圈先红了。这几年,死在这院里的血河也有不少,他倒从没见过紫竹露出这副表情来。他盯着她的脸,开口:“你哭什么?”
  紫竹咬了咬牙,突然上前一步,轻声说:“月君,奴婢一年前已经满六年了。”
  “你想出去?”他的声音淡淡。
  “是。”她微微眯了眼:“前些日子,奴婢的长兄已经托人带话,说放身银子已经筹妥了。奴婢觉得这里太冷,想出去!”
  她后面的话一出,身后的几个丫头脸已经木了。几年前,清源曾经当着月君的面大放厥词,已经事隔数年,依旧让人回想便觉寒栗。却不曾想,现在紫竹竟然也胆大包天起来,语带双关的说出这样的话。清源是月君的血河,他即便有错,月君也会给他几分面子。但这个紫竹是个什么东西?她也当自己有一腔子血值得月君掂量她的小命不成?
  “既然当年你签是就是限年契,到时候出去也是应该。给她收拾完东西,你去内府交了放身钱走就是了,何必还来问我。”他轻轻开口,说着将洛奇向她递去:“把东西给她打点齐了,药都带上。”
  紫竹刚才是脑子一热,话头脱口而出。话出之后有些回神,顿觉开始后悔后怕起来,在这里呆了这许多年,自觉已经面冷心冷,懂得看人看事。怎么偏得到了这个关头,却开始有勇无谋起来,生生忘记了自家安危。所以在他说完之后,她怔然发颤,见洛奇软塌塌的让他递过来,本能的伸手去搂,一抱之下,突然浑身一激。暖的!她本能的伸手去探洛奇的鼻息。
  他看着她的动作,轻声开口:“现在是不是又觉得,没那么冷!”
  紫竹两眼茫然,呆呆的抬眼看他。他接着说:“你是不是又想说,再续六年,给家里添点钱也是好的?”说着,他已经自顾自的向着中庭而去,他袖口襟口的衣袂因裹风而泛起白色的晕波,与他晶莹面容融汇成一道春雪。他的唇角微微的牵起,两个字若有似无的飘摇而至:“白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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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到达中庭花厅的时候,醉已经在那等待。他坐在圆桌边上,一件绞花暗图紫菱袍,长发全部绾在脑后,甩出两束长长发尾拽在身后。黑色的对襟开氅缀绒袍随便的扔在桌上,他正看着桌上摊开的一张地图,上面以黑色虚气已经打好标记。他感觉到月渐近的气息,没有抬头:“离昨天已经将人偶送达,两个三圣门的高级弟子,我试过他们的旋风聚云,比四魂还要快三成。两个隐天都的青门,青鸾可出六只。夕的手段又进宜了!”
  若水坐在他身后的排座上,看到月进门,便站起身来颔首。他微微有些发怔,月君每每功达一重,容貌便会因为冥隐气的缘故更添妖艳。此时更是因为血色的浸染,让他周身都裹出一层雾影般的朦胧,像是天边的弦月,带出清冷的光华。他穿着白色立领的对襟袍,最上方的几粒绊扣上缀着细细的绒,两侧自胸襟而下,缀满了银色的暗图,一直延伸到下摆。外罩了一件同色的氅袍,两叠层袖翻卷如花。因他修长白皙的手指,也泛出光影来。长发结三股团髻,从发心掏出一束,随着他的脚步而微微的轻扬。
  他神情依旧,每一步,都像踏在花瓣上,有如随时都可以跃起而飞天。他走到桌边,垂眼看着地图:“那就用他们走路,到归栖岭之前,当然发力越少越好。”
  “自然,四魂虽然可以虚空越物,但是费力。所以我用龙牙代步,你就用这几个人偶好了。”醉轻声说着,过了一会,他站起身来,看一眼他的身后的侧门:“你的血河实在磨蹭的很。”
  “我出潭取血,她有磨蹭的充份理由。”月索性坐了下来。
  醉没再开口,慢慢蹁到花厅的门口,这里正对着中庭的园子。天空已经开始泛起鱼肚白,微微晨曦裹着初露,寒彻入骨。太康的冬天,仿佛永远也过不完。现在已经是三月,如果南方的话,估计已经细柳垂岸,小溪潺潺了。醉看着满园的孤冷,他对花朵没有兴趣,但有一朵花,他却一直期待它绽放!
  院里站着离送来的人偶,所谓人偶,皮囊与生前无二,但已经在离的制改之下,不再会有任何的思想,也没有任何的感觉。他们的皮肤,毛发,骨骼,乃至经络,都是离照着他们原本的样貌重新制成。血管里不再流血,而是镇魂的冥隐气。他们的灵魂在这躯壳里,除了力量,再不剩其他的东西。
  三圣门?隐天都?都是号称人界支柱,汲养天恩,汲取地灵。催生化善,仰光向明。说其功法皆带浩然正气,正气呢?为什么在冥隐之下,再不能挥发?什么东西!
  正到第一缕阳光透进院子,花厅后面的小道上才传来一阵脚步,丫头们鱼贯而入,大包小包足有六七个,皆小心的堆在桌上。紫竹肩上还挎了个小包袱,和小三凉一起搀着洛奇出来。她已经蒙得严严实实,身上还裹了个雪顶银裘的斗篷,帽子已经扣上了,连眼睛都挡了去。她脚底下直打转,七扭八歪的活像条泥鳅。
  醉回眼瞧见了,哼了一声:“月,你的臭毛病什么时候才能改?你这是要搬家吗?”
  月根本不理他,伸手把洛奇给接过来,顺带连那个小包一并接过来。洛奇哼了两声,有气无力的说:“你又让我瞎吃药,我吃完困死了。”
  “困就睡吧。”他开口,半扛半抱的带着她往外走。空出的左手微微勾手一弹,一道微蓝直向外面那四人的额间而去。四人突然浑身一激,齐齐的向屋里走来。手半伸着,目的是那些大大小小的包袱。
  醉眼角余光扫了一下若水,若水便拎着手边的小包向醉而去。他不由自主的瞄了一眼桌上的大堆包裹,其实路程这么远,多带点东西也是好的,至少路上不用受罪。偏是醉君只带了两只龙牙过来,把剩下的一大堆留给那个病秧子女人当保镖和玩具。他微微抿了唇,却是一声也没出,默然跟在醉的身后,向着前院而去。
  洛奇觉得眼皮直打架,以前她失了血只是觉得全身乏力,不像今天似的连睁眼都困难。看来真是好人当不得啊!她隐隐觉得周围有人围拢过来,隔着帽子也看不清楚。但觉得像是死人贴过来一样,一点热乎气也没有。只觉得地面乱晃,不停倒退。这样出门,也不知道有没有命回来。
  她昏昏沉沉的跟着他出了中庭,取中道过了三堂,在大门与正堂的大空场处停下脚步。他一停,洛奇不由的微微张了眼,没力气抬头,却感觉天好像黑了似的。刚才明明都出太阳了,但现在却让她觉得阴云密布一般。她正诧异间,忽然看到地面出现光圈,确切的说,是蓝色的影线在地面上虚化浮图。是一个圆形圈,中央浮出鸟形的图纹,只是简单的线条,但越来越清晰。她正盯着地面看,忽然一张尖尖的嘴一下从浮图之中直穿出来!
  这下把她给吓了一跳,因为她的姿势一直是向着地面的。她浑身猛的一崩,一崩之下,那鸟嘴已经全出,继而是一个鸟头。青色的头颅,尖嘴如鹤,眼赤如血。额间开日月交辉双图,头一昂,长颈随之而出,继而是身躯,双翅紧拢,身出而翅绽,抖开足有两三丈,两团光影在翅间明灭,一翅耀日,一翅烁月!那鸟猛的直窜向上,就在洛奇的眼前盘旋,身体完全罩在蓝光里。青色与蓝色交汇成半紫,让洛奇何止是目瞪口呆,简直要晕死过去!
  郁天都的青门,汲天恩之力招唤光之青鸾,此时魂力受到冥隐气的催化,青鸾裹有冥隐的寒罩,聚力更胜从前。
  寂隐月身体一偏,无骨般的飘荡而起,他一荡上半空,洛奇才发现。天空并非是变黑,而是因为上空有两个东西挡着,像个大罩子一样。她只看到黑色裹着一层毛绒的翅,拉开有如蝠翼。尖端还蜷着细细的爪子!洛奇受不了了,眼一闭,觉得心口跳得直疼。她的身体已经完全不受自己的意志控制,就算再怎么惊吓,也没办法发力出来。她甚至连嘶叫都很难发出,只顾闭着眼在那顺气。
  院里已经围过来一圈侍卫,沿边立着目送他们高飞。月追着第一只腾出的青鸟,单手虚晃而出聚气,有如替它套上无形的笼头一般。浮图越开越亮,然后第二只,第三只,直到第六只。第六只一出,下面那两个架臂探掌的人偶突然也一起上跃。在两侧翻手而推,没有人说话,一直是静静。就连那巨鸟也是一样,连掠翅都是无音。
  醉站在龙牙的背后,负手垂眼看着下方。在两个郁天都门人召唤青鸟的同时,另两个三圣门的弟子已经跃起而凌空。他们凌空是借风翻云,根本无需耗费真力。三圣门的得意之技便是借力,以天之广恩借风火雷电。招法为浮风借力,引火灼烧,布雷织网,霹雳断魂。
  天恩地养,血族也是天地催生之物,为什么不受天恩地养,为什么被称为天地不容?人说上天有好生之德,为什么血族就要人人得而诛之?他的手指微微的曲结,继而张开。龙牙勃出漫黑之气,双眼有如团起黑云,不见眼白,只见幽深。它头颅似狼,前肢已经是翅,支骨棱立,小小的前爪不时的曲张。后肢强而有力,此时半缩着。它振翅立盘在空中,长满尖刺的长尾不耐的轻扫。醉慢慢坐了下来,伸手拍拍它的头:“不要急,出了南境,自然让你大块朵颐。”
  若水抱着小包袱在另一只龙牙的身上半伏着,他把腰带挽了一个结,系在它的颈上。这东西飞起来时候极度不稳,要是不想掉下去就得自己先准备一下。他看着这身下的巨兽,眼睛微微的眯着。他也想成为血族的一员,醉君也曾经答应过他。但是醉君一直找不到合适的血河,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再坚持几天?想要为清源报仇,就要先成为不死一族。凭借血河的身份,就算杀了思源也不解气。他想抽干她的血,要她死了灵魂也不能入冥界。要让她知道,她的自私会给她带来如何的报应!
  月翻上青鸟的后背,单手催引它向前而飞。两侧已经鼓起强风,人偶以三圣门借风之技将速度瞬间提升。眨眼之间,已经拉出一条青黑的光影,团裹向南而去!
  洛奇的帽子已经把整张脸给罩上了,她蜷成一小团,听着风呼呼的吹,但这风却只是在耳边响,却不像平时那样乱刮。而且这股风并不冷,反倒隔绝了周围的寒意。他的发尾顺着她的帽边一直抖在她的面上,弄得她痒痒的。她正撅着嘴努力想把它们吹开,突然他的手一撩,把她的帽沿掀开一半:“你这是什么表情?”他看着她努嘴挤眼的样子。
  “丑你就别看了呗。”她有气无力的哼着,斜眼看着他的发梢:“你以后梳光头行不行?打起架来很方便,不怕别人揪头发。”
  他看她都半死不活了还在这泼皮,忽然伸手捏住她的脸,他早就想捏她了:“你不是困死了吗?为什么不睡?”
  “你的头发很碍事,而且刚才一激不困了。”她被他捏得咧着嘴,又无力去跟他挣:“所以给你个建议,光头吧,光头好。”
  “好?那你怎么不剃?”他把她的脸捏圆揉扁来当玩具,给她气得翻白眼。她哼着:“我剃过,真的,三年前。大家都剃了,为了表示有男子气概所以我才剃了!”她的话让他有些发怔了,一时也分不清她说的是真是假。她嘿嘿笑了两声:“真的好,剃完打架都不怕人扯头发的。而且可以揪着别人的头发猛揍,哈哈~”她一笑,气有些乱翻,噎得她咳了起来。他勾过她的脖子把她垫高一点。看她脸有点憋红了,忽然说:“你是怕别人知道你是女人才剃的吧?”她愣了一下,侧过脸去,敛了笑容:“我反正就是不男不女,留长头发我也不会梳。”
  他托过她的脸来,重新把帽子给她压上:“现在可以留了,别再剪了,留长了会很好看!”
  她的眼睛被挡上了,看不到他的表情,其实看不看也没关系,他一向没有表情的。但是他的声音却让她听了有些悸动。他总说她长得难看,面无表情说她丑。她也有自尊心的,就算长的不是美若天仙也不能说是丑吧?虽然嘴里不在乎,但心里总是别扭。但是他现在突然说她也会很好看,让她也有点期待起来,如果头发也像他一样长长的。然后梳一个很好看的发髻,会不会像小竹子一样是个小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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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章是本卷的最后一章,从下一章开始将进入第二卷。所以我想把第二卷的大纲重新整理一下,加上最近事情太多,有点太累了。一直不停的写,让人变得有些机械。这两天我想调整一下,短暂出门两日。周一回来再更新~先向大家请个假(其实我很少请假的,一直很持续稳定的更新。最近崩的太紧了,感觉状态实在很差。)
  我知道大家都非常关心我,嗯,我以后也要多多努力,不让你们失望!^-^
  嗯,大家多多为我投票吧,还有收藏收藏,放到书架里比较方便找啊。还有就是,如果书架还有空位的话,别让驭灵主下架好不?虽然已经完结了,但是要是我写新书也会发通知在那里啊!最近那个掉的呀……


【第二卷 妖裹行天】


  第一章 归栖,归西

  他们直出魔宗南境,向西而掠。凭风入云,于云天自由遨翔。西部有重要山脉古倾山脉,这山脉绵延,至西南可达巴梁山,至东北可与魔宗南境的山体相接。山中发源洛河,以洛水将西面大片地域分成南北两半,洛河以南,土地丰沛,依山物种繁多,有若干大城。也正是因此,战乱不断,城池之间互有争讨。洛水以北,则是大片荒丘之地,多丘陵,荒沙。更是因为鬼杀长期据此,数座大城都已经荒废,漫漫沙海无尽无休。
  此行他们并未南及洛水,一出南境便开始转西,延古倾西脉直至到西海边境。这段路全是荒沙丘陵之地。除了远远可见古倾脉的侧翼之外,放眼望去,皆是一片荒芜。洛奇在浓云之上,隐隐看下面都是黄沙滚滚。
  他们从太康至出了南境,只用了两天的时间。洛奇已经觉得景物变幻,山山水水见了无数。但是自从向西飞行之后,也行了好几天,眼底景物却始终如故。似乎他们根本没动地方一样。他们开始渐渐低掠,黄沙卷裹之间,只觉沙丘都是一样的,在这种地方实在容易迷路。如果赶上阴天,根本方向不辨。
  天上不时会有鸟掠过,已经成了龙牙和千波醉的食物。那龙牙长舌一卷,有如蛇吐信一般,掠空而过的鸟已经消失无踪,连皮带骨让它吞下腹。有时会有更大的鹫之类的鸟,它便擒来交给醉。这一带根本没有人迹,醉的神色也开始有些阴晴不定起来。
  他的面色微微的泛着青白,每每眼神掠过若水的时候,洛奇明显看到他在抖。醉是血族,他需要活血以唯生,但他显然没有料到这一带居然已经如此荒芜。别说看不到村镇了,地上连只走兽的影子都没有。而飞鸟所持的血量,显然达不到他的要求。所以不仅是若水,连洛奇都害怕起来。
  “早知道这里如此荒凉,就该带几个人出来。”醉轻声开口,他盘坐在龙牙的颈背上,慢慢舒展自己的手指。龙牙掠飞之时,风驰电掣,而且身躯很不稳定。但他就像是粘在上面一样,更感觉是坐在舒服的坐榻上。他的面色有些微微的泛青白,眼睛半眯着。虽然他此时没什么表情,但洛奇总觉得他是一副饿肚子的狰狞相。如果这会冒出来一个活人,她担保他眼睛一定会冒绿光!
  “还要再走二十天,才能到西海境。”月摊开手中的地图,洛奇伸着脖子看,图中有两个小点在延着地图上指的线条在移动。这个情景洛奇几天前就发觉了,那两个小点其实就是月和醉。这是漠提供的魂图,如果他们偏离了方位,会从图中清楚的看分明。漠会五鬼追魂,将他们的魂迹化成实点放在地图上。
  月看着地图,指着临海的一点说:“那里临西海,又离内陆战地甚远,该有不少人在那里定居。”
  “二十天?”醉蹙起眉头:“我早就凝血了!”
  “或者你可以转南,往南要不了多久就是青连山了。”月开口,看着地图说:“那里该有你要的。就算没有人,也有不少野兽。”
  “你找个地方等我一下。”醉听了,偏过头来看着他。洛奇一听,突然眼睛一亮,刚想插一句嘴。忽然月一手伸过来,连脸都快给她捂了去。醉睨了眼看洛奇两个眼珠动来动去:“你想跟我去吗?”
  月开口:“前面有个河滩,但估计干了,我们在那等你。”说着,他手指一带,图轴轻旋一收便向着醉而去:“我们最多只能在这留一晚上,你快点。”他话音刚落,若水忽然开口:“醉,醉君……”
  醉回头看他一眼:“你怕什么?”醉的话让他面色微凛,吞吐了一下却没开口。言语之间,他们已经又向西掠飞了好大一段距离。洛奇已经看到刚才图标所示的河滩了,这里曾经像是一条河,有隐隐向南的河道,上游源头已经看不出来,只看到一大片深洼地,像是聚过一个不小的湖一样。已经全部都干了,地干裂着,泛着青黑,像是曾经长过厚厚的草藓一般。醉令龙牙落地,看了看四周:“既然怕,就留在这吧。”说着,他径自带着两只龙牙,拿了地图向南去了。
  这边洛奇忽然身下一空,那巨大的青鸟居然凭空消失无踪。她觉得腰间一紧,月已经挟着她站在地上,身边是那四个人偶。她的身体在鸟背上蜷了好几天,此时已经麻酥酥的,而且这几天她一直吃药,睡得颠三倒四。他手一松,她就有些踉跄起来,伸手一把扯住他的衣摆,这才勉强站住。
  别说是她,若水一落地就干呕起来。显然他没跟着醉走过这么远的路,加上他带的东西又少,又是冻又是来回的颠飞,弄得他整个人神情萎迷,一副快要病倒的样子。
  人偶的好处,就是他们现在所拥有的皮囊再也不需要吃饭喝水。他们可以一直持续不停的工作和战斗,直到灵魂的力量完全的耗尽。这四个人,是离用以当作思源留在太康的交换。承担了负载他们至西的工作,如果月一开始用四魂前进,而将他们的力量一直保留的话。或者他们到了西海还可以成为打手。
  他们带了很多的东西,足够的淡水,食物,替换的衣服。醉出去觅食,也许要去一夜,现在天色已经开始发暗。风裹着沙土吹在脸上,让人睁不开眼睛。
  他们找个处背风的地方,就坐在干涸的底滩。这里也找不到什么可燃物,所以没办法起火。月面对着她坐在离她不远的地方,那几个人偶围成半环状在他们四周,这样他们几个便成了一堵肉墙,还能勉强挡挡风。洛奇打开其中一个包袱,这里面有水和干粮,伸手招呼若水:“你的干粮早吃完了吧?我这里有酥饼,有两种口味可以选。”
  若水坐在她的边上,摇了摇头:“我现在吃不下。”他手里还拎着水囊,灌了几口清冷的水,觉得胃里还是一阵阵的翻搅。面色看起来比洛奇还要差劲!
  洛奇捧着包帕递给月:“你吃不吃?”她看他闭目养神的样子,这几天他吃东西也吃得极少。不仅如此,她感觉他整个人的体温都降低了。她开始以为他又想吸血,后来才知道,他在省力。他像野兽进入冬眠一样,不但体温变低,心跳变慢,连对食物的需求也降到最低。
  “脏了~”他的眼微微睁开,看她这样摊开帕子捧着。风裹着沙子一吹,都沾在饼上。
  “脏?”洛奇本能的看着自己的手指,她都没碰到这厮就嫌脏?嫌脏别往这坐啊?她恨恨的往回一收手,包着其中一块就咬下去,口里嘟囔着:“脏你别吃,饿着吧。”
  他看着她一边吃一边啐:“说了脏了,还吃?”
  “这地方鸟不拉屎,哪找干净的去啊?”洛奇满不在乎,终是明白他并不是嫌她脏。她吞下饼去:“而且只沾上一点点而已,总不能因为这个扔掉吧?”
  她回眼看若水:“你怎么不跟你老大去?没准他能打到大野猪什么的,生火一烤才好呢!”月早知道她憋着这个呢,刚才就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
  “要是打不到呢?”若水半仰着头,曲膝看着灰黄的天空。洛奇愣了一下,突然明白了他的意思。他怕醉拿他当口粮,洛奇干笑了一下:“信任他一下嘛,他该不会那么做。”
  “你又不是我。”若水没看他们,喃喃开口。他自己也明白,在这个时候对醉君的怀疑只会让他生厌。其实连他自己也是刚刚才了解,他是如此渴望生存。他是醉的血河,不到万不得已,不会让他死。他是最明白这一点,但他突然不敢去试醉的底限。万一山里没有人,甚至野兽也一时找不到。他怕啊……他还不想死。他以前给自己不想死的理由是,他还要给清源报仇。但是在那一霎,他突然什么什么都忘记了,他只是想多一些生存的希望而已。
  是越近了西面,越会如此吗?归栖,归西!越近灵魂终归之地,越感觉到生命的美丽,越是想多留在这个世界。哪怕多一天也是好的!是因为这样吗?
  洛奇看着他出神的样子,或者当醉的血河,就会更加觉得危险吧?但是醉在饿了好久的时候都没碰若水,又怎么会在有山有水有野兽甚至是人出没的地方碰他呢?如果是洛奇,肯定是想跟着去,然后蹭一顿好的。或者她并没有处在他的位置,所以才想的不一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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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水印mm画了一幅魔宗全景图,可以帮助大家在阅读的时候更加有层次感。有兴趣的朋友可以去看一下的。

