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生劫言之卷-第十章:再临地狱(下)——变化
一日之隔,天差地别 --------- “老先生,你刚才说……‘昨天’?”言先生还没开口,尹璐已经焦急地问道:“那今天是几号?” “呵呵,小姑娘怎么连日子都搞不清楚哪?”老人睁着白茫茫的双眼,干笑道:“如果老头子我今天早上的广播没听错,今天是28号。” 28号?尹璐和言先生面面相觑。因为他们都清楚地记得,今天的日期应该是27号。 尹璐回想起了方才见到的日夜变换,莫非这一个颠倒之间,已经过去了一天的时间? 尹璐用眼神向言先生询问,言先生只是点了点头。 我的老天,这都可以?尹璐不知该哭还是该笑。 哎,果然还是没有真的定住,言先生无奈地叹了口气。虽说只被带离了一天,已经是很好的结果了,可这样一来,原本是今天所留下的痕迹,都被这一天的时间流水,给冲刷殆尽了。 现在言先生只能期望,那个缚灵孙泽彬,没有在这一天的时间里出什么三长两短了。 ------------ 一楼: 言先生回过头,稍微瞥了一眼老人。 虽说算不上满脸朝气,但至少他身上的生气已经比昨日好上太多了。 是因为儿子身上的“不孝”被赶走之后,突然对自己态度上的改观,才让老人有了这样的变化么? “多谢民警同志,还有昨天的那对小夫妻了。”老人还在自顾自地致谢着:“虽然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现在我儿子已经好上太多了,今天还特意为我们老夫妻俩出去买电热毯,他还……” “我没有兴趣听,你自己多珍重就是。”言先生说完便和尹璐比了个手势,往楼上走去。 “记得我一句话,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这是言先生丢给老人的最后一句话。 老人笑着摇了摇头,似乎并没有将言先生的话听进去。确实,生在喜悦之中的人,往往很难听进别人的意见。 老人并不知道,言先生,总是对的。 “啪”,101室的门关上了。 -------------- 二楼: 当言先生二人刚到二楼时,一个小孩正好欢蹦着从202室内走了出来,跑到言先生面前时,还回头打着招呼:“我先走了哦!爹爹一个人在家里要乖哦!” “你快走吧,再不走就赶不上二路汽车了都!”房内的“爹爹”沉声说笑道。 小男孩“唉”了一声,便蹦蹦跳跳地下了楼。 言先生看了屋内的“爹爹”一眼,这是一个长得挺高大的居家男人,衣着很普通,说话声音也很普通,没有什么值得注意的地方。 虽然言先生也看见了男人眼角没有完全擦净的眼线,不过这也不过是一点点奇怪的嗜好吧? 普通的父子俩,言先生下完定论,便继续走楼梯去了。 如果换成昨天,言先生碰到这对父子的话,又会发生些什么呢?这个作为观者的我们,也只能想象了。 ----------------- 五楼: 一会儿,言先生二人就到了五楼。 一上到五楼,言先生就闻到了一股刺鼻的味道。 旁人或许不会在意这种味道,将它与垃圾的馊臭味搞混,可言先生却很清楚这味道所代表的意义。 ——死亡。 这是尸臭与血腥味混合而成的臭味,虽然味道很浅,表明人死了并没有几天,但味浅却层次多,说明在这儿丢了性命的倒霉蛋并不止一个。 循着味道找去,言先生停在了502室的门口。 “透” 言咒一出,绿眼即开。 “透”是一个类似透视眼能力的言咒(半年阳寿耗费),虽然它并不能真的让言先生透视一切,不过像X光一样扫透一堵木门,大致看清门内的情况还是做得到的。 在没有必要的情况下,言先生才不想莫名其妙地闯入杀人现场,留下个把指纹鞋印啥的,到时候和警察纠缠不清起来也是麻烦事。 “四具死尸,都是中弹而亡的,看来是黑道寻仇的事儿。”言先生眼盯着木门,嘴里自言自语着。 “死人?”尹璐惊叫了一声:“这里面有死人?” “没错,是死人,”言先生闭上了眼睛:“还是死了一整天的死人。” “一整天?已经一整天了都没人发现?”尹璐颇是惊讶。 言先生一笑道:“才一天而已,换作是你,会因为别人家发出一点点的臭味,就去报警说死人了么?我估计要真等到警察上门,起码得过个两周吧?” “两周?那不是都已经烂……”尹璐说到一半,忽然明白了言先生的意思,没有再说下去。 如果没有刺鼻到邻居无法忍受的臭味,没有影响到他们的生活,是没有人会来关心别人家的死活的——这就是现代人的生活方式。 言先生并不在意他们什么时候被发现,他奇怪的是,这里死了四个人,他却连一丝缚灵的气息都没有觉察到。 四个缚灵,就这样消失不见了? 是被谕家的人“送灵”了?不可能,言先生立刻推翻了自己的想法,因为如果是谕天明送灵的话,他绝对不会将死尸丢在这儿不管。而且如果是“谕氏送灵”,这屋内不会留下这么重的怨气。 缚灵们走得很痛苦,很不甘愿,所以才会有怨气。如果是谕天明来送灵的话,他们走得高兴还来不及,又何来的怨气? 那剩下的可能性,就是要么他们是被这里的阴气源头,很可能是幽煞级别的阴灵给“吃掉”了,要不就是被刚才的“时空”给卷了进去,现在也不知道被传到哪个时代的哪个山沟沟里了。 言先生更倾向于后一个答案,他甚至认为那个大楼的阴气源也被卷进了“时空”,这样就可以解释为什么一日之间,这栋大楼里的阴气就干净得一点都不剩了。 等一下,这血腥味……好像还延伸到隔壁的房间。言先生皱着眉循了过去,在503的门口又停下了脚步。 “抱歉,我们现在不是应该尽快上到603去嘛?”虽然为502室内的事所震惊,但尹璐还是急不可待地想解决自己的问题:“我们已经晚了足足一天了!” “不急,”言先生从兜里掏出了一个类似万能钥匙的东西,嘴角一撇道:“我有感觉,我们要找的家伙,和这间房的主人,有脱不开的关系。” 说完,言先生便不再理焦躁的尹璐,自顾自地撬起锁来。 ------
双生劫言之卷-第十一章:心理保险箱
