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复：[连载]当时共我赏花人(1)ZT 作者：张佳竹

第四章　藏在深闺人未知（1）
　　
　　我一怔，转头一看，却是吴远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过来，敲着隔开驾驶座与后面客座的挡板，打着哈欠，嘴里嚷嚷着，前面的司机不耐烦地吼道：“干什么干什么，我说你们这几个怎么回事，一个女孩子，看上去也是文明人，怎么一个劲地说一些神神怪怪的事，差点把我吓得把车撞到山上去，你们两个大小伙子也是，一个接一个，大惊小怪的，想吓死人啊？”
　　
　　 “没有没有，”吴远陪着笑，“我们开玩笑呢，你也是开玩笑吧？瞧您虎背熊腰的，怎么看都得一身是胆啊，哪会被我们几个小*****吓到啊，不过我理解，您这叫扮猪吃老虎吧？高手都喜欢这样，先示弱，然后三拳两脚把人打趴下，特有成就感，还显得您虚怀若谷，不显山露水。哎，我说真的，你先停车，哎，我说话呢你听见没有，我要上厕所，再不停我可直接在你车上方便了啊，放心吧，我们不是劫道的。”
　　
　　 明若美讲完故事，看把我吓得，刚想扑哧笑出来，吴远适时地给她火上加油，听得她满脸燥红，忍住了，又有点憋不住笑。
　　
　　 司机骂骂嚷嚷地停了车，吴远拉开车门，我们两一跃而下，我仓皇地向前，在路旁找了一处草木茂盛的地方，还有点惊魂未定，吴远从后面赶上来，我正准备他取笑我，谁知他只是扫了我一眼，若有所思，也不说话，只是自顾自在旁边方便开了。
　　
　　我舔了添嘴唇，一动不动看着他，刚才他明显没有睡着，一直都在听明若美讲那个故事，只是在后来我受不住了喊出来，他才顺势醒过来，也喊了起来，说要下来上厕所，替我遮掩了过去，才不至于让我丢个大脸。我感激地看了看他，吴远放完水，看我一直看他，推了我一把，道：“我说你和我一起下来不会就是为了偷看我上厕所吧？”
　　
　　 我要说什么，他拍拍我的肩膀，道：“好了，不用说了，你也有点出息啊，瞧你那点胆子，人家信口胡说就能把你吓成这样。

第四章　藏在深闺人未知（2）
　　
　　我辩解道：“你没看她说话时那声情并茂的样子，这姑娘不去演戏真是中国演艺界的不幸，中国演员界的大幸。人家说得那么投入，我总得配合一下吧，哎，我那声惊叫够逼真吧？”
　　
　　 吴远嘿然道：“肺活量差了点。要不你回去再叫一声？”
　　
　　 和吴远打笑几句，我的心彻底地松弛了下来，和吴远一起笑着往回走，快到车上的时候，吴远突然漫不经心地对我说了句：“那姑娘说的话你一句也别信。”
　　
　　 我有点没听清，回问他：“什么？”
　　
　　 吴远好像没听见，一步就窜到了车上，坐下就冲司机道：“真不好意思，耽误您了，要不你也去一下？开车的挺不容易。”
　　
　　 那开车的也不是善茬，回头就冲我们嚷道：“废什么话，坐好了。今天真是倒霉，没生意不说，拉了几个还是话唠，要不是我身上带了辟邪符，真被你们吓死了。”
　　
　　 我听这司机说话也挺豪爽，怕明若美再说什么古怪的事，连忙接上他的话头，道：“光天化日的您怕什么啊，不过我说，这条路也真奇怪啊，大热天的怎么这路走过来都是一阵阴凉啊？还静得出奇，连鸟都没见一只，胆小的半夜走这，还以为走的是黄泉路呢。”
　　
　　 那司机看我们和他套起来，也不再生气，哼哼一声，道：“光天化日的？我看你刚才就吓得够呛。”
　　
　　我听得脸一红，偷眼瞥了一下明若美，这姑娘也冲着我乐，我赶紧转头，听那司机继续说：“你还真说对了，以前的人走在这条道上，见什么声音也没有，方圆几百米内都没有活物，就把它叫做黄泉路，走在上面的时候无不提心吊胆，不过从你们去的那个乡通往外面，就只有这条道，不走的话就只有翻山越岭。当然这只是迷信，后来这条道也引起了地质专家的兴趣，来了好几批人考察，得出一个结论，那就是这地方的磁场比别的地方更强烈还是更薄弱，我不知道，反正就是磁场有问题，我们人感觉不出来，但是虫蚁鸟兽都能感觉到，据说能引起它们的不安，所以都不往这边凑。”