  第二章 幽冥鬼地

  醉回来之后,他们继续起行。就这样一路向西,烟尘滚滚之间恍如向天尽而飞。让洛奇感叹不已的是,寂隐月自打出门到现在,衣不染尘土,发不含霜露。冥隐气简直就像是一个无形的罩子,将他与外界完全的隔离一般。不仅是他,醉也是如此。这么多天行来,始终都是袂飞发舞,像是刚刚才踏出家门一般。醉从那日离开一夜之后,气色大好。加上越是往西,有时会看到一片绿洲,灌木丛生之地也有野兽出没。至于月,一直在凝气静养。这段路程于他而言,给他调顺血脉,行血致力提供了充份的时间。他丝毫没有疲态,不但没有,甚至偶而面上还会泛出淡淡的红晕来。

  他们大概又走了十来天,当跨过一大片灌林丛之后,黄沙已经渐渐隐去。洛奇极目向西,隐隐可以看到海天一色的奇景。这一片地域一望无垠,空气渐渐清新,云天已经分明,再不是那种黄滚滚的烟雾缭绕。
  但这里依旧不见人烟,并不像之前月所说的那样,临海境会有人定居。洛奇看不到一个人,也看不到任何的城廓的痕迹。
  “这里没有城啊?”洛奇怔怔的看着,这里像是没有尽头,向东看他们来的路,那大片的灌木也看不见了。向北或者向南,都是一望无际的旷野,这里已经是一派春生之景,野草疯长无边无涯。草丛中飘摇着不知名的小花,根本像是到了天边的荒原。
  “有城,到了晚上就有了。”月轻轻开口:“离魂城!”
  洛奇听得心中一凛,离魂城?怎么起这么丧气的名子。月伸手指着南方:“那里有个天涯海阁,有很多人定居。你看不到,是因为这里有阴魂掩眼!”
  她的面色微微变惨,月一脸的淡淡:“那里也叫临海城,是个不错的繁华大都。远离争战,算是个避世的好所在。”他抬眼向醉:“你要过去吗?”
  “不了,我们过海。”醉盘膝闭目,双手拢在袖里,轻声说着:“早些拿了东西,早些回去!”说着,他身体微微一倾,龙牙已经猛然提速,向着远远的海岸线而去。
  洛奇还怔仲在刚才月的话里,阴魂掩眼?这里究竟是什么鬼地方?洛奇眯着眼向南看,怎么也看不到那个叫什么临海城的边界。
  “这里到了晚上,会出现一个大城,叫离魂城。有很多鬼魂在这里,比人间还要热闹。现在我们所在地方,正是离魂城的中心。”月并不着急动身,而是伸手揽过她的肩:“你白天看不到,是因为阳盛而阴体藏,但阴魂依旧在这里虚游,遮掩了你的目力。”
  “归,归栖岭……”洛奇喃喃重复这几个字,突然哼哼着:“这里是鬼门关呐~!”她的声音都透着哆嗦,肩连带着也抖了起来:“老,老大,我服了~!”
  “人界所有灵魂必经之路,在这里等待渡引的船只。你也不例外!”他垂着眼看着她低着脑袋,慢慢催引青鸟前行:“除非你愿意入归魔宗庇佑之下,身上烙上魂印,死后魂归冥罗,不然,一样要走这条路!”
  她浑身发紧,全身麻了一样的都没什么感觉了。眼睛直勾勾的看着越来越近的海岸线,海是灰的。而且如此宁静,不见一丝波澜。这是她有生以来头一次看海,但是她却半点没有兴奋的感觉。眼底已经失了颜色,灵魂的必经之路?黄泉路吗?那也该是死了之后才看得到吧?醉催引的两只龙牙已经浓缩成两个小小的黑点,若隐若现的远远飘摇。临近海岸,看到远远有山影蒙蒙。
  “那里是归栖岭,幽冥鬼地,两界相连的地方。”他继续说着:“有两界门,连通人间与幽冥。驻守两界的是黑境与白霜,是阴都的鬼差。”
  “黑白无常~~!”洛奇牙根咬出这四个字来,再是坐不住了。她现在不仅毛发直竖,根本感觉心脏在胸膛里翻跟头。她突然一把抓住月的胸襟,仰着脸看他:“老大,你打起来的时候还顾得上我吗?”
  “顾不上。”他看着她瞪得溜圆的眸子,嘴巴因他的回答已经张成一个圆圈。脸上的肌肉抽搐着乱抖,面色一阵红一阵青。她吞了一口口水:“老大,我最近表现很好吧?我没惹你吧?之前过绿洲的时候,我都听你的话在冷水里洗澡了吧?我吃相现在好看多了吧?我睡觉也没打呼了吧?”她一叠连声的嘶吼着:“你不用吸死我这么恶毒吧?”
  “谁说吸死你了?”他看着她已经有点变形的脸,眼尾微微的上扬,像是带出一种很轻很浅的笑意一般。
  “那你带我过去干什么?我没本事助战就只能让你吸血。你打起来也不管我,到时嫌我累赘搞不好就吸死我!反正已经到了鬼门关了,我的魂也省得飘了,直接一荡就进去了。你就是这么想的对不对!”洛奇的手越抓越紧,恨不得扑上去跟他拼命:“你之前还说什么,不能因为你一次失误就认定你不会保护人。你,你现在……”她的话还没说完,他忽然一把抱起她来,他周身的寒凉激得她浑身一抖。他的唇就在她的耳边,微微的气息弄得她浑身更是酥麻起来:“我带你来的,照样带你回去。”
  她被他勒得有些窒息,她的眼瞪着,刚想出声。他又开口:“归栖岭不收擅入之魂,而尚生之人更不会收。冥界有冥界的例令,不会随便收人魂魄。”
  “那也该有什么,擅入者死之类的例令吧?不然人家天天跑来一日游,阎王老爷不要冒烟了吗?”洛奇也不知道怎么搞的,这家伙明明不值得信任。她却总是要受他的蛊惑,他把她往鬼门关带耶。但她此时就跟脑瓜子停摆了一样,居然还开起玩笑来了。
  他听着她胡言乱语,不意外的又开始血行乱飞起来。他抱紧她,听她清晰的心跳声,急促而纷乱,这明明是慌怕的表现。但她居然还在这怪腔怪调,他轻声说:“有,但不会给他这个机会!”
  “那你说的,打起来顾不上我了。”她伸手去推他:“到时黑白无常拿个招魂幡一勾,我就死掉了!”
  “又不让你跟我一起打,顾什么顾?还有谁跟你说的?他们拿个招魂幡?”他有些发怔,一个从小没听过老爹讲故事的可怜娃,当然无从得知这些神神怪怪的传说了。好处是不会被吓到,坏处是一点情趣都没有!
  “不是吗?”她撑开他一点,一脸惊愕的看着他:“那是拿个大爪子吗?或者拿个锁链拘魂?白无常吐着长舌头,戴高帽?黑无常脸像锅底一样黑,眼睛像血一样红?不是吗?”
  他伸手去捏她的脸:“什么乱七八糟的?”他微眯了眼看前方,已经越来越近了。人偶的力也催的差不多了,刚刚好。
  她挣扎着用手去解救自己的脸,忽然听他开口:“你记住一点,如果你感觉哪里不妥,就用夜意心把若水给捅了!”这才是他想说的话。她听怔了,简直不敢相信他居然让她去捅别人的血河!
  “夜意心需要活血便可以发力,若水是良血血河,他的血对于夜意心而言最好不过,一个人就能抵上普通十人有余。如果你感觉他对你有危胁,不放心他,就要先下手为强,宁可错杀,绝不放过。”他说的淡淡,她听得惊心动魄。
  这话和他以前说的根本是大相径庭,他曾经说过,不要招惹任何一个血河。特别是一年以上的!而七君的血河,除了她自己之外,没有一个不是一年以上的。这话对她影响颇大,也正是因为如此,上次她招惹了冯鸢之后选择落跑。但是这次,他居然说出这样的话。
  “醉把他带来,也是为了催功助力。”他看她一副没回过闷来的表情,伸手晃了她两晃:“这里的鬼不见得会伤你,但人就保不齐。”
  出发的时候,他并没有太在意若水的存在。醉出门远行,当然会带血河。只是路上,若水的表现让他有些芥蒂起来。如果说,曾经的他不会在意任何人的血河,包括自己的在内。血河而言,不过是流淌不绝的活血库,帮助催引冥隐气的力源。他在意的,不过是自己冥隐气的畅顺与否,而非血河本身。但是现在,因为洛奇的缘故,他也渐渐体会到不同情绪的滋味,也让他变得复杂起来。
  若水不肯跟醉去打猎,当时醉根本没到底限。他与醉相处也算不短,不可能不知道。只能说,他最近情绪有变。原因月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但他吸取了曾经的教训,有必要跟她交待一些细节。所以,他故意让醉先行,自己随后慢至。
  “你带我来,不也是为了催功助力吗?”她愣愣的开口,被他晃得有些头晕。
  “不是,就是不想让你呆在太康!”他干脆的回答让她更愣了,言语之间,青鸟已经开始呈下坠滑翔的趋势。归栖岭已经近在眼前,环臂状的绵山体,完全将这个岛围了一圈。只有面前一条通道向着山中,山色灰蒙,隐在一团灰色氲散不绝的气雾之中,连带树影都是灰色。正中一道高耸尖峰,有如冲天巨柱一般直上。两侧慢慢缓下,至最东通口处是低矮的山头。越是下降,雾气越是重,甚至连远一点他们过来的海岸也完全看不见了。
  “带好你的当当当。”他贴在她耳边说:“还有记住我的话,我可不想再去跟黑白无常抢你的魂!”不知觉的,他竟受了她的影响,也把那两人称为黑白无常了。
  说着,青鸟已经贴地而下,地面居然是灰岩滩,没有砂,缝隙间偶而有草萌出,却没有绿意,带出一片灰蒙蒙的影。青鸟落地而化无,四个人偶面色如旧,但行动已经有些僵硬。像是摇摆不定,快要拆散了一样的。他们所带的包袱已经在路上不断的减少,现在只剩下一个装衣服的和一个装着残余的食物和水的。
  洛奇脚跟有些发软,这山在她看来出奇的狰狞。月瞧见若水在远远的一处矮山头靠树坐着,醉和龙牙已经不见了踪影。虽然离的很远,但他看的分明,若水已经让醉取了血。此时半死不活,这样他该生不出什么事来才对。他从人偶的手中拿过包袱,一股脑的塞到洛奇的怀里:“你就在这,别走远了。”说着,他便慢慢向谷深处而去。
  洛奇张了张口,却没发出任何声音来,脚底下一直在打绊,让她也无力跟上去。她怔怔的看着他的背影,只是不想让她自己呆在太康而已吗?他的想法还真诡异呢!

  第三章 黑境,白霜

  月慢慢向谷道深处而去,越往深走,越是浓雾迷离。大地有如会散气雾,山体也似是迷蒙。他看到醉正在前面不远处等着他,他加快脚步。醉看着四周,轻声开口:“虚空幻道,如果没有虚渡魂所引,我们根本无法来到这里。”
  月抬眼看前方的路,不仅是前方,连带四周海境都是如此。虚空幻道,九转回旋。这里是死魂眠归之所,通往冥界的必经之路。活人无法到达归栖岭,除非有虚渡死魂相引。
  漠所控的五鬼,其实是五种灵魂。上古时期,人间大乱,于是冥界派出阴使魉雀吞吃贪憎之魂。魉雀后来留恋人间,不肯再归回冥界。在人间化身成妖,封堵冥道。使死者不能归幽世,既而为它们所驱役。魉雀拥有地狱阴极之力,称霸人间,致使妖气弥漫,世间千妖纵横,人类几近灭绝。
  世间生物灵魂分为五个部份,为命,止,悟,觉,体。命魂开启之时,止魂闭合,此为生魂。悟魂为意志,觉魂为五感,体魂为力量。当命魂关闭之时,止魂开启,则为死魂。止魂开启,便可下渡冥界,转世轮回。悟,觉,体三魂渐渐涤清,重新整合,而命止双魂则始终如一,不曾变改。世间最早的妖鬼是魉雀,相传它没有五魂,魂只分主副,将其它灵魂归收入体,汲取对方的悟觉体为己所用,既而力量至强。它无命无止,可称之为无生无死的一族。
  当妖怪的乱战结束,人类于此间又建起国度。妖怪与人类的力量渐渐均衡,三界重新导入正轨。但妖鬼的力量依旧存在,并在此后的很多年里,化生出许多族别。
  夜鬼为其中之一,悟觉极强,体魂却弱。命止合一,也为不死一族。他们可以汲收魂力,眼通幽冥,放出魂的一部份,称之为虚渡。可引入幽冥界,不会被虚空幻道所迷。但他们因体魂较弱,受时间限制,身体会逐渐衰老。魂力会减弱,直至最终消失。
  血族也是妖鬼之一,命止双魂合一,但因其体魂强。所以不老不死,不受春秋更替的影响,却需要汲血为生。
  举凡天命止合一者,皆为两极之外的生物,不受天恩地佑,为三界共伐。死后灰飞烟灭,灵魂就此消陨。
  他们因有虚渡魂为引,可以来到此处。脚下已经似路非路,醉的肩上各蹲着一只龙牙,它们的身体已经缩到巴掌大小,眼睛半睁半闭,似睡非睡的样子。月所带来的四个人偶,已经不能再前进。他们的力量在来的途中已经渐渐耗尽,身体像是没上弦的机器一样,停定在了山口。
  越往里走,浓雾越是深处。脚下已经没有踏地的实感,眼前出现巨大的两扇门,雾气缭绕之间,像是拦山而建的巨门,整座山有如环臂,巨门堵死于中,封住前行的道路。后面的耸立山峰有如冲天巨柱,天上的云变成蓝灰,巨涡形成巨大的漏斗一般,直抵尖峰。
  “归栖岭,泛波崖口。生魂无往,死魂无禁。二位无生无死,是为妖鬼!”巨门突然出声,出声的瞬间,浓雾开始泛黑。月与醉皆看的分明,出声的并非是门。而是门上雕的浮图,两狰狞面目的鬼,獠牙出口,眼如巨铃,赤足裸胸。一人执钉,一人执锤!
  言语之间,巨眼开始发光,有如暗黑炽珠。浮图开始慢慢凸出巨石,碎屑在空中化成烟雾,巨躯开始慢慢缩小,浓烟裹上之时,幻化出衣衫。獠牙渐渐缩回,头颅上生出长发。当浓烟渐渐转淡,他们面前已经出现两个男子,一个黑发黑衣,长发翩飞之间,五官秀美动人,眼眸有如黑珠。身后背着长钉刺,刺身罗旋,隐隐泛着黑雾。一个白发白衣,眉如柳叶,双眼狭长,透出诱惑的媚意。眼眸如血,赤红之中带出点点莹光。他腰间悬着一柄小锤,泛出点点白光。
  “黑白无常?”月轻声开口,衣袂掠飞之间,面上竟然带出一丝红晕。此时他心中竟然在想,如果洛奇看到这样的黑白无常,会不会惊掉了下巴?他是这般想的,所以血气变得微微悸震,眼角也开始微微飞扬。
  醉斜睇着他,他什么时候开始对民间传说起兴趣了?黑境与白霜,是驻守两界门的冥使。怎么到了他的口中,成了人人常说的黑白无常了?两个在人间拘魂拿鬼的丑八怪?这两个人,可从来不踏出归栖岭一步的。
  “即便你们死了,这里也不欢迎你们。”黑境轻叱出声,眼睛却向着月。他的眼盯着月的面容看着,左眼开始不停的掠光,像是无数影像从眼中闪过,翻查记录一般的看着:“是人?”他微微唏嘘:“十九年前你就该死了,韩霁月!”
  “你在叫谁?”月看着他苍白的脸。
  “你,阳寿只有一年。出生一岁当死!”他慢慢伸出右手,食指尖向着月:“居然长大了,不但长大了,命止合一了。你反出三界,成了妖鬼!”
  “听不懂你说什么。”月微微睨眼,看他的左眼一直在闪。他现在在看千波醉:“魅眼血族,双手染满鲜血,怨魂布遍周身。此族十五年前已经被御羽天宗绞杀于华阳山,居然还有残余!”
  陈年旧事,让醉的手指微微的作响。黑境眼中藏世间生死,万事不逃眼底人间册。你可以遗忘,可以忽略,可以再不提起。但不代表没有发生过!
  他又转向醉肩上的龙牙:“裂骨龙牙,魅眼血族吐血而成的妖鬼。成年之后气带蛊毒,骨骼可以随意转幻大小,魅眼血族的走狗!”
  “你们四个全是妖鬼,来归栖岭致使阴魂难安。”白霜听罢,慢慢上前一步:“可以破除虚空幻道来到这里,却走不得!”说着,他手指一挥,眼前景物开始扭曲,环臂大山乃至耸天高峰皆化为乌有,无边无境的浓雾裹带出茫茫无边界的虚景。
  “来得,自然去得。黑境白霜,鬼域三千界的看门人,同样也是三道冥门的钥匙。杀了你们,两界石自然到手!”醉双臂环胸,眼眸微眯。这里是两界通连之所,连带他的回忆也在这里绽放。让他不快!
  “杀?”两人皆是轻笑,眼眸微弯:“你们已经身处冥界虚空之顶,还在口出狂言!”
  “你们已经现出实体,这里毕竟是人间。”月忽然伸手入腰间贴袋,从里面拽出一副手套。极薄如蝉翼,闪烁微微莹光,银丝裹卷细柔,他慢慢套上,包裹严密贴合,像是生长在他的手上一般。他舒展着十指,光气在他指尖流转。
  “用的着吗?对付两个看大门的?”醉轻哧出声,这话听在那两人耳里,神情皆是微微一变:“你说什么?”
  “说你是看大门的,鬼也会生气么?”月曲张了一下手指:“在这里废话了半天,是不是该好好想想,要怎么跟你们老大交待?”不知从何时起,他已经受了洛奇的影响,开始学她讲话了。他说着,身体一抖之间,已经掠空而起,化成一道光影,在虚空之景里有如流星过眼。他身体一纵而上之时,黑境已经扬手向上,一抓一探,上方出现巨大鬼颅,雾气幻化之间变成无数小鬼,突顶尖耳,双眼如洞。手中执钉,呈扇形下罩,无数钉梭与雾气相合,影开始化实。巨大鬼颅的口中突然吐出一个手中执刀的影子,刀也是气雾所化,却森白惨莹,刀刃冲下,在空中一舞,已经化出一道光圈。将月直飞上向的前后左右罩个紧密,无数小鬼飘荡而至,转眼间已经漫天飞舞!
  幻天修罗斩,尽斩人间妖鬼,去除世间阴怨之气。醉睨眼之间,白霜已经贴身而至,身形飘荡,脚底无依一般。地面出现巨大涡旋,渐渐蔓延扩大,无数虚渺的手像是托着他一样,同时也向着醉而来。裂地狱杀阵,吞噬世间怨怼,要将其锁进冥狱深底!