有时,钢铁远不及人心来得枷锁重重 ---------- 言先生不仅会调酒,会猜拳,会拆车(……),会抓鬼,居然连撬起锁来都异常麻利!尹璐实在是觉得有些哭笑不得。 尹璐和言先生处得越久,就越不明白这个人。 “这个锁被特殊加工过,有三个锁层,真是麻烦。”言先生说着,锁“啪嗒”一响,门应声而开。 “一个强化锁只花了半分钟,那一个普通的锁不是吹口气就开了?”尹璐轻声抱怨了一句。 不过当尹璐走进了房间,便忽然忘记了刚才想做的感慨。 在这个一进门便可以望到头的客厅里,居然空白一片。没有任何的家居摆设,甚至连墙纸都没有贴。 空白,只是一片的空白。 “这是个没人的空屋吧?”尹璐又环顾了一圈道。 “没人的空屋会加上特质的门锁?”言先生淡淡一笑,直走到客厅走道的尽头,转头看到了拐角处的卧房。 “哇,惨不忍睹。”言先生感慨了一句。 尹璐疑惑地跟了上去,转头一看,立刻也明白了言先生的意思。 这哪儿是人住的房间,这简直就是经历过地震的残垣断壁。 房门只有半拉子还挂在门轴上,上面那一半已经断得不干不脆地挂在一旁。门里更是一大堆的砖石,将房间里仅有的几件家具砸得看不出原型来。 言先生抬头一看,天花板上有一个很大的窟窿。看来这些砖石都是从那儿而来。 尹璐深吸了一口气,因为她知道,这个洞连通到的房间,就是603室,就是那个孙泽彬的房间。 言先生皱了皱眉,他走到了砖石和破碎的床凳所组成的残骸阵中,因为他注意到了一个奇怪的东西,一个不该存在在这个房间中的东西。 床头柜。 这个公寓几乎没有多余的家具摆设,可见这个屋子的主人是一个极尽物尽其用的实用派。就连卧房里也只有一对桌椅加上一张床。 所以这个床头柜的存在,就多少显得有些突兀了。 一个连多一张椅子都不愿意为自己添置的屋主,怎么会添加一个纯便利用途的床头置物柜? 如果不是纯装饰物的话,那就是藏东西用的了。言先生思忖着拉开了储物柜的第一个抽屉。 钱,抽屉里有不少的钱。一万一扎的有三扎之多。 “哇!”就连一直因为缺少睡眠而精神不振的尹璐,在看到这些钱时,眼睛也稍微亮了一亮。 人,不管自己装得有多清高,在面对金钱时,难怕只有一瞬,也难免会露出最本质的物欲。 不过言先生的注意力并不在这几扎钱上,在钱旁边的药瓶,反而更加吸引言先生的眼球。 “Xenazine”,药瓶上写着这样的药名。 “美国货,”言先生拿着药瓶来回翻看了几遍后,感慨道:“我都不知道现在的‘药虫’连这个都贩得进来了。” “这是什么药?”尹璐矮下身,看着那密密麻麻的英文,显得一头雾水:“它很贵?” “贵倒是不贵,只不过这种实验性药物在大海的那边也只是刚刚才通过药检,所以它倒运过来之后的价格,恐怕就很难说了。”言先生说着拿起一扎钱颠了一颠:“这种药医生都不可能瞎开处方,这里却有这么大的批量,恐怕这一户的户主,为了这个药,花了不少刀老毛子了。” 言先生将一个药瓶塞进了口袋后便关上了第一格抽屉,顺手拉开了第二格。 第二格抽屉里同样有几个散落的空药瓶,不过旁边并没有钱。 言先生并没有立刻将抽屉推回去,而是用手指轻扣了扣抽屉的底部,聆听着它的回想。 “抽屉是空心的。”言先生说完,猛地将抽屉一把抽出,用力朝地上砸了下去。只听“噼”的一声,木质的抽屉断成了两截,足有五六扎钱从抽屉的断口处漏了出来。 “我估计这第三格抽屉里还有起码六刀,”言先生总结道:“这些估计这些就是这户人的全部积蓄了。” “有这么多钱,为什么不买一个好点的保险箱?为什么只有这么些家具?”尹璐感到十分困惑。 “心理误导。”言先生淡淡道。 如果有陌生人进到这个公寓内,首先会看到的是凄凉的空白客厅。他的第一反应就会和尹璐一样:这个不会是个空房吧? 其次,即使这个陌生人进入到了卧房,看到那零散的家具,也绝不会想到抽屉的夹层里会有这么多的现金。 再退一万步,纵然是被来者发现了床头柜的异样,当他拉开第一个抽屉,看到了三扎钱之后,也就不会再去想说第一个抽屉里是现钱,第二第三个抽屉里会有更多的钱放在看不见的夹层中。 这一层又一层的心理误导,远比一个几层密码的保险箱要来得更有效果。 “如果在这样的家里放上一个保险箱,岂不是告诉全天下的人‘这里有钱,快来撬’么?”言先生揶揄道。 确实,在这样的房子里,一个不起眼的床头柜,要比一个扎眼的保险箱更为实在,也更为隐蔽。尹璐只有有些奇怪,到底是怎样的人,才会想到将屋子摆置成这样一个样子?在自己的家里玩什么“心理误导”? “贼,”言先生用这个字解了尹璐的惑:“只有懂得窃贼心理的人,才会设下这样的布置;也只有自己做贼的人,才会对盗贼防范到这样一个程度。” 这个屋子里没有照片,没有名姓,没有任何可以证明屋主身份的东西。也只有常年需要躲避的盗贼,才会在自己的家中也如此匿藏自己的身份。 这个贼,和这个房间,与楼上的孙泽彬,又会有怎样的联系呢?言先生看着头顶上的窟窿,总有一种“两者有着奇怪联系”的感觉。 要证明这个感觉,就一定要上到603去看上一看了。 言先生叹了一口气,透过窟窿看着603的天花板上孙泽彬的超大照片,他实在是不太想进到这个“水仙男人”房间去,把自己给恶心着。 可有时候人总要做一些让自己恶心的事,纵然是言先生也不能例外。 哎,言先生叹了口气,朝尹璐做了个手势,示意自己先上去看一看,接着他便攀着破裂的家具和砖石上到了603。 ----------
双生劫言之卷-第十二章:双生之劫(1)——抽丝
被疯狂的表象所覆盖掩藏的,是更为疯狂的真实。 --------------------- 如果那个变成水仙花的自恋男那克索斯还活着,看到这个孙泽彬的家,估计也得羞愧地再跳河自杀一次。 言先生活了这么多年,拍的全部照片加在一起,恐怕还赶不上他床头照片的数量。 果然和姚笑盈形容的一样,这里真是一个让人多看一眼都呆不下去的地方。 言先生当然不至于看得反胃,却也有些被这些大大小小的“孙泽彬”们搞得头晕目眩,所以,言先生闭上了眼睛,开始用鼻子嗅了起来。 如果不是时空捣了这次乱,如果换作是一天之前,这里恐怕还被浓重的阴气所笼罩着,除了阴气的臭味,言先生恐怕会什么都闻不到。 可现在,阴气已经消散得差不多了,而一直被阴气所掩盖的气味,也渐渐地变得清晰起来。 有一丝,似乎有一丝血腥味……不,这不是血腥,虽然已经非常之浅,不过这种诡异的臭味应该是……被这熟悉的味道勾起好奇欲的言先生,左眼放着荧荧的绿光,用低沉鬼魅的声线念道: “感” 配上了“感”字言咒,那稀薄的味道立刻变得浓烈刺鼻,也证实了言先生对于气味本体的猜想。 “福尔马林。”言先生自言自语出这四个字。 虽然味道浅到常人无法察觉,但这里怎么会有只属于医院的气味?言先生的兴致越来越浓,立刻推开了房门,准备循着味道找到它的源头。 等等!言先生刚跨出卧房的门,忽然醒觉到一件古怪的事,他回归头打量起这扇卧房的房门来。 这扇门的两边,贴着孙泽彬两张完全相同的照片,在照片中的孙泽彬,冲着镜头,伸出右手比着大大的“V”字,笑得阳光灿烂。 奇怪,如果真的是自恋狂,会放两张一模一样的照片在房门口么?同样的位置,他为什么不让给自己另外的“英俊”容貌呢? 一开始只是有些狐疑地言先生,开始来回摆动起房门,不停地在眼前切换起这两张照片来。 然后,言先生便发现了奇怪之处。 这两张照片虽然笑得同样灿烂,“V”字型的手势也同样烂俗,但仔细观察后,这两张的人衣物上的褶皱并不完全相同,而且两人头侧的角度也并不完全一样。 这不是一张照片,这是不同时间拍的,完全不同的两张照片。 这就更不对了,既然有时间拍两张相同的照片,为什么不换一个背景,莫非是孙泽彬喜欢拿自己的房门玩“大家来找茬”? 总觉得还有些不搭的言先生,将“感”字言咒的效果,从鼻尖移到了双眼,用那几可比拟高倍放大镜的双眼,来察觉自己所感到的异样。 终于,在强劲视力的帮助下,言先生终于发现了两幅照片真正的不同——指纹。 虽然照片的分辨率没有那么高,但门内侧的图上,孙泽彬伸出的两只手指的指纹纹路,清晰的全是环状纹。 但在门外侧的照片上,“孙泽彬”食指的纹路却变成了蹄状纹。 同一只手的同一根手指,怎么会有两种指纹纹路? 除非,这两张照片非但不是同一张照片,不是同时所拍,甚至这两张照片中的人,根本就不是同一个人? “该不会……”言先生的脑中冒出了一个想法:“这个孙泽彬不是那克索斯,而是无道刹那吧?” “啪啪啪!”就在言先生推测出门路之时,大门却突然被叩响了。 “家里没人!”猜到来者是谁的言先生没好气地喊了一句。 “知道你不是人了,是我,开门。”门外传来的是尹璐的声音。 言先生叹了口气,走到大门处边开门边道:“为什么那些明明帮不上任何忙的女性角色,总是要跟在主人公的旁边给他添乱呢?她们都听不懂‘乖乖在那儿等着’这句话的意思么?” “如果女主角不添乱,男主角哪里来的英雄救美的机会?而且那些听话乖乖呆着的女主角,到了最后不一样会被大魔王抓走?”尹璐反唇相讥着走进了房间:“更何况我是‘付款’在先的,你总得让我看到我买的东……” 当看到了这满屋的照片,尹璐的话忽然就说不下去了。 这是当然的吧?就连言先生这个陌生人看了都会有些恶心,在和他相处了七年之久的尹璐眼里,就恐怕不单单只是令人反胃的画面了。 “等我查清楚自然会告诉你结果,你还是出去吧!”言先生似乎泛起了“微薄”的同情心:“如果你真的吐出来,那臭味会影响我的嗅觉的。” “你是狗么?”尹璐勉强地笑了一笑,然后坚持道:“没关系,我要看,我也该看!” 哎,女人……言先生感慨地叹了口气,也不再反对,开始继续自己刚才所做的事。 福尔马林的微弱气味是从厕所传出的,莫非这个孙泽彬喜欢用甲醛冲厕所?言先生带着这样的疑惑,推开了盥洗室的门。 “我终于找到了我的另一伴” 一进门,言先生就看到了门旁镜子上那血红色的十一个大字。 可比起血字,在那洗漱架上那整整齐齐的双人份的毛巾和牙刷牙膏,却更吸引言先生的眼球。 言先生走到架旁,拿下了杯壁上贴着照片的杯子,左右对照了起来。 同样的姿势,却不是同一张照片,也不是同一个人……果然是这样啊!言先生基本已经可以肯定现在的情况了。 “另一伴?是另一半才对吧?”之后走进盥洗室的尹璐皱着眉头看着血字的笔画:“而且这好像也不是阿彬……孙泽彬的笔迹。” 言先生转过头想要回答尹璐时,那还没来得及收回的强化视力,却注意到了一个东西。 洗衣粉。 一袋洗衣粉十分突兀地倒在了无水的浴缸之中,白色的粉末也撒出了不少。 言先生矮下身,用双手舀出了一把洗衣粉,仔细地观察了起来。 “你是不是太久没嗑粉了,见到白粉就往上凑?洗衣粉有什么好看的?”尹璐莫名其妙地看着言先生。 言先生没有回答,因为他根本没听见尹璐在说什么。 此刻的他,已经封闭了除视觉外的所有感官,将“感”字言咒的单感官强化效果提升到最极致,如果说之前还只是放大镜的话,那现在言先生的眼睛,至少也能和普通的显微镜一较高下了。 又过了一会儿,言先生喘了口气,闭上了疲劳的眼睛。 “喂,听得见我说话嘛?”尹璐凑头到言先生耳旁喊道。 “听不见,你再大声一点,我一辈子就都听不见了。”言先生说着将捧着洗衣粉的手伸到了尹璐面前:“来,接着!” “啊?”尹璐困惑地伸出双手接了过来,然后再问道:“你也要我嗑粉?” “嗑什么嗑,我要你把它煮了。”言先生一本正经道:“烧锅开水把这个丢里面煮!” “……啊?” ------
双生劫言之卷-第十二章:双生之劫(2)——剥茧
本是同根生。 -------------------- 这一天里,尹璐已经经历锅许多荒唐的事。她亲眼看到一辆卡车被肢解成了铁片,然后看到一条怪蛇从自己情敌的胸口爬出,最后还莫名其妙地穿越掉了一整天……尹璐现在都不能确定她所经历的“这一天”到底是多长的时间了。 那些事虽然荒唐,却还有迹可寻,但现在言先生做的事,却荒唐得尹璐直想拿脑袋砸墙。 言先生居然在在孙泽彬家中的灶台之上,不紧不慢地煮起了开水。待水煮开之后,言先生就招呼着尹璐将手中的洗衣粉给丢了进去。 “好吧,在我彻底崩溃之前,我想再问一次,”尹璐忍无可忍地问道:“你到底在想什么?拿洗衣粉煮粥喝?” 言先生搬了张椅子坐在锅子前,看着煤气灶上跳动的火焰,答非所问道:“你对这里的感觉如何?” “如何?”尹璐苦笑道:“这是一个自恋狂的家,这是一个让我睡不着觉的疯子的家,我还能感觉如何?” 听到尹璐的回答,言先生淡淡一笑,指着面前的铁锅说道:“这个铁锅焦得很厉害。” “啊?”尹璐实在是不太理解言先生跳跃的思路。 “我是说,这个铁锅焦得很厉害,说明那个孙泽彬经常自己煮东西,相反的,”言先生又指了指静静躺在另一边,上面已经有些积灰的微波炉:“这个高科技的玩意看上去却和新的一样,几乎都没怎么用过。” “拉开冰箱门,你就看得到里面放的全是生肉还有……”“即使冰箱里都是蟑螂,又和现在的状况有什么关系?”尹璐几近崩溃地打断了言先生的话,她现在可没心思听你言先生一套套地搬弄,她只想找出那该死的亡灵,把他解决掉,然后安心地睡上一觉。 “你没明白我的意思,”言先生居然不嗔不怒地解释道:“你也是自己一个人住的吧?你还记得你冰箱里都是哪些东西?” 尹璐的怒气虽然还是很足,但脑袋却本能地回忆了起来。 自己家里的冰箱?无外乎就是一些牛奶,冷饮还有速冻食品……尹璐似乎有些明白言先生想说什么。 “你的意思是,如果一个人住的话,不可能一直有那么多的闲情逸致,自己煮饭烧菜,将生肉烧熟,而且一点速食都没有?”尹璐问道。 “你还是一个女的,都不可能做到,一个男人就更加不可能了。”言先生如是说道。 这是一个匆忙的时代,每个人的时间似乎都永远不够。 作为一个刚踏入社会的大学生,生在这个慢一步便会被抛弃的社会,或许可能会偶尔一天自己下厨烧饭,但一次速食都不吃,一袋方便面都不预备,这也未免有些奇怪了。 尹璐不是一个笨蛋,她知道怎样的人才会天天不倦地替男人做饭烧菜,她也注意到了盥洗室架子上那双人份的洗漱用具,她明白言先生在暗示什么。 “你是想说,除了我和躺在医院里的那位,这个姓孙的还有第三个女人?”尹璐有些麻木地问出了这句话,但立刻又觉得不对:“怎么可能?哪个女人可以受得了自己的男人将照片贴满整个房子?” “没错,没有人可以受得了。”言先生点头道:“可如果换一个情境,把这里的照片,全都换成情侣的合照呢?那这样的房子,是不是就稍稍可以忍受了?” 如果真的都是情侣合照,那恐怕这对腻歪的情侣只会被说成是“非主流”,又或者说是爱得太偏激罢了。 “你不会是想说……”尹璐脑中闪过了一个颇为疯狂的想法:“孙泽彬不是一个人住在这里,有人和他同居……然后,那个人还长着一张和他一模一样的脸?” “你说话真绕,直接说是‘双胞胎’不就得了!”言先生不耐烦道。 ----------- 双胞胎,这是言先生最后的推论。 和言先生一贯的作风一样,这只是一个最合理,也最合逻辑的猜想。 这个猜想,就可以解释为什么姚笑盈和尹璐在两个时间段,爱上了两个完全不同的“孙泽彬”,而且在七年之间时间线都没有任何的重叠。同样也能解释为什么两个女人会同时感觉到孙泽彬性格上的变化。 如果你在生活中接触过双胞胎,你就会发现,这些人大致上分成两类:一类是极其讨厌别人将自己和自己的兄弟姐妹做对比的,穿着打扮总是大相径庭,如果一个喜欢运动,那另一个就会搞文学;一个人玩起摇滚朋克,另一个就会抚弄古筝……总之他们最讨厌的事,就是别人将自己和另一人相提并论。 对于这类双胞胎而言,他们最想得到的就是对自己个体独立性的认可。 至于第二类双胞胎则刚好相反,他们本身个性迥异,却总喜欢穿着打扮的一模一样,他们总喜欢玩“猜猜我们到底谁是谁”的游戏,而且乐此不疲。 对于这第二类的双胞胎而言,别人看不穿自己的伪装,或是将自己和自己的兄弟姐妹认错的瞬间,他们就会异常的开心。 孙泽彬兄弟的情况,就刚好是这第二种。 虽然言先生不知道这对兄弟童年的境遇,不过他们应该不是在一起生活长大的,否则二人的互换也不会有如今这样的效果。 言先生也不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故事,同卵而生的二人,同时被父母因各种原因所遗弃,然后在不同的环境下成长,当这样的两人最终在人海之中相遇时,当他们看着对方,却如同在镜中见到自己时,那情境,那感觉,是何等的奇异,何等的难以名状。 只可惜,人生并不是电影,并不会在最完美的时刻亮出“THEEND”的字幕。 找到自己不完整的另一半总是美好的,可兄弟相遇之后,生活才刚刚开始。 ------------
双生劫言之卷-第十二章:双生之劫(3)——面具
相煎何太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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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遇,相认,就代表着一个人,要介入另一个人的生活。
显然,被介入的那一个,是一直腼腆内向的孙泽彬。
接着,进了大学之后的内向少年,转身变成了一个开朗善言的行动派,还交了另外一个女友。
同时,当他面对自己高中时期的青梅竹马时,他却依然如当初一般少言寡语,沉默如斯。
孙泽彬开始以两种身份,交错于两个女人,两群朋友之间,却不被任何人发现。
可能在一开始,这种兄弟之间的身份互换,只是为了应付某件突发事件,又或是开朗的兄长(就当他是兄长吧)要替内向的弟弟处理一些他处理不来的事……总之第一次的互换,可能只是偶然。
但渐渐地,当他们发现这种互换所带来的便利,当他们沉浸于旁人被自己欺骗而全然不觉的快感之中时,互换的次数便开始变得越来越多,越来越频繁。直到最后,他们将“孙泽彬”这一个身份,彻底分化成了两个。
一个是能言善辩的社交家,一个是沉稳内敛的孤僻者。
他们忽然发现,这两者的交汇,才让“孙泽彬”这个“人”真正的完整起来。
于是,他们一再地调错,一再地交叉,直到最后他们自己都无法辨清,究竟谁才是本尊,谁又是那个抹杀了原本自己的人。
然而,每个游戏都有被玩厌的一天。
在“究竟谁是孙泽彬”的游戏中沉浸了至少四年的兄弟俩,忽然觉得乏味了。
他们忽然对这些看似自己爱人挚友,却从未发现过自己异样的人们感到乏味了。
这些人每个人都挂着一张“关切”的假面具,对自己嘘寒问暖,和自己把酒言欢,却连自己究竟是谁都认不出。
即使是那深爱着自己的女子,只要他们尽量装作对方的样子,模仿对方的举止,她们就也不会有丝毫的察觉。
什么爱得死去活来,海枯石烂,其实这些女人,爱的只是“爱情”本身罢了,否则怎会连自己的爱人是否是同一人,都察觉不出?