第四章　藏在深闺人未知（3）
　　
　　我“哦”了一声，恍然大悟，怪不得我也觉得不安和恐惧，想必是我也能感受到这里的磁场，要不怎么说呢我生性敏感呢，前生没准是个诗人。不过明若美也真是的，讲故事还真会挑地方。
　　
　　 我问那司机：“我们去的那个地方挺偏僻吧，你专门跑这个地方能赚钱吗？”
　　
　　那司机回答：“谁专门跑那个地方了，我们都是去隔壁的乡，刚好路过那，有客人就顺便带上了，不过也只到那路口，再往下就不去了，据说那边挺邪门，风水不好，人去了都会倒霉。我在镇上跑车是哪有客人往哪跑，今天没拉到什么客，就便把你们送过来。平时十天半个月也跑不了一趟。你们哪的人啊，上这地方干什么，你看这地方鸟都不来。”
　　
　　 我有点被他噎住了，听他把我们跟鸟做比较，不知道是贬低鸟还是贬低我们，又不好直说我们是来奔丧的，只好含糊地说我们是来看一个朋友的。
　　
　　那司机“哦”一声，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也不知道他明白了什么。我和吴远又随口和他扯了几句，问他怎么会知道什么磁场之类的事，文化程度应该挺高吧，怎么会去开了车，司机冷哼一声，仿佛这个问题侮辱了他的智商，颇为不屑回答，不过最后为了凸显我们的愚昧与无知，不得不开金口说与我们知道，好让我们自惭形秽。“磁场？这种问题我儿子都知道，告诉你们吧，我可是当年我们班的高考理科状元！”
　　
　　 我们全都肃然起敬，吴远抱拳道：“果然是虎父无犬子，小小年纪就有如此深的造诣，当年对这条路的考察不会是令公子负责的吧？”
　　
　　 明若美也不禁莞尔，问那司机：“那你上大学了吗？念的什么呀？”
　　
　　 那司机哈哈一笑，道：“上什么大学啊，我当年高考六门课加起来就考了一百多分。”
　　
　　 我诧异地问他：“你不是你们班的理科状元吗？”
　　
　　 那司机矜持地答道：“是啊，我六门课加起来一百多分已经是我们班的最高分了，其它的还有加起来不到六十分的呢。”
　　
　　 我们全都目瞪口呆，这司机还挺幽默，只听他又道：“我可没骗你们，你们知道分流班吧？也许不知道。”
第四章　藏在深闺人未知（4）
　　
　　我道：“我知道，以前的学校，在高三的时候会把一些高考无望的学生分到一个班里，让他们自生自灭，以集中兵力为优秀生提供火力，现在都不让了。”
　　
　　 “是啊，”那司机答道，“所以会出现一个班上考了一百多分的就算状元的现象，其实我们这些人根本没打算考上，不过为了拉学校的升学率，考十分也要去。谁叫他们狗眼看人低的的。”
　　
　　 我和吴远同时向他竖起了拇指，吴远钦佩道：“你看，人民群众还是爱恨分明的。”
　　
　　 那司机被吴远说得高兴，主动问道：“哎，你们去哪个村啊，要不，我直接把你们送过去得了，那边的车少，半天都不见一辆，等到了你朋友家就只能吃宵夜了，晚饭都没得吃。我反正到了那边，也没什么客人，就送你们去，也不差这一步路了。”
　　
　　 这司机的一番话坚定了我向吴远学习的决心，你看，花言巧语有时候还是有用的。
　　
　　 吴远趁机趴在挡板上说：“那真是太好了，看来还是咱们群众跟群众是一条心。我朋友那个村子村名我不太知道，不过他姓马，你知道附近哪个村子有姓马的人家吗？”
　　
　　 “什么？”那司机声音变了变，随即顾左右而言他的道，“哦，我突然想起来，我恐怕不能送你们去了，早上有个人约我下午去接他，包车去县城，是个难得的好生意，呵呵，不好意思了啊。哎，你们要去的地方到了。”