  第四章 媚丝与龙牙刺

  修罗之影已出,飘而无实,但黑气不散。无数小鬼执钉相围,密密如织。影手举着巨刃,似是弯镰,白光之间,镰面印出鬼府阴图。许多扭曲面容,挣扎号呼。幻天修罗斩,钉死魂魄,收聚元神。漫天飞舞如巨罩,弯镰带出钩光,光影之下,月的身形似是一只飘摇的白蝶!
  他的身体急冲而上,白衣带出一道光影,双手浮掌轻摇,像是在轻拨水流。他面容精致而无任何表情,眼睛凝黑之间,蒙上一层薄薄的雾霜之气。有如晶莹的黑珍珠之上,沾染上清晨的初露。他的衣带飘摇,流苏垂飞。发束因他仰首凌空而抖出万千柔丝,在他勃张的气息之下,都有如裹上柔霜一般。
  动作之间,百鬼俱围,月双手突然张开,柔光细细,光影之间竟似有百千柔丝飞弹而出。迎向无数鬼影,他的身体明明在向上冲,但顷刻之间突然消失不见,弯镰划出一道钩线,竟然扑了个空!黑境手心一紧,突然觉得身体一粘,像是被什么东西兜缠住了一样!
  “在这里。”一个声音轻出,飘渺而荡。黑境转身回头向上看,月不知道什么竟然绕到他身后的空中。他居然比虚魂还要快?更让他惊愕的是,漫天飞舞的钉魂鬼,此时竟然像是被什么东西束住一样,一大团的纠结在空中,修罗之影,居然被这个鬼体挟个正着!
  “我已经魂体合一,你还是可以看到元神故往。眼中人间册,果然名不虚传。”月的身体荡在空中,左手保持一个拉拽的姿势。正垂眼看着黑境:“这里毕竟是人间,催出鬼影,你的肉身好慢!”
  “你如何缚鬼?”黑境感觉身体越加迟缓,他是冥界阴使,元神已经受到幽冥重涤,是无数钉魂鬼以及修罗而成。肉身只在人界行动时所用。照理说,他的元神,只有冥界惩罚鬼魂的幽游丝可以控缚,根本不可能被人间的力量所捕捉。但是现在,不仅是他,连带他所散出的鬼魂都是一动都动不了。
  “你套上皮囊,还能称之为鬼么?”月五指一曲一拽,虚空之上,隐隐可看到万千柔丝。像是实的,又有如虚无,一时烁光,一时又灭:“只能算是杂碎而已。”
  “杂碎?”黑境双眼有如黑潭,惨白的脸上竟然爆起青筋来。
  “套起皮囊装人样,还学人生气?”月突然一个倒转,直直向下疾冲而至:“看大门的,这样好听些了吧?”他说着,右手已经突抓而至,向着他的左眼:“要你的人间册!”冥罗的玄冰,就是冥界之物。只是不过,他们品级太低,不配知晓这样的事。玄冰沾染人间戾气,借助极北之地,妖鬼魄力而生出冥隐之气。因此,魔宗七君,皆因冥隐之气催功化法,生出不同缚鬼之技。除了夜鬼是凭借天生之力以外,其他人都需要催动冥隐气而成。
  这副手套,与他制引魂珠一样。是借助寒潭,慢慢以冥隐气催化而附着于手上,既而化实脱出手来。只与他的手相合,与他的气息相引,与他的元神相依,称之为媚丝。催动冥隐气,万千冥丝而出,光影如媚,纤细如无,因他的力量可刚可柔,更可缚魂拿鬼!
  他右手伸出,指尖弹出细刃,似是出鞘之剑,向着他的左眼珠。挥指之间,细刃已经直插眼底,黑气突然漫散而上。但是黑境并未痛呼,甚至连动都没动。他全身一激,黑烟团裹之间,面容开始扭曲既而像破布一样开始碎裂,撑出一颗巨大的头颅~!他浑身黑烟滚滚,巨掌之中握着一个巨大的罗旋钉,张开大口:“你害我毁了自己的肉身,我钉死你!”他吼着,左眼已经被月双指探入,也正是因此,他突然变巨的身形猛的一下撞上月的身躯,手肘之中的巨钉在掌心飞旋,被缚住的魂体开始强行回收。他口中喷出黑雾,一时间将月全身兜隐不见,长钉瞬间已经插进月的腰身。像是自他腰间隐没一样,钉魂而不钉体!
  月只觉一股强力推行入体,拱得他周身的冥隐气开始回收入体相拒。极寒令他的血流迅速转慢,他在人间毁去肉身,现出冥体。已经违背了鬼域三千界与人间界的协定,冥界马上就要召唤他们。鬼里也有笨蛋!这种家伙,的确只配看大门!
  “说了我魂体合一了,你弃了肉身,如何钉我?”月身体一兜,翻身一脚踹向他的下巴,这脚就像踏空一般,对方已经没有实体,当然不会踢实。但是他足尖发力,冥隐已经强出,一道蓝光一闪,黑境的下巴竟然开始歪凹了下去。他浑身一震,掌心狂摧,黑气漫散之下在月的体内乱窜,魂钉在他体内找寻元神,逼得他冥隐气一时收一时放,令血开始急冻。月双指探入他的眼,媚丝抖出光影,猛的向上一带,只听啪的一声,一颗小小的圆珠被带上空中。发出幽白的光茫。一直荡在半空不落!
  他左手急张,无边细丝裹上黑境的虚体,媚丝无数尽放,莹莹光波之下,黑白相绕,要将他的魂体缚碎裂散。
  这边醉的身体已经在急急后退,黑衣卷出烟云。两只龙牙一上一下翻飞,一只拱托他的足下,一只掠在他的肩头。此时它们两个,都有如半人大小,身形没到最大,但力量凝聚在翅。将速度疾升而退。脚下已经乱云四起,无数鬼手扑张向上。他双眼已经现出浓红,双手前倾而双掌相合,八指交叠,食指相抵对着白霜,疾退之间,长发掠过肩头前散,发影之间是他诡妖的面容。他的眼与白霜相似的红,只不过,他是鲜血的颜色,而对方,是冥狱的冥火!
  “你的同伴脱衣服了,你也脱了吧!”他突然轻哼出声,随着他的声音,双臂猛的一个上扬,指尖弹出迫寒的聚力,在出去的一瞬带出一声清鸣,一个圆形的光形,旋出两对翅膀,四翼开张像是蝠翼长在圆珠之上一般,旋起开张,却带尖牙。裂体龙牙刺,一个出去,在空中一旋而分体成四,然后兜成一个圆圈,向着白霜的头颅而去!
  白霜突然身体一沉,陷地一般的避开光圈,兜身一翻,手中小锤疾转。空中已经化出许多锤子,乱飞着向着醉而去。
  醉双手划圈,冥隐气催出结阵,封堵他的来路。身边龙牙猛然身形一涨,双翅一遮将他封个严密,同时大口突张,一股碧烟喷薄而至。龙牙的毒,对魂无效,但对肉身的破坏则是数一数二的。他们是冥界阴使,不可能在人间再死一次。所以月的方法很有效,逼迫他弃毁肉身,既而用冥隐气催碎魂体,魂体只要碎一次,两界石就逼出来。他们再聚拢已经没有时间,在这里脱去皮囊,冥界很快要召唤他们。
  当然,对于月与醉而言,他们的时间也不多。要在冥界召唤他们之前逼出两界石,还要离开这里!
  乱锤击来,冥隐气阵阵突翻。龙牙身形暴涨是醉故意,毒雾不见得能喷到白霜。但锤子一定能砸到龙牙体内的元神!
  许多虚空碎魂锤直砸而至,醉突然手指一收,冥隐气猛的一散,乱锤砸下。身前那只龙牙发出一声细小的呜咽,突然身体猛的缩小,一股青烟自体而出,兜兜转转向下,被无数手拉个正着,猛的拖向下去。但锤尽数砸中龙牙的一瞬,醉突然足尖一踏,抵着脚下那只的颈猛窜而起,身体扭旋出一道黑色旋涡,双掌交错,指尖微凝,生生穿锤而过,瞬间闪到白霜的面前。伸手一捏,已经扼住他的头颈,继而翻身旋起,咯巴一声,整个将白霜的头拧了下来!一股黑烟急急冒出,巨大鬼颅在空中凝聚,他的身体晃了两晃,突然无头直向向冲,肉身开始碎裂,虚魂在空中瞪目而击:“过来找死!”

  第五章 冥唤阴魂,洛奇破胆

  浓雾愈加阴重,天空突然又开始倒出涡云旋。原本四周的景物已经被虚空幻界所隔,四周都是雾气,但是当天空又聚出涡云的时候,周围似都在摇摆。
  月双手翻转,莹白过处千丝万束,他的身体猛然疾冲,向上之时突然手一伸,将那黑境眼珠内的小白珠一捞而至。但他身体不停,急急向上。越是向上,离涡云越近,他全身的气震翻不休,隐隐似有白霜从口鼻间漏出一样。冥界开始虚空裂界了,他猛的一个旋身,双手突然平平一拉,缚魂的千万游丝忽然变成无数手掌,千缠万丝手,猛的向中间一挤。黑境的魂体开始碎裂,一个五彩莹石破魂而出,疾疾向上飞去!
  月知道二界石一旦出魂体,会自动导进冥道,所以他才冒着身魂被冥界拉入的危险先顶在上空。涡云开始越旋越大,一股强引之力开始汲收。一时间,竟然分不清天与地。脚下也是翻腾的云海,上方更是巨大的涡旋。
  他伸手一握,阴寒之力竟然比他身体的冥隐更甚。五彩莹光有如数道利剑,直接入体而分魂!若非他冥隐功出八重天,魂魄必将出体而入冥道。根本不可能碰触这冥界之物。他一抓,将力逼于掌心,旋身一个侧荡,疾疾向醉而去。
  这边醉的第二只龙牙已经击倒在锤下,他双臂旋飞,臂间冥隐气现出光罩,一条气龙从臂中绕出,他的面容惨白之中带着黑丝。五指旋张之际猛的向白霜魂体送出,盘龙碎魂,一绕而成冰霜,再而聚气催逼,第二颗彩石也掠飞而出。四周已经完全陷入涡云界内,脚下翻腾黑云,呈现出无数面容扭曲。再向下看,居然是通红一片,像是燃起漫无境边的大火。
  “快走,虚渡魂已经被吸的差不多了。”月一飘而过,一把将另一颗五彩石攥在手心。他掏出地图看,地图马上开始燃烧,黑点已经渐渐散去,他已经快辨不清自己的方位。再不走,他们就要连体带魂一并拉进冥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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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洛奇坐在岩地上,若水一直歪在矮坡那里没有下来。这里晨昏不辨,而且连只路过的鸟都没有。天空都是灰蒙蒙的,山也是如此。月进去之后,她也没听到任何的打斗的声音。安静得可以听得到自己的心跳声。她实在害怕,右手一直紧紧的握着刀,她弓着膝,将脸埋在膝头。这里四周都是海,根本辨不清东南西北。
  如果他们进去出不来,她跟若水就是陪葬。就算鬼面蝶出来,她也不见得可以逃出升天。即便可以飞到对岸,但那里是离魂城,活人到了那不知道会不会让鬼给吃了。而且这一路实在太远了,中间那段荒漠,没有图的指引根本没指望能活着出去。她越想越是害怕,不停的啃着自己的手指。第一次这般期待那个石头精的出现!
  他们已经进去好久了,至少也有三四个时辰了。因为太过紧张,让她也根本不觉得饿或者累。神经都一直崩着,每一时对她而言都是煎熬。
  她正胡思乱想着,忽然手中的刀一紧。腾的跳了一下,洛奇因为攥得极紧,刀并未脱手,反而是带着她向谷中而去。洛奇吓了一跳,随着跑了几步,感觉这刀像是被什么东西拉着一样向谷深处而去。她猛的用力拉它,拖拽之间忽然觉得身体一下不受控制起来。有一股巨大的引力在吸她!她吓得顾不得那把刀,猛的要松手,但居然松不开!手臂直直的前伸,像是被无形的力量拖着一样狂奔。
  “救,救命啊!”洛奇惨叫出声,她现在根本就是被一股力量在往前拖。若水撑着地看她远远得像是被什么东西拽着一样,心下突然一紧。本能的挣扎着撑起来,向着海边跌跌撞撞而去。
  洛奇压根也没指望若水能救她,喊救命只是出于本能。但是她眼瞅着若水掉头跑走,心下也觉得凄凉无望起来。她现在两条胳膊都是直直向伸,身体已经被拉成一条直线。两条腿都离地了。鬼面蝶,她以前拿到这个,总是想着,一定要留到最后的最后才用。谁成想,寂隐月很容易就能把她弄到生死关头。但现在不用不行了,她心下大叫‘鬼面蝶’,感觉胸前的罗帕开始耸动。
  那个毛绒绒的东西一突出胸襟,洛奇便叫出声来:“快,快带我走!”但是更快的,那东西根本连不及变大出声,哧的一声竟然被这股力急拽而出。她的衣服也被它直接给扯个大口子,衣襟大开之间,连那个帕子都直接兜向谷深处而去!
  “你妈了个卡哧啊!”洛奇简直绝望了,这东西居然这么不顶事。而且第二只刚冒头,第三只还没来及出,现在全都一锅端了。她脑子已经完全陷入空白,隐隐见景物倒退,继而开始扭曲,眼前突然没有地了,竟然黑云里透着红光。她两眼发灰,全身已经麻了。死定了,下地狱了!她扯着嗓子嚎着,声音已经不像是她发出来的,简直像是从身体深处逼出来的一样。她已经吓得半疯傻,除了玩命的叫,她已经大脑完全停摆。
  突然间,浓雾之间抖出两个光影,一黑一白。黑白无常!洛奇两眼连闭上都不会了,破空裂嗓更是摧震肝胆:“有鬼啊~~~!!!!”
  她前冲的身体猛的一下受阻,然后她感觉撞进一个凉凉的躯体里。顿时嚎声不绝:“我不是死人,我是活人,神仙~不要勾我的魂!”
  “是我。”寂隐月猛的将她顶了回去,冥界唤魂,所以夜意心同样受到影响。洛奇握着它,魂意与它相通,结果被一并给拽过来了。不过还好,若不是她拼命鬼叫,他们根本难辨方位。从外面看,这里没有变化,但是里面已经形成巨大涡轮。她再入谷深一点,魂就要脱体而出了!
  月强收冥隐,将力聚在足下,强抱着她往外扯。洛奇觉得背已经快被他捏断了,她的两只手不受控制的前伸着。但是因为听到他的声音,却让她的心回到肚子里。她拼命挣扎着往回拉自己的手,觉得脸上的皮都像是被巨大吸力在吸剥一样。
  醉在他们身边,突然一手扣住月的肩,猛的向前一拽,两人疾疾的弹了出去。洛奇感觉那股吸力一散,月的速度明显得到提升,眨眼间已经近到海岸,洛奇浑身顿时裂骨一般的疼痛。嗓子已经哑痛的快说不了话,她软绵绵的瘫着,大口大口的喘气。
  若水此时已经挣扎着跑到海边,一看到他们,眼前亮了一亮。但他看到醉的面色的时候,眼神猛的一黯。醉需要血,那面色已经明白的告诉他了,这是他跟来的唯一原因。就算他今天已经供过一次血,他同样不能拒绝,他也无法拒绝!
  醉一把将若水抄了起来:“到海上再开四魂。”说着,他整个人已经掠飞了出去。归栖岭依旧,还是那般宁静,海也依旧,死般的宁静。但是,还可以宁静多久?
  洛奇感觉到月的身体在发僵,这种僵冷让她一下想到去年的春末。她抬起头来看他,正触到他的眼睛,他已经掠在半空,但眼睛正看着她。
  “吸血吧老大。”她的声音哑的,还有些打颤。但不是因为她这句话,是因为她还有点没缓过来。
  “我带你来,不是为了吸血。”他轻声开口,她面色惨白。她刚才还能叫得这么大声,连他和醉都有些惊异。她已经接近虚空,吓个半死,但居然还能吼出声来。而且还能吼那么久!
  “知道知道,但不吸血,你带不走我!”洛奇至少明白一点,现在他们是一根绳上拴的蚂蚱,血和命相比,当然命更重要了。
  他微凝了眸看着前面,醉已经打开四魂。但颜色非常淡,若有似无。醉想保若水的命,所以这次取血只有微量而已。他现在的四魂敕令是勉强唤开的,加上这里阴魂太多,影响四魂的发力。所以这样的四魂是无法负载四个人的。
  他自己现在也是一样,他拿了两界石,这东西带有冥寒破魂的力量。和冥界的鬼差打就是这样麻烦,他们的身体没有受到任何创伤,但魂魄受到震荡和毁坏。致使冥隐气需要回收在体内结护,导致血极快的凝冻。
  他就算取了洛奇的血,也只是勉强开出四魂。而且他们已经没有虚渡魂为引,没有它们破除虚空幻道,他们很难找到来的时的岸边。只能凭四魂恣意而行!这点他们倒并不担心,因为来之前漠已经了解。他所控的五鬼,很容易会被冥界收化。
  他们此行的时间已经拿捏的很准确,漠会在计定时间之内再用冥判找他们的踪影。只要脱离这片海域,漠很快很找到他们。
  但他是有些懊恼的,懊恼,他又学会了一种情绪。他不想取她的血,但事实上,不行!即使冥隐功已经突破八重,他此时依旧需要血河的补给。他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懊恼什么,他只是在想,如果他这次可以不需要取血就完成任务。那么他之前对她说的话,就更值得她信任。他这次只是不想把她放在太康,并没有要她承担血河的责任。