一下子,“孙泽彬”们厌倦了。他们以为只有自己带着面具在欺骗他人,可他们现在才发现,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不同的面具。
每个人,都不是他自己。
于是,“孙泽彬”们决定离开。
他们决定和真心爱自己,也是唯一真正爱自己的人生活在一起。
所以,他们做了最后一次换位,替对方甩脱了各自的女人。接着,两人便开始了只属于“孙泽彬”的二人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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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一下,你这话的意思,就好像……”尹璐虽然打断了言先生的推测,但自己却又说不下去。
“你是想说,他们这样根本不像是兄弟,倒像是私奔的小情侣是不是?”一如既往的,言先生总能一句话便击中别人的要害:“有这种可能,他们一个外向一个内敛,其他方面又相似得很,如果换成一男一女,说不定还真是天造地设。”
他们是不是那种所谓“禁断的情侣”,尹璐不知道,言先生也不知道,事实上除了他们两人,没有人知道。
但这两人除了彼此,没有可以信赖或是依靠的人,这却是可以肯定的事实。
——如果除了他们自己,都没人可以分得清究竟他们的身份,那信任又从何谈起呢?
所以,他们建立了这样一个只属于他们二人的小窝,在房间中贴满了只有他们二人才辨认得出究竟谁是谁的照片,日子过得倒也自得其乐。
“我还是不懂,”尹璐忍不住插话道:“如果他们真的双宿双栖了,孙泽彬他怎么有会自杀?他为什么死了以后又会缠上我?”
“自杀的,不是你那个内向的男友,”言先生说着站起了身,将已经将水烧得滚烫的锅盖揭开道:“你来闻闻。”
尹璐疑惑地探过头去嗅了嗅,在那滚烫的水汽中,带着一丝刺鼻的臭味,虽然味道很浅,但已经够让尹璐本能地往后退了两步。
“这什么洗衣粉?怎么煮了还发臭?”尹璐皱着眉头问道。
“发臭的不是洗衣粉,是四亚甲基二砜四氨加热分解后,释放的小量二氧化硫罢了。”说这段话时,言先生说话的腔调立刻变得像是一个教书育人的老师一般。(看来言先生真的很喜欢角色扮演……)
“四……四什么氨?”尹璐被这一连串的化学名词给搞得有些懵。
“四亚甲基二砜四氨,这个名字你或许还不知道,但它的另外一个名字你肯定知道。”
“毒鼠强。”
“老鼠药?”尹璐愣了愣:“洗衣粉里怎么会又老鼠药?”
言先生搓了搓手指尖上残留的粉末道:“你应该问的是,这些毒鼠强是用来做什么的。”
不用再多说什么,尹璐已经明白了言先生的意思。
这毒鼠强放在这儿,肯定不是为了毒六楼的老鼠的——既然对象不是老鼠,那就只能是人了。
“……为什么?”尹璐憋了半天,只能憋出这三个字来。
“没为什么。”言先生拍掉了手上的残粉,淡淡道:“很多事情,没有那么多为什么。”
人生活在一起久了,不可能只有欢乐而没有矛盾。
我们可以常常在报纸上看到这样的故事:因为鸡毛蒜皮而引发的口角,最后失手拿菜刀砍死妻子的丈夫;因为被父母说长相较丑,于是便下毒杀害全家的女儿;还有邻里之间因为方寸之地的争执,导致几死几伤惨剧的普通人等等等等……
其实并不需要多大的仇隙,有时那受害者认为很不起眼很小的细节,很有可能就是导致凶手怒火中烧,肾上腺素翻涌,最后真正行凶的导火索。
总之,事情就是这么发生了。
因为某些除了他们没人知道的原因,后来的那个开朗的“孙泽彬”,将自己内向的兄弟给毒杀了。
“你是想问,为什么被毒杀的一定就是你的可怜男友吧?”都没等尹璐说话,言先生就替她自问自答道:“因为鬼托梦。”
双生劫言之卷-第十二章:双生之劫(4)——镜中人
人,是藏不住秘密的生物。 ------------------- 不管这两兄弟究竟谁杀了谁,反正有一件事是可以肯定的。那就是他们一个人是被毒死的,而另一个是自己自尽的——前者虽然没人发现,但后者都惊动到了警察,是肯定做不得假的。 不同的死亡方式,会形成不同类型的缚灵。 尹璐在梦中所见到的,以及俯身在姚笑盈身上的缚灵,绝不会是那个杀死自己兄弟的自尽者。 当一个身怀戾气的杀人者选择结束自己的生命后,他会变成“幽煞”——一种远比地鬼更为强大,灵体密度也更大的缚灵,他们会被困在自尽之处,愧疚之心让他们只能在固定的空间里游荡,直到他们阳寿的终结。 恐怕之前围绕着整栋大楼阴气的源头,就是这个“幽煞”了,言先生这样思忖着。 尹璐和姚笑盈所遇到的缚灵,自然不会是这个无法迈出自己方寸之地的“幽煞”,也就只能是那个被毒死的倒霉蛋了。 而言先生之所以敢肯定那个俯身者就是尹璐的那个“孙泽彬”,是因为他的处事方式。 他俯身在姚笑盈的身上,最后甚至弃卒保车地让她在自己胸口开了一个洞,他所做所为的一切,只是为了留下尹璐。 其实如果他只是想伤害或是杀死尹璐,大可以直接俯身在她的身上,根本没有必要兜如此大的一个圈子。 不管他是出于什么原因,他这样做只能够证明,他对于尹璐的爱恋又或是憎恨,要远比对姚笑盈来得强烈得多。 所以,这个缚灵一定是和尹璐有着七年纠葛的寡言少年,而不是之后才冒出来的乐天派。 