　　
　　 司机把车停下来，脸上的表情叫我们知道，如果不想让他拿着扫把把我们扫下车，最好还是自己识相点走下去。
　　
　　 我们下了车，付了钱，吴远嘟嘟嚷嚷地道：“群众还是很善变嘛。”我和明若美也是一头雾水，不知道刚才还热情得跟一把火似的司机为什么转脸就改变了主意，不过人家不去，我们也不能强求他。
　　
　　 那司机收了钱，正准备走，头一歪，又想起了什么，良心发现似的朝我们喊了句：“你们呆在马厝的时候最好小心点。”说完油门一踩，逃之夭夭。

第四章　藏在深闺人未知（5）
　　
　　吴远还没反应过来，我已经被人一桶雪水当头泼下，激伶伶地在太阳下打了个冷颤，身上的血往低处流，感觉一片麻寒，直接愣在了当地。
　　
　　 吴远和明若美看我呆立不动，神色怪异，都上来问我怎么了。我咽了咽口水，却没有水可以咽下去，刺得我喉咙疼，我呆呆地对吴远说：“他说的是马厝，他说的是马厝，怎么会是马厝呢，啊？”
　　
　　 吴远也呆住了，道：“不能吧，你听清楚了，他刚才说的是马厝？”
　　
　　 我咬牙点点头。
　　
　　 明若美看我们全都怪怪的，不由开口问道：“你们知道这地方？怎么一听马厝都愣住了啊？”
　　
　　 我擦了擦额上的冷汗，答道：“我不但知道，而且很熟，我就是在马厝长大的。”
　　
　　 明若美“啊”一声，张大了嘴，道：“你不是说你们是来参加马思理的葬礼的吗？怎么原来你们是回家啊，还骗得我好苦，一路上假装得若无其事的，不去演戏多可惜呀。”
　　
　　 吴远插嘴道：“他刚才对你也有类似的评价。”
　　
　　 明若美撇嘴道：“什么啊，我又没骗你们，哦，你说在车上说的那个故事啊，和你们开个玩笑，不算骗你们吧。咦，马儿，怎么你家在这里，可是你高中会和我同一个学校？我们不是一个市的啊。”
　　
　　 我看着前面不知道通往哪里的路，有点底气不足，道：“我是和你同一个市的。”
　　
　　 明若美看看我，又看看吴远，不知道我在说什么。我接着道：“也是在马厝长大的，可是，我家所在那个马厝，绝对不是我们要去的这个地方。”
　　
　　 明若美被我说的有点乱，半天才缓过来，瞠目结舌地指着我，道：“你是说，我们现在要去的这个地方，名字和你们村一模一样？！”
　　
　　我点点头，我终于知道了，为什么马思理在学校的时候会一个劲地对我说，五百年前，我们是一家。原来世界上竟然有这样巧合的事，我们不但都姓马，就连所在的村名也一模一样，怪不得马思理在刚听见我说我来自马厝时，会用那么奇怪的眼神看着我，当时他听到我也姓马，就很认真地问了我们家所在的市镇乡村，每一级行政机构都问到了，不过他对自己所在的地方却只字未提。
　　
　　 不过这么巧合的事，他为什么不和我说呢？我只觉得来参加马思理葬礼的这件事真是越来越让我心惊了，他的村子也叫马厝，那我到这里来，岂不是回老家？这是一个不祥的预兆，谁都知道在我们中国人的话里，回老家是什么意思吧？
　　
　　 他这次临死前要把我骗来，是想送我回老家吗？
第四章　藏在深闺人未知（6）
　　
　　我呆在当地，方寸大乱，吴远疑惑地看了我一眼，道：“不会是你听错了吧？我刚才就没听清他说什么。”
　　我深吸了一口气，道：“很简单，听没听错只要找个人问问就知道了，我们不要照马思理家人说的，向人家打听全是姓马的那个村怎么走，直接问人马厝怎么走，如果人家听得懂，就说明那个村确实是叫马厝。”
　　吴远点头，道：“好，有道理。”
　　我们等在原地守株待兔，等着人撞上来，我们现在呆的这个路口，路旁栽了一棵大榕树，我们和马思理的家人说好了，差别不多这个时候到，他会派人来接我们，我们呆在树下等人来接我们，这树不知道长了多少年，气须极长，枝繁叶茂，我们几个在树下完全被它的气须遮住了，这时候如果有人过来，我们从树下钻出来，人没准还以为是这树显灵了，当场能把魂吓掉。