  第六章 各怀心思

  他们在海上飘荡了一天一夜,这才看到海岸线,天空始终没有出太阳,晚上也没有星星。无法分辨方向,但他们确定的是,并非是他们当初来的那片海岸。因为他们看到山影,靠海的一座山。山峰峭陡,延出几座山头,有密密的林,遍布全山。
  但这里海已经呈出蓝色,惊涛拍岸,浪波四起。四魂敕令所唤出的鬼魂,都是体魂极强,悟觉很弱的鬼。他们同样需要鲜血的补给,没有的话,持续的时间就不会太长。一天一夜,已经到了极限。
  他们勉强扎进丛林,攀到山腰,月和醉已经开始凝血。身体越来越僵,冥隐气已经催行全身,这是一种受创后的自我修复,缺点就是当僵冷至极的时候,就跟死人没两样。
  洛奇看着他们,两人倚在一株山桃树下。醉已经闭上眼睛,呼吸也渐渐停止,他容颜平静,像是一个沉睡的孩子。衣衫依旧如新,很难想像他曾经横渡大漠,风尘仆仆。他双手交叠着放在腹间,半曲着膝。若水在他的身边,面白如纸,气若游丝。但他的眼却烁烁发亮,表情依旧漠冷,不言不语。
  月伸手拉住洛奇的腕,手指冰冷而僵硬。他神情依旧,双眼半阖,洛奇凑过去在他的脸边,听他轻轻说了一句:“我不是死了。”
  “知道。”她垂眼看着他的手,手指修长而白皙。也只有这样的手,可配得他的容颜。他不再说话,长睫覆住他的眼。长发垂落在他的肩,像醉一样,睡着了一般。满山的山桃,杏,李,还有山槐。这里不似太康,已经满山成碧,满树娇花,花瓣偶而因风而落,飘摇而柔美。到了天明的时候,一定是满山怒绽的美景。
  洛奇环视了一下四周,这里不像有人居住,是个野山,如果攀到山顶,也许可以辨一下大概的方位。但她现在也没有力气,她也失了血。但好在当时包袱一直牢牢让她系在身上,现在该点堆火。一为取暖,二为驱散野兽。丛林里时不时传出几声枭鸣,可以听到远远的有兽吼,他们两个也不知道要在这里睡上几天,总不能让他们给野兽叼去才是。
  她摊开包袱来看,衣服还有两套,有火石还有一些她的补药。吃的东西已经差不多了,水还够她和若水喝一顿的,看来明天她就得自给自足了。
  她正对着东西发呆,突然若水开口说:“你不走吗?”
  “走?”她瞄了一眼醉和月:“要解决他们然后走掉吗?”
  “凭你我杀不了他们。”若水从怀里掏出一粒药丸放入口中,这些天,他一路吃的很少,都是凭这个唯持体力。他微微喘了一下,看着洛奇:“你曾经不是跑过吗?在洛吉。”
  “你也听说了啊。”洛奇轻扬了下眉毛,转头看着若水:“你为什么要跑,他不是对你很好吗?”
  若水哼了一声,半垂着眼:“冥隐给他们力量,但是,血河才是他们力量持续的源泉。血河用鲜血换得他们的保护,与城主相当的权势与地位,更可保持灵魂的自由,但代价就是今生的无望。”
  “你倒挺明白的,不像冯鸢那么白痴。”洛奇坐在地上,拿起水囊灌了几口凉水:“力量不及人,也只能认了。毕竟我们想在魔宗手里存活,就需要他们的保护。”
  “他们此行,来冥门与人间的交口,面对的是已经死去的亡魂。所以就算他们不受外伤,依旧会凝血。之所以选醉君来,因他是血族,魂体已经合一,不会轻易被鬼拿去。至于月君,冥隐之气他为最强。但即便如此,我还是知道,此行于你我,根本难以活命回去!”若水抬眼看她的神情,一副惊愕的模样。
  “月君在出门前取过你的血,路上你养得差不多。但刚才又取了你的血,等他凝血恢复,还是会取你的血。而且最后一次,你还能睁眼的可能,微乎其微。我也一样!”若水静静的说:“现在是我们唯一的机会了。留在这里,死路一条!”
  “他们恢复之后还会取血?”洛奇忍不住低声说,伸手去抚自己的脖子。
  “前阵子,醉君去太康,想借地招募血河,如果他能招成,也许会让我成为他的族人。摆脱现在这个孱弱的身体状态,灵魂与身体合二为一。”若水眯着眼睛说着,洛奇愣了,他想当鬼吗?成为妖鬼的一份子,放掉灵魂的自由,只为今生的强大?
  “你为什么想当血族?”洛奇问他。
  “除非你的主人是离君或者漠君,不然血河的寿命也不可能持续十年以上。”若水半倚着树,轻声说着:“离君与漠君,一个是用自家传承的技法,一个是用自身天生的本能。冥隐气固然可以成为他们的良辅,但他们不需要时时运转冥隐以增功。他们的血比一般人温凉,但不会总受冥隐的凝冻,所以他们取血的周期都很长。我听人说,漠君要一年左右才会取一次血,离君可能短一些,大约半年到八个月。这种周期,对血河的身体几乎是没有任何影响的。但你我不同,一个月就需要供血一次。我比你更惨一些,有时根本不到一个月。
  短短几年的寿命,荣华富贵已经毫无意义。我以前还觉得人生有点希望,清源死了以后,更是无望起来。但我没有魔宗值得收买的地方,没有高明的招法让他们收揽。甚至连打上七星印的普通人也不如,他们至少换了一生的平静。但我连自由都没有,我只有一腔好血,唯一可以借助的,只有现在这个身份,让醉君将我变成血族,由此成为魔宗弟子。用力量来填补我的缺憾。”
  “但我现在,连这个希望都没有了。醉君在太康没有招到血河,不但没有,却用四十个龙牙蛊换了一个病到快死的女人。这个女人根本不可能成为血河!醉君现在已经拿不出足够的代价再去他城招募,甚至,他受了那个女人的影响。对我也开始不满意起来!”若水微睨着她:“你知道这个女人是谁吗?她在太康的时候可是一直叫你的名字呢!”
  洛奇一直怔怔听他说话,他最后一句一出,让她的心突然乱跳起来。不可能!病到快死让她想起一个人,但这个人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出现在太康。但是,若水却说,她在叫她的名字?她只认识一个病弱的女子,只认识这一个……
  “她姓崔,名迎舞。是羽光送来给月君的,但月君不想要。醉君却对她很感兴趣!醉君感兴趣的,是她血里的妖力。所以愿意加码换她,却放弃了在太康招募血河的机会。也正是因此,破碎了我最后的希望,将我带到这里!”若水看着她越来越青的面色,微微笑了起来:“不肯跟我走,你的结局也一样。对,你的身体状况可能会好过我一些,但……”
  “别说了,我不会走了。你不说这些,我也没打算走。”洛奇突然抬头看他:“要走你自己走!”
  “哦?你真的不怕死?”若水淡淡的看着她。
  “没人不怕死。”洛奇突然伸手向腰:“你别乱动,把手从你的怀里拿出来。慢一点!”她敛起神情,盯着他一直探在怀里的手:“你一直说这一大车话,是想劝我一起跑。我给你这个答案,你一定不高兴吧?”
  若水静静的看着她,直到看到她腰间掏出的弯刀,神情才微微的一变:“难怪你之前会被鬼拉着跑!”
  洛奇眯眼盯着他:“看来你这几年没白当血河,不像冯鸢那样白痴,对魔宗直至七君都有挺细致的了解。包括每个人的血河,你都细细的了解过。想拉我走,知道我以前是个流浪汉,方向感还算不错。想利用我带你出这片山林,找个安全的地方。然后随便弄死我,你就自由了!我们的交情没好到能掏心挖肝的地步,你说的这么深刻,想来给我的路只有一条。要么当你的向导,要么死在这里!省得日后出卖你。”
  她慢慢站起身来,突然向他扑过去。刀鞘一甩而出,弯刀抵上他的咽喉:“谢谢你告诉我这些,但我不会走。当你告诉我小舞的事,我更不会走了!我不知道你会什么把戏,总之你手动一动,我一紧张搞不好就划你一刀!”
  若水没料到她此时还能动作敏捷,微怔了一下,轻叹了一口气:“既然你不走,那我也不走了。留在这里等死便罢了!”这家伙当初在洛吉就跑过一次,后来听说在府里对着冯鸢破口大骂。他以为她是一个冲动不知收敛的夯货。却没想到,她比他想像的要乖滑的多。
  “那对不住了。”洛奇哼了一声,突然一拳就向着他的颈后闷了过去。若水晃了两晃,他的身体已经很虚弱。一拳下去,不用洛奇再补,人已经软瘫下去。
  洛奇伸手往他怀里探去,摸到一个小筒和一小包药。她不知道这个小筒是不是用来放暗器的,没敢乱碰。直接全收到自己的包袱里。然后把若水的外衣脱下来,用刀划开成破条子,拿这个当绳子把若水给捆成棕子。她不想真用刀捅死他,但也不放心他醒过来会不会搞七捻三,反正他也帮不上忙,捆着当死狗她也比较安生。
  做完这一切,她已经累得气喘如牛。现在她体力不济,比不得以前了。她歪着脸看着月和醉,这两个王八蛋,趁老子不在拿小舞子当货送来送去是吧?洛奇拿刀在他们两人的脸上比划了半天,真想把他们的脸上都画上王八!
  她不能走,先不说月有什么引魂珠。就算没有,她现在也不能走。比起自己找,寄托漠去找老爹更有希望,她想在这里等消息。第二,她是不知道迎舞为什么又出现在魔宗。但她既然来了,总得找机会见她一面才是。至于若水说的,他们醒了之后又要取血。她有些担心是肯定的,但总觉得不至于死。他估计说的夸张了些,无非是想让她也生出跟他逃亡的心。
  她眯着眼,搓着下巴盯着这两个人,这两个人搞不好冥隐气护体,如果冲上去揍的话不知道会不会反弹回来?她不想用残余的体力去冒这种险,但也不能便宜了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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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会要出门,所以今天更的早些。我明天晚上才能回来,所以明天更新会晚,估计会在九点以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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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章 触感的真实,情感的溢放

  月睁开眼的时候,发觉竟然是一团黑暗。不仅黑暗,周身所覆着了一层让他不适的窒感。很窒压,密涩的感觉,这感觉让他浑身的气息勃张了起来。他的手掌猛的一震,腰身随之一动,猛的一下便顶坐起身来。他听到簌簌的声音,是土屑从头上身上分剥的声音。眼前已经是一团明亮,花影缤纷之间,阳光透过林间洒落下来。
  他垂眼看着自己,腿上还覆着泥土,所坐之地是一个小坑。她居然把他给埋了!
  他微微抖了一下长发,碎土不时的掉落下来。他现在不用看也知道自己是如何的灰头土脸,他的手指慢慢张合,土渣不停的从手指间剥落下来。他看到醉正躺在他的身边,眼睑在微微的颤抖,他快醒了。但是醉的样子让他有些微微怔目。醉的头发……现在已经成了鸡窝,而且长短不齐,乱草一样,土里还混着他的发缕,丝丝缕缕的绕在土渣里。
  他瞪着醉看了半天,下意识的伸手去摸自己的头。他的长发还在,其实他从肩侧已经可以看到。但他还是做了这样的一个动作!他看一眼四周,四周的草已经被拔净,露出一大片泥土。有一个火堆,但看样子已经熄了很久。他抬眼的时候看到若水,他被人捆吊在树杈间,不知死活的乱荡着。
  这个情景让他一下就想到去年底在洛吉,花洛奇,趁着他们凝血,打晕了若水跑了!
  当他有这种念头的时候,心底忽然腾起一股火来。如此清晰的灼燃,是愤怒,但不全是愤怒。还有一些担忧,以及,甚至有些想笑!她总会做一些古怪的事,她为什么去割醉的头发?她不仅割了醉的头发,她还把他的衣服划个稀巴烂,全成破布条子。
  他一下窜跃起来,这一窜极高,身体直冲上树尖端,枝尖都不带丝毫颤抖。但他的视野瞬间开阔了起来。山下有一汪湖,不算大,说是湖,不如说是一个小潭。远远还隐隐有几座山头,他的手背在身后,人已经随之而起。口一张开,那个与洛奇魂体相依的引魂珠已经脱口而出。她知道这东西的用处之后,他就把这颗吞了,用冥隐气压在体内,省得她拨算盘!
  那小珠游游荡荡的引着他前行,当他翻过这座山头的时候便看到一片密密的林地。他此时根本没有心思去看四周的环境,更没工夫去辨这里是什么地方。他现在只想找到花洛奇,这个不知死活,逮机会就跑的混蛋!他现在居然想骂人,不但想骂,他还想揍她!
  洛奇伏在草坑里,身上盖着树枝,头上戴了个用藤枝草花编的伪装帽。她现在体力不好,没办法上窜下跳,只能用这种守株待兔的方法了。她手里拉了一根长长的藤条,一头窝了一个活扣圈摊在空地上,里面撒了点草籽和一些饼屑。挖陷坑抓大东西她现在估计抵扛不住,只能用这个方法套个山鸡之类的充饥了。这里不时有山鸡出入觅食,昨天她在这套着两只,所以今天又过来了。
  她瞪着眼一眨不眨的盯着空地,有几只野鸡正摇摇摆摆的往这边来,不时的刨啄着地上的草种和小虫。好肥呀,洛奇脑子里已经冒出热气腾腾的烤鸡模样。她一动也不敢动,在心里说着,来呀,快过来呀,这里有饼饼……她正两眼冒绿光的瞪着越走越近的鸡,突然一个东西自上而下直接落到她所在的草堆里,发出一声闷响。这声音足以让野鸡四散奔逃,到嘴的食物眨眼间散了个干净!洛奇本能的回头,正看到月站在她的身后,他的腿一左一右跨在她腰的两侧,正直勾勾的盯着她。
  这眼神洛奇从未见过,此时半眯着,眼底覆上一层薄雾,眼瞳微微的缩成凝黑。让他原本面无表情的精致容颜,带出一股清冷而惑美的霜寒。让洛奇一时间瞪着他,竟然半句话也说不出来。甚至忘记站起身,半撑着肘扭着腰背怔怔的看着他。
  “跑啊?”他突然曲身伸出手来,一下将她的腰勒个死紧,半提起来,身上掩的树枝和藤帽纷纷倾倒在一边去。他的声音虽然轻轻,但却掠出一丝怒意来。
  她挣扎起来,嘴里嚷着:“你放开我……”她的话还没说完,忽然感觉肩膀一沉,他的头已经向着她压了过来。他的唇是向着她的颈的,洛奇觉得心底一寒。他果然一醒就要吸血的,若水没有骗她,她拼命的想去推他的脸,她还饿着肚子呢。他这样做根本就是不顾她的死活,就算要吸血,至少也该等她先吃饱再说!
  “让你跑!”他伸手掰偏她的脸,露出她纤细的颈脖。脉动带出血的温度,由于她的挣扎以及惊慌,让血的温度在不停的加温,流转出一股隐隐的芬芳。他在来的路上就想,见到她,就要取血让她动弹不得。再不给她强健的体魄让她可以恣意的逃窜,再不能将他的话当成过耳微风无视无感。
  但是,当他看到她窝在草丛里,身上堆满枝叶冒充树枝乱草。他心底乱纷纷的感觉有如找到突破口,当他接近她的气息。当她的温暖与他贴近的时候,他突然发觉,他的触觉开始无限放大,出奇的敏锐起来。
  他不会疼痛,是因为冥隐气始终流转,隔绝了他的触觉。他的所有对外界的身体接触,都来自于血行的反馈。触到对方的血脉,引至自身的血脉,从而反馈给他一个信号。或是轻,或是重,都由此而做出反应。如果他触摸的是死物,就是凭借他所知所学,辨别它是坚固还是脆弱,从而调整自己的力道。冥隐气反馈给他的,比任何的觉感都要灵敏,灵敏到五感甚至超出极限。但是,因他没有触摸的真实,全成了苍白的字眼,让他无法从直接的接触感受到个中的滋味,从而变得无趣乃至麻木。所有的表情,他都可以对应出一个词汇。但他无法体味个中滋味,因为他自己没有感觉。
  但是,当他取了洛奇的血,从她的血中得到许多情绪上的滋味。因她超乎意料的行为,古怪的表情,让他开始对她好奇。因为血而带出的沸热,让他对她的温度无比眷恋。而现在,又因她突然的离开。让他愤怒,让他不安,让他一直以来堆积的情绪突然间的发作!
  这种情绪的发作,让他清楚的感觉到触摸的奇异。不是再借由血行而辨认,他此时已经完全忽略了血行的纷乱。而是借由他的手指,他感到手下的脸庞,带出细滑的质感,感觉到她的柔软,感觉到她的颤抖。这种感觉不是仅仅来自于指尖冥隐的探知,而是来自于整个手掌的触动,然后飞快的传达到了全身。他以前也能感觉到她的变化,籍由温度与脉动,所以他很喜欢捏她的脸。但是由冥隐气传达,却总觉得隔了什么一样。这种如此直接,让他不仅惊异,甚至也有些颤抖起来。
  他俯下身去,当身体贴紧她的时候,他全身都感觉到了。他的唇触到她的颈,她微微的缩,然后他咬住她,让她不能再躲。他感觉到她的微热,她肌肤的柔软,她血脉的抖动。一直传达到他的全身!
  洛奇挣扎了两下就累得不行,认命般的等他吸血。但是,他咬得太轻了。不仅如此,她甚至没感觉到疼痛,更没有失血的无力。他明明眼中有前所未有的怒意,声音里带出微扬的火气。但是,他这一口下去,却根本不是在吸血。他的唇齿在她的颈脖厮磨,让她有种微微的麻痒。但是他嘴唇的凉润却带给她一种古怪的感觉,让她全身都酥软又不安起来。
  “你在干什么呀?”洛奇燥动起来,这感觉让她的脸越来越烫。她又挣扎着扭动起来,她越挣扎他就越搂得紧。两人现在完全滚倒在草堆里,他原本扳着她脸的手开始轻轻的抚摸,这种似摩似拂般的抚摸让洛奇的温度直线上升,他另一只手紧紧绕过她的肩,开始顺着她的颈口向里探。他的唇在细吮她的肌肤,舌尖在她的颈上轻噬而绕。她全身都跟电击一样乱抖起来,反手绕过去扯他的头发:“寂隐月,你放开我!!”她扯着脖子喊,声音惊得林间的鸟乱飞。
  “让你跑!”他不清不楚的咕哝出这三个字,更深的去亲吻她。他不是在咬她,他是在亲吻她。他对这种触感爱不释手,已经忘记了之前的意图。恨不得用全身每一寸肌肤来体会,他的血脉已经飞窜得他难控,但他更沉迷于这种拥抱的快意。不仅仅是因为温热,不仅仅是因为表情,更因为这种贴触。他的手探进她衣襟,她这件衣服本来就因为在归栖岭叫鬼面蝶扯破过一个大口子。她这两天打猎所以没换新的,他这样一挤一扯,直接让她襟口裂了开来!
  “我没有跑!我只是出来找吃的!”她五官都挤在一起,他手指的微凉让她全身都崩僵起来。他此时的动作让她的脑子有点发空。她拼死扯他的头发,让他不能再进一步的去折磨她的颈脖。
  他感觉到头发的麻痛,这种微痛因冥隐气的缘故只有极淡。但于他,是新鲜而又陌生。他微微抬起头,触到她的眼,她的眼瞪的大大,小鼻子微微皱着,眼中堆满了一种又急又惊的表情。嘴巴也张得圆圆,胸口起伏不定,急急的喘着。她的模样让他的眼微微的眯着,她的表情深刻在他的眼底,却充盈了他的心。
  不能让她离开,他终是明白这个中的原因。不是因为血的温度可以让他顺导利力,极品或者次品都不重要。重要在于心内的变化,因血而了解情绪,因情绪而引发情感。因情感而变化出个中滋味。因她而担忧,因她而牵挂,因她而愤怒,因她而安宁,因她而恐惧,因她而满盈,也是因她,让他知道何为喜,何为怒,何为悲。更因她,懂得离别的怅惘,拥抱的丰盈,知道什么是轻柔,了解什么是疼痛。因体,因心!所以,不能让她离开。甚至短暂也不行,因为他的心惶惶,他的心不安。多么自私啊,自私原来是这种感觉!她曾经说过,他没过去,没未来,没希望,更不会恐惧。活着和死也没什么分别。但是现在,他觉得是活生生!