于是,言先生才可以得出这样的结论:后来者动手除掉了原来的“孙泽彬”,之后却又后悔懊丧,最终选择了自杀。 尹璐沉默了,对于言先生如此疯狂的推断,尹璐也只好沉默。 她没有问“为什么在杀了阿彬之后,那个男人会觉得后悔”,因为她也看到了盥洗室大镜子上的那十一个字。 “我终于找到了我的另一伴。” 他是他生命中缺失的那另一半,也是他生命中唯一可以依靠的另一伴。 可是,他却因为一些连自己都觉得荒诞的理由,亲手将另一个自己给扼杀了。 那镜子上的血字,就已经写出了男人胸中的痛。 在烧开了那一锅水之后,言先生便又和尹璐来到了盥洗室,看着镜子上的血字,言先生忽然没来由地问了一句:“你还想见见那个孙泽彬么?” 还没等尹璐回答,言先生便用一旁的毛巾裹在手面上,然后举起拳头,罩着“另一伴”的“伴”字的单人旁砸了下去。 ——作为一个六楼的住户,“孙兄”根本就没有时间,也没有机会处理掉“孙弟”的尸体,所以“孙弟”的尸体仍留在这个房间内的概率极大。 而言先生起先所闻到的福尔马林的气味,就传自于这块镜子之后。 利用福尔马林防腐,这样可以抑制尸臭味的散发,也可以保全尸体的完整性。不管是出于掩人耳目,还是出于良心谴责,“防腐”都是必要的行为。 人在掩藏了一些秘密之后,即使不是刻意为之,也总会在一些信息里有意无意地透露出来。这是人心理上必要的宣泄,否则也就不会有像“驴耳国王”这样的谐趣故事流传至今了。 所以,这“另一伴”的“伴”字,会不会既不是错别字,也不是双关词,而是杀人的“孙泽彬”对于自我的一次宣泄呢? 言先生是那种一有了想法,就会去立刻实践去证明其对错的人。更何况即使自己的假设错了,坏损的也不过就是一块玻璃。这样的尝试,何乐而不为? 所以,言先生毫不犹豫的砸了下去。 只要用力得当,砸碎玻璃所需要花费的力气,其实远没有它所造成的视觉效果来得巨大。 “!”镜面的玻璃应声而碎,镜子的背后果然不是实心的水泥墙,言先生伸手探了探,这镜子离墙居然足有三十公分的距离,横着塞下一个人应该是不成问题的。 当言先生刚想在往附近摸一摸时,一个物体忽然碰到了言先生的手。 虽然隔着毛巾,但言先生还是能感觉到这“东西”传来的冰凉。 言先生一抽回手,那个“东西”就从镜子的裂口中荡了出来。 那是一只手,一只人手。 看到了这只已经有些腐烂,散发着诡异臭味的人手,尹璐想要尖叫,却叫不出声。 如果不是孙泽彬夺去了她的睡眠,她现在恐怕早已昏倒在地,不省人事了。 尹璐当然认得这只手,这只牵了自己七年的手。 孙泽彬的手。 言先生面无表情地用裹着毛巾地手抓起了孙泽彬的手,凑到脸前看了看,又闻了闻。 “死了已经快三个多月了,居然还没有彻底开始腐烂,多亏了这新起的枪密封性不错,还有福尔马林用的也不少。”言先生说着开始在兜里翻找起什么来。 “现在我们该做什么?”尹璐愣了好大一会儿,才算恢复了常态:“我们知道了他们谁是谁,谁又是怎么死的。可到底怎样我才可以不再见到他,才可以彻底地睡一个安稳觉?” 言先生终于从兜里掏出了他一直在翻找的东西——打火机,然后淡淡道:“很简单,烧了‘它’!” 被“时空”跳跃了这一整天的时间,言先生本就没有指望还能再找到这个可以四处游荡的缚灵。可能是和本该在这里的幽煞一起,被“时空”给卷走了吧?言先生只好做着这样的推测。 不管孙泽彬在哪儿,只要将他的尸身给火化,他就会失去他的“形”,即使不能让他彻底消失,也会让他的戾气降低一些。 本来一个普通的缚灵,就不该有能影响人意志,甚至给人洗脑,操纵别人行为的能力。他们所能做的,应该就是在梦里吓吓对方,在生者的耳边呢喃而已。 只有那种自己肉身一直得不到安置,甚至是曝尸荒野的缚灵,才会有如此大的戾气,再加之女人对他本身的感情,才能达到如此的效果。当然了,是不是幽煞的巨大阴气使得一直身处其周围的缚灵在灵体的性质上发生了一些改变也犹未可知。 无论如何,只要将缚灵的尸身焚化,都可以降低他们的戾气,这倒是一定的。只要孙泽彬不能再影响尹璐的心智,那总有一天,他带给尹璐的伤害也会被抹平。 时间,永远是对于伤痛最有效的一剂良药。 这孙泽彬的身上本身就涂满了易燃的福尔马林,配以一两个最简单的言咒,要将它烧至灰烬也不是难事。 “那好吧!”尹璐叹了口气:“那就烧吧!” 言先生点了点头,打着了打火机内的火石。 在火光的映衬下,那荡在镜子外的枯手,显得更加令人毛骨悚然。 ----------------
双生劫言之卷-第十二章:双生之劫(5)——叛之手
永远不要把事情交给女人去做,因为你永远不知道她们什么时候会背叛你——言先生理论,第七条 ------------------- 言先生并没有立刻就去点着尸体,真能一点就着的只有汽油,腐尸又不是枯木,并不是那么容易就可以焚烧的。 言先生先用打火机在腐手旁过了一过,大致测了一下尸体的“燃点”,接着便将打火机收了起来,从另一个兜里掏出了一把黄色粉末撒进了镜子上的裂痕里。 “那个粉……不是什么‘圆’用的么?”尹璐清楚地记得当初言先生是如何用这种粉末,将被附身的姚笑盈给困住的,可现在他往死尸身上撒这个做什么? “这个粉不是只能用在‘圆’字言咒上,”言先生解释道:“还可以用在许多不需要耗费阳寿的言咒上,例如现在这个……” “引” “言咒”之声一出,黄色的粉末便开始闪光,只不过这次它没有变成闪着金黄的光之墙,而是闪着红光钻入了腐烂的尸体之中。 