　　等了半天还没人来，方圆数十米内丝毫没有生机，看样子我们三个是这里仅有的能呼吸的，我们都有点身心俱疲，兔子既然不肯自己撞上来，树桩们只好自己想办法，在二比一否决了我的原路返回的提案之后，我们刚想给马思理家打个电话，告诉他们我们来了，可以派人出来了时，就听到了车子开动的声音。
　　一辆灰旧的面的远远地沿着杂草丛生的道一路起伏过来，开车的是一个年轻壮实的小伙子，穿着一身军装，似乎是退伍的军人，在我们面前停了车之后，从驾驶座里探出头来，朝我们友好地笑了笑，说：“是思理的朋友吧？快上车，天气挺热的，让你们久等了，真是不好意思，我们这穷乡僻壤的，多担待了。”
　　我们和他客气了几句，拉开车门，鱼贯而上，车子没有停留，立刻归家心切地往回走。在车上，开车的小伙子和我们拉开了家常，问我们从哪里来的，是干什么的，和马思理怎么认识的。
　　我们随口回答了他，随着离目的地越来越近，想到静静躺在棺材里期盼我们到来的马思理，心情也越来越沉重，我装作漫不经心地问他：“哎，你们马厝有几户人家啊，地方很不错啊，偏僻是偏僻点，不过这样才有世外桃源的味道。”
　　那年轻人呵呵一笑，道：“这个乡十八个村，我们村是最大的，有三百多户人家，世外桃源是算不上了，不过你们注意，等下我们要经过一个山洞，才到我们村。以前没有这个山洞，只有一条狭窄的隧道，是通车后才开凿的，这算是我们村和世外桃园唯一相似的地方吧，都是通过一条山道才能进去的。”
第四章　藏在深闺人未知（7）
　　
　　
　　我们听得面面相觑，年轻人后面的话我们都没在意了，让我心惊的是，他前面的话已经确认了他们村也叫马厝！我的冷汗顺着侧脸流下来，吴远和明若美也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看着我。
　　正当我们都被他的话弄得有点心神不宁时，这时候，突然眼前一黑，车子进入了一片黑暗之中，我们都没有心理准备，我和明若美都是一声惊呼，叫了起来，吴远胆子大，好一点，也闷哼了一声，随即开口叫道，怎么回事？
　　话音刚落，一道光从黑暗中杀出来，车子的前灯已经打开，只听见那年轻人道：“不是和你们说了吗，进村前要经过一个山洞，呵呵，第一次来我们村的人都会有这个反应，山洞里是黑了点，不过不是很长，一会儿就出去了。”
　　说着车子一个踉跄，开过了什么大坑，我们没坐稳，都从座位上晃了下来，再坐回去时已经眼前一亮，车子出了山洞了。
　　明若美坐好后，喘了一口气，问他：“那你们以前没有开凿这个山洞时，不是基本上就与世隔绝了吗？”
　　年轻人“唔”了一声，道：“是啊，那时候，除了我们本乡人，基本上都没人知道这个乡还有我们这个村。”
　　吴远干笑一声，道：“藏在深闺人未知啊。”
　　年轻人轻笑一声，道：“不过那是很久以前的事，自从民国以来，我们村连续出了好几个大人物，特别是民国时，省城的首富和当时名震东南的大土匪头子，都是我们村的，马洪和马飞你们知道吗？”
　　我和吴远都摇头，只有明若美咿呀一声，嘴张得像在看牙医一样的大，道：“原来马洪和马飞都是你们村的，果然是能人辈出啊。”
　　我问她：“你知道他们？都有什么光荣事迹啊，说出来让我们敬仰一下。”
　　明若美嗔了一下，道：“你们两个还亏得都是编剧呢，连本省的大人物都不知道。真不知道平时是怎么蒙人的。”
　　一路上一直寡言少语的吴远这时候被她一嗔，夸张地抖了抖，道：“您且不用急着撒娇，等我们蒙到你头上了再来这一招吧。哎，我说，你是不是已经做好了准备打算让我们蒙你一把，我听你的语气怎么充满了恃宠而骄的味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