第八章月心月意

她被他盯得浑身发毛,他眼中的古怪让她有种不明就里的惶恐。让她不知道他究竟是发怒还是要怎么样?但他的动作又让她的身体给她一个极度不安的信号,她在燥热!
“我,我真的没有跑!”她感觉他又要俯下头来,玩命的揪他的头发。他的手在探向她破碎的襟口,这个动作让她满脸快冒血了,她大声叫着:“禽兽啊,你想压床板!”她突然想起几年前曾经看到的一幕。更加发疯一样的连踢带踹起来,两眼泪汪汪:“不干,老子不干!”她感觉身体一个腾空,让他给抱起来了。她眼底的泪光牵动了他的神经,让他有些失控的心神回到了正途。他盯着她的颈,那里绽开了一朵小红花,带出动人的嫣红。诱惑他想再度去品尝:“你活该,让你跑,你等死吧!”他言语中带着戏谑,连腔调都是微微飞扬的。
“早知道我就跑,一刀捅死若水然后一把火烧死你们两个王八蛋!”她被他缠得喘不过气,恼羞成怒,开始破口大骂:“老子跑了也说跑,老子没跑也说跑!好心遭雷劈啊!”
“把我埋了就是你的好心?把若水吊在树上就是你的好心?”他一把将她打横抱住,头一次生出跟她辩的念头来。
“要跑的是他不是我,不把你们埋一埋,我打猎的时候,早不知道让野狗拖哪去了!”洛奇一嗓子吼回去:“我不吊他在树上,他能活到现在吗?老子抓鸡都得分他一半!”她索性也不挣扎了,喘着气瞪着他:“我要是想害你们,用得着费劲拔草吗?我直接把山都点了去,管你们死不死。两个王八蛋!”
“你王八蛋骂好几次了,我招惹你了?”他盯着她怒意纵横的脸,飞红尚未褪却。又添上几分颜色。让他的心跳,急缓不定,跳动若狂!
若是搁在往常,洛奇肯定可以查觉到他今天的古怪。平时她要骂便骂,他才懒的理会。反正伤体伤气地那个不是他。但现在洛奇有些怒急攻心,根本也顾不上去查觉了,咆哮着:“你把小舞送给千波醉,你把她害死拉!你无血无泪。你们两个都是混蛋!”
“谁是小舞?”他的回答简直让洛奇目瞪口呆,一脸面无表情的死德性。洛奇差点没气炸了肺:“小舞,在雷云城地小舞。在鬼杀那里救上来的小舞,又让岳轻弦带走的小舞!她来太康见我,你不让我见。你把她送给千波醉那个死妖怪!”
他眯着眼忖了半天,终于想起这档子事了。他一向如此,解决完麻烦摞爪就忘,因为他根本没当一回事。.
“她是麻烦。”他开口。
“她是我的朋友!”洛奇吼着:“你凭什么把她送人?”
“她进了太康,我就可以处理她。”他轻声说着。
“你…….”洛奇瞪着他。她跟这种人根本说不清楚,因为他不懂情感,他不明白什么是朋友!他根本不认为自己做的有什么妥。他做的理所当然,做完就忘记了。因此让洛奇满脑满心的火竟然无地可放。
“你就因为这个去割醉的头发?”他忽然问她,眼中掠出笑意来:“你还割破他地衣服?你怎么没在他脸上画王八?”她通常好事和坏事一起做,让人觉得不知道该怒还是该笑。她埋他们原来是怕他们被狗拖去了。拔草是怕火引燃了四周的林木。但是她又去割醉的头发,不知道醉现在是一副什么表情?
“我连你的也想割了,但是夜意心一碰你就钝了!”她毫不掩饰自己最初的念头:“我画了,但是不持久,一会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掉了。还想揍你们。但怕什么气什么气反弹我!”
“你…….”他看她噼里啪啦的说。心里不爽了起来,他忽然很想知道。他究竟在她心里算什么?
“你干脆放把火好了,这样也许烧死我们,你就自由了!”他的声音突然有点咬牙切齿,闷闷的哼着。
她怔了半晌,忽然开口:“你救过我的命,我不想干地太绝。”洛奇突然把脸扭到一边去:“反正我就是自寻死路,你想吸血就吸吧,随便好了。”他救她也是想要血,对他们心软就是对自己残忍。算了吧,当她白痴好了!
他愣愣的看着她,她身体状况也不怎么样。这几天估计饱一顿饥一顿的。她在他手上,让他觉得轻飘飘地。下巴更是尖尖,脸只剩巴掌大了。他突然觉得,是他考虑不周了。把她带来,让她拿鬼刀,结果又差点害死她。若不是她,能在虚空口出声,他们很难找到出路。是她救了他们的命。
“你吃饭了吗?”他不提这个还好,一提她又急眼了:“吃个屁,刚才好不容易快有了,你好死不死的过来搅活,全没了!”
“好好说不会啊?你什么时候能改改?”他把她顺直抱着,不管她是不是乱踢,就是不撒手:“让你觉得不妥就把若水给捅了,你还能省点口粮,养他干什么?”
“我义薄云天,谁跟你们一样,草菅人命!”她下巴搭着他的肩,半死不活地哼哼着。刚才那一通挣扎暴吼,她快累死了。更要命的是他搞得她热血沸腾,差点没吓死。一说吃,她快饿死了。
“你那些个什么义气啊,朋友啊,我似懂非懂。”他低声说着:“总之以后不能跑,别的都好说。”
“你爱信不信,反正我没跑。”她眯着眼看着他身后:“现在树都没结果子,不打猎就只能吃草了。”
“很容易,眼前就有。”他说着突然跃起来了,她的手本能的一紧,还没回头。忽然听到一阵簌簌乱窜地声音,继而听到一声轻轻地嘶鸣。等她回头再看地时候。他已经掠出好大一段路,此时他正踏在枝头,地上一具首体分离地野猪尸体。离的这般远。树丛这样密。他居然能看到,不仅看到,从他看到至他得手只在一瞬。她甚至没感觉到他有任何出手地迹象,鬼魅一般的就为她呈现了一大堆的食物!
他轻飘飘的落地,放她下来,盯着面前的猪:“卸两个猪腿回去就行了,醉不需要。”他这话是跟她说的,显然这种分割猪腿的繁锁工作要让她做。
“好。”她看到肉就双眼冒光。此时根本不介意由她来当小工。一脸热忱的就蹲下去,摸摸还带着余温地后腿,好肥啊。
他看着她的表情,不舍得挪开自己的目光。看她手脚麻利的分割后腿,夜意心到了她的手里,成了杀鸡宰猪,劈柴砍枝的工具了。不过,也不错!他忽然伸手脱下自己的外袍,兜到她的身上。她的衣服已经前开门后咧嘴,她自己居然还未觉。她不把自己当女人,现在也不把他当男人!
他们回去地时候。醉已经盘坐在树下等着了。他身上是一套月的白衣,是从洛奇包袱里翻出来的。其实月只要一看包袱还在,就该知道洛奇根本没打算跑。只是当时他急了,根本没看。直接就去找人。醉地乱发随便用一个布条系住,若水已经放了下来,躺在他的身边,一脸的惨无人色。
洛奇当时吊着他,一是怕他趁她入睡的时候害她。二是如果洛奇走开。直接捆着放在树下搞不好会让野兽给吃了。把他拖上树又实在是困难,只好这么吊着了。
他微微睨眼。看到月手里拎着两条猪腿,怀里还半扛着洛奇:“找回来了?”他不紧不慢地站起身来,走到他们面前,洛奇刚一下地,一转身,看他正盯着她。本能的往月身后缩:“我没杀你的血河。”
“什么意思?”他指着自己的头,表情淡淡,眼中却带出一丝古怪。
“拿你的头发练盘头,练瞎了,所以只能割了…….”她没敢说因为小舞,信口胡扯上了。
“你怎么不拿他地练?”醉随手一捋,还有一些碎发掉出来“我怕他揍我。”洛奇揪着月地衣摆,整个人都藏后头去。整人的时候地确过瘾,但当时她脑筋发热,没想过后果。
“你不怕我揍你?”他慢慢上前一步,莹白的面容因阳光而柔润,口气平和却眼神诡异。让洛奇生生吞了一口口水:“我,我老大在这里,你,你敢揍我。他,他就揍,揍你!”她的狗仗人势还没发挥完,月已经一闪,把她让出来立在醉的面前,衣襟从洛奇的手中生生扯了出来。他径自拎着肉走到已经熄灭的火堆边,准备生火。
洛奇这下傻眼了,没想到月竟然见死不救。她两眼一直,浑气又上来了,梗着脖子踮着脚尖向着他:“你揍你揍,有本事你揍死我,不然下回我给你剃光头!”
他微微眯了眼看她,看她一副哆哆嗦嗦的样子,偏还嘴巴上不饶人。他盯着她半晌,忽然转过身去:“看在你帮我养血河的份上,算了。”他慢慢踱到月的身边:“还有,托你这张嘴的福。”
洛奇眨巴着眼睛,半晌没回过闷来。直到月开口叫她:“过来,把皮剥了。”他已经点起一堆火,招呼她去打杂。洛奇一点点蹭过去,掏出刀来,醉瞄了一眼她手中的匕首。这把刀他认得,如果插在若水的身上,不管哪里,将会一滴血都不剩。她不用这把刀捅人,却用来恶作剧割他的头发。要知道,她这个恶作剧根本比拿去捅若水还要过份!却也因是如此,让他觉得,这个女人古怪的可以。难怪人人都说她有趣,就连一向与所有血河都从不往来的顾程衣,也对她青眼有加。
“我刚才已经看了,山外就是洛河中游,向南是丰然城。想不到虚空幻道每一个出口,都距离如此之远。”醉转回眼去,看着月说。
“丰然?夕好像已经占了,我们就先去那里吧。”月一边看着洛奇动作一边说。洛奇听了心下一动,他们之前是在古倾山脉北侧,海上飘飞了一天一夜,居然再靠岸竟然到了西南侧内。在海上根本不觉得走了这么远,虚空幻道,能让天涯变咫尺吗?洛北以南,战火纷飞,因为土地丰沃,城多人众。已经乱战了很多年,现在魔宗也插一脚进去。在这里抢地盘!

第九章激动与常识

丰然位于古倾山脉西南沿线,是西部最为靠北的一座城。洛河中游一段穿过丰然,将这座大城一分为二。这一带因山而形成盆谷之地,洛河中游两岸,土地丰沛,物产丰盛,是北部通往西南的交道口。魔宗七。见内侍正在摆饭,没见着洛奇出来,眼不由自主地就向斜廊门那看。内侍见了他。恭敬的拉开椅待他来坐。他扫了一眼桌上的食物:“你没去叫花洛奇过来吃饭吗?”
“回禀月.他口中的丘大人自然是若水,代掌官员一见若水情况不佳,根本不等开口吩咐。便传了大夫来瞧。血河在魔宗的身份微妙,所以任何人也不敢怠慢。
内侍看到月不像是要坐下去吃饭的样子,吓得手有些抖:“那,那个已经留了几样小菜。不如奴才现在送,送给……”他去传饭的时候洛奇已经钻被窝了。他只在门口听到她说不吃了。哪敢强冲进去拖人出来吃。但若是因她不肯吃饭,月君恼到他们头上。死得就太冤枉。
之前他们只见过七君中的夕,那一位就是个喜怒不形于色,根本难以琢磨地主。一个不悦,脸上没什么变化,手指间就是飞灰烟灭。听说七君皆是如此,这下来了两个,更令人战栗不以。
“不用了,等她起来再说吧。”月说着,径自坐了下去,开始慢慢吃东西。他的回答让对方松了口气,看他吃东西也是一种视觉上的享受。他举止优雅,动作虽然慢却闲而不散,端方有态,神情淡漠却让人动容。因他五官地精致,形体的优美。
但谁也不敢在这里看,就是因为没有喜怒才更可怕,根本无法从他的脸上看出一点端倪或者先兆。所以内侍们帮他布好菜,便一个两个的全闪了没影。正堂里袅着淡淡的百合,外面是一团花繁叶茂,这里已经春意融融,一派浓景缤纷。而他坐在这里,就更是为这里添上旖旎美艳的姿彩。
他慢慢的吃东西,吃的是什么,居然尝不出味道了。他地味觉与嗅觉一向灵敏非常,但此时,他却食不知味。现在吃,只是为了身体的填补,却丢掉了吃给他带来的感觉。
当他从她那里获得触觉,从肌肤的贴近得到情感的滋补之后。却突然发觉,这情感开始受她地影响与控制,当她那张古怪多变地面容不再眼前出现的时候,他突然变得迟钝而昏噩起来。她吃东西地时候大大咧咧,常常会弄出各种不同的声响。叮咣五四,没半分安静。但是现在,太安静了,安静的让他,有些烦燥!
他一向可以接受安静,静谧不会影响他的感官,让他的血行顺畅。所以,他接受安静的环境,也接受安静的人。但不知从何时开始,他开始接受她的呱噪,忽视她一切粗鄙的行为,不但开始忽视,甚至有些乐在其中。如果呱噪是由别人制造出来的,他不能接受。但是由她制造出来地。他就可以无条件的接受,不但接受,甚至还享受。这个,也是自私的一部份吧?
洛奇正睡的迷迷糊糊,忽然感觉脸上有东西在爬来爬去,不仅是脸,脖子上也是。弄得她痒酥酥的。她不耐的挥手。更紧的往被窝里缩着,但小虫子一般地东西依旧执拗的在她脸上颈上爬来爬去,惹得她不得不睁开眼睛。她长吁了一口气,咕哝着:“老大,你抽疯啊!”就算不睁眼,她也知道是他在捏她的脸!
他总是把她的脸当玩具,现在她在睡觉也不让她痛快了,若不是因他武功高强而她欺软怕硬,她早就无敌鸳鸯腿踹出去了。
“起来吃饭去。”他坐在床边,依旧沉醉于这种触感的乐趣。拿她的脸当面团。
“你这么爱摸,养只猫吧,天天让你摸来摸去都行。”洛奇咧着嘴去掰他的手指,她的表情让他觉得意趣盎然,突然想把她抱在怀里揉一揉。他是这么想的,然后马上就这样去做。洛奇这边还不及反应,他已经一手伸进她的被窝,一下将她给抱起来了。
洛奇只觉得飘来一阵若有似无地幽香,他的气息已经将她团团包围。一看到他的眼睛。洛奇马上心底一紧,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燥动便从身体深处开始涌动。她脸一窘,双拳抵着他的胸口。瞪着眼看他:“你,你不吸血别,别抱我…….男,男女,有,有别!”
“你结巴什么?”他勒住她,伸手去摸她的脸,温度在飚高。真是有趣的很。他刚一贴她,她马上触电一样乱抖起来:“禽兽啊!”她伸着脖子鬼叫着:“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个死变态想压床板!”
“你说谁是死变态?”她一乱扭,他马上感觉到血行乱飞。刚才看到她的睡相。生出触摸的情绪。从而想再度感知那种贴触地滋味,但是现在。他觉得她在引导他向更深的地方沦陷,他的身体开始渴求更多。他地手臂不由自主的纠缠她,这种感觉让他想到几个月之前。她半夜跑来折腾他的那一晚,他血脉贲张的情景与此时是如此的相同。只不过,那时他没有这般深切的贴触感,没有敏感到每个细胞都在咆哮。所以他当时以为,他只是受了她血的影响,受了她温度的影响。其实不然,他根本就是受了她地诱惑!
“没,没有,我说我是死变态!”洛奇感觉压力,她的挣扎开始变得无力,浑身带出一股让她有些发晕的窒息感。她本能的觉查到危险,嘴巴一转,不敢再跟他硬顶着来,低声叫着:“你想压床板是吧?行,没问题,你先放开我!我快让你勒死拉!”
他微怔,她的温度让他不愿放手,但她地话让他地心跳越发失了频律。他微微松了点力,脸贴着她的颈:“你说什么?”
“你不就是想压床板吗?”洛奇喘着粗气,死命跟他撑开距离。突然发觉他地脸有些微微的泛起红晕,这厮醒了没吸血,怎么现在脸红上了?八成是一想压床板就兴奋的!她窘着脸说:“老子豁出去了,就跟你压床板。但咱们先说好,回去了你帮我把小舞要回来!”
“你为了她,什么都愿意做?”他微微凝了眼眸,伸手抚上她的颈,感觉那里脉搏跳得极快。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觉得心里闷起来。
“让我见一面也行。一句话,答应不答应?”洛奇深吸一口气,竭力去忽略颈上的温度:“要不然,老子死也不干!你再抱我,老子咬舌自尽!”她半吐着舌头撇着眼看他:“或者老子绝食!”他看她一脸古怪,突然开口问她:“你到底知不知道你说什么呢?”他盯着她,补充了一句:“你知不知道什么是压床板?”他对她越加好奇起来。
“我当然知道,我还看过呢!你现在这个德性就是想压床板!”洛奇一听怒了,一个根本不知喜怒为何物,什么感觉都没的人居然还敢小看她?!
“我已经把她交给醉,现在她是醉的人。醉不肯放人,我没有强要的道理。”他看着一条眉毛高一条眉毛低,微耸着鼻子歪着嘴巴。明明一副丑怪相,看到他的眼里,却舍不得挪开眼。
“你让我见她一面也行,对了,她现在不会已经翘辫子了吧?”洛奇心底一沉,脸黑了下来,被自己的假设吓得手指都有些抖起来:“如果她死了,老子恨你一辈子!”她突然吼起来,这话弄得他一怔,手指因她身体的突然崩僵变得有些发颤,更因她的暴怒让他有些无措起来。头一次开始去猜测别人的生死起来了。
“也,也许还活着吧?”他被她搅得有些底气不足,也不由的结巴起来。
“老子现在就问千波醉去!那王八蛋路上都不肯说话,装白痴!”洛奇骂骂咧咧,挣扎着要从他怀里跑下去。
“不许去。”他一把勒住她:“你要是现在去,这辈子你也别想见她!”他被她弄得头脑发晕,开始危胁起人来了。
“如果我跟你压了,结果小舞也死屁了,老子不是很亏?”洛奇不傻,这厮现在浑身发烫,满脸春色,肯定一脑子压床板!
“她还活着。”他抱紧她:“醉把龙牙留在家里,她必然是活着的。”他抵着她的肩,声音忽然低喑了下去:“你先别走,先别走!”
他微微的喑哑让她有些失神,一时之间,忽然觉得他也有脆弱柔软的地方。想压床板也不是他的错,是男人都会想,以前大牛也是这样说的。一想到大牛,她有些颓丧起来,忽然伸手去攀他的肩:“算了,我义薄云天,先帮你压床板,再解决小舞的事。反正如果她死屁了,老子也不会放过你们!”
他正发呆,她张口闭口压床板,说的如此轻松写意。这是他所见过的女人里,头一个如此自如的把这个字眼挂到嘴边当闲话说的。是,他从来也没把她划归到正常人的范畴里,但是她此番的态度也太过轻率了。但他偏就对她感冒,而且不停的受到她的诱惑。她随便一句话,就能让他千回百转,甚至不由自主的开始激动起来了。激动,原来是这样的!
“你,你真的要帮我…….”他话还没说完,她已经两腿一叉,整个坐在他的腿上,一脸凝重的说:“我压了啊!”说着,她屁股一抬,然后猛的向下一坐。膨的一声闷响,若是一般人,两腿都得让她给坐折了。她扶着他的肩,一屁股下去看看床,一脸的茫然:“这床怎么不响?”说着,如法炮治,再来一次!
他的脸完全黑了,他早该想到的,这王八蛋没常识!要是这样就是压床板,他真想一巴掌把她呼到一边去!

第十章情之切意,如幻似真

洛奇连坐了十几下,坐得连自己屁股都觉得疼。她呲牙咧嘴伸手揉着自己的臀,看着他的脸色越来越阴沉,他以前哪会有什么脸色啊,但是现在太明显了,他不满意!洛奇一见他这副样子,额头不由得泌上一层细汗,她讪讪的笑着:“你别着急啊,我保证让你满意!”她满口承诺着,脑子里开始玩命回想当日看到的情景。当时就是这个姿势啊,明明床就响得咯吱咯吱的,怎么可能现在不响?她该没做错才对啊?
月看着她,他觉得自己现在就是个白痴。居然还能由着她在这折腾,他几次想把她给扒拉下去,但一看她那一脸很认真的神情就又有点不舍得了。他瞅着她在那皱着眉头想,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半悬着臀也不坐了。
“要不你躺下吧?我记得还有一个姿势是男的躺着的,这样我估计肯定就响了!”洛奇抓耳挠腮了半天,提议着:“你先躺下试试,不行再坐起来。”
“这就是你说的压床板?”他憋不住了,瞪着她满脸窘红。这样有什么可脸红的?还一副吃了多大亏的样子,还说什么豁出去了!
“对啊,我见到的就是这样的。我亲眼看到的,宋成泰和他的老婆就是这样压的,床很响的,我也不知道这床怎么就不响。”洛奇扒着头发,嘿嘿笑了两下:“可能这床太结实了吧?”
他看她干笑的傻相,真是不知道该怒还是该笑。这混球已经把他搞得有点神志不清了。他伸手去捏她地脸:“有穿着衣服压的么?”她不是一般的没常识,她根本就是白痴!
“他们是穿着衣服的!”洛奇急了,转了转眼珠,忽然想起一个重要的环节:“对了,对了,你没动。你也得动动啊老大,你光让我一个人压。累死我了!”她伸手去扭他的手指:“你别捏我,我真的很用力了。你不满意我也没有办法,床不响也不能都怪我!”
他忽然一把抱住她地腰,低声说:“你让我怎么动?”
洛奇想了想:“咱两一块使劲往床上坐一下试试?”她的脸已经窘歪了,她以前也跟着宋成泰逛过花楼,当然是宋成泰逛,跟来的都是随从守门口的。当时老宋就跟老鸨子说,你这里床板天天响,生意好的不得了啊!果然路过的房间,有生意的都是床板咯吱咯吱响的。所以。压床板的精髓在于,床一定要够响!
说实在的,她又不是花楼里地姑娘,哪能随便就跟男人压床板。现在还搞得好像她求着他压一样,要不是看他可怜,想压床板都想得满脸通红了。想顺他的意日后可以见小舞一面,谁会要做这样白痴无聊的事。所以说男人和女人是不一样的,这种无聊事,大牛就可以看得喷鼻血。一看到女人就满脸放光的傻相!
“你是白痴。”他盯着她的表情。突然吐出这么一句。他现在就算快烧着了,也让她搅活得跟糊了一层泥一样的,怎么都不自在。又说不出道不明的。让他一脑门子火。
“是你要压床板的,老子跟你压了你又不满意!谁让你不动地,你不动就不响。老子动了半天了,老子快累个半残你还骂人。老子白痴?你是大白痴!你自己没感觉你赖谁啊你,你捅一刀都没感觉,压床板当然没感觉了!老子现在浑身疼,老子屁股快疼死了!”她一见他一脸丧样,还骂她白痴。当时就急眼了。一推他的肩就开始破口大骂。
她的声音快掀了房顶,连外头地内侍包括在边上房里躺着的若水都一听得一清二楚。这话听到他们耳朵里就全变了味了,直接给月活了一身的稀泥。她噼里啪拉,语速超级快,他就一怔神的工夫她已经话头话尾全喷了个干净。
他怔怔的看着她。说实在的。她话的内容他不在意,他惊异的是她地声音以及她的姿势。她现在被他抱着。还强撑着半蹲,半扭着腰,简直是要多丑有多丑。明明已经累得气喘,还能连珠炮一样的骂人,最厉害的是她现在还能中气十足,吼声如雷!
“你屁股还疼吗?”他知道她伤口早就好了,现在不可能裂开,他并没有嗅到血的味道。但是他还是问了她一句,有点不放心。
她愣了一下,他地手臂微微收力,将她拢过来:“你现在要不要去吃饭?”
他此时气息凝和,身体也不再是紧绷而火热,当他松驰下来地时候,怀抱竟然带出无言的诱惑,让她也不由自主地依偎了过去,将身体的重量重新放在他的腿上。她听他开口,也不由的压低了声调:“其实也没那么疼了。”她吸吸鼻子:“那你还压不压了?”
“你压的这么卖力,肚子也饿了,去吃饭吧!”他伸手去摸她的脸颊,火热还未褪却,柔软已经覆满指尖。让他的心,起落之间,开始飞扬。
“你一说,我还真的饿了。看来压床板还是有点好处的,可以促进食欲。”她抚抚肚子,呵呵笑起来。一下从他怀里跳出来,趿着鞋,披了件外袍就往外走。
他觉得怀里一空,顿时有些怅惘,回眼看她,轻轻开口:“洛奇。”声音低柔而微哑,却带了飞扬的质感。让洛奇微微一怔。他看着她的眼眸,突然说:“你以后不许再跟别人压床板。”他莫明的话听得她呆了一下,笑笑:“那当然,我又不是做床板生意的姑娘。”再说了,这么无聊的事她也不爱干,而且很累人。她看着他一副深沉凝重的样子,揣着手往回踱了几步:“你下回想压,我还跟你压。而且我都不跟别人压!”她一脸信誓旦旦的样子,挑着眉毛说着。
“你说过的话,可要记得。”他舒展开自己的腿,搭在床边。轻声轻轻,神情却是渺远,让那张艳冶的容颜,带出一丝落寞的味道。让洛奇看了,也不觉间受到他的蛊惑,有些神飞。她伸手拍拍他的肩:“我很有信誉的,你看我答应过你不跑,这次我真的没有跑。我有经验了,下回保证压得很响,包你满意!”她轻轻呼了一口气:“那你也记得,无论如何让我见小舞一面。”
“嗯,你去吃饭吧。”他回眼看她的手指,隔着衣衫,依旧可以感觉到她的贴触,让他的肩,微微的温。
“那我去了。”她笑眼弯弯,托着腰晃了两下。转头就向外跑去,一跑三颠,一副雀跃的样子。他看着她的身影转过房间,消失在门口。指尖的余温还未褪却,血液依旧在纷乱的奔流。她那叫个什么经验,他更是白痴,居然任她压这种无聊又让人火大的床板。但是,心里却有东西满当当,因为她说,下回还跟他压!她还说,她这次没有跑。她是真的没有跑,这次的机会更好她却没跑。不但没跑,她还乖乖的守了他们好几天。
他正恣意神飞,忽然听到轻轻的脚步,虽然极轻,但步履安适,并没有刻意的摒息。只是因这个人,本身就是极为的轻灵。他微微侧眼向着门口,正好对方也抵达了门边,是醉,他半倚着门,头发扎成一束,有长有短,还有些乱七八糟的碎发荡在耳畔。一看他这副模样,令月又想到洛奇,眼尾不由自主的微扬。
“罗堂的人来了?”他轻声开口,醉来找他,自然是因此。漠拿捏时间很是准确,知道他们现在难开四魂。魔宗的弟子在这里的也不多,所以派来脚程极快的罗堂弟子接他们回去。
“嗯,就在外面,随时可以走。”他气息凝定,面容红润,一看就知道血气补充良好。
“她在吃饭,再等一会。”月翻身坐起来,随手掸了下袍襟,让那些褶皱平展开来。
“进来的时候看到了。”醉慢慢踱过来,忽然说:“送出去的东西,没有要回去道理。”
他当然明白醉的意思,微抿了下唇:“自然。”他顿了一下,开口:“让她们见一面,之后随你。”
“不答应呢?”醉双臂环胸,垂眼看着他。清楚的看到他的眼神微微一凝,醉轻扬着眉梢:“要跟我翻脸吗?”
月歪靠着床柱,抬眼看着他:“翻脸?”他淡淡的重复这两个字。
“你明明就是一副要翻脸的表情。”醉难得有兴致去研究他的表情,轻轻开口:“有表情的月,真是让人惊艳。”他说着转过身去,看着外面的景致:“或者见上一面,花朵也能绽放!”他突然有点惦念,不知是惦念她血中蔷薇妖力,还是惦念她情控能收。不管哪一种,都是世间少有!