没过一会儿,尸体的表皮颜色开始渐渐泛红,出现了一粒粒类似疹子一样的突起。 “这是……” “你不用管这是什么,我也说不清楚,你只要知道,这是一个把人变成有机燃料的言咒就是了。”言先生说着将打火机递给了尹璐:“你来吧,只要再打着一次火,你就可以彻底和你的过去告别了。” 尹璐有些茫然地接过了打火机,看着那只露在镜子外面的腐手,一下子竟有些不知所措。 只有再来一个火星,这一切都结束了,尹璐也终于可以睡上一个安稳觉,那个一直让她“魂牵梦萦”的孙泽彬,也可以彻底离开自己的生活了。 可是,让尹璐亲手将自己曾经爱过的人焚化至灰,她却难免踌躇。 正当尹璐仍在犹豫时,她的手却自己动了起来,“啪”地一下便打着了火。 是潜意识在作祟么?尹璐有些无奈,却又有些释怀。既然自己做不了主,自己的“本能”替自己做次主,倒也不错。 但接下来尹璐的手,却做了一件别说是自己的本能或是潜意识,就算是天借了她八个胆,她也绝不会做的事。 她的手忽然自己将打着的打火机,用力砸向了一旁地言先生。 言先生就好像是预知到尹璐会有如此反应一般,稍稍往旁侧让了一步,别躲开飞掷而来的打火机。 事还没完,一旁的尹璐忽然抓起了一旁洗漱架上茶杯中的牙刷,倒抓着牙刷,将尖的握柄一头朝下,就像是握着一把匕首一般,朝言先生扎了过去。 此刻,尹璐才彻底明白,这根本不是什么潜意识,也不是什么一时失手。 她的右手,现在根本不听她自己的控制。 就好像,这只手有了自己的灵魂一般。 似乎完全没有准备的言先生,却敏捷地躲过了这一扎,还一把抓住了尹璐的手腕。 “我就知道事情不能交给女人去办,”言先生拍落了尹璐手中的牙刷道:“你永远不知道女人什么时候会背叛你,或者至少是她的手会背叛你。” “你……你在说什么?我的手到底怎么了?”尹璐想用左手抓住右手,可尹璐的右手就像是着了魔似的不听她的控制,拼命想挣脱言先生的钳制。她甚至能感觉到她的手现在唯一想做的事,就是立刻将言先生的脖子扼住,让这个讨厌的讽刺之声再也发不出来。 “她在问你怎么了呢,‘手’先生!”尹璐右手的力气出乎意料的大,言先生几乎就快要制不住了,可他却依然不改自己爱嘲讽的脾性:“又或者你是因为看到了自己的‘本体’,感到异常亲切,所以才情不自禁地想出来呢?” 在尹璐诧异的眼神中,言先生淡淡地念出了那个名字。 “孙泽彬” ------------------------- 当言先生一念出那个对于尹璐犹如鬼神一般的名字,尹璐立刻感到有一股奇怪的麻木感,从自己的右手往上升,而当那麻木感传达尹璐的大脑时,尹璐便立时失去了意识。 她的脑袋失去了意识,可她的身体并没有倒下。相反的,从她右手上传来的力量变得更大,这一次“她”也终于挣脱了言先生的手。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我在她身体里的?”尹璐抖了抖手腕说道。 话虽然是从长发女子的口中说出的,可这却并不是尹璐的声音。 这是一个男人的声音。 这个声音言先生在“一天”就听到过,在姚笑盈的嘴里听到过。 这是那个正躺在镜子里静静腐烂的,孙泽彬的声音。 “我是言先生,我什么都知道。”言先生笑了笑道:“我虽然不知道你具体藏在哪儿,但我知道你肯定不会眼看着我将你自己给烧掉。尤其在听到我编的故事之后。” “编的?”尹璐皱着眉头重复道。 “是啊,就是‘烧了尸体就会失去附身能力’的故事,听着很像是真的吧?”言先生一脸奸计得逞的坏笑:“你还想继续和尹璐纠缠,还想和她玩一些奇怪的游戏,所以还不想失去这个能力吧?” “我说过,这不关你的事。”“尹璐”的眼中杀气凛冽:“你不该来管我的闲事。” “我也说过,我会让你连灰都不剩下。”言先生淡淡地回应道:“我也说过,我说话算数。” “那你就试试!”“尹璐”怒吼着冲了上去。 “哎呀!”言先生故作被吓到状往后退了一步,接着他左眼的颜色便忽然变绿。 “圆” 言咒出口,黄光乍现,立刻在言先生和尹璐之间竖起了一道光之墙。 猛扑过来的尹璐撞上了墙,立时被弹得向后退了好几步。 既然烧尸的事是假的,那黄粉的效果当然和‘引’字言咒无关了,言先生在故作撒粉焚尸时,早在两人之间划出了一道粉之界限。 后面是浴缸和墙壁,身前是黄光之墙,虽然没有真正的“圆”,却已经将“尹璐”给困住了。 “这次,我可不会这么容易就让你出来了。”言先生在墙的另一侧,悠然地笑着。 ----------------------
双生劫言之卷-第十二章:双生之劫(6)——行诺
你可以做到欺骗天下人,但却很难做到从不欺骗自己。 ------------------ “我进来啦,我出来啦!我又进来啦,我又出来啦!你打我呀,你再抓我一次试试呀!”眼眸的绿色消失之后,言先生便不时跨入“墙”内挑衅“尹璐”,当“尹璐”追过来时,言先生便又蹦出了“墙”外。如此不停周而复始着,言先生似乎玩得自得其乐,并没有打算停下的意思。 “怎么啦?是你女朋友的身上没给你准备刀,你不能再从她身上挖出一条‘执恋’蛇来么?”跳累了之后,言先生的嘴却没有停下来的意思:“还是说,你自己也清楚,即使挖出了她的心脏,你也不会在上面看到你的名字?” 如果眼神可以杀人,那言先生早已被“尹璐”(孙泽彬)的愤怒给撕成碎片了。 “瞪我也没用,这个世界没有人爱你,你的女朋友不会,你的兄弟也不会。”