第十一章迎舞的告白

迎舞瞪视着面前的人,她的眼瞳微缩,指尖在轻抖。她的嘴角有些微微的抽搐,许久,才吐出两个字:“洛奇?”这两个字轻描淡写,却于她的心中,是惊涛骇浪。
洛奇,她心中想过许多遍的洛奇,一直以来都记挂着的洛奇,给了她希望和生存勇气的洛奇,让她强撑至此,依旧不甘的洛奇。那个会咧着嘴坏坏的笑,偶而会轻佻着扬着眉毛,眼里带出一副色眯眯的无赖相。走路垮着步子,肩膀总是一摇三晃。她甚至执着的认为,他是上天给她的恩赐,是存在于她生命里花火,她从不希望长久,只愿那一瞬间的光亮。只是她执着的一瞬,实在是…….一个笑话!
是洛奇没有错,但不是他,而是她。她依旧高挑而挺拔,依旧神彩飞扬,依旧明眸皓齿。依旧活力四射,依旧嘻皮笑脸。但是,她梳着小团髻,穿蝶袖翻花的三层裙。当她恢复了女装的模样,合体的衣衫更衬出她骨骼的纤细。看到她削薄的肩膀,盈盈的细腰。原来,她心目的洛奇,是个女儿身!那个于院中打杂的小厮,受制于她而背负着她行走了五十里的少年,偷看她洗澡将她羞辱一番又去而复返的无赖,在雷云城为她拼命挥拳头的男子汉,在她陷入无尽黑暗已经成了给她生命曙光的英雄。原来只不过是她的梦幻,她的心一步步走进自己假想的泡沫里,消失得如此可笑。
洛奇扯着自己地裙角。觉得自己这身打扮在小舞的面前实在是麻雀学凤凰。但是寂隐月现在不让她着男装,态度比以前还要坚决。她实在太想知道迎舞的情况,不想再与他在小事上纠缠。到了魔岩,她根本都没有观景的心情,只恨不得一步便迈到迎舞的面前。说起来,她们相识并不算太久,相处的时间也不算长。但是。她对于她的关心,地确是发自内心。不管她最初收留是何目的,不管她是否曾经算计过她。迎舞拥有她欣赏的个性,聪慧而平和,不会以貌取人,更不以势度人。温柔而细致,更有仪态万千。她看着迎舞,比起数月之前在雷云,又清减好些,更带出一丝渺飞如仙的气质。她的脸色有些苍白。眼神微微恍惚,让人看起来,就不由自主的怜惜。
“我这样是不怎么样,我本想再练好一点再告诉你的。”洛奇的话让她生生拉回自己昏溃乱涌的心神,骤然想起当初她的欲言又止。她说有话跟她讲,她当时一厢情愿地以为,她也是情丝暗长。她目不转睛的盯着洛奇的脸,心情渐渐的平复下来。比起初见时的震惊与昏乱,她以惊人的压制力让自己强迫的平和。思绪又重归了正常与稳定。
“阿奇。你……..”她的声音微微喑哑,依旧柔软若水。她坐在榻上,没有站起身来。她知道自己是根本不可能站起来的。一个动作,就会导致自己地崩溃,她的心,已经脆弱到不堪一击。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压制那种突痛,轻轻笑了笑:“你过得好不好?”
洛奇点点头又摇摇头,不能算好,不能算不好。她不知道该怎么说。更重要的是,她这一句,牵出洛奇万千思绪,来地时候无数话想说,无数问题要问。见到了她。却因她这般的平静。变得不知该如何开口。她向前走了走,站到迎舞的面前。迎舞长发披散。素面青衣,半靠着枕,一副弱不胜衣的娇柔。更让洛奇心中百转,眼底不由的酸涩起来。
“那日与你一别,半路受到伏击。后来碰到雷云的花熙刺靡,是她把我带到太康。”她简单的几个字,将那段险象环生轻描淡写。却让洛奇心中,又是怒,又是痛!
迎舞微微抿了唇:“我反正想见你,不见总是不甘心。现在见到了,心里好生安慰。”她长长的睫微微地抖着,伸手向着洛奇,招呼她坐到榻边。她胸口微微的起伏,眼底更是生出薄雾,她平静了一下,忽然说:“洛奇,我有话跟你说。”
洛奇一听,刚要扭身,忽然感觉她轻轻扶着她的肩:“你就这样坐着,不要转过来。”迎舞慢慢直起腰身,贴向洛奇的后背,伸手去揽她的腰。这个动作让洛奇一呆,还不待开口,忽然听她说:“当时就觉得你好瘦啊,只想着你还未成年,身形尚未长成。所以就算喉间还是平滑,骨骼纤细,也是因为未长成地缘故。现在想想,其实是我自欺欺人!”她地脸贴向她的肩后,眼泪在那一瞬垂落,微微笑着:“这番话,我要说给身为男子地洛奇听。”
洛奇一僵,正惑然间,她已经开口:“洛奇,我喜欢你。从你去而复返,睡在我房间的地板开始,我就喜欢你了。你有健康的身体。你有活力,有昂扬的斗志。你爱憎分明,重义气,重朋友。你去过很多地方,在艰难的环境里也可以生存,有希望,有美好的将来。有时粗枝大叶,但有时很体贴。你有我所没有的,所以我被你吸引,想和你一起游荡江湖。你没有嫌弃我的孱弱,帮我渡过难关。我受你的影响,觉得生活也不那么苍白。如果你愿意,我可不介意任何的名份,只随你到我最后的时光!”
她的话语,让洛奇眼底的酸痛,变成一层雾气,揉成碎玉,滴落了下来。她忍不住去碰触迎舞的指尖,想握住那柔夷。说什么也无用,安慰太过苍白。她更不会嘲笑,因为现在只觉心痛!
“现在我要跟身为女孩子的洛奇说,是我错认了你的性别。但是你个性依旧如故,所以喜欢,并没有改变。只是不过。不能再按照的方式。”她微喘了一口气:“我们可以当好朋友吧?”
“当然,小舞是我地好朋友。所以,我一定要帮你,让你离开这里。”洛奇一叠连声的点头,狠狠的抽了一口气说着。
“我的情况你是知道的,我早就知道自己的生命会在什么时候结束。这样的人生,原本就没有什么惊喜。”迎舞依旧贴着她。轻轻说着:“所以我才不愿意继续呆在城中,为我爹是一方面。而别一方面,想趁着自己还能走,拖着这副苛延残喘地躯壳,多见识这个世界。乱世也好,太平也好。人也好,妖也好。总算不白活一遭。生命提早或者延迟结束,都并非是我关心的事,不要再为我做任何事,我不想再当任何人的累赘。”
“你不是累赘。你是你的好朋友。”洛奇揉揉眼睛,她不会像迎舞那样长篇大论,道理多多。她一向出口成脏,但是在迎舞面前,这招哪发的出来。早就百炼钢成绕指柔,顺毛驴一样的乖得很。
“情况摆在眼前,你我皆为人案上鱼肉。无用的挣扎只会浪费体力,在人前演闹剧。洛奇,你最是明白什么时候该应势时宜。看到你还好好的。我就放心了。至于我,你也可以放心。因为我并不是一个认命的人!”她轻声说着。
“我当然知道,你从家里那么困难都能跑出来。你的耐心好地不得了。你身体这么差都敢赌,你胆子比我还大!”洛奇轻声哼着,那一肚子的问题又想问了。
“我时日无多,身体一日不如一日。不知何时,这条命老天就要拿去。你却不同,你还想与亲人相见,当然不能随便妄动。日后你得空就多来看我,我也有个寄托。”迎舞的话在洛奇耳里就像是在交待遗言。更是弄得她肝肠痛断,心火狂
她咬牙切齿:“崔迎舞,当初见你可不是这个死德性,还口口声声闯江湖呢?你现在干什么?落在这儿怎么了?照样有法子可想!”她说着,猛的一扭身。扶着她的肩却没敢乱晃:“你给老子打起精神来!”
迎舞一怔。一时间有些神飞。恍惚看着她,忽然一笑:“让你别转过来。非要转过来。真是气人!”话是这么说,面上却全无怒意。苍白的脸上竟然飞起一丝红晕来,她微微错开眼眸:“病人就是病人,总不能不认。”
“那就治,当初那个雷云的不是说那药包治百病吗?怎么没治好?”洛奇不敢用力捏她,她细细的肩骨好像稍一用力就会碎掉一样。
“那药我只吃了一阵子,可能需要再续吧,不过现在没有了。”迎舞半睁着眼,任她握着:“我在那里住了几个月,结果他们突然说要送我来找你。路上又碰到好些个……”她微出一口气:“不说这些了,反正都过去了。”她伸手扶上洛奇的肩:“你放心,我不会寻死。不然,这阵子我有地是机会。我要是当初寻了死,哪能见你一面?”
洛奇怔了半晌,突然吞吐起来:“你刚才跟我说……所以我才怕…….”
“怕我见你是女不是男,心下绝望。了无生趣,一死了之?”迎舞微笑:“我不会,越是快死的人,越是怕死。真的,我不会。”
“你以前笑起来,不是这样。”洛奇看着她地眼睛:“你那时笑的时候,还有希望!”
“是吗?”迎舞回看她的眼,一直看得洛奇都有些躲闪。洛奇就是拿她没辄,她一时深沉如海,一时又天真烂漫,让人根本猜不出她心里想什么。刚才说这番话,让洛奇心里翻涌,她若是怀着这份心思,见了洛奇,不一下急怒攻心气晕过去,也该是一脸惨然才算正常。但她竟然如此平静,平静到好像早就料到一样。但是,又偏偏要说那样的话,表白自己曾经痴傻,却又让人动容的心。洛奇打从受制帮她逃跑开始,就知道她心思不简单,是个很缜密的人。但是那时,她至少有怒有嗔,有时还耍个小脾气。但是现在,却平静让洛奇有点害怕,但这害怕的原因,被她这样轻淡的说出来,让洛奇就更是惶惶。
迎舞扬着唇角,轻声说着:“你放心,我不会求死。我刚刚结识了一个好姐妹,怎么舍得死?”
她地话让洛奇愣了,刚刚?她看看自己,突然明白过来。点头说:“那你跟我结拜,要是自尽了就是背信弃义!”
“呵呵,你真是…….”迎舞笑着:“明明已经穿成女孩子样,怎么还这么一副……”她这番失笑到是带出神彩,让洛奇微微宽了心。她伸手去捏迎舞的脸,把月那招用在迎舞身上:“拜不拜?你拜不拜!”
“好拉!”迎舞实在拗不过她的力量,只得低叫着求饶:“我六月十三,生肖属龙的。马上就十七了。”
“啊!你比我大咧,我五月初一的辰,再过就十六了。”洛奇愣了一下:“我才不要叫你姐姐咧。”
“那就是你背信弃义了?”迎舞看着她笑:“反正还好,我们还没焚香沐浴,还没开始告天结拜,你现在后悔也来地及。”
“我才不后悔,不用焚香那么麻烦。我现在就告拜上天,与你结成异姓姐妹,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她地话让迎舞伸手止住,迎舞摇头,接着说:“我们一同经历过生死,也算患难与共。如今境况相似,天涯有缘,更因珍惜情谊,不相背弃。才算不负此生!”
洛奇怔怔听她说着,天涯有缘,境况相似,也曾共过患难,更因彼此欣赏,意趣相投。所以,当然要不相背弃,就算不能回报她心中情丝,也该报以朋友之谊,当然,不相背弃!
迎舞微笑,同年同月同日死,她没有资格让洛奇发这样的誓言。她刚才之所以表白,是对自己心意地交待,就算消失得灰飞烟灭,也曾经是她情感萌动的真实。虽然男的洛奇并不存于世,但迎舞曾经心中有爱。如果不是因为这份爱的存在,她根本无法坚持到现在。她选择离开家,这是她的选择,所以她接受因这选择而产生的后果,好或者坏,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就算孱弱,也算是行走了千里,经历过许多,她过往十几年来都无法经历的事。而现在,她也对自己有了交待,于生命,再无遗憾!

第十二章希望与感动

醉半倚着门廊,透过半支的窗,看到窗下榻中的女子。自洛奇走后,她便一直保持着这个姿势。半歪着长枕,长发半掩,微垂眼敛,无喜无嗔。她颊边带出一丝淡淡的红晕,与她的苍白,如此的分明。青色的长裙,一直覆上她的脚面,裙袂上绣的团云,层层叠叠,因透入的阳光,而明明灭灭。纤细的颈脖上,没有半点花印。她曾经不是口口声声要见洛奇,见到了,为什么情绪如此平静?见到老友,不是该快乐吗?痴心错负,白白交给一个不男不女的,不是该失望恼怒吗?为什么,他什么也看不到?
他终是忍不住,隔着窗开口:“你在那坐了两个时辰了,你到底在想什么?”没有办法,与她比耐心,他总是输。因为他想要的东西,在她的身上。
迎舞半扬了眼:“别说我没提醒你,花再开的时候,记得吸血。”
醉微微怔愣,她继续说:“别太贪婪了,得到一次的力量也是好的。不然,你真的一无所有。”她重新垂下眼去,妄图去医治她的身体,让她在花开之时,失血而不毙命,这样可以获取更多次花种的力量。
“不是想见她吗?因为她不是男人吗?你看上的男人,居然是那个人妖?你的品味还很特别。”他微抿着薄唇,眼半眯着,阳光之下肤莹若瓷。
“不错,我品味特别。所以。可以活着见她,一直是我的希望。因这希望而坚持,也同样,因希望地破灭而无需坚持。”迎舞半仰着脸看着他,原来他们把她们说的都听了去。不过也无所谓了:“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我是如何做到?我现在就告诉你,我一向是个很会控制情绪的人。只要我想,我就可以不喜不怒。同样,我也深知何事可以让自己崩溃。诸如,假想自己被人污辱,只要往绝望里想,心自然难受压迫!”
她眼神清亮,声音也是平静:“其实只是一句话,哀,莫大于心死!”她轻笑:“别人有好身体,心死不至身死。而我不同。心死自然身死!千波醉,你是治不好我的。因为我没有希望了!”她轻叹了一口气,重新蜷回身体去,偎在枕头里:“我不会刻意把自己往死亡里带,这点你可以放心。现在我不想说话了,花开的时候,你再来吧。”
说着,她垂下眼睑,再不言语。窗上罩着软纱。绣花因光而印在她的脸上,身上。她身体缩成一个小团,长长的发几乎铺满她地全身。.他盯着她看了一会。忽然手指一抬,一个东西径自丢到她身上去了。迎舞动也不想动,但那声熟悉的吱吱细响让她不由的叹了一口气:“微凉?”她哼着,张开了眼睛,正看到一只小小的龙牙在扭摆着,从她的腰侧挣扎着想攀向她的怀中。龙牙,以前她从没见过这种生物,头长得像狗。前肢已经和翅膀连在一起,展开像蝙蝠。后肢强健而有力,长尾在成年之后布满尖刺。她不太清楚这东西最后会长得多大,但看着它们满嘴尖牙,就知道日后必须是猛兽。但是醉前一阵子出门远行。这院里就多了这种东西。好多只,但都很小。大的也不过只及她膝。小的只有一个多巴掌那么大。开始她怕的很,后来见它们都毛绒绒,一对黑黑的大眼睛也颇是讨喜。她闲着也是无聊,偶而就抱来一只玩。时间长地,这个小东西似是认清她的气息,常常半夜顶开窗子飞到她的床边,拱进她的被窝。它是里面最小的一只了,圆滚滚,在地上走的时候,半张着翅膀,微腆着肚子。让迎舞忍俊不禁,它的温度凉凉的,比小狗可凉多了,甚至比她的体温还要低一些。
所以她给它起了个名字,叫微凉。微凉,微凉,后来它似听懂一般,一叫就来,常常在她身边。飞起地时候会淡裹黑雾,一对大眼常常执着的盯着她看,看得迎舞对它不舍而怜惜。她也不知它吃什么,经常把奴仆送来的饭菜给它吃。结果发现,它只拣里面地肉来吃,有时它也吃点白饭。或者它以后是凶猛的野兽,但迎舞倒是觉着,跟它在一起反倒觉得开怀。
他今天才刚回来,居然已经知道,这些龙牙里,有一只跟她特别亲近。现在竟然把它给扔进来了!何苦来?这小东西还很小,何必为了逼迫她的情绪再来旧招?
她伸手把它抱过来,收拢它依旧软软的翅,用袖覆着它的头:“你就是捏死它,我现在也没办法让花开!”她没有看他,背抵着窗轻语。
他看着她的一系列动作,突然哼了一声:“不是说没希望了吗?现在在干什么?”她背抵着窗,用身体把那只小龙牙罩的密不透风。虽然她的人肉罩子,就跟纸糊地没两样。她怀里头那个,都顶上她成百上千。不过这东西让他微微扬了唇,真是没希望的人,还管别的东西干什么?
迎舞微怔,低头看着它,它正仰着头盯着她看。眼睛乌溜溜的全黑,它陪她两个月,她怎么也不舍得把它直接往外一扔,虽然这才是表明她对什么也不在意的最好办法。
“明天开始扎针,你最好乞求老天我能把你这纸灯笼给糊好了。不然,你那个愿意跟你同年同月同日死地,我就成全她!”他这话让她猛地扭过头来,瞪着他:“她没这么说过!”
“生气了?”他看着她的颈上攀爬地花印,看她气吁急喘的样子,突然轻轻笑了起来:“你的弱点,我也找到了!”说着,他突然一个伸手一拍,赶在那花印攀上之前让她一下晕厥过去。他动作极快,窗只是拉了半开。他们中间墙壁相隔。但一放一收之间他拿捏准确,此时心脉已经无力,再气下去,花种之力又要白白浪费一次。她一下软倒在榻上,怀里的微凉还吱吱地叫起来,醉看着那龙牙扭摆着在她身边扭来扭去。微凉?她居然还给它取个名字!
洛奇坐在院里的石凳上,手肘支着石桌。盯着那个绿玉的镯子。这东西是曾经迎舞给她的,到了太康之后,她自己藏了一个百宝箱,一直放在里面。今天是她头回拿出来看,看着看着,她当初的面容不由得便浮现在眼前。如果自己是个男人就好了,现在小舞一定很难过。但偏偏的,自认巧舌如簧的她,却不知道该如何劝慰。
月坐在堂室里,远远看着她对着镯子长吁短叹。第一次见她如此长时间在某一处发呆。以往偶而也会发发呆,感叹一番。但是今天,时间好像太长了些。长得,让他觉得有些不妙。她不会又去拨算盘吧?在魔岩,他听到里面迎舞说洛奇,我喜欢你。他并是不刻意要去听她们说什么,而是醉地院里太安静,声音很容易传出来。于敏锐至此的他们,就算再走远些。也能听到。洛奇,我喜欢你。这句话进到心里,让他的眼不由自主的就开始追逐她的身影。这句话原来有这么大的杀伤力。可以让她一直在这里发呆!是因为这句话吧?因为当时,他听到她声音里的哽咽。
紫竹和一众丫头在院里忙碌,谁也没敢打扰她。直到院内飘起饭菜香气,才唤回洛奇的神志。丰然资源有限,他们也没吃什么好的。回来她就直接去了魔岩,迎舞那副样子,她心里也不好受。况且就算她心里好受,醉也压根不会招呼他们吃饭。所以当院里飘香。刺激了她的胃,让她再没办法接着长吁短叹下去。
她把镯子揣回到腰里,看着桌上不知何时已经摆好地菜,今天丰盛的很,用两张长桌拼出来一长溜。摆满了各式的菜肴。精巧别致的也有。大盆大炖也有,红红绿绿煞是好看。她一眼便看到边上一盘寿桃。笑起来:“原来今天你做生日啊?多大了?”她根本就是随口一说,眼皮也不带抬一下的,伸手就向着最顶上一个抓去:“我喜欢带馅的。”说着,阿呜一口,去了小半拉,果然有馅,而且是她很喜欢的糖心。
她一口咬下去,一抬眼,正看他盯着她瞧。她塞了一嘴,突然觉得有些不妥。今天他做生日,好像自己太着急了。这寿桃不好自己先吃吧?她怔了一口,塞着一嘴还含糊不清的说着:“对,对不起啊。您,您请!”看她满嘴快喷了还在说敬语,让月又生出捏她的念头了。他生生地压下去,转过脸不理她。洛奇翻个白眼,至于嘛,不过就是先吃了一口。小心眼的!想着,她自己赌气坐下去,背冲着他。嫌我难看嘛,大不了不让你看到好了。
他眼角余光看到她的肩一耸一耸地,今天已经初八了,她的生日已经过了好几天了。他是听了她与迎舞的对话,才知道,原来她生在五月初一。反正路上他也受了不少的罪,就当补给她吧。她吃胖了,也对自己有好处么!
“主人,您自己的生日您不记得了?”紫竹一边帮她布菜一边悄悄声说:“月君说的,正日子过了。回来怎么也得补一顿,所以才吩咐厨房做的呢。”
洛奇正大口泄愤般的咬寿桃,愣了半晌,她地生日吗?老天爷啊,她有多少年没人给她过过生日了?其实这日子于她也不过是个数字,根本没意义。这一年又过得昏天黑地不知时光。之前一去又快两月,难不成,现在已经五月了?难怪在丰然觉得热呢。只不过现在回到太康又太冷,实在是过得已经稀里胡涂。却是没想到,居然还有人给她补生日。虽然那个某人现在还是一脸死像,而且根本别指望他能说一句象样的话来恭祝你。但是洛奇突然觉得好感动啊。就连因为迎舞而沮丧的心,好像也重新活过来了!她转过身,汪着一对大眼睛看着月,鼻尖一抽一抽的。突然含糊不清的说:“老大,我下回还帮你压床板!”
喀巴,月生生把手中地杯子碾成了渣!


第十三章血河纷争

这两个月来的奔波,餐风宿露,漫卷尘沙,根本没有好好休息过。到了丰然,只睡了一小会,吃了顿饭就走了。因此晚上洛奇倒头便睡,一夜无梦。直到一阵喧嚣声让她不得不睁开眼睛。声音是从院子外面传来的,先是一阵杯盘掼地的声音,然后是铜盆咣咣而震耳的嗡鸣声,伴随着尖叫声。洛奇先是掀着被子捂着头,听了一会觉得不太对。呼的一下翻身而起,衣服也不披,直接穿着一身小衣便冲了出去。
紫竹倒在石阶边,边上的大铜盆翻扣着,水撒了一地。边上站着几个小丫头,一脸怔吓的表情,杯盘碗盏都摞在地上,碎了一地的渣子。冯鸢半歪着靠着拱门,一副懒洋洋的看热闹。而那个,正横眉立目的瞪着紫竹,嘴里哼着:“你给不给?”说着,伸着手就去揪紫竹的头发。
洛奇一见这情景顿时火冒三丈,冲上前去二话不说就一把摁住的手腕,她力气用足十成,捏得脸色泛着青红,瞪着眼向着洛奇:“小贱货,你……”她话没说完,洛奇已经一脚踹出去,正踢到她的小腹上。这一脚又快又狠,踢得跳了两跳,洛奇手一搡,她跌跌撞撞的退了两步,一屁股坐在地上。这番一闹,真是吓坏了边上的奴才,欲扶又怕洛奇恼,不扶又怕恼,进退维谷,面如死灰。
“你骂谁?”洛奇怒不可遏,踱了两步就想再补上一脚。这边紫竹突然一把抱住她的腿。一脸惊惶地低声说:“主,主人,别,别……”
被那一脚踢的不轻,一时间竟然站不起来,她瞪着洛奇:“你敢踢我?”
“我怎么不敢?”洛奇没使劲从紫竹手中拔腿,经过一个晚上的充足睡眠。此时她精神百倍:“我不管你要什么,你打她我就打你!”
“我早说过姐姐脾气不好,惹恼了她可是得棍棒夹身。总是不信,大早上起来挨窝心脚!”冯鸢淡淡笑着,话语却更是让紫竹心惊肉跳:“总是客,离首_发.洛奇看她头发蓬乱。吓得已经快站不住,心下一紧:“她们要什么?干什么整你?你手怎么成这样了,那两个女人怎么也不该有这种力气。”一脚就躺下的主儿。怎么可能把她掐成这样?而且也不像是掐的。
“她要出城牌,要奴婢现在就问主人,奴婢刚说一句……”紫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突然给洛奇跪下了:“主人救救奴婢吧!”
洛奇有点蒙了,出城牌,三个令牌都给了冯鸢了呀?她受伤地时候已经让小竹给了,这会子还要什么要?
“当时月君…….只让给……调银的,别的没给。冯姑娘知道的。但昨天主人才回来。今天早上便过来讨。奴婢就说找主人问问,搪塞一下也就是了,但她们…….”紫竹吭吭哧哧把话说全了,洛奇心里一凛,没的说。故意找碴。
那个就是个笨蛋。让冯鸢怂着当刀使。借着自己是借住的,别人不敢拿她怎么样。冯鸢不方便出头。就让她来。看这架势,月和离都不在,不知道去哪了。她们就借着这个当口,故意拿小竹开刀,随便什么借口行。只要把她逼出来,冲着一动手。就全成了她的不是了!
她看着紫竹吓的样子,不知道手腕上究竟是怎么搞的。她有点怕,冯鸢会下毒,万一真是,小竹真的完了。这里人心皆是凉薄,她死无人可怜。会白白成了洛奇与她们之间地牺牲品。
“她们对你下药了?”洛奇拉起她来,慢慢往屋里走,她凝了凝神问:“令牌呢?给我。”
“月君不让给她们,若是给了。月君会责下来……还是……”紫竹一脸恐惧,满心满身都是恐惧。
“你先给我,换了解药再说。”洛奇看着她的手:“你怎么也不会是让她们捏成这样,先保住命,下面再说别的。”洛奇放柔了声音安慰着,她现在也心里一团怒火,但是总得一步步来。她一向自认自己也不算是好人,但比起这些所谓的良血之人而言,简直品格高尚至极!良血?根本就是冷血。
“主人……”紫竹满脸泪痕,洛奇看着她:“小竹,你刚才跪我,也是想活对吧?求生是人的本能。照着本能的意思去吧,别想太多了!”
月和离一早去了太康山,七君齐聚太康。两界石已得,冥界冥门一开,锁于地狱的妖鬼将会出来,人间即将大乱,黑境眼中的人间册亦落在魔宗手中。以冥隐气将人间册封于蛊漠眼中,会令他搜魂之力大增。宗主自然需要下一步的安排。
他们回去地时候已经是黄昏,刚进府里,便看到来迎的官员一脸的灰白。月不知何故,突然觉得心一阵乱跳。急匆匆地就往里面走,过了中庭,已经看到一大堆的人围在中间的穿院里,有侍卫也有内务的官员。但一个两个皆是呆若木鸡,没人动更没人出声。就跟让离制了人偶一样。洛奇呆呆坐在花池边地一块青石台上,面白如纸,一副吓傻的样子。在她边上不远处,躺着一具干尸,五官已经无法辨认,但从衣着打扮看来,正是!那把名为夜意心的刀。正插在她的肩头,幽幽地闪着黑红的光!冯鸢被几个小丫头扶着,软的跟面条一样,头发半散,眼神涣散。
月一见她好好地,那阵急惶心跳霎时定了下来。再一见她那一脸吓傻的样子,又没来由地心中一紧。他没时间去分析自己多变地情绪,因为离以及同来的止已经跟了过来。诸人一见他们到了,齐刷刷地开散让路。血河之间的纷争原本就不是他们可以处理的事,所以他们甚至连尸体都没有移动。害怕是肯定的。但害怕之后首先想到的是自家地安危。因此这些人虽然呆怔,但或多或少见他们来了都有种松口气的感觉,还好自己没掺乎进来,不关自己的事!而那些第一时间在场的丫头们,反倒是一脸绝死之色,有些人松了口气,而有些人,却觉得死亡已经来到面前!
院里依旧是静静,离的眼瞳微缩。盯着的尸首看了一会。不发一言,手指已经三指合凝,突然间向洛奇探了过去!月早料到她会如此。手肘微抬,轻而易举的架住她的动作。离半侧着脸,眼神微睨:“以血良莠而定,时间长短而断,她该死。”
在这里呆久的人都明白,血河是为了弥补冥隐气地缺陷而于魔宗特有的一群人。血河身份特殊,所以境遇也与其他人不同。他们同样是没有自由,生存的决定权是握在主人手中。但是他们在魔宗可以享受极高地待遇。
各人的血河以血质良莠。饲育年限而分。如果血河品质相当,而血河之间起了纷争,为了保证七君的利益。失去血河的一方有权索取对方的血河。如果对方提出的条件可以弥补,失去血河的一方也可以接受,那么和解。而失去血河的一方所拥有地血河品质高于对方。同样为了保证七君的利益。失去良等血河的一方可先行将对方血河之血收干,为自己招募新任血河取得时间上的保证。
一切利益都以七君为先。他们皆是无情无感之人。不为他人的性命而产生其它不良情绪。之前与清源之争,是最后胜利者。两人血质相当,离君便以四个血河以及人偶作为补偿,月君当时接受了。而现在,与洛奇相争,洛奇是最终存活地一方。洛奇在时间上不如,自然受到良药辅剂地烘培时间也不够,因此为七君利益着想。当由离君收干洛奇之血,再为自己招募新的血河。
原因是什么?过程是什么?于他们而言是根本不必要知道地锁事,离也并非是为而争短长,他们只要结果。
“她是极品,血质不输。”月轻声说着:“我把冯鸢赔给你,同她一起的皆交由你处置,此事作罢!”这话一出,冯鸢更加是面如死灰。原本看到他们的时候眼中掠过光芒,她正是利用血河这种规则来除掉洛奇。但没有想到,月竟然会如此了事。
“是我以七宝八叶,循养不绝而成。我不认为一个连一年都不到,中间还逃跑过数次,身有伤患的可与其相比。”离看着月:“处理了她,也是为了血河之间的安宁。否则人人作乱,岂不增添麻烦。”麻烦,没错,这些对于七君而言,只是麻烦!
“她是极品,我可以作证。”一直站在他们身止突然开口,眼睛却盯着此时还没缓过来的洛奇看:“血沸而不燥,于霜气敏感而加速。身体灵活矫健更胜,血质天成,算是极品!”
止突然开口,让离微怔,不由缩了去势:“既然月和止都说她是极品,那便如此好了。”冯鸢也是四年以上的良血。
过错方的确是月的血河,但现在月和止皆说她是极品。七君从不扯谎,更不维护他人。照例是该放血一试再定论,但连止君都说是极品,也不用再麻烦来试。既然她的血质与相当,当然她可以直接要求过寄来,不过现在大战大即,宗主已经委派新任务。月是先锋,强行要他的血河过寄只会影响他此时功力的续继,既而影响宗主的安排。以大利益为前提,而小利自己尚可接受。此事当然作罢!


第十四章良心的不安

洛奇根本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去的,她只觉得脚底踩棉花,浑身都僵麻无感了。她以前经历过战乱,甚至曾经杀过人。但这一次,完完全全超出她所想的范围,的死相一直在她眼底,她脑中一直充斥着那恐怖画面,让她的大脑完全失控。
她原本只是想去换小竹的解药,她拿了令牌给她们。她知道她们是故意找个碴然后想闹事,但是她并不了解她们究竟是闹什么事,因为洛奇忽略了一点,就是血河之间的游戏规则。
冯鸢与的最初计划,是随便找个事情激怒她,引她来院里。然后处理掉她,她们熟知血河规则,洛奇血质差,死了也是白死。离随便补偿一下也就是了,这样冯鸢便可以入主太康。给的好处就是可以长期借住太康,因为离自己没有掌城。之所以接受这个条件,是因为她权衡了利弊。冯鸢曾经跟洛奇正面交过一次手,冯鸢不够谨慎失了手,栽在那个家伙手里。自此洛奇便对冯鸢加倍小心,冯鸢再想动手就难了。其二,冯鸢如果自己动手,与便毫无关系,她不能从中获得任何好处。而让选择,这两个血河当然以先除洛奇为上。因为洛奇是血河之中,第一个敢擅自逃亡又生还而归的。用冯鸢的话说,就是月的心绪有了变化。趁现在还浅,自然要扼杀在摇篮里。与冯鸢之间,当然也有不能共容的理由。但是。如果洛奇占了先机,在月死活不肯进院,非让她们出来拿解药来换。见她们不肯,洛奇反头就用令牌去调侍卫,要令他们来强行搜院。令牌在她手中。自然可以号令内府。这样一来,计划便败。心急,趁侍卫未到之际便出来。袖袋里藏了暗器。交替之时突然发难,洛奇一直有备,加之并非武者。只是削伤了洛奇地手腕,冯鸢手快,扬了把石灰,痛得洛奇登时急眼,拔刀便刺,这一刀只是刺到的后肩。而且根本未深。但是接下来的一幕,便让众人肝胆俱裂。刀头饮血,刀体即深,刀身灼出红光,既而开始干枯。她嘶叫暴吼。扭头要拔。撕扯之间便看她渐渐萎缩,吼间已成僵干!侍卫到来。一见闹出人命。而且死的,竟然是离君的血河。除了发呆发傻,再无任何措举,只是将现场团团围住,只待月君回来处置。
月见她也没受什么伤,眼圈有点发红,估计是石灰子渗进去烧的。给她上了点眼药,将手上的擦上涂了点药。她一副任人摆布的样子,他见她一时半会缓不过来。就着人给她洗洗换换早早安置了,现在紫竹躺到药楼那边,没个十天八天回不来。平日里常跟着的小三凉和小叶子还都在,就由着她们伺候,没再另调掌事的丫头过来。
入夜,月又听到从正厢那边传来悉悉索索地声音,像是洛奇又从床上爬下来了。他正诧异间,洛奇已经缩着肩膀蹭过来了。二话不说,掀了被子就往里挤。月睁眼看着她:“下去,回自己床上去。”
“我给你当暖炉。”她玩命往里挤,眼睛红通通的,一半是因为被灼的,一半是因为内心的恐惧。曾经他要求她当暖炉,她格外厌恶。甚至为了给自己争取单间的权利而愤而睡在地上。但是现在,她实在需要有人在身边。她要自动来当暖炉的时候,他又不肯了!
“不需要,下去!”他一把摁住她,开始把她往外推。她一贴,他的触觉便给他传递火热的灼意。令他有些难以自制,他接近谁也不会如此,但现在一接近她,总是有些神飞意荡。
“老大,老大,你以前不是让我当暖炉吗?别让我下去,我害怕!”她径直让他给推出去,险些闪下床去,她的背已经出了床,现在玩命用腿勾他地腰。她感觉他微凉的手在掰她的腿,急得叫起来:“我做恶梦了,我梦到他们来找我!”地死状太恐怖,让她直接想到去年五月,在大新看到四海死掉的那一瞬。但比他还要恐怖,她一直在嘶叫,那呼号的声音一直在撕扯洛奇的神经。她那瞪着的眼珠,在随着血液的流失变得快要突出眼眶,但是,那仇恨与恐惧依旧牢牢的固守着。是她让干枯,嘶吼,让的血,一滴滴地被刀吸干。曾经她也杀过人,战场之上,分外眼红。刀劈下来,无仇无怨,眨眼便是生死。她从不敢看对方的眼睛,因为那样她就会恶梦缠身。
所以现在,她甚至觉得,像七君这样的也好。无痛无觉,无喜无悲,不会爱也不会恨,更不会害怕。就算他们鲜血满手,就算无数憎恶的目光勾入骨肠,他们亦不会有丝毫的动摇。却不像是她,眼一闭,便是梦魇纠缠,无法宁静。
“怕什么?”他看她满脸急惶,额头冷汗密布。面色青白,于床头珠光莹莹映下,更显得惨然。见她半边身子都快出了床,突然又有些不忍起来。伸手一拉她地胳膊,把她拽回来。
“这里说是没错,我做地对。”她摁着自己的脑袋轻声说,忽然又摁向自己地胸口:“但这里又不安宁!我恶梦缠身,是因为我良心不安。她睁大眼看着他,一脸乞求,突然开始往他腰上骑:“老大你让我睡这里吧?要不,我可以帮你.....
“闭嘴。”他伸手去捂她的嘴,堵住那要命的三个字!一把将她掀翻在怀里。在触到她面颊的时候有些微颤,冰凉冰凉的。他手臂绕到她背后,把被角给她掖紧:“是你自己胡思乱想。”他轻声说着:“睡觉吧。”他的意志想推开她,手臂却是去拢搂她。将她压进自己的怀里,当感觉到她的颤抖的时候,声音就不由自主的变得更加轻柔。
“你怎么都不问我发生什么事?”她不敢闭眼睛,其实她经历过不少。但事实上,鬼刀夜意心如此杀人的方式一下激起她于去年那极恐惧的回忆。有如一石激起千层浪,无数的场景串连在一起,令她一直压抑的恐惧释放。
一直以来,她都是一个人打拼厮混,靠着坚持,靠着一点信念,害怕也要压,紧张也要压,一定定的战场征杀,装死逃亡都要强制自己适应。一次又一次,一点又一点。终是积郁!她才刚刚回来,经历了归栖岭,那个鬼魂眠死之地让她想到黑白无常和别人口中的地狱。结果刚回来第二天,便一刀捅死了,良心的责备,让她不停的想到了地狱!
“麻烦已经解决,就没必要再想着。”他抱紧她,当忽略了其它,便开始平静下来。他一向如此,麻烦解决之后,马上会自动摒弃一边,很快就会忘记。过程是什么,根本不是他想知道的,他要的只是结果。他要的结果就是,洛奇安然无恙!况且夜意心离开寒潭,早晚是要饮血的,与其去捅普通人,捅良血之人当然更好。若水从夜意心里逃过一劫,至于,根本就是自找。
有时事情真是有趣,曾经杀过他的血河,而终究,要死在他的血河手里。洛奇如果知道鬼刀夜意心是如此的杀人方法,她未必会去捅。但还是这样,麻烦才解决的彻底!
“谢谢哦。”他忽然听她闷闷的从他的怀里出声,她说完之后就再不开口,他知道她也没睡着,身体还是僵僵的,气息也很急促。但凉意已经让被子和他的怀抱驱散,虽然他的体温要比她低一些。
他微怔了一下,更紧的抱住她。她其实真是一个小暖炉,血之温意,源源不绝,以致于她内心的不安一直传递过来。
“你究竟在怕什么?”他突然轻轻开口,怕,这种感觉她曾经也让他体会过。在鬼杀那一刻,虽然那时他不知道这就是怕。但事后再回想,每一触及,便有瑟缩。这种滋味,实在不想再体会。
“没什么。”她吸了吸鼻子,轻声哼着。他不懂的,她是怕报应,这点无情无觉更不会怕的人是不会知道的。她怕报应,更怕,这报应降临到她最亲最亲的人身上!比如,她心心念的父亲!明知怕也没有用,但总是会怕。控制不了,更不能挥却。这章是自动发布,今天不在。没办法去评论区给大家加精,明天一并补上!顺便求票票-