言先生继续火上浇油:“只有一个女人肯为了你生出‘执恋’——哎呀,我搞错了,那不是为了你,是为了你的兄弟,那个将你当作老鼠一般杀死的好兄弟!” “老鼠?我?”“尹璐”用男人的声线冷笑道:“你错了,他才是老鼠!如果没有我,他只是一只躺在臭水沟的老鼠!” “在遇上我之前,他只是一个乞丐,一个流浪汉,一只随处可见,抬脚便可以踩死的臭虫!是我找到了他,我给了他身份,让他成为另一个‘孙泽彬’!” “我让他成为我的,让他发挥自己的才能,让他找到了自己的女人,是我给了他一切,是我创造了他!” “没错,我很喜欢互换身份的游戏,这个游戏让我看清了这个世界,没有人在乎你是谁,没有人会爱上真正的你,他们爱的只有他们自己!” “可他还有我,他的创造者,他是我的另一半,他可以代替我,爱上我自己!” “所以你带着他离开,住进了你们的小屋。”看着眼神透着疯狂的孙泽彬,言先生讽刺道:“你有没有问过他愿不愿意?” “问他?”孙泽彬冷笑道:“我为什么要问他?没有了我,他什么都不是。你会和你的影子询问之后,再决定改走的方向么?” “没错,他一开始还不愿意离开那个他用我的身份赢回的女人,可我告诉他,如果让那女人知道,他曾经只是一个一无所有的臭虫,他根本就不是那个她以为自己爱着的男人,那个女人又会如何?” “他还是跟我走了,他是我的影子,没有了我,他哪儿都去不了。” “我为他构建了一个这样的天堂,一个只属于我们的天堂,可他居然还不满意,居然把我当成了疯子。” “最后,影子居然生出了取代了阳光的想法。” “他杀了我,在我的酒里下了药,毒死了另一个自己。他以为这样,他就可以变成真正的,唯一的‘孙泽彬’了!” “他错了!” “即使是死了,我还是他的太阳,他还是我的影子!” “我让他吃不下,睡不着,我威胁他,只要他敢踏出这个房间一步,我就杀死他至爱的女人。” “他怕了,他以为把我砌在墙里,用镜子挡住,就可以让我彻底的消失。” “我没有消失,所以他只能死。” “可惜,即使他死了,他也只能成为我的看门狗,除了守着我,他哪儿都不能去!” “他为了他爱的女人和我对抗,可他的女人却愿意为了我挖出自己的心,很讽刺对不对?” “因为我才是孙泽彬,也只有我才是孙泽彬!他,他什么都不是!” 疯子,真是一个疯子。即使是言先生,也只能对孙泽彬做出这样的评价。 这么一个疯子,让言先生所有的推测全落了空。 他的兄弟变成了幽煞,不是因为对逝者的眷恋,而是因为恐惧。 他害怕自己的兄弟会加害姚笑盈,加害那些他所深爱的人,所以纵然是变成了鬼怪,他也想要看住孙泽彬,守住他的墓穴。 镜子上的血字恐怕也不是他的手笔,而是孙泽彬疯狂的又一项佐证。 只可惜,幽煞只能守护着属于自己的空间,却无法阻止那些可以四处游荡的缚灵。 不仅如此,幽煞本身所具有的阴气让孙泽彬的缚灵产生变化,让他变成了可以控制人心灵的怪物。 这就是所谓的命么?即使是死后,影子,也始终只能是影子而已么? “至于这个女人,她不是一直爱着我么?”“尹璐”指着自己说道:“那现在她和我真正的‘融为一体’了,她不该感到高兴么?” “不,”言先生摇了摇头:“感到高兴的只有你自己而已,你现在控制的这个女人,连一秒钟都没有爱过你!” “你胡说!”“尹璐”的眼神变得愈发疯狂:“她是爱我的!他也是爱我的!所有人都是爱我的!” “胡说的是你,你又不是雷蒙德。”当“尹璐”陷入自己的疯狂而一时之际,言先生已经一下窜到了“她”的身前。 当“尹璐”发现言先生的行动时,言先生的手掌已经按上了“她”的脑门。 虽然只是匆匆一瞥,但“尹璐”却已经看到了言先生手上有一个字,一个不知何时写上去的血字。 这似乎是一个由十数个简单的汉字偏旁组成的诡异汉字,尹璐的眼睛看到了这个字,在她体内的孙泽彬的缚灵,却感到了一阵凉意。 (作者注:言先生在第二卷中,第一次对付地鬼时用过的“驱魔咒”,可将言咒之力转化成只对阴魂有效的阴爆。忘记的复习第二卷去~) “我玩够了,现在,你给我滚出来吧!”言先生说着,左眼的绿意又重新盎然起来。 “破” 尹璐的人站着一动没动,但却有一个摸样清晰的形体,从尹璐的身体里被硬生生轰了出来。 言先生已经十分控制力道了,这一下不仅要把孙泽彬给赶出来,还得确保他的灵体不被打散——言先生所要的,可不只是打散这个孙泽彬的躯体而已。 孙泽彬的灵体刚一落地,言先生便将绘制喝血字的手伸向了身后的光墙,嘴里念道: “散” 光墙随着言先生命令而消失,可黄色粉末却并未散落消失,反倒化作点点辰光,围绕在了言先生的手旁。 当孙泽彬刚挣扎着想起身时,言先生的手掌已经闪耀着晶莹的光点,按到了他的面前。 “你实在不该惹火我的,”言先生闪着一绿一黑的双眸,嘴角一撇道:“至少不该惹到我许下承诺。” “封” 那传自地狱的幽暗声音一落,孙泽彬立刻随着那黄色粉末喷散而开,带着那斑驳的黄色闪光,渐渐消逝。 “我谁都会欺骗,却不会欺骗我自己。”言先生看着最后一粒粉尘的闪光消失不见,淡淡道:“现在,你就和真正灰尘去讨论谁会爱你吧!” 孙泽彬一消失,尹璐的身体便失力倒下。 言先生回身接住了尹璐下坠的身体,尹璐的头倒在言先生臂弯之中,却并没有醒来。 相反的,长发女脸上带着一丝潜潜的笑容,发出了沉沉的鼾声。 她终于,得到了她渴求许久的 安眠。 ----------------- 言之卷也完结了。
(未完待续)