第十五章自私的执愿

后半夜,洛奇再不能成眠。这几年,她见多生死,以为自己早已经麻木。其实不然,遇到不平事,依旧心中愤懑,而自己的良心,依旧在心中鲜活。她知道自己如此,不过是徒增烦恼,但她无法抑制。不过令洛奇不解的是,为什么在自己因恶梦纠缠而心生恐惧的时候,会想也不想的到他这里来寻求安慰。他是无法安慰她的,因为他根本不了解内心这诸多情感的滋味。他不会觉得内疚,更不会因杀人而不安或者恐惧。他自己体会不到,又如何去安慰别人?但是,她还是只想到他。他的怀抱对她产生了安抚的作用,即便他不懂,也没有关系。他的存在,可以让她觉得安全。
“小竹怎么样了?”洛奇突然想起来,白天的时候,她换了衣服拎了刀就走了。当时小竹紫胀着脸还要跟着,她怕再有事,就让小竹留在院里。结果后来出了事,洛奇直接吓蒙了,忘记问她的情况了:“这事跟她没关系,不要牵扯上她。”
“她在配府的药楼里,大夫在帮她解毒。好了就让她回来。”他听她声音渐定,也觉得安生起来。
“哦。”她一听放下心下,转念一想,突然一推他抬起脸来:“那为什么之前我受伤了,你都不舍得找大夫?当时我流了那么多血,都快死了。也算是重伤了吧?”她咕囔着,他看着她的表情:“事实上,你当时地情况要比她糟糕。”他看她一副又要翻脸的样子:“怎么?你又对你的生活不满意了?”
“没。没有。”她此时就是有一万个不满意也不敢表现出来,如果他一脚把她踢下床怎么办?她现在实在没胆回去自己躺。但她实在想纠正一下他总用她试药的错误行为,她并不是说自己比小竹矜贵,她只是想要求同等待遇,比如生病了可以看下大夫什么的。再说了,她身体好了,对他也有好处么!
“你就是病的快死了。我也不给你找大夫!”他这话说得她直翻白眼,他重新把她兜过来。是她自己害怕跑过来让他抱的,现在就不要随便推开他。
“不想吃我配地药,唯一的方法就是别生病。”他轻声哼着,声音微微带出鼻音,似有昏昏欲睡般的慵懒,却是带出别样的诱惑味道:“还有就是,不要让自己的血质有变化。不然,我把药罐子排在你面前,你就天天给我往嘴里倒!”他玩味的腔调听得她发怔。她暗啐了一口。好吧,她要加倍煅炼身体,让自己连个头疼脑热的都没有。她才不要天天吃药,吃得身体青麻麻的。像冯鸢那样,好像随时就会一头栽到鬼门关去。
“你有近一个月的时间调养,六月初三我们要远行。而且这一次,不会太快回来!”他替她掖紧被角说着。其实她说的没错,他地确只不过是一台只为执行任务的机器。他不会恐惧,亦不会退缩。收或者放,皆由身后的人做主。而必要的时候,他甚至将自身变成花火。只为那成功的一瞬,粉身碎骨也不惜。并不是他心中存有必胜的信念,而是因任务的需要。死或者生,都不重要,因为于他看来,生命全无分别。
但是这一次,有些不同,甚至于出门前已经开始有点不安。或者说,是恐惧。为了填补这种恐惧,他迫切需要提升她的力量,因为一次又一次的证明,他无法令她万无一失。但他不知该如何下手。所以今天。当他知道她用刀捅了地时候。他当时甚至是有些愉快的,鬼刀饮血之后。力量会有所提高。而这第一股热血就至关重要!是的血而非他人,这点让他有些愉快。也许有一天,力量也无法填补内心地不安与恐惧,但目前而言,他的确希望她能有更安全的保障。希望,他也有希望了!虽然这种希望,比起他日渐纷乱的心而言不值一提,但至少,他不再是无痛无觉,无喜无悲的木偶!“从明天开始,把你的会的拳法一样一样的打出来给。合章法地也好,你自己乱来的也好,通通给我使出来!”他开口,既然有了这种希望,再无从下手他也要下手。哪怕效果微不足道也没关系,比起以前,因他想得更多,条理自然分明。把她挂在裤腰带上也不见得安全,安全是需要全方位的考量,更细致的布划。而这一点,正是他曾经所欠缺的,那么从这一个月开始弥补。早或者晚都不重要,重要在于他地内心。
“啊?我是什么水平你还不知道么?我那套伏虎拳是我自己胡编地,根本打不死老虎。”洛奇一听呆住了,她最高明的就是能在林子里荡来荡去,眼一瞅就知道能不能跳过去,或者哪根树枝可以支撑住她地冲力。
“我要知道更详细的,一个月之内,你必须给我变成高手!”他虽然一向蛮不讲理,但不会说这么蛮不讲理的话。洛奇无言以对,高手?她何尝不想,只不过这东西不是说变就变的吧?她又不是巴梁山的猪精,一会变猪一会变人。但现在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估计是一个月之后他又要去什么鬼地方,搞不好比归栖岭还要恐怖。一想这个,洛奇哆嗦起来:“我就算变成高手也打不过妖怪,不是一个级别的好不好?你别异想天开了,要我说…….”
“这次出行的周期长,不可能把你留在太康。其次,留在太康你也不见得会乖乖等我回来。再次,就算你肯乖乖等我回来,待得妖鬼出冥你也不见得安全。总之这一个月你哪也别想去,除非你通过我给你的测试。如果你真是一个提不起地废物,我只好打断你的腿。用五鬼锁魂的方法把你封在寒潭等我回来!”他的话让她不寒而栗,她不由自主的挣扎起来:“寂隐月,你把我打成残废我不是死的更快?那寒潭扔进去我还能活吗?你什么意思?再说了,我手断脚断你还吸个屁血!”她急头白脸,这家伙现在语无伦次了。
“用冥隐气罩封你的全身,你感觉不到冷。至多五感受到败坏,断手断脚。血行受阻,才能在寒潭里生存。你这样活蹦乱跳地才死的快!”他伸手捏她的脸:“顾不了全部,只好先顾住你的命。不想变成残废,就要通过测试,向我证明,你拉出去照样可以活下去。”他声音淡淡,她却听得倒抽一口气。这厮不是一般的钻牛角,他偏执的让她觉得毛骨悚然。
听他的口气,魔宗要发生大事,所以他不肯让她留下。但他又没把握把她带到身边也能安全无失。所以他有点偏执起来了。如果他觉得她水平太次,就想了个法子让她既不会跑掉又能活命。那法子他刚才说了,她听一听就快吐了。什么魂什么气的她听不懂,但她听明白一点,就是要把她往那寒潭里藏。但是藏在里面的下场就是,活着也跟死了没区别,无非就是多口气!但他就是要她这口气。连血都可以不要,气得留着。这家伙够狠,找到最重要的东西之后。其它地都可以放弃。当然保全最好,不行就全扔一边去!她正胡思乱想着,最重要的……等等。她不是血河吗?最重要的,该是一腔热血才对。但是现在,他显然把血也放弃了,断手断脚,气封全身,血质肯定差到极点。她就算活着,也是个废人了,还有什么用?五感都败坏了。不会哭不会笑的活死人,只有一口气了还有什么用?
“你怕我死呀?比起我的血来,你更怕我死翘翘对不对?”洛奇看着他那一脸的面无表情,虽然精致如故,莹润如月。蒙光之间。更带妖媚。但此时看来,却似是与曾经不同。那眼中深幽,凭添颜色,有如牵挂。
“也怕你跑掉。”他坦然而言,自私,的确是。他怕她死,也怕她跑。他或者还不了解当中的复杂,但他知道是自私。现在让他选择,便只有一个,要留住她,而且是活的。
“我不跑,答应过你地,就不跑。”她低语,他这样会把别人都吓跑,就算有感动也得先吓跑。但她看着他,突然觉得他有点可怜巴巴。虽然她也同样因他的话心惊肉跳,但她说的话却是真地。她不跑了!
太康山主殿峰后,更有数座险峰。凌绝万丈,与云天雾渺相连。断肠峰,天刀峰,诡奇峰,天荡峰,层层于后。以半环状相拱,环谷之下,幽潭彻彻,只见苍黑。谷底皆是玄冰,将山体衬得铁黑,枯木连连,没有哪种耐冻的植物可在此等阴寒之下存生。除非,并非为天地所恩养的妖鬼之木。巨大的盘根,将玄冰团围,汲取冥寒之气幽幽而生,在谷地如蛇一般的蔓延,形成巨大玄冰之界。
此时,四峰围拱之下的深谷,黑色的蟒迷树正勃然的生长,说是树,却不昂然向上,而是横向出枝,枝干有如触臂,万千攀爬,黑森森之下,是玄冰地幽蓝。蓝色的深处,隐隐可以看到一些影子。他们有些还很小,似是婴孩,有些已经成年。有些蜷曲,有些笔直。有些,像是人,有些,似是半人半兽。他们在这蓝色之下沉睡,或者说,在这蓝色之下暗长。
一个玄衣的身影,立在这巨大的触枝一节,他身形修长,黑色的大氅将他团团包裹。在他身周,有两个圆圆地莹石不停地兜转掠飞,时而碰撞,时而又散开。
“想让我回去吗?”他的声音冷冷,干枯而半扬。似是戏谑,又像是嗟叹。斗蓬遮住他地脸,只看到团团的黑气:“这个身体也快不行了,不知何年,我的肉身才能拿回。”他慢慢伸出手,手指苍白而干枯,微微的发着黑蓝,皮肤像是打磨过一般的光滑,却不见莹润的柔光。他动作有些僵直,像是在摆弄一件快要坏掉的器具。
“冥界的冰狱,汲取了世间的怨恨。同样流连人世而化身成妖鬼,冥罗玄冰,你的叹息,我同样可以听到!”他慢慢的平展手臂,两颗莹石绕动越急,带出妖异的光圈,将四周的景,变得扭曲。
“魔是什么?是心中的怨愤,贪婪的执望,不休的挣扎,堕落的快意?若只是如此,受到惩罚的,该是衍生他们的世人,妖怪。并不该是已经化形成鬼的我们!他们摒弃便可以成神,驱散我们就能悟真。那我们该如何?在这世间,为天地不容,人人得而诛之?笑话!”他的声音惨惨,喉间却发出轻笑:“孤檀忧刹母,你魂体合一,人间无法诛你,冥界不能分魂。将你拉入九幽忏悟道,你悔了吗?你悟了吗?”他说话之间,双石已经渐渐融于空,景物开始扭曲,巨触发出颤鸣,混合了他的声音,在山谷之间悠荡回响。并非只有归栖岭,是两界的出入口。冥界玄冰化为妖鬼的地方,同样可以连接两界,以两界石,通开这扇已经锈重的门,直达鬼界三千域,将那些已经分魂的妖鬼重新唤回人间,将那魅眼血族的元祖,魂体无法相离的孤檀忧刹母,再度的唤醒!

第十六章孤檀忧刹母

  景致开始扭曲,山与山之间的分隙似是在交叠错乱,空中显出倒斗状,气流加快,却不带起衣袂。层层叠叠的浓烟,似是沉重而无法飞散,凝结成一道道旋涡,一层层的交摞。烟雾之中显出人脸,一张张,昏暗之间,便又扭曲分裂。天空开始黑了下来,只有莹石双旋带出光耀,在他周身翻转,引出巨旋的口径,一个巨大倒斗,要将他吞没一般,将这一片山谷,完全的遮掩。
  他的黑雾越加的浓炽,脚下巨大的寒冰发出低呜,似是招唤,又在叹息。无数的脸型,不停的聚合,然后弥散,散在这虚空,化为乌有。在那倒斗的最深处,隐隐看到绵绵细丝,倏然伸出,是发,无数长长发丝翩然,在黑云之中,却分明。明明都是黑,依旧可以看到那千丝万缕如墨染,更似血浸。
  “夜魔罗。”他听到有人低语,似轻歌,似呜咽。他动也不动,忽然扬声而起:“千波醉!”他的声音虽然不高扬,却似利刃,直穿云天。随着他的声音,自万丈巅峰之顶,一个黑点自远而近,倏的直坠而下。是人,除了那双眸子还能看出惊恐,浑身竟然动弹不得。他的魂魄已经呼之欲出,即将与身体相离。便是那一霎之间,千丝已经绕至,直将掠坠半空,直砸下来的人裹卷了过去。依旧是静静,却看到鲜血的颜色!
  两界石可通三道冥门。忏悟道便在冥门之后,鬼域三千界地道首。在人魂体相分的瞬间取其鲜血,让那幽禁已久的孤檀再度尝到人间的滋味。便可冲出这虚空之口,回归人界!黑雾瞬间开散。两界石嗡地一声,嗖然相合,继而化成一道光。直入倒斗的尖端,在那黑雾散尽的霎那,被虚空反汲了回去!速度之快,有如流星过眼,玄冥地力量已经不能再留住它们。而事实上,也不再需要它们!
  黑雾一去,那无数妖鬼的魂体业已经消散。但它们没有回去。而是留在人世间,被玄冰不停的汲收,冰体开始发黑,黑中带蓝,让那巨大的妖鬼之木。更加茁壮而扭曲。巨大的木节开始拱起,萌出大大的疙瘩,更像是,暗夜之花。那冰中所封的躯体,也在隐隐生变,很微小。它们只是魂体,需要肉身,需要妖体,这些。玄冰已经为它们准备好了!
  但是,这玄冰之上,多了一个实实在在地人。女子!长发及足踝,包裹着她的全身,黑雾腾蕴之间。露出她的脸来。她有如暗黑之中的明珠。双眼红彻如血,额面直至眉间。绽开了黑色妖娆的花纹,随着黑雾地渐散,红色与黑色在慢慢的褪却,露出她本来那苍白却又夺魂的容颜!美丽,的确,五官精美绝伦,但比美丽更震摄人心的,是那双如星一般的眼眸。褪去血红,焕出黑亮的珍彩。一眼之间,万种风情,更似年华固远,神魂相移。一眼之间,便可达心底,掠通情怀,喜与哀,皆因那一眼的顾望。比美丽更动魂,比芳华更耐持!自山顶又兜下东西,飘摇之间,竟然是一件黑色缀红花的袍衣,从如此之高坠下这轻飘之处。却依旧游游荡荡,不相远离。她慢慢抬头,忽然身体一动,长发掠舞之间,白影一闪,她已经兜进这袍内。如何穿上,并不重要,重要地是她飘摇的身姿,轻舞若夏蝶。
  随着这袍衫一下,千波醉的身影业已经随之而轻落。面容苍白的少年,黑色结绒的长绦在风中轻摇,开散地袍襟因他掠飞而鼓风。华丽地容颜,漠淡的神情,但他地眼中,却意外的带出一丝热烈。他飘摇而下,身体开始慢慢伏倒:“元祖!”就算因冥隐气,让他的回忆日渐的破碎,隔离了他的触觉,渐渐让他对感觉也开始陌生。但体内缓流的血,在此时让他的神经微微的颤抖。
  “你是…..”女子的声音微微低吟,低垂眼眸,眼波流芳。她的每一个动作,都像是带出光晕一样。从她的脸上,完全看不出年龄几何。
  “他现在叫千波醉。入玄冰之前,有一个名字,叫孤檀千陨。”夜魔罗掩在黑氅之下,黑雾不停的发散,隐隐看到他的双眼,有如两个漆黑的洞。惨白的肌肤,在黑雾之下,若隐若现。
  “千陨……”她轻声叹息,似是在回忆里搜寻这个名字。许他也姓孤檀,必是由她亲自发展的继者。千陨……恍恍惚惚之间,像是有这样一个少年。美貌而持重,优雅而华贵。
  孤檀一族,于美丽都有一种特别的偏好。转换了血族的血,美丽会更灿烂,直至生命的终结,都不会有垂老苍溃的一日。魂与体,会渐渐的相合,就算冥界的鬼差,也休想让他们魂体相离!
  “姓孤檀的,只剩你了?”她的叹息,像是哀歌,因这世间美丽的族群。越是浸饱血,越是明艳,让对方即便是死,也因那份明艳,而削减了恐惧。
  “我现在叫千波醉,孤檀千陨,已经是被我放弃的曾经。”他微微的颔首,声音却是清冷,那声元祖,是奠他那已经所剩无几的回忆:“属下乃魔宗七君之一,在此恭迎魅眼血族的元祖,孤檀忧刹母大驾。”
  “夜魔罗,连我的人你也收?”她眼尾微睨,声音却是轻淡。
  “十五年前,血族受当时御羽天宗的蛊惑诳骗,想归入人界妖盟之中!”夜魔罗开口:“被引进华阳山,以万罗剑阵及四羽狱火皆数族灭。神魂俱散,灰飞烟灭!由此可见,归入妖路,只会被屠。若想正名,则需要更强硬的手段,而不是屈于人界之下。”
  “万罗剑阵。四羽狱火。御羽天宗!”她轻咬出这几个字来。
  “现在御宇天宗已经分离,分成华阳与羽光。妖与人,终是也有嫌隙,在人界之中。欲争长短。妖不肯纳血族,人亦不肯纳血族。唯有魔,唯有我魔宗。愿意给他一安栖之所!”夜魔罗慢慢张开五指,枯白之间,黑雾腾腾:“你孤檀一族,苦心于世经营,终是天戮人伐,万妖不容。只有我冥罗魔宗,愿意收归。我们皆是流浪于天地之间地苦主。自然要为自己争一席之地!我有玄冰冥罗界,深知鬼域三千界的各各要口。终有一日,让天与地,也要为我开一虚空,承认我魔。亦是与三界相平!”
  “你唤我出来,是要我为你扰乱人间界?”她忽然轻笑:“我要光复族群,振我魅眼血族,三界四界,与我无干!”
  “真是无干?你逃出冥界,他们很快要来追擒。虚空忏悟道的幽游无尽,无数忏音悟语,你还想再尝一次?”他诘笑出声,不见天日。再无热血。任谁,也不想再回去。
  “鬼悟忏魂,你的魂力受到震荡,没有我地供养,于天地之间你如何得生?你暗契依旧存在。一日之中有三个时辰力量全失。他们当年是如何擒住你。如今故技重施,你又如何?”他的声音微干。却让人觉得心悸。血族暗契,卯时,午时,子时,为三断力。这三个时辰有如凡人。
  “和千波醉一样,入玄冰,以冥隐气罩及全身。封护肉身神魂,放弃暗契,入我冥罗!”他忽然伸出手来,动作不快,却不能闪避:“如果你肯答应,我便替你光复魅眼血族。待得魔界相成之日,便是血族相庆之时!”
  她任他搭着肩头,身体柔若似骨。他并不是威胁,而是利诱。悔了吗?悟了吗?怎么可能?她是天地衍生的憎恨,却被天地弃在人世间。她同样需要陪伴,于是便开始有了族人。当他们渐生繁衍,便奉她为族之母,魅眼之元祖。只有最初最强悍地,才配称之为孤檀,其他二代三代,除非资质非凡,皆属平庸。对血的渴望浑然天生,是天地给予,却让天地不容!实在可笑。忏音悟道,让她如悟,她实在不懂!她不但不懂,她还更恨。
  姓孤檀的已经没有了,千波醉已经放弃了这个姓氏,入归了魔宗。他用事实告诉她,现在的世界,凭她一人已经不能再横行。她不知道他是如何在那场屠杀里存活下来,但她看的出来,千波醉已经摒弃了暗契。成就了更高的力量,而这力量,是玄冰给他的。玄冰,冥之冰狱,只有冥界出来地夜魔罗可以操纵使用。因为他们的神魂是一样的,玄冰即是魔罗,魔罗就是玄冰!
  光复魅眼血族,明知是利诱,还忍不住要受到诱惑。那曾经的点滴,焚心入骨,让她不能忘记。长生长生,时间并没有冲淡一切,只是将它们深印在骨髓,雕刻入神魂。
  “答应了吗?以你的力量,根本不需再费周章。你在冥界呆了很久,玄冰很快就能入体。最多三日,到时以鲜血烘培,你将重新感受到,力量回归地快意!”他的声音似是诱惑,又像是绝美而芬芳的酒浆,一滴一滴,入她的脑,入她的心。
  “热血,唯有热血才可以。”她轻声说:“普通人的血,现在不行!”
  “当然,魔宗七君,下至枭卫,皆有血河。到时任你取用,全是良血!”他说着,手掌一翻一拍,那脚下的冰棱,突然荡出波纹,只是一瞬间,将她整个人直送了下去。波纹一出即平,而她的身体,便有如沉睡一般。
  醉看着她坠入玄冰,像被纳入黑蓝色的怀抱。她地身体微微的蜷曲,容颜平静而美艳。她的归来,带回些许他几近遗失怠尽的记忆,有如将前世的故往,又纳入脑海。孤檀千陨,陌生地有如另一个人。或者那个会哭会笑,会憎会爱!现在他所发展地族人,都已经收魔宗四堂,但都不会再姓孤檀。他们都是魔宗的弟子,灵魂已经属于冥罗界,与那魅眼血族,越离越远。
  “这些年,我甘隐于太康山谷,以世间寒彻阴郁,令玄冰淬练无数强者,彼此淘汰,相互争夺。才有今天地七君之威,魔宗之盛。玄冰汲她阴佞之气,更加之冥界所困之妖鬼之魂,待得这些妖鬼借体一出。玄冰便可借力,如冥界一般,造出虚反天,虚空道。身为魔宗,亦可于人间界一样,可有轮回之道途。实在快矣!”夜魔罗轻笑,笑声涩滞,